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大概也意识到两人这样实在有点太偶像剧了,终于收敛了哭声,窝在他肩膀抽抽搭搭说:“我……好像有点冷。”
唐劲风解开自己的衣服,被她拉住:“不不不,你别脱给我,等会儿自己感冒了就不好了。”
“谁说要脱下来给你了?我只是怀抱借你用一下,抱你过去,车上有我给你带的衣服,是你妈妈拿给我的。她跟你爸爸都在家里等你,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我们得快点回去,晚了他们又要担心的。”
她在里面的这段时间,为人父母的有多少牵挂,那简直都不用说了,她完全可以想象。
妈妈八成没睡一个安稳觉吧。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唐劲风细心地拍了拍她腿上的泥,才展开大衣裹着她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高月还是冷,但跟他紧紧挨在一起,终于不再瑟瑟发抖了。
走到他车子旁边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你的车……”
“不敢坐?”他看出她在怕什么,“我开车,你坐我旁边,怕什么?”
“那辆特斯拉呢?”
“检方还要留作证据的,之后……可能会司法拍卖吧。”
“卖了也好……”她嘟囔着。
“上车吧,你爸妈还在家等着你。”
他从车上把为她带的衣服拿出来,给她披好,才拉开副驾的门让她坐进去。
车上的空调一时暖不起来,她系好安全带后呵了呵冻得冰凉的手。
“手给我。”唐劲风说。
他的手掌大而暖,包住她的手,捂了一会儿,才问:“好点儿吗?”
“嗯。”
“那我们回家。”
一路上他的手都握着她的,轻轻抚着她手背上这些天冻裂的那些小口子,源源不断的把自己身体里的温暖都传递给她。
她好像还是在大学追他追得最如火如荼的时候才想象过两个人在车里也这样十指紧扣的情形。
现在隔着看守所里的十三天,就更加像梦一样不真实了。
家里果然所有人都等着她,大门都敞开着,爸妈迎出来抱住她,本来都说好了要克制住,不问孩子受了什么委屈的,可一看到她剪短了的头发,就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穆锦云摸摸她头发,又摸她脸蛋:“我给你约了沙龙,你休息好了就去做头发,啊?做完了,包管还是跟原来一样漂亮!”
“我没事儿,妈,别担心,不是说吃饭吗?我都好饿了。”
“好,开饭开饭!”高忠民连忙招呼家中阿姨,“外面冷,先进去喝点热茶。”
唐劲风站在车边不动。穆锦云回过头:“小唐啊,过来一起吃饭。以前听月月提起你爱吃海螺,今天我就特地叫阿姨买了新鲜的花螺回来炒的,你来尝尝,看味道喜不喜欢。”
“不了,伯母,我就不进去了。月儿这么多天不在家,你们一家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没关系,这么大的事儿都出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让人听的?这回高月没事,多亏了有你,怎么也该来家里吃顿饭呐。”
“伯母你不用客气,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你们信任我,月儿愿意把案子委托给我,我就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唐劲风看了她身后的高月一眼,尽力克制着眉目之间的情意流转,仍坚持推辞,“今天你们一家人先好好吃顿饭,我还得去趟医院,将来有时间再过来拜访。”
“你妈妈身体最近怎么样了?”穆锦云露出真切的关心,“还是住市人民医院吗?我跟他们院长很熟,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提到母亲,他眼睛里微微一黯,但还是很快说:“谢谢您,暂时都还好,我应付得来。”
穆锦云点点头,又再三确认他真不愿意留下来吃饭,才目送他上车,然后搂着高月的肩膀进家门。
高月在他临走上车的刹那跟他眼神对上了,那点不舍的小心思都被对方给看光了。
果然,她刚进门,就看到手机上他发来消息:「还没出你们小区的大门,已经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高月脸红心跳,手指滑过屏幕,字儿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感觉过了十几天与世隔绝的日子,连用手机发消息都不利索了。
『那你现在折回来还来得及,吃了饭再回去。』
『饭是真不吃了,我妈还在医院里等我,你吃了饭好好休息,我回头再联系你。』
高月回复了一个好字,想了想,又发一条:「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在高墙里面就开始想,不知该怎么才能让他知道。
…
饭桌上没有往常的热闹,但也没显得沉闷。
穆锦云和高忠民不停地给高月碗里夹菜,阿姨都看不过去了,又多拿一个碗来给她盛菜,加上本来喝汤的汤碗,光她面前就三个碗,像小时候似的。
“妈,我够吃了,别给我夹了。你们自己也多吃点。我在看守所里每顿都要求吃光光,一点儿也没瘦,反倒是看着你们都瘦了,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吧?”
