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人若都像她二嫂,那她的日子就要舒服得多了。
收了东西,方水娥的神色自然也变了。
方水仙了然地笑笑,只是她不知道方月娥肚子里已经九曲十八弯了。
还在那沾沾自喜,自认把妹妹牢牢捏在了手心里。
她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叫做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方月娥可不是一般人。
一块肥肉入肚,方月娥边咀嚼边回答了,“见到欧阳医生了。”
“那欧阳医生有没有提到我。”方水仙急切又别扭地问道,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和平时凶狠的样子完全两个模样。
作,方月娥在心里又冷冷鄙视了一回。
“没有。”她果断摇了摇头,又闷头自顾自挟了筷菜。
“没有?不可能?”方水仙面色一变,尖声道,“欧阳医生怎么可能不问问我?你有和欧阳医生说我的腿受伤了?”
呵呵,欧阳医生为什么要问她,她受伤了和欧阳医生有半毛钱关系,还腿受伤了呢,真是不知羞。
“欧阳医生开完药,就被其他病人拉走了。”鄙视归鄙视,该应付的方月娥还是得应付。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方水仙脸色好了几分,继而埋怨妹妹,“月娥,我不是叫你和欧阳医生多搭几句话,你怎么就那么笨,一点也不机灵,你就不知道想想办法。”
办事这么不牢靠,亏她还给了她半支口红,花了她八十八块大洋呢。
方月娥翻了个白眼,“姐,卫生所里一大批病人排着队呢,欧阳医生光看病人都来不及,我哪有机会说啊。”
她姐还真是自以为是,她以为她是谁?她一点小毛小痛的人家要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真当自己是天仙了,她就是看上人家欧阳医生,那也是痴心妄想,不知羞耻。
人家欧阳医生可是有家室的人。
欧阳家有财有势,欧阳医生老婆娘家的背景更不用说了,姐就是给人家当保姆,人家还嫌弃呢。
也就姐自己自鸣得意,以为光长着一光漂亮的脸蛋就能吃遍天下了,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就知道骂她,真是一头蠢驴。
方月娥饭也吃好完了,筷子一放,一双小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方水仙,假装无意地问,“姐,你干嘛这么关心欧阳医生?”
方水仙心虚脸红,声音更加拔尖,“切,我关心关心欧阳大夫又怎么了,不能关心啊。”
此时的方水仙还是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这个时候的她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就这么被方月娥隐密地揭穿心事,方水仙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移开方月娥的碗,凶巴巴地说道,“把口红还我。”
这是恼羞成怒了,呵呵了。
“不还,送人的东西哪有再还的道理。”方月娥紧紧握住兜里那支口红,说什么她也不还。
“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好意思要口红,还我。”方水仙弯腰,往方月娥兜里摸去。
“干什么呀,你。”方月娥一把推开方水仙。论力气,方水仙可远不是她方月娥的对手。
两姐妹说着说着,就开始动起手来。
“怎么了?你们姐妹两个又在闹什么?”这时,陈秀英走了进来。
“没闹,我们开玩笑呢。”方水仙警告地看向方月娥。
欧阳云峰的事,除了方月娥,她不想被第二个人知道。
“是啊,二嫂,我们开玩笑呢。”方月娥配合地说道。
两姐妹各自松了手,很有默契地恢复了相亲相爱的模样。
“没吵就好。”
陈英秀进来就是来关心一下方水仙,“水仙,你擦过药了吗?脸好些没有?”
“二嫂,你认为打两个巴掌能这么快好?要不要我打小鱼两巴掌试试,看看她会不会这么快好。”方水仙直接嗤笑一声,对陈秀英的客气仅仅只维持了一分钟。
方月娥在一旁听得脸上讪讪的,撞了下她的胳膊。
“你干嘛。”方水仙恼怒地瞪了她妹一眼。
陈秀英只当没听见方水仙尖锐的话语,默默收拾好桌上的碗盘,端着就走了。
陈秀英走后,方月娥走出屋外张望了下,回头对方水仙道,“姐,你刚对二嫂的态度会不会太差了点。”
“态度差点就差点,怎么的。”方水仙一脸不以为然,气焰极其嚣张,“她女儿都打了我两巴掌,委屈的人可是我,谁叫她生了那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出来,我就冲她陈秀英发口怨气,她不高兴又能怎样?还不是忍气吞声的咽下了。”方水仙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也真是没谁了。
“姐,”方月娥叫了一声,走到窗口往小厨房张了张,看到二嫂洗碗的手停了停,忙回头对方水仙伸手指了指窗外,“小声点。”
“怕什么,听到就听到了,我就是说给她听的。”方水仙得意地扬着唇。
有她娘樊金枝给她做后盾,在方家方水仙谁也不怕。
她娘才是这个家真正的掌权者,太皇太后,她娘不喜欢二嫂,二哥外强中干更不为了二嫂与她娘闹意见。
