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两人没走一会,又碰上了另一个妯娌,平郡王妃。
平郡王排行第三, 是元煦和襄郡王的兄长,遂二人便先朝她行了个礼。
襄郡王妃又先开了口, “果然又是三嫂最早, 都见完惠嫔娘娘出来了。”
惠嫔是平郡王的生母,见过皇后之后作为她的亲儿媳,平郡王妃自然是要去问安的。
“宫里举行宫宴是大事,我们这些身份的人更应该作为表率, 岂能马虎,自是要早早进来准备才是,你们也别在这晃晃悠悠的了,赶紧过去吧, 不可失了皇家礼数。”
平郡王妃说完这一串道理,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郦怀雪, 然后率先由宫人扶着走了。
这一切让郦怀雪看在眼里, 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便皱了皱眉。
襄郡王妃见状倒是没什么感觉,大概是见得多便习惯了,反正与这个三嫂,她是真的只有面子情分,多半时候根本连话都没办法好好说的。
“七弟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那样,仗着出身较好便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喜欢说话带着刺又爱把规矩礼数挂在嘴边,我们听过就算了,她也管不到我们。”
平郡王妃的亲娘是桑兰郡主,出身安郡王府,本身就是皇亲,现在她自己又嫁进了皇室,难免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了些。
忽然,襄郡王妃又悄悄拉了拉郦怀雪的衣袖,示意她靠近一些,然后小声说了一件大八卦。
原来平郡王妃之前是冲着太子妃的位置去的,想着靠外祖的关系,也是能有几分把握的,然而皇帝就是不松口,可能是这事驳了安郡王府的面子,作为补偿于是便将她指给了三皇子做王妃。
如今她的心里,大概还有几分不甘心吧。
平郡王本人没什么本事,母妃也不过是个嫔,在皇帝跟前的分量实在有限,可偏偏他的后院繁花似锦,再一对比太子殿下的东宫,任谁看了都要心塞一把吧。
然而越是这样,平郡王妃便越不肯认输,总是以贤惠大度彰显自己。
众妯娌面上没说什么,其实心里都在笑话她,这种事情哪有女人真的不介意的,不过是自己没本事拴住丈夫的心罢了,还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
“这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七弟妹知道后便也别跟她计较了,索性她也管不到你头上,维持着表面的和气便行了。”
“我有分寸。”
到了昭阳殿,其他几位王妃也到了。
见了人都寒暄了几句,然后才按照座位一一落座。
宴席还要好一会才正式开始,免不了要找些话题聊聊,好打发时间。
大王妃是个比较安静的人,只是偶尔插一句,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排行第四的谦郡王妃和襄郡王妃在说,郦怀雪由于来京城的时间尚短,大部分时候也只是静静地听她们说。
倒是不知道有这么多趣闻,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偶尔也搭几句话。
一众人聊得蛮开心的,除了平郡王妃,她一直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似乎还皱着眉头看向几个说话的妯娌。
身边伺候的丫头觉得自家主子像是被孤立了,然而她也知道是主子自己造成的,不肯放下身段去亲近别人,便想着劝一劝,“王妃,你怎么不过去说几句?”
“宫廷宴席之上,这样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成何体统,像个市井妇人,有失规矩。”
这不过是皇家的家宴,她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过了,况且也没有人规定,宴席上不能说笑。
果然,这话说得大声了点,被谦郡王妃听见了,立马便反驳道,“三嫂这话就不对了,皇家举行家宴所做为何?不就是为了让皇室宗亲联络感情,和睦相处吗?不说话难道靠眼神交流?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从三嫂的眼里,却只能读出你对我等的不满,这是话都不让说了吗?倒是不知这里何时轮到三嫂做主了。”
“你,不成体统,敢这样顶撞我?”
谦郡王妃是个泼辣的性子,哪里肯就此罢休,况且平郡王妃这话也太让人恼怒了,她仗的不过是嫂子的身份,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呢。
“大家都是郡王妃,你怎么就高人一等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那用的上顶撞二字,你也别仗着自己排在前头就颐指气使,我不吃你这套,整日规矩礼仪地摆在嘴边,真当别人也是你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人吗?”
