“辛苦了。”男人点头,墨镜已经摘了下来,露出英挺硬朗的眉眼来,高高的个子投下一道很长的阴影。
低头看了顾窈一眼,他的唇角微微往上掀了掀:“这位小姐,游轮上的人手有限,如果身体健康的话,能不能请你自己站起来走呢?”
这人的语气中莫名带了丝嘲讽,顾窈本来是打算起来的,现在却有些不爽,索性便不动了:“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耳朵不太好?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我被那大妈打流产了,身体并不健康,正等着她赔钱治病呢。”
她这么说着,神态虽然仍旧懒洋洋的,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子冷意。
旁边的船员缩了下脖子,莫名觉得这两位对峙起来十分吓人,急忙当起了和事佬:“那我们就再拿一个担架过来吧,很快的。”
急急忙忙刚想走,却又被叫住。
“不用,你们忙去吧,这边我来管。”男人摆摆手,朝着顾窈走过去,俯下身去,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苏总!”
“苏总……”
后头一大片叫声,那些穿正装的下属们想跟又不敢跟,表情跟见了鬼一样,不知道自家老板这是怎么了。
顾窈倒是表情平静。
起先她被男人抱起来的时候,心中是有一点惊讶的,但她把这当成了一场较量,自然不能露怯,叫别人看了笑话。
等到进了游轮里面,她才皱起眉头,拍了拍那男人的手臂:“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医务室,躺在你刚才诊断过的那个病人旁边,等靠岸后,把你们两个一起送医院。”
说话的时候,男人的脚步不停,呼吸平稳,很轻松的样子,搭在她后背的胳膊肌肉鼓鼓,热度透过衣料隐隐约约的传了上来。
这种和陌生男人身体相贴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顾窈的身子动了动,冷声说道:“行了,放我下来吧,你早知道我是装的了,何苦在这儿演戏?”
那人的手臂动了动,似乎是笑了一下:“是吗?我不知道啊。”
这明显戏弄的态度终于让顾窈有点儿生气,身子往下一挣,不管不顾的就要往下跳。
结果脚还没落地呢,头皮上却有一种拉扯的感觉,生疼。
“别动,你的头发缠住了我的扣子。”男人伸手一把把她捞了回去。
而后一只手兜着她的腿,另一只手腾出来想要去解那扣子,只是这样一来,她的身子就又在下滑。
“抱紧。”他的视线垂下来。
头皮一阵阵的疼,顾窈歪着脑袋,尽量保持不动,同时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些。
男人的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很快,一声断裂的声音响起,他说道:“好了。”
试着动了动脑袋,没有阻碍,顾窈便矮了下身子,直接跳了下来。
“谢谢。”她淡淡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背后有人说。
顾窈停下来转身:“什么事?”
男人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眼神锐利而深邃,盯着她看了一阵子,这才向前伸出手来:“苏烈。”
想了一下,顾窈便也伸出手去,同样简短的介绍了一句:“顾窈。”
从一个人的行为细节处就能大致看出品行,刚才这个男人虽然抱了她,但是动作却一直规矩的很,就连手掌都是虚张着的,半点儿都没有碰到她的身体。
正是这样,顾窈才并不介意和他互通姓名。
男人的手掌干燥而有力,轻轻握下去的时候,那充沛的的力量也仿佛传递了过来。
片刻之后,那力道就消失不见,顾窈抽出手来,微微向男人点了点头,淡定的走上楼梯。
这次她出行定的是高级套房,顺着船舱一直往里走,到了房门跟前,她刷卡进去,入眼就是一片蔚蓝的海景。
正对面就是一个临海的阳台,用的都是透明的玻璃材质,因为在海上,所以并不怕被人偷看。
游轮的广播里正在通知游客,因为一名客人生病的原因,改变原定计划,将会走前方海港进行一次靠岸。
顾窈听了一会儿,过去拉开阳台门,让海风稍微吹进来一点,然后才走进浴室。
先在镜子跟前照了照自己,她拨弄了一下头发,抬手把身上的吊带长裙慢慢拉下去,踩在脚下,而后用脚尖轻轻一勾,扔进了一旁的筐子里。
镜子里照出一个窈窕修长的身影,洁白的背部上面,漂亮的蝴蝶骨振翅欲飞。
想起刚才那断裂的声音,顾窈的心情有些不好,那肯定是她头发被扯断的声音,她一向都是很爱护这长发的,如今却平白断了一绺。
清脆的响声在脚下响起,她皱皱眉,低头在地板上寻找,过一会儿,捡起一枚小小的白色纽扣,边缘设计的有些特别,镶着一圈金色的包边。
这扣子她刚刚才见过,就在那个叫苏烈的男人衬衫上。
扭着身子仔细看了看自己后面的头发,想象中的断发并没有出现,所有长发都是整整齐齐的。
纤细的手指在那枚纽扣上划过,她饶有兴趣的笑了一下。
那男人总是给人出人意料的感觉。
他拽下的是缠住头发的那颗扣子,而不是她的长发。
第3章 他很高
洗过澡之后,顾窈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有再出房间。
其实她选择这个游轮有点儿失策,上来之后才发现,大多数的游客都是中老年人,娱乐项目也都是针对这一群体的,多少有些乏味。
但即便是这样无所事事的望向窗外,心情也还是不错的。
深蓝的,一望无际的大海,广阔而引人沉醉。
迷迷糊糊盹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外头下着一点小雨,玻璃上沾满了斜斜的雨丝。
天色已经有一点暗了。