她陈秀英一个人孤掌难鸣不说,还老想着充好人,这样的人除了忍还是忍,她还用得着怕她。
光她娘一座泰山就能压得死她。
“姐,毕竟二嫂养着咱们一家子呢,万一二嫂哪天要罢工了,吃亏的可是咱们。”方月娥低声道。
她姐就只图自己畅快,有时候太不顾着二嫂的面子了,她们吃着人家的,享受着人家的劳动,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这么好的保姆哪里找?家务事全包不说,还管着一家的饭钱,管着她姐妹的零花钱。
这真要是二嫂罢工不干了,这些活谁干?她今后的零花钱管谁要去。
第10章 告状
她姐是不怕,可她怕,算来算去,这个家如果二嫂罢工了,这活还不得她来接手。
爹娘不用算在里面,大哥三哥一家都搬出去了,二哥也不可能,心血来潮能烧一餐饭已经不错了。
方水仙除了吃穿还会什么,她老娘也舍不得她姐动手,侄子侄女还小,除了二嫂,可不就只有她一个劳动力了。
为了她自己,她也得帮着点二嫂,为她说上几句好话。
“嫁进了方家,不干活,她还想坐享其成。”方水仙狠狠剜了方月娥一眼,“你别多管闲事,刚才的帐还没跟你算呢。要是再敢帮着外人说话,看我饶不饶你。”
方水仙一发狠话,方月娥不作声了。
她就任她姐把二嫂给得罪上,就方水仙这脾气,以后肯定得吃苦头。
陈秀英在厨房洗好碗,上阁楼看了眼女儿,见方小鱼正睡午觉,就轻手轻脚又下了楼。
方水仙的冷嘲热讽陈秀英压根没有话在心上,大姑子明讽暗讽的话这么多年她听得多了,也听得麻木了。
现在唯一让陈秀英担心的,还是方小鱼,方小鱼的变化实在是超出了陈秀英的想象。
陈秀英想着下午去一趟村口汤老婆子家,早点给女儿受了惊,她也早点安心,可以早点去上班。
陈秀英和老公方国栋同在一家大型国企钢铁厂工作,方国栋是土地征用的正式工,是个焦炭工人,陈秀英却是靠家属关系进去的临时工,负责过磅,拉煤。
这几天为了照顾女儿陈秀英已经请了好几天假,让人一直顶她的活,陈秀英觉得不好意思。
方小鱼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下午二点多才醒,起床后只觉得精力充沛、神清气爽,人也轻了轻。
正准备下楼,突然发现楼梯口的木梯不见了。
方小鱼想了想能把木梯拿走的,也就只有方水仙了,“方水仙,你给我出来。”
今天方家上下都不在,爷爷方四九去茶馆泡茶去了,奶奶樊金枝远亲去世,独自一人奔丧去了,两个大家长都要傍晚才会回来,方小鱼放心大胆的喊。
方水仙从堂屋出来,慢腾腾地走到楼梯口,桃花眼向上一挑,尖声道,“叫谁呢?死丫头,你是越来越嚣张了,你觉得我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把梯子给我拿来。”方小鱼站在离着楼梯口一尺的距离,涨红着脸,状是小心望着楼下。
方水仙得意地看她,“呵呵,想叫我拿梯子是吧?没门。告诉你,现在家里没一个人在,你就在上面好好躺着吧。”
方水仙说完,p股一扭,踩着高跟鞋,哼着黄梅戏进城去了。
为了看这一幕,方水仙可是连午觉也没睡。
等着吧,这只是开胃菜,晚上有她好看的。
这边方水仙得瑟地走了,楼梯口的方小鱼却是扬起了嘴角。过不多久,就有人把木梯给方小鱼搬了过来。
到了傍晚,全家人除了方国栋都回来了。
晚饭还没开,方家挂名大家长方四九就在堂前喝起了西湖龙井,这一罐子西湖龙井是茶友送给方四九的,挺名贵的,方四九在家有事没事就会喝上一盏。
方四九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喝点茶喝点酒。
五百的退休工资,三百五十块给了老伴樊金枝,留下的一百五十块钱基本都消费在茶楼了。
三百六十五天,方四九总有三百天泡在茶楼里,喝喝茶聊聊天,过过退休生活。
不到饭点方四九是不会回家的,遇上周末人多,说不定得傍晚时分才会回来。
方四九明面上虽说是一家之主,可在家里却没什么家庭地位,大权都掌握在老伴樊金枝手中,樊金枝为人野蛮强势霸道不说,还时时在儿孙辈面前拆方四九的台,打方四九的脸。
方四九为了图个清静,宁可天天在外面泡茶馆,闲磕牙,也不愿回家面对樊金枝那张嘴脸。
今天恰巧周六,方四九又挨到了黄昏时分才回家。
方四九到家不久,老伴樊金枝也到了。
樊金枝精明能干又能拉得下脸来撒泼撒赖,方家上上下下被樊金枝治的服服贴贴。
今天樊金枝隔了辈的堂兄走了,她独自一人去奔了趟丧事,来回走了十里路也有点累了,正靠在里屋的床头休息。
樊金枝刚坐下没多久,里屋的门就被大女儿方水仙推开了。
其实方水仙在下午三点多就回来了。
午后方水仙包着围巾,出门了一趟。
在村口不是张三问她的脸,就是李四问她为什么没事要在脸上围着个围巾。
还有那小芳小红的,见了她的围巾漂亮,伸手就要上前摸了摸,吓得她死死捂住围巾跑了。
等到了市里,大姑娘小伙子看着她的模样,暗中嗤笑出声,更有人明着笑话她,说她肯定是哪个乡村沟沟里出来,不然这大冬天的不到,会在脸上包一块大围巾,肯定又傻又丑。
可把方水仙给气得半死,方水仙到城里,从来也没被人误为乡下姑娘过,大家只一个劲夸她长得漂亮。
哪里会像今天一样,让她出尽洋相。
结果方水仙什么也没买,如同过街的老鼠就这么灰突突地回来了。
出门一趟,弄得这么狼狈,方水仙更是恨死了方小鱼。
回家后方水仙就在守在堂屋门口等着自己老娘,一见樊金枝进屋,就迫不急待地跟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