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爱妻呢?她不是认得很多有钱人,怎么,都不肯帮你?”
“朵朵……”
“你对他们,可比对我上心多了,连他们都不肯帮你,你就笃定我会?”林朵觉得嘲讽极了,“你是不是忘了,这么多年是如何对我的?”
“都是爸爸的错,只要渡过了这个难关,爸爸今后一定加倍补偿你!”
“算了。”林朵站起来,“林老板太看得起自己,你以为,我很稀罕么?”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欠我的一切,永远也无法偿还。”
林朵说完话,转身便走。
林中天哪里会放她离开,当即追了上去,在咖啡厅的门口,大声叫住了她。
“林朵!”
林朵充耳不闻。
“你三岁时得了胃肠炎,高烧四十度,爸爸抱你去医院,路上你要吐,爸爸就用手捧着。
“你进了急诊室,在医院挂了七天水,医生告诉我,你救活的希望很渺茫,让我把你抱回家。可是,你是我女儿啊!我抱你走遍了全城的医院,想尽各种办法,爸爸不吃不喝守着你,牵着你的手,那时爸爸就想,如果老天让我的女儿活下来,就是让我用性命来换,我也认了。
“你烧得迷迷糊糊,还在安慰我,你说,‘爸爸不要哭,朵朵乖,朵朵会永远陪着你的。’
“你能活下来,我高兴得到所有寺庙去添香还愿。你五岁时要学写字,爸爸每天不论多晚回来,都会握着你的手,一笔一划教你写字;你每天睡前,爸爸也会讲故事,哄你睡觉;你六岁学单车,哪怕蹭破了皮,爸爸都会心疼得掉眼泪。这些,你都忘了吗?”
林朵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泪水滑过脸颊,她用手背擦掉眼泪:“记得。”
的确,在章莉薇嫁进来之前,她确实拥有过一个不错的童年。
那时妈妈还没去世,她还是林中天的掌上明珠。
林中天欣慰地笑了:“爸爸只希望你去求一求江礼,让他帮帮我们。对他来说,两亿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数目,对林家来说,却是救命钱。”
两亿?
“林老板,恕我无能为力。”
林朵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很清醒,不会被亲情牌迷惑。
在她的手搭上店门之时,林中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果你不肯说,我会亲自去找江总。”
“你要找他干什么!?”林朵警惕地回过头。
林中天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出现一丝狡黠的笑:“你们谈了这么久,也该谈婚论嫁了吧。以江氏的财力,想娶你过门,准备出几个亿的聘礼呢?”
“……”
林朵被他的卑鄙程度震惊到,她愤怒地叫出他的名字:“林中天!”
“如果你肯找他,还只是两亿。换做爸爸去说,可就不止这个数了。”
林朵气得呼吸起伏:“你死心吧,我会告诉他,一分钱聘礼都不要出。”
林中天道:“三天之内,如果我没见到这笔钱,我就一头撞死在你的婚礼上。反正破了产,我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分别。”
林朵出门之前,林中天在背后又道:“你的婚礼得不到至亲祝福,今后每一年的结婚纪念日,你都会记得,你的父亲,是被你活活逼死的。”
*
林朵以要照顾爷爷为借口,搬到了爷爷那里。
这两天,一直没有与江礼见面。
江礼似乎也有事情要忙,除了电话固定沟通外,也没找她。
今天正是林中天给她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这天下午,她守在爷爷床前,给他读报纸。
她读完一面,爷爷突然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停下。
林朵愣住,她合上报纸,放到一边,倾身问:“爷爷,怎么了?”
江爷爷扭过身子,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在一堆旧物中翻了又翻,最后,找出一个小匣子。
匣子不大,是木制的,上面还有金色云纹,看起来颇有年头。
江爷爷的手放在匣子上,拇指微微用力,打开了它。
匣子里面躺了一枚银镯,雕刻的花纹里隐隐发黑,但银镯总体来说,又明又亮,一看就经常被人拿出来保养、擦拭。
爷爷拉过林朵的手,接着,用他那苍老的、瘦得皮包骨的手,把这枚银镯,缓慢地套在了林朵纤细的腕上。
爷爷抬起头,望着林朵,眼底是慈祥的笑容。
阳光斜斜照进来,爷爷头上的银丝泛着光,他最近精神头不错,恢复了许多神采。
林朵摸了摸手腕,不解其意:“爷爷?”
