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她一直都是乖巧听话、教养极好的女孩子。
她不会去酒吧,更不会把这种隐晦的低俗辞语放在嘴边。
“今天算是给我的接风宴,伍叔怎么没带女朋友也过来呢?彼此好好认识一下,多好?”夜千宠脸上的笑跟印上去的一样,一分不变。
而她那种天真乖巧的表象下是什么样的性情,席澈最清楚。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她伍叔觉得她还只是个单纯、天真的可爱小女孩。
估计,寒愈真以为,她是随口一提,让慕茧过来,未来的“一家人”认识认识?
倒是老太太笑着道:“是啊,寒愈,怎么没带慕茧回来?我不是通知你了给千千接风,都快是一家人了,多见见是好事!”
寒愈看着管家拿了晾凉的开水出来,习惯的拿了个空杯子。
面上淡淡,“她今天忙。”来应付老太太。
寒愈之所以习惯拿个干净的空杯,是因为夜千宠从小只喝32摄氏度的温水,凉了、烫了她都不称心,会跟他耍脾气。
后来,每次他都要为她调好温度。
换做别人这样的挑剔,寒愈早已置之不理,可是把她娇生惯养着,他就是甘之如饴,甚至她的任何挑剔,久了寒愈便都养成了习惯。
可另一边,管家沈恩手里的凉开水被席澈半道接了过去,语调儒雅平和,“我来。”
继而,席澈拿了她面前的半杯热水,很精准的兑了八分杯,再给她递过去,“试试温度!”
席澈看着她把水贴到唇边抿了一口,顺势转手替她将几缕发丝理到而后,问:“烫么?”
他那一系列动作都行云流水,像是做过了很多年,无数遍,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他对她体贴入微,宠爱非常。
然而,席澈这是第一次。
夜千宠甚至不知道席澈什么时候知道了她的习惯,上一秒是怔愣的。
继而回复如常,摇了摇头,幸福明媚的笑,“刚刚好!你每次都这么厉害!”
大概也只有杭礼看到寒总一手拿着空杯,另一手伸过去接凉开水的动作就那么在半空中悬着,看着席澈对大小姐的宠爱,许久才面无表情的放下杯子。
寒愈握了自己的杯子,力道不受控制的加重,捏得杯壁与指纹挤压泛白。
却也面上稳沉的抿了水,再放下。
“在一起多久了?”男人终于沉声问,没有看她。
夜千宠怕席澈说错话,挽了他的胳膊轻轻扯了一下,然后才笑着道:“我以为伍叔知道呢!”
然后她状似羞赧的低了低眉,“我和阿澈其实……我刚出国不多久就在一起了,我平时都住他那儿……”
听到她说都和席澈住的时候,寒愈眼角蓦地收紧,一双眼底都是压抑不住的愠怒,“你跟他住一起?”
两年?
伍叔越是这样,她越是笑着,“对啊!不过,我们最近闹别扭了,我为了气他,所以才故意跟太奶奶说喜欢伍叔的,他一紧张,这不是已经过来跟我和好了?”
夜千宠微微扬起小脸,那样子,就好像吃定了男朋友的得意。
而席澈也抬手摸了摸她脑袋,满是宠溺。
寒愈下颚一度收紧,却也一度克制,但终究重重放下水杯,“你跟我上楼!”
自然是说的她。
夜千宠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看着男人阴冷的脸,“伍叔,你怎么了?”
寒愈睨了她一眼,转身迈步上楼。
她也笑了笑,“我上去一下!”
席澈温和的勾了一下嘴角。
千宠跟着伍叔的脚步上楼,从客厅出来开始,她脸上没了那种天真的笑,一双弯弯的月牙眼只剩温凉。
书房里。
寒愈依旧西装革履,可他抬手扯了扯领带,解了外套纽扣,双手叉腰立于窗户前。
等她进来,才转过来,脸色压抑,“你跟他同居?”
“伍叔,你是在凶我吗?”她一双水眸巴巴的,带了些自嘲,又柔弱委屈的望着他,“我都没有了贞洁,你觉得这很重要吗?”
“胡闹!”寒愈似乎怒极了,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像一把利刃,直直的对着她。
他从未想过,自己从小带大的女孩,有一天会和别人在一起,而且是男人。
“你才几岁,嗯?”男人深眸紧紧锁着她,“你知不知道男人心思几何?”
夜千宠微微仰脸,“再怎么,最坏也不过跟伍叔一样,不对我不负责?”
