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烟的记忆好像一直都在十几年前,她静静地讲故事,忽然停下来望着沈云黎:“当初听怀青说你带走她的时候,我是很放心的。”
“但是,”姜思烟话锋一转:“你们怎么能在一起?”
“她年纪小不懂事,那请问沈先生安的什么心?”姜思烟脸上终于表现出一丝愤怒,那张完美的脸裂开了一道口子。
咖啡在舌尖漫出一丝苦涩,沈云黎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解释,但黑色沉静的眼眸下,并不是很平静。
“你觉得你能给她什么?她二十岁的时候,你三十多岁,她三十岁的时候你四十多岁,难道以后她得为你刷假牙推轮椅吗?”
沈云黎忽然笑了,仿佛这也没有什么不好。
“十年前,我能把她带回家,给她最好的教育,最漂亮的衣服,最好的生活。十年后,我能给她一个家,爱她呵护她,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她重要。”
沈云黎用叉子切了块甜点,淡淡地开口,只是脸色却越来越冷。
“那我想请问姜小姐,这几年你在哪?你又给过她什么?”镌刻着复古花柄的银质叉子,落在盘子上发出一声脆响,沈云黎脸上最后的温度也消失了。
他永远记得,当初向她所有亲人打电话时候的情景,每个人都躲得远远的,以至于第二次打电话直接就被挂断了。
“刚把她带回家的时候,她每天晚上都做噩梦,说梦见你把她推下悬崖。”沈云黎嘴角轻扬,却是带着淬了毒的狠,“这就是你为她做的吗?”
姜思烟目光低垂,眼睛里有若隐若现的后悔,只是太浅太浅了,除了她没有人能察觉到。
她抬头望着对面的男人,英俊成熟,还带着十分的冷漠,只轻轻往后靠着,就散发出引而不发的存在感。
这样的男人,小乔拿捏不住。
“我明白你临走前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女儿,想为她做些什么的心情。但请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对面的人始终沉默着,沈云黎也没有说话,不想再过多停留,他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刚走两步,沈云黎又转身看着她说:“如果需要钱的话,可以告诉我。”
沈云黎不知道她这几年是怎么过得,但给秦怀青生过孩子的女人,应该不会过得太差。只是想到,她毕竟是甜甜的母亲,沈云黎心里还存在最后一丝怜悯……
姜思烟望着沈云黎的背影,又缓缓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她静静坐着,仿佛一副油尽灯枯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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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他们四个来到机场,苏容从收拾行李合上电脑的那一刻开始,就忍不住兴奋。
老板终于要回国了!
她的好日子已经在路上了!
沈云黎和乔眠站在窗前,看着一架架飞机起飞又降落,沈云黎拉着乔眠的手:“害怕吗?”
乔眠点了点头,手被他捂得很暖和。
“在我身边还怕吗?”沈云黎低头,直接揽上了她的腰。
腰间痒痒的,耳朵也被男人的呼吸弄得很烫,乔眠扬起下巴:“不怕。”
沈云黎心里暗暗感叹,真不知道当年她下了多大的决心飞来法国的。
天空是灰色的,和乔眠的心情一样,如果前天没有遇见姜思烟,也不知道她身患绝症,她想此时此刻她一定带着雀跃,迫不及待地逃离这座城市。
时间到了,沈云黎牵着乔眠的手排队登机,然而乔眠的手机忽然震动。
一个国内的陌生号码,乔眠按下接听键:“你好。”
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沈云黎只看到她的动作像是僵住了,一动不动,连带着脸都失去了血色。
乔眠依旧保持着举手机的动作,电话挂断好久,她都缓不过来。
姜思烟死了,安乐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正文完结,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可以告诉我OVO
第99章
陵园, 又竖起了一座新的墓碑,周围只寥寥站了四个人。
乔眠,沈云黎, 前天晚上和她去餐厅的男人, 以及秦怀青。
天空又飘雪了,乔眠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墓碑前,照片上的女人依旧漂亮, 那张照片乔眠记得, 是她最喜欢的一张照片,爸爸拍的, 当初她一直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乔眠平静地望着照片, 只是心却一直往下沉。
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没有说那么过份的话,没有把酒倒在她脸上, 她现在会不会还活着?
是觉得这个世界不值得留恋了吗?
她总是这样,不管自己需不需要她,她总是先离开,而乔眠,永远是被抛弃的那个。
眼睛很酸,很酸。十年的怨恨忽然就散了, 乔眠有点不甘心,如果她们再努力一下,是不是还有缓和的机会?
听着身边女孩紊乱的呼吸,沈云黎牵着乔眠冰冷的手, 十指相扣。
秦怀青走到乔眠面前,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口:“你妈妈这辈子都爱漂亮,不想等恶化的时候化疗,很早以前就决定这么走了。”
好像能看透乔眠的后悔和自责,秦怀青想抱抱她,却没有伸手。
“之前你妈跟我说,想和你爸爸葬在一起,但前两天忽然又说随便找个地方就行。”秦怀青望着墓碑上的照片,这个在商业里沉浮了一辈子的男人,也渐渐红了眼角,“但我觉得,你妈妈还是想待在你爸身边的。”
秦怀青把骨灰盒放到乔眠手里。
乔眠终于忍不住了,哭得泣不成声,手哆嗦的几乎要拿不住手里的盒子。她很后悔,后悔前天晚上说得那些话。
“以后遇到什么事可以找我。”秦怀青望着乔眠,没再说其他。
乔眠没有答应,她或许可以原谅十几年对她不闻不问的妈妈,但秦怀青对她来说,完全就是个陌生人。如果他真的在乎她,这几年她一个人在法国艰难生活的时候,他又在哪?
