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一尘不染的天花板和墙壁,还有身上穿的蓝白色条纹病号服,左边的胳膊缠着厚厚的纱布和石膏……
“小乔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痛不痛?”
耳边是张阿姨惊喜掺杂着担忧的声音,而乔眠却远远的听到尖叫…谩骂…拥挤…烟雾…大火肆虐……
“爸爸和冬冬呢?”乔眠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疼痛已经被心脏生起的巨大恐惧淹没。
还沉浸在乔眠苏醒喜悦之中的张阿姨,目光瞬间暗淡下去,她努力将眼眶的眼泪和悲痛压下去,扯出一个故作灿烂的笑容,弧度很大。
“小乔乖,我们先把身体养好,听话!”
“爸爸和冬冬呢?”乔眠语调平静,黑色的瞳仁却流露着不容直视的倔强。
张阿姨今年五十多岁,在乔家工作了五年,她是看着乔眠长大的,然而现在,面对她的不哭不闹,以及那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的眼睛,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流。
“你昏睡了三天,今天…是冬冬和先生的葬礼…”张阿姨失声痛哭,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葬礼?
一道惊雷从乔眠头上劈下,她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过了好久终于回过神:“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救他们!我不信!”
脸庞因愤怒涨得通红,而愤怒过后是压抑的平静。
乔眠呆呆的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强烈的白光,把一切都抹去了,很安静,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很遥远。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哭吗?
眼睛里没有泪水,她哭不出来。
不知呆坐了多久,乔眠猛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径直走向门外,夏天病房的冷气开的很足,她没穿鞋子,直接走在地板上,脚被刺的冰凉也没有知觉。
她已经不能思考了
“小乔,你去哪?你去哪?”张阿姨慌忙叫道。
医院的人很多,她拖着打石膏的胳膊在人流中穿梭,背后波浪的长发不知挂到哪里,拽的头皮发疼,但她却像要撞南墙似的,怎么都不回头,目不斜视的机械往前走。
怎么哪的人都这么多?
为什么要这么多人?
她不相信,她不信!
爸爸和冬冬还要吃她烤的小面包!
他们还要来找她!
不知道撞到多少人,乔眠来到电梯里,顺着人流挤进去。
“小乔!等等阿姨!”
张阿姨在她身后紧跟着,但五十多岁的身体行动不是太利索,看到她上了电梯,也慌忙跟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双拖鞋。
“小乔乖,来穿上,阿姨带你去看冬冬和先生,来穿上…”张阿姨蹲下稍显肥胖的身体,帮她把鞋穿上,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自己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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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匆忙来到殡仪馆,然而大堂却已经撤空了,花圈灵堂都没有,宾客也都不在。
张阿姨拉着乔眠走到一个工作人员面前询问:“你好,请问乔先生的追悼会结束了吗?”
“乔先生的追悼会和遗体告别仪式已经结束了,半个小时前,家属带着骨灰盒去陵园安葬了。”工作人员说道。
“好,谢谢你。”
乔眠呆滞的望着空荡荡的大堂,刚才爸爸和冬冬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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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姨又打车带着乔眠前往郊区的陵园,穿着不合脚的拖鞋,乔眠踉踉跄跄往前走,走得很快。
陵园的景色很好,地上铺着石子小路,绿草如茵一眼望不到边,空气中也弥漫着宁静的味道,天很蓝。
不知走了多久,七拐八绕,终于看到一群身穿黑色衣服的人,黑压压的,压抑。
乔眠慢慢地走近,走近。
终于看到了墓碑上那个熟悉的笑容,心脏冻结急速地往下落!
深不见底。
她的不相信终于被判了死刑,最后的幻想被打碎,碎的七零八落!
不是答应要去找我的吗?
骗子。
骗子!
眼泪啊,无声无息的往下流。
众人都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宽大的病号服下身体显得极其单薄,头发凌乱,额角缠着纱布,胳膊被石膏固定……
只安静的站在那里都让人胸腔涌起阵阵酸涩。
旁边一位穿着黑色唐装的老人,看着乔眠面露不忍,正想上前却被老伴迅速拉了回去,眼睛还甩给他一记冷光。
追悼会已经结束了,此刻出现在陵园里的,都是乔云海的亲人或者好朋友。
姜思烟在乔眠身上扫了一眼,目光又移到丈夫和儿子的墓碑上,通红的眼眶再也流不出一滴泪,眨一下都疼得厉害。
宾客渐渐地都离开了,只剩下几个人。
模糊的视线中,乔眠锁定了妈妈的背影,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但乔眠知道,她很难过……
她想抱抱妈妈,她想抱抱她!