这样的话,寒愈竟找不出一个字回答,薄唇抿得锋利。
她就那么看了他一会儿,眼眶略微湿红,“伍叔,你以前不会凶我的!是不是现在,你所有的温柔,都只属于慕小姐?”
她那一双眸子,晶莹剔透,干净无辜,泪一流,寒愈多一眼都不忍看,寒着脸转向窗外。
许久,夜千宠忽然听他说了一句,“毕业前,我不准你谈恋爱。”
语调间,带着不容抗拒,是极少对着她用的口吻。
夜千宠忽然笑了,“为什么?”
男人不说话。
她便走过去,很坚定,“我就要跟他在一起,我会嫁给他,会为他生儿育女。我喜欢他,我爱……”
“住口!”寒愈冷声。
他不准她把那句话说完,没有细想,只是不想听,甚至显得几分暴躁。
眉峰阴寒无比,“我说了不准!如果他连这两年都等不了,谈什么感情?”
第8章 7、伍叔怎么会过来?
那顿饭,自然是吃得不欢而散。
寒愈回寒公馆时想把她一起接走的,没想到她竟然要跟老太太住下,这还是头一次她愿意主动留宿老宅。
她确实变了。
男人阖眸倚在后座,棱角分明的脸沉着一层淡淡的冷郁。他一直以为,她离不了他,就算这样冷落,也只会让她乖乖把心思收好、把书念完,不至于把她推出去。
“寒总,要不我一会儿再去接大小姐一趟?”杭礼试探的看了他。
杭礼还是懂他们俩的。
知道大小姐这是气头上,懒得跟他同盛一辆车。
寒愈微仰面,片刻才低低的问:“明天几点汇议?”
车子刚好等红灯,杭礼稍微回头,“对了,那边说是推到下午了,好像是外请的博士有点事来得晚,得稍微等一等。”
要说这个博士面子也的确够大,整个汇议厅都要因为她而把汇议从上午推到下午,除自家主子,杭礼还没见过排面儿这么大的。
所以估摸着应该是个七老八十,好容易才请出山的老前辈。
*
千宠并没有如她所说一整夜好好留宿维也纳庄园。
过了凌晨十二点,她便独自隐入夜色出了庄园。
席澈的车停在研究所门口,路灯映出车内模糊的轮廓,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孤冷。
她走过去时,席澈开门下车,点了一根烟。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夜千宠看了他。
“你不用知道。”席澈却打断了她,目光透过烟雾落在她脸上,“你只要清楚,这都是你未来要还我的债。”
千宠这才笑了笑,不是白帮的就好,她心里舒服得多!
片刻,席澈示意她上车。
她水眸微疑,“去哪?”
“作为你男朋友,不该带你找个住处?”席澈看起来面无表情,但眼底明显是认真的。
男朋友?
不是临时给伍叔演个戏的么?
千宠浅笑,“怕我去酒吧混?”
然后她摆摆手,指了指研究所的门,“我今晚有事,明天汇议的准备不够充分,连夜赶一赶,你不用管我。”
走之前,席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散漫的捻灭烟蒂,“你伍叔不知道你做什么的?”
千宠没有回答,“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罢,她转身步上台阶。
席澈靠在车身,目光随着她上了台阶,又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目光才慢慢挪向远处。
她这个年龄,这样的拼劲儿,和她平时的娇生惯养丝毫不挂钩,寒愈想不到她在做什么也正常,当初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也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夜千宠,会和监狱打交道。
*
次日上午,夜千宠在维也纳睡懒觉,一副睡了一夜还是不醒的模样,囫囵用过早餐后爬上床接着睡。
管家沈恩宠溺又无奈,“大小姐从小就这么爱睡!一点没变,让她睡着吧!”
家里人一致都知道夜千宠从小懒洋洋的,娇滴滴的,偏生惹人喜爱,都愿意宠着,随她性子来。
然而,夜千宠这会儿一共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睡到下午正好补够睡眠。
下午三点一刻。
千宠被手机吵醒。
惺忪的坐起来,手机放到耳边,“喂。”
“叶博士,您快到了么?”那边的人语调小心恭敬。
她看了一眼时间,这才下床洗脸,“半小时后到。”
“哎,好好!”得了准信儿,打电话的人瞬间语气扬起,心里有谱了,挂了电话赶紧去复命。
发现男人因为等的不耐烦,从沙发起身,已经在窗边长身玉立,背影挺拔坚毅,哪怕脱下那身军装许多建,仍然依稀可见的威风凌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