“你”
“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母后就要到了,要是被她知晓少不得要生气训诫,这才是有失体统。”
大王妃是长嫂,即便她的性子再安静,到了这时也不得不出声劝阻,这也算是她的责任。
然而话落,郦怀雪见她又朝自己看来,也不难猜她的意思。
在场的人中,只有她是皇后的亲儿媳,关系不一般,这是拜托她帮忙掩护吧,这个面子还是要给长嫂的,况且这种事情宣扬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遂朝对方点了点头。
“四嫂,别生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一贯做派。”襄郡王妃小声劝着。
“知道归知道,可她总是这样,也令人生气。”
“为了这个生气多不值当,气坏的是自己的身体。”
谦郡王妃也不过是一时气愤,她的脾气也是来得快去得快,又见众人都劝着,也不好意思再生气了,没一会便又恢复了过来,拉着众人又聊开了。
然后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襄郡王妃前阵子的那件事情上。
这件事虽然没有对外宣扬,但各王府还是知道消息的。
“那对母女那样歹毒,海家最后是怎么处置的?你可不能放虎归山,更不能心软,谁知道她们逃过这一劫后会不会再生出其他歹毒的心思呢,不能大意。”
郦怀雪听得谦郡王妃这话是一愣,即便是她也只会隐晦地提醒,从来不曾像对方这样摆在明面上说的,怎么说那都是海家人自己的事。
可见谦郡王妃是真的性情直爽,不拘小节。
襄郡王妃也没有不自在,不知道是了解她的脾性还是真的不在意。
“海刘氏被送进了海家家庙,至于海珠,父亲已经将她过继给了旁支一个已逝族叔,又在外地找了一门亲事,准备将她远远嫁了,以后不得再踏进京城半步。”
“这样的话你也可以放心了。”
襄郡王妃虽然没有说得太明白,但在场的人都知道,那海刘氏是真的没办法翻身了,恐怕过不了多久海家就会对外宣布她病逝的消息。
这些都是大家族对犯了重罪的妇人的惯常处理手法,既顾全了海家的颜面,也不妨碍海家重新迎娶女主人。
说来虽然有些无情,但这也是她咎由自取,海庆更不会让她占着海家夫人的位置,自己独守后半生。
况且襄郡王这次是真的十分震怒,海庆这么做也是为了向他示好。
“算了,不说这些令人气恼的人了。”
这事就此揭过。
之后没聊一会,皇后到了,紧跟着被找去谈心的众位皇子也与皇上一块到了。
众人齐齐参拜,之后按照品级身份落座。
元煦微微笑着,拉了郦怀雪的手在夫妻俩的位置上坐下。
皇帝落座后就发话了,“今日是家宴,没有君臣,只有父子兄弟姐妹,都放松些。”
“是,父皇。”
皇帝说放松,郦怀雪是真的放松的,丝毫没有拘谨,很是享受地一边吃吃喝喝,一边欣赏着大殿上的歌舞表演。
看着看着她忽然扯了扯元煦的袖子,“七郎七郎你看,那腰肢竟是软成那样,我们府里的舞姬还是差了些。”
一会后又指着抚琴的乐伎道,“那手法得练多少年啊,快得我都要看不清她的手指了。”
元煦见状笑道,“父皇在,自然是要呈现最好的了。”
“那倒也是。”
看了一会,她的注意力便又回到了吃食上,面前摆着这样多的美食,不吃就浪费了。
“七郎你尝尝这个,我觉得这个好吃耶,很香。”
郦怀雪是夹着食物亲手喂过去的,而元煦也很自然地张开嘴接着。
“嗯,是不错,回头我让母后吩咐人再准备一些,我们带回府吃。”
“好主意。”
第110章
夫妻二人自然而然的举动被有些人注意到了, 愣是把人看得一阵眼呆。
在这种场合上,还真没有哪对夫妻会像他们一样,最多就是妻子给丈夫夹夹菜倒倒酒, 再恩爱甜蜜一点的无非就是私底下牵牵手, 这样旁若无人地喂食, 却是不好意思做的。
见了这一幕都不禁心生羡慕,尤其是女人,谁不想与丈夫恩爱情深。
襄郡王见自家王妃一脸羡慕地看着,便有样学样地也亲自夹了一块肉送到她嘴边, 脸上带着笑意,“王妃也尝尝?”