“我看这磨练一趟也不错,还真是长大了。”高忠民欣慰地说,“我跟你妈妈最近是茶饭不思,中途还陪她去了一次医院。你要再不回来,我看我也得进医院了。”
穆锦云说:“你少吃点儿好,瘦了血压也下来了,还省了去医院的事儿呢!”
高月把一大块鱼肉夹给高忠民:“老爸也辛苦了,红烧肉太油腻不能吃,鱼还是可以吃点的。”
穆锦云停了筷,看着面前那一盘炒花螺:“要说辛苦,这回最辛苦的是人家唐劲风。都没机会好好请他吃顿饭感谢一下,一点不贪功、不显摆,这孩子家教真好。”
高月听她夸唐劲风心里就高兴,但也只是默默扒饭,都不愿意附和。
她现在也学聪明了,凡事不能太显山露水,总把情绪写在脸上,容易被戳中软肋,最后疼的还不是自己。
“什么时候再叫人家到家里来一趟,这顿饭是一定要请他吃的。”穆锦云交代道,“还有他妈妈那边,是不是情况不太好?你也多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关照的,跟我说一声。”
高月含糊地回答一声知道了,就放下碗筷说:“我吃饱了,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先上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好好睡一觉,这几天也辛苦了。”
高月蹬蹬蹬上了楼,高忠民看穆锦云叹了口气,蹙眉问道:“你这是想通了?真要撮合她跟姓唐的那小子?”
“我撮合有什么用?最后还是得月月自己能看得上眼。我们之前倒是撮合她跟欧伟祺了,结果呢?闹出多大的笑话和祸事来?结不成婚都算了,这回搭进去一条人命,还差点把闺女一辈子都折进去!那晚要不是上车的人是欧伟祺,被那个江浩勒死的人就是月月了,她现在就躺在太平间了,还能坐在这儿有说有笑陪我们吃饭?”
她也为欧伟祺的死亡惋惜,但知道真相后真的更多是后怕。
她缓了口气,继续道:“我这些天只要想到这种可能性,晚上一入睡就惊醒,怎么都睡不踏实。我会想,当年如果不是干预太多,她跟唐劲风那孩子在一起了,两个人日子也应该过得好好的,哪有这么多事儿!”
“当时也是想着那孩子家里太复杂……”
“能有多复杂?不就是爸爸坐牢,妈妈生病嘛,直不隆通一眼看到底!关键是他本人的学识和人品,正直、上进,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不卑不亢。最重要的,他跟月儿互相喜欢对方。”
“现在都隔了这么多年了,还互相喜欢?”
穆锦云白他一眼:“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就更别想着插手他们的事儿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月月长大了,我们也该学着相信她的选择。”
其他的事,顺其自然吧。
第83章
林舒眉她们知道高月从看守所出来了, 都挺高兴的, 约她见面吃饭庆祝,看到她的第一件事都是调侃她的短发。
“哟, 看不出来啊,我们月儿还有剪短发的一天。”
“我来看看……哈, 这发尾跟狗啃的似的,看守所的Tony老师不太行啊!”