老爷子伸出手来,一点一点在身前比划着。
爷爷说:“这是当年我结婚时,送给你奶奶的定情信物,只用来传给江家女主人。”
“如今我把它传给你,是希望你能嫁到江家,做阿礼的妻子。
“本打算等你们结婚那天再交给你,可是我老了,身体不好,一天比一天糊涂。
“我怕自己有一天会老得忘记。
“反正这辈子,江礼是需要你陪他一起走的。那么我想,早一天晚一天交给你,也没什么关系。
“江礼这孩子,是我亲手带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有数。我把他培养得有责任,有担当,也多次教育他,这辈子最不能辜负的,就是陪你共渡一生的人。
“他是很孤独的人,长这么大,很少能把什么人放进心里,你是第一个。
“我原还操心他的终身大事,没想到他自己选好了。我这辈子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孙儿。他的后半生能有你陪他走下去,我也没什么不放心了。”
爷爷比划完这些,再次牵过林朵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林朵呼吸一滞,没想到这枚镯子的意义如此沉重。
她蹲在床前,抬头看着爷爷:“爷爷,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您可是要活到一百岁的。这枚镯子,还是等结婚的时候再交给我吧,好吗?”
爷爷摇了摇头,强行让林朵收下。
这宛如交代后事般的口气,让林朵十分担心,她甚至想叫几个医生来,给爷爷检查身体。
爷爷比划着:“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
林朵就这样收了这枚镯子,她把它装进匣子里,对它沉思很久。
爷爷的嘱托,林中天的话,同时响在她的脑海。
晚上的时候,江礼给她发了消息,要她在常去的海边等他,他有话要说。
林朵觉得这样也好,她也有话要对江礼说。
十二月份的南源城并不算特别冷,她穿了一件白色长裙,外面罩了一件奶茶色针织长外套,脚下穿着英伦风的小皮鞋,这一身搭配看起来温柔甜美。
海浪卷起,不断拍打岸边,波涛汹涌。
海风很咸,吹过来,拂乱她的发,吹动她的衣角。
江礼开车过来时,她正抱着手臂,看着黑沉沉的海平面潮起潮落。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黑色大衣外套,看起来深沉内敛,唯有那双金丝边眼镜亮得反光。
他从车上下来,迈着沉稳步伐走向林朵,一手揽过她的腰,与她在月下接吻。
海水拍岸的声音声声入耳,江礼的吻温柔缠绵,她的呼吸很快就变得很乱。
江礼轻笑一声与她分开,他拨开她脸上调皮的发,问她:“想我没有?”
林朵轻轻点头。
两天没见到她,江礼想她想得发疯,只恨不能把她揉进身体,再也分不开。而现在,他爱的女孩就站在他的面前,像一头梅花鹿。
那些铺天盖地的思念,在这一瞬间,就像海水停潮,变得无比平静。
他静静望着她,只要看她一眼,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他压下所有心绪,俯身吻她嘴角,比蜜糖还甜。
江礼嘴角翘起,说:“我有东西放在了后备箱,你帮我取过来。”
林朵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低的:“等一下,江礼,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江礼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先去帮我取东西。”
林朵想了想,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便转身去了。
手搭上后备箱,微微用力,轻而易举便打开了。
林朵定睛一看,却被后备箱里的东西吓了一跳。
数不清有多少支的红色玫瑰撞进眼底,一朵挨一朵,满满一后备箱全都是。
每一朵花,都代表一分浪漫和爱情。
江礼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从后面圈住林朵,手里握着的盒子刚好举到林朵胸前。
他轻轻打开盒子,是Harry Winston的钻戒。
“嫁给我,林朵。”江礼在她耳边道,“我想了很久,什么时候开口比较妥当,这两天你不在,刚好让我做了决定。”
“因为我发现,失去你这件事,我没办法接受。一想到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想你想得发狂。我告诉自己,必须立即向你求婚。”
他拿出那枚钻戒,为她戴在手上。
“定制钻戒花费了不少时间,我险些失去耐心。但我告诉自己,千万要沉住气。”
他转过林朵的身子,让她面向自己,随后牵起那只戴上钻戒的手,在手背上落下轻吻。
“钻戒总会做好的,你也迟早会是我的。朵朵,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认真注视着她,期待她的回答。
林朵回望他那双深邃的眼,海风吹来,拂过她的长睫,将她坚定的回答送进他的耳中。
“——不。”
林朵褪下戒指,放进江礼手中,仰头看着他。
“江礼,我们还是不要结婚了,我从来没有这个打算。”
江礼嘴角的线条一点点冷下来。
“我对你,是有一点感情,那也仅限于此,结婚更不可能。”林朵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抖,分不清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