海家母女的事情后, 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倒是比以前还亲密了几分, 知道还有希望,最近经常黏糊在一块努力。
这举动虽然是学人家的,但心意却是自己的。
襄郡王妃先是一愣,随即染上了几分娇羞, 却是优雅地张口吃了那块肉,虽然她觉得略带油腻。
然后吃完了还轻轻推了推丈夫,“被人看见要笑话的。”
“要笑话也该先笑话七弟。”
夫妻之间的小情调,不仅是女人, 男人其实也喜欢,即便是风流的平郡王, 见状也来了心思, 况且皇帝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各府能夫妻和睦。
他亲自倒了一杯酒, 刚想递过去给王妃,就听到她小声嘀咕,“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调情,不成体统!”表情更是一脸的怨愤。
一时间只觉得甚是无趣,端酒杯的手一顿,然后一仰头自己把酒给喝了。
平郡王以前虽然有些风流,却不像现在这样,见一个女人就想往府里抬,最初的时候也是很喜欢自己的王妃的,觉得她出身大家,不仅容貌秀美还知书达理,心想以后一定好好与她过日子。
然而没想到,他们二人的观念完全不一样,他只想做个富贵闲王,她却一直觉得他不思上进,他不太注重那些框框条条,她却性格古板,最后只能渐行渐远。
就像在如今这样好的氛围里,其他平时夫妻关系一般的兄弟,受了感染都乐意效仿一二,而她呢,真是无趣,只能自己与自己喝起了闷酒。
一曲舞毕,皇帝率先拍手叫好,众人自然也跟着捧场。
“皇后,这舞跳得好,琴也弹得好,看得出来教坊司的确是用了心思的。”
“臣妾看着也是,不过啊。”皇后先是朝宴上看了一眼,继而才说道,“还是皇上心情好,所以看着就更赏心悦目了。”
“哈哈哈,皇后说得对,说得对,看着他们夫妻和睦,朕这心里就放心了。”
这时候卫妃也插话进来,小声应承着,“依臣妾看,除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就数宸王夫妻二人最是恩爱,堪称皇子中的典范,也难怪皇上看着高兴。”
皇帝不禁微微惊讶,卫妃如今倒是比以前更会说话了,皇后也觉得她多了几分眼色。
经过卫家一事,卫妃哪能还不学聪明点,她只要不跟着卫太妃瞎搞事,也没人想着为难她。
“他们成婚不久,还黏糊着呢,其他人可不像他们,这么不害臊。”皇帝话虽这样说,面上却是一直笑着的,显然一点也不介意宸王夫妻的举动,甚至是欣慰的。
过了一会,他又说道,“朕说了这是家宴,让你们放轻松,如今看来,真正放松的只有宸王妃,你们一个个的都还拘谨着呢。”
皇帝也不管他们是何反应,只朝元煦问道,“方才朕就看你们在那嘀嘀咕咕的,都在说些什么呢,给父皇说说。”
元煦做了个拱手礼,随即看了一眼旁边刚把一杯酒一口闷了的王妃,这才微微笑道,“王妃只是跟儿臣夸了几句方才表演的舞姬和乐伎罢了。”
“夸舞姬和乐伎?你们王府又不是没有这些。”
郦怀雪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比平时更是大胆,抢在元煦之前回了话,“父皇说笑了,我们王府里的哪能跟宫里的比,七郎说了,呈现在父皇眼前的是最好的,儿臣也没夸错。”
“你这么说,朕都要以为你是在跟朕讨人了。”
“父皇愿意割爱?”随即便跟着一句,“儿臣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