乔眠在想什么,沈云黎只摸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就能明白。他把乔眠往怀里揽了揽。
人这一辈子图什么呢?死了之后也只是一把灰,一个小小的盒子。
姜思烟跟了秦怀青十几年,却也恨了他十几年。
她是爱乔眠的,但每次看见乔眠,她就会想起乔云海,想起自己对他的背叛,但这辈子她都没有机会弥补了。
她只字不提乔云海,可她心里全是乔云海。
回国后,乔眠和沈云黎先去了陵园,将姜思烟安置好,她几乎在那里待了一整天,好像要把这三年多来所有的话都说完。
A市的冬天很冷,沈云黎给她带上帽子,就陪她这么一直坐着。
离开的时候,乔眠的眼睛又红又肿,她抬头望着沈云黎:“叔,我只有你了。”
沈云黎心头一紧,好像被她软软的小手攥住心脏,只想把命都交给她。沈云黎低头,两个人鼻尖相互抵着:“宝贝,我们结婚吧。”
结婚两个字实在太过意外,乔眠眼睛里倒映着男人深情的脸,感动渐渐蔓延,全身每一条神经都变得敏感,她开口,声音有点哽咽:“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求婚吗?”
“嗯,当着你爸妈的面不好吗?”沈云黎环着她的腰轻笑。
乔眠脑子很乱,总是被老男人的意外惊喜吓到,她忍不住嘟嘴:“不好,我还没想好呢。”
沈云黎很意外,他以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没想到小东西脑子还很清醒。
两个人从陵园出去后回了酒店,家里这么久没人住,打扫起来要费一番力气。
乔眠想让姜思烟快点回到爸爸身边,沈云黎在法国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两个人在酒店住了一晚上。
坐在出租车回家的路上,乔眠心里五味杂陈,时隔几年,她又回来了。无论中间多坎坷,他们终究是走到了一起。
乔眠轻轻靠在沈云黎肩上望着窗外的景色,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可A市已经变了很多。
“回家一起打扫卫生。”沈云黎将她的脸扭过来,让她看着自己。
“还没结婚就开始压榨我了是吗?”乔眠眼睛一瞪。
沈云黎笑着试探:“那要不请个阿姨?”
乔眠停顿了两秒:“还是算了。”
沈云黎对乔眠的了解,乔眠自己都想像不到。除了身体还没被他吃透外,她的小癖好习惯,沈云黎一清二楚。
比如说她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让阿姨来打扫家里的卫生,自己一个人擦擦这里扫扫那里,很享受女主人这个身份带来的快乐。
沈云黎一手拖着行李箱,一只手拉着乔眠回了家。
门刚打开,乔眠站在门外不敢往里进,和当年沈云黎第一次带她来新家一个反应,怯怯的。
沈云黎也不催她,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乔眠缓缓吸了一口气,迈了进来,她站在门边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沙发茶几都蒙上了白色的布罩,但所有的摆设都是她记忆中的样子,这让乔眠有种错觉,仿佛她离开的这几年只是一场梦,实际上她一直都在这里。
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却长得茂盛鲜艳,进来的那一瞬间,乔眠就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堵塞在一起的难过和在外流浪太久的彷徨,都不见了,除了安心还是安心。
乔眠转身圈住沈云黎的脖子,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真好。”
门都还敞着,沈云黎笑了,一边低头吻在她的唇上,一边将门关了。
原本只是一个轻吻,可沈云黎越来越控制不住,在所有变得不可收拾之前,乔眠躲开了他的禁锢。
“到处都是灰,坐的地方都没有呢。”隔开一个安全距离,乔眠呼吸有些喘。
把箱子放在一旁,沈云黎也不再逗她:“去你房间看看吗?”
乔眠望着不远处的房间门,点了点头。
和她预料的一样,连客厅都没有变化她的房间更是和三年前一个模样,但乔眠还是忍不住得感动。
“有没有偷偷睡在我房间?”乔眠想起了他穿着浴袍站在床边拍的那张海报。
“很多次。”沈云黎在她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
乔眠不在的这三年,她的房间就变成了沈云黎续命的氧舱,好在在氧气就要消耗殆尽的时候,她终于回来了。
乔眠打开抽屉,她的手机静静地摆放在那里,几年前的款式现在已经有些过时了,但外表还是那么新。
“累不累?累得话我们就叫阿姨,别逞强。”沈云黎怕她这一路颠簸受不了。
“不累!”乔眠转过身和沈云黎面对面站着,“我们现在开始吧。”
回家的兴奋感太过强烈,乔眠又恢复了女主人的责任感,想把他们的家——他们两个人的家,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沈云黎下巴抵在乔眠的肩膀上,原来撒娇这种事不止乔眠信手拈来,沈云黎也驾驭的十分娴熟。
乔眠脖颈痒痒的,她真的很佩服老男人时不时表现出的孩子气,总让她忍不住心软,然而这次乔眠只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是想睡在落满灰的地板上还是落满灰的床上?”
“想睡在你身上。”
傍晚昏暗的天色里,男人的眼睛黑得发亮,像森林里捕食的狼,眼睛闪烁着幽幽的光。
大尾巴狼露出了尾巴,小白兔被吃得死死的。
密闭的空间,周围所有摆设都是她熟悉的,全都染上了他的味道,乔眠脸忽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