乔眠刚抬起脚,姜思烟却先转了身,她穿着得体的黑色长裙和高跟鞋,慢慢的走到女儿面前,看到她浑身上下的伤,眼中却没有丝毫心疼怜悯。
“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世界安静极了,乔眠扬起的目光一寸一寸灰败下去,她慢慢收回刚离地的那只脚,看着妈妈从她身边毫不留恋的离去,带起一阵风。
夏天的风,真冷。
身穿黑色唐装的老人听见这边的动静,又要往这边来,却被老伴拉着直接离开了陵园。
嗯,是她的爷爷奶奶。
几米之外,穿着考究黑色衬衫的男人余光扫过,目睹了全过程。身处宾客中,即使他低调地远远站在一旁,都隐隐形成一股淡淡的磁场,黑色更为他添了几分不易接近的淡漠和引而不发的张力。听到声音,男人浸黑的眼眸从墓碑移到女孩身上,看到她受伤的胳膊,不禁蹙了眉头。
高跟鞋当当的声音越来越远,面前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那两个永远的笑容,永远的被钉在墓碑上。
爸爸冬冬,死得为什么不是我?
不知道是心脏麻木,还是双脚麻木,乔眠渐渐地站不住了,终于双腿失力瘫在地上,安静的陵园只剩下她低低的抽泣,逐渐失控。
没有人愿意要她。
她沉浸在汹涌的悲恸里,没有人将她拉出来,她的世界从飞机坠落那一刻,渐渐枯萎,寸草不生。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黑色皮鞋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乔眠抬头,男人高大的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模糊,五官也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黑色衬衫几乎将她全部笼罩。
他向她伸出手。
“跟我走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冯今天也很开心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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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菌太太的地雷×4、手榴弹×2、火箭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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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每天上午九点更新yo
第3章
推开房门,沈云黎将昏倒地女孩放在床上。
她的拖鞋顺势掉落在地板,白皙的脚背映着清晰可见的伤痕,以及隐隐渗出地血迹,沈云黎表情没有什么波动,他拿出酒精棉签,轻轻擦拭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处理好之后,沈云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望着床上的女孩,睡梦中依旧拧着眉,传递着她的不安恐惧难过。
他敛下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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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一家西餐厅内,两个穿着衬衫的男人相对而坐。
靠着墙壁的酒柜摆放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名酒,长方形的餐桌上铺着雪白整洁的桌布,灯光下,白色骨瓷餐流淌着暗光,在桌布上投下一方灰色的暗影,玻璃杯中上好的葡萄酒静静诱惑着人的唇舌。
“升职够快的,恭喜。”
玻璃杯在空气中碰撞,发出一声薄脆的轻响。
融合着汤力水的卡巴度斯酒,还未流至喉咙,就已经充分渗入舌苔,残留着浓郁的果香。沈云黎眼神放空,任由酒的味道在胸腔弥漫,冲淡一天的压抑和疲惫,静静享受着这片刻的舒适和事业带来的满足。
“运气好,多亏了乔副局长。”沈云黎轻笑。
今天,他被任职为Zero大中华区的CMO。
升职CMO或许不是什么难事,但二十七岁坐上这个位置,就没那么简单了。
还记得几年前他刚到公司的时候,Zero刚进军中国,公司也只是一个挂着Zero旗号的空壳,甚至连中文名字都没有注册。
Zero来自法国,是一家非常有沉淀有底蕴的外企,旗下主要经营男性奢侈品,衣服箱包香水等,与当下耳熟能详的奢侈品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它太低调了。
他的名字即是品牌,历经百年不倒,古老,神秘,尊贵,高端……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则广告,或许皇室御用就是最好的代言。他始终隔离着世俗,这不是傲慢,而是身为贵族的风度。
但在时代奔涌的洪流中,他必须紧跟着新鲜血液的步伐,否则这个古老的百年品牌,也只能消失在历史的年轮里。
因此,他进军了中国,落座于繁华的首都A市。
得到Zero入驻中国的消息,初入职场的沈云黎辞掉了待遇优厚的工作。
他喜欢这个品牌,他想在这个品牌开辟世界市场的战役中,留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