翻了个身,拉过薄被盖在身上,顾窈这才按按眉心,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六点多一点,按理说不应该这么早天黑的,估计是因为下雨了的关系。
懒得出去吃饭,她侧身又睡了过去,朦胧中,雨滴的声音小了下去,隐约有音乐和鼓点声传了过来,一声一声敲在耳膜上。
闭着眼睛躺平,辨认了一会儿,声音是从阳台那边传来的,玻璃门并不隔音,楼下的大厅应该在进行着一场歌舞表演,唱的都是中年人爱听的老歌。
听了一会儿觉得烦闷,顾窈索性坐起身来,扒拉了一件长裙套上,临出门前,双手环抱在胸前,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有点儿冷,这次出门带的大多是这种无袖的衣服。
在箱子里翻了一会儿,她拿出一块挺大的丝巾,展开搭在肩膀上。
人们大多聚集在二层的大厅里看表演,在音乐的伴奏中,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跳舞。
顾窈存心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就慢慢下了楼梯,走到了一处拐角的甲板处。
音乐声小了些,模模糊糊的,声音有些发闷,好似来自遥远的地方。
一阵一阵的海浪声传入耳中,雨小了很多,只能感到一点点细微的雨滴落下,四周陷入幽暗,眼里只有大海无尽的深蓝。
顾窈深吸了一口气,斜着身子靠在栏杆上,伸进手袋摸出一只小巧的银色打火机,拿在手上抛了两个来回,皱皱眉,又放了回去。
转身面对大海,盯了一会儿,开始发呆。
期间她几乎没怎么动,海风吹来,波斯米亚风格的抹胸长裙鼓起来,显得她整个人飘飘摇摇,只是身子站的笔直,并不显得柔弱。
过惯了城市喧嚣的生活,这片刻的宁静便显得十分珍贵,顾窈久久的站着,微微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仿佛沉入了蓝色的海底,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一阵风吹过,带走了她搭在肩上的丝巾。
顾窈慢慢睁眼,心里遗憾这难得的平静被打破了,摇摇头用手机去照,发现那丝巾缠在外头的一根栏杆上,倒是不太远。
试着从里面伸手去拿,但是没有成功。她就稍微踮了脚,探身到栏杆外面去够。
手臂的长度刚刚好,眼看就要成功,却听见后头有人淡淡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她吓了一跳,回头去看,男人的身影隐在夜色中,慢悠悠从楼梯后面显现出来。
“你在这里多久了?”探头看了一眼他的身后,顾窈皱眉,那里因为有一个楼梯遮挡,正好造成了一个视觉死角。
“在你之前。”
“哦。”顾窈点头,倒是没再追究。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男人既然在她之后来到了这里,那么她也就没有理由认为,人家是故意躲起来偷窥她的。
“那你为什么要出声阻止我呢,苏烈先生。”她继续问出下一个问题。
男人看着她,脸孔一半都藏在楼梯的阴影里,有些看不大清楚,只是声音传了过来,低沉的,语调平稳:“那东西不必捡了,就扔在那儿吧。”
他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身上的气味传过来,和下午那会儿一样,是淡淡的古龙水味。
“为什么。”顾窈靠在栏杆上,抬头追问。
或许是站的近了的原因,她这会儿才感觉到,这个男人真的很高,即使她有接近一米七的个头,却还是需要仰望。
这种身高的差别让她莫名有种不爽,暗暗挺了挺腰,下巴髙扬,好像这样做就可以与他平齐似的。
但是下一秒,她的身子一轻,忽然凌空。
“你干什么?”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顾窈没忍住,小小的叫了一声。
她被人悬在了栏杆上头,只要他微微一用力,就可以把她的大半个身子都送出去,凌空在海面之上。
紧咬着嘴唇,顾窈狠狠的瞪着面前和她处于同一高度的男人,不再说话,只是一双手渐渐握紧,使劲抓住了身下的栏杆。
男人的大掌捏着她的腰,稳稳的,很有力,似乎是挺满意她的态度,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因为很危险,就像现在这样。”
搞了半天,他这是在给她做现场示范?
顾窈咬牙:“没有人会像你这样,把一个举起来往出扔。”
这人的手却忽然又向上一提,海浪潮湿的气息便贴上了她的后腰,仿佛下一秒就会淹没过来。
“放我下来!”这种身不由己,随时都会置身于危险状态的感觉并不好受,顾窈忍无可忍,低声喝到。
“会有的,对你不怀好意,心存恶念的人,他也许会趁你探身的时候,轻轻往外一推,把你推进海里,然后转身走人。”
男人这才放低手臂,将她稳稳的放在了地上,而后后退一步,直直的盯着她:“你知道吗,海上是最能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一个人的地方,尸体只要往海水里一扔,再找回来的几率几乎为零,不要轻易的跑到栏杆边上,更不要在没有人的时候在偏僻的地方停留。”
他这一番话说的很是严肃,说完之后,便利落的转身走人。
顾窈脚踩在实地上,还略微有些晃悠,走了几步直接追到他的背后:“喂,你就这么走了吗?你刚才的做法很莫名其妙,应该向我道歉!”
也许是真有些生气,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寒意,整个人的气场都冷了几分。
但男人却根本不在乎这个,转身扫了她一眼,他说道:“小孩子好奇,总是接触危险物品的时候,大人会怎么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