高月拍开她们的手:“能剪成这样不错了,我还特意让人家多留了点儿,方便出来了修剪。你们今天谁有空陪我去沙龙烫头发, 还有全身SPA, 我请。”
“我可去不了, 我还回家喂奶呢!”胡悦扬了扬手, “你让舒眉陪你去吧。”
“好啊, 我正打算做个全套的香薰精油SPA, 有人请,我就不客气了。”
“想想呢?”高月问, “她今天怎么没来?”
“别提了。”胡悦说, “自从出了欧伟祺的事情,各路媒体的采访就没断过,就想从我们这儿打听点儿你的秘辛,好还原你的‘心路历程’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唐劲风嘱咐我们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回应。但从嫌疑人确定了是江浩之后, 媒体就全冲着想想那儿去了, 还有她爸妈, 也是不堪其扰。她这几天都陪着她爸妈呢,可能没什么时间出来。”
高月特别能理解这种感受,不管是做父母的,还是想想她本人的。
因为前段时间她和自己的家人也深陷这样的舆论漩涡,甚至直至今天,她已经基本洗脱了嫌疑,也没能完全从那漩涡中抽身出来。
“她应付得来吗?”
“还好。”林舒眉道,“这回你出事,她也很受触动,加上这回江浩成了真凶,我想她多少会比过去成熟一点。人嘛,总是要学着自己长大的。”
高月点点头。
她跟林舒眉先去做了头发,发尾烫了很蓬松的卷儿,重新做了刘海和造型,一下仿佛又回到了都市潮流里边来。
林舒眉问她:“你之前头发剪成那样,唐劲风看到过了吗?”
“看过啊,怎么了,他还能嫌我丑啊?”
林舒眉哈了一声:“这话说的,怎么像老夫老妻似的呢?是不是一出来就**先来了一发?”
“……”
“噢,还是说要先做个头发,美容和SPA一下,再去找他,呈现美美的你?”
高月红了脸瞪她:“林舒眉同学,你今天还要不要我埋单了?”
呀,金主生气了,好可怕好可怕。
高月趴在水疗床上,柑橘和薄荷的香气像空气里浮着的一层层细密泡沫,推挤着她,像漂在海面上一样自在和放松,神思随着香薰烛的点点火光摇摆,竟然渐渐有了睡意。
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简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也实在是困,很快就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睡了过去。
中途迷迷瞪瞪听林舒眉接了个电话,然后在她耳边说要先走,就不见人影了。
做水疗的技师跟她和她妈妈都很熟了,看她睡得这么沉就没叫她,等她醒过来的时候,香薰烛的烛光仍然隐隐绰绰地在房间角落闪耀着,窗外却已经是夜幕深临了。
她还趴睡着,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哗啦一下坐起来,身上盖着的粉色浴巾都滑了下去,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完了完了,她今天还想约唐劲风一起吃饭的,结果都还没来得及跟他约,转眼就已经这么晚了。
妈妈给她约的沙龙和SPA,早在她还没做完SPA的时候就让酒店那边送了一套干净的新衣服过来给她换,像是知道她今天会有约会似的。
她穿好衣服,又捋了捋头发,虽然还有点不太适应新造型,可不管怎么说也还是比昨天那样狼狈又潦草的模样好得多了,再快速地化了点淡妆,镜子里人影明丽娇俏,还是那个熟悉的高月。
她拿了自己的东西刚推门出去,就看到唐劲风坐在休息区,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微拢着眉不知在看什么,极为认真投入。
大概是闻到她走近时身上的香味,他才转过头来看向她,合上笔记本站起来说:“做完了?”
她还挺意外的:“你知道我来做什么的?”
他又抬头看一眼SPA会所的LOGO:“不是来做SPA按摩吗?”
他声音充满磁性和年轻感,极为悦耳,却带了一点疲累的沙哑。
高月穿了高跟鞋,仍然要仰起头才能跟他说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林舒眉打给我的,她说本来跟你在一起,有事要先走,怕你一个人不安全,就让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