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可再没有了。”
大壮顿了一下,还是缓缓道:“就像这几日一样,不,或许会更过分,我会把夫人藏起来,再也见不到外人,时时刻刻都在我的视线之内。”
乔沅泣不成声,大壮难得没有慌慌张张地哄她,只低头不断地亲亲她脸颊。
好半晌,她抹了抹眼泪,抬头看他,“好。”
她放开手,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与此同时,她伸手往前一推。
大壮对她从来没有防备,若她是个刺客,他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他猝不及防落入湖中,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是会水的,但没有挣扎,慢慢往下沉。
又传来扑通一声。
原本没有动静的大壮猛地睁开眼,手脚一动,飞快游到乔沅身边,抱住她冲出水面。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蕴含怒气的话还没说完,大壮猛地被捧住脸,乔沅和他额头相对,水眸潋滟。
“你想起来了吗?”
大壮一愣,“什么?”
下一瞬,他又随着乔沅沉入水中。
湖面反射了一部分光亮,湖里有些暗,但乔沅莹白漂亮的脸蛋在这种朦胧中仿佛发着光。
她的发髻都散开了,浓密的发丝漂散在水中,和男人的纠缠在一起,随着水波荡漾。
湖水冰凉,唯有两人贴在一起的体温却仿佛着了火一般的热,两人如末日下的情人般紧紧相拥。
两人越来越往下,窒息的压力传来,全身都躁动地传递着危险的信号。
在濒死的压力中,眼前的迷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极速褪去。
大壮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乔沅。
乌发雪肤,容光清曜,眸光水滟清亮,仿佛会说话般,和遥远记忆碎片中落水的小姑娘渐渐重叠,又一如初见城门模样。
哗啦——
平静的湖面被划破。
乔沅气喘吁吁,水珠滑过淡红的唇瓣,湿发贴在脸颊,又问一遍,“你想起来了吗?”
齐存脸色怔怔,紧紧地抱着她,嘴唇微微颤动,喃喃:“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他的心上人,他的妻子,他一辈子的珍宝。
他怎么会忘记。
第70章
两人回到住处, 绿袖不放心夫人,此时还在还在房中等着。
齐存抱着湿漉漉的乔沅进了内室,瞥了她一眼:“让人烧些热水来。”
绿袖敏锐地察觉到男人身上气势更深沉了些, 心里一转,脑袋垂下:“是。”
待她出去了, 齐存才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见她只抓着他衣襟不肯抬头, 不禁笑出声:“媳妇儿, 她们都出去了。”
玉白手指动了动,乔沅还是埋在他怀里。
齐存忍不住空出一只手去摸她脑袋,稀罕得不得了, 直到乔沅烦不胜扰,抬起头瞪他一眼。
她刚哭了一场,此时眼眶还是红红的, 嫌丢脸不肯让人看见, 才肯让他抱着回来。眼眸水洗一样,黑白分明, 瞪人的时候神态十分娇气。
齐存心里一软,想到这段时日的波折, 心知这小娇娇也受了委屈,不敢再惹她,只好帮她把湿衣裳脱下来。
她一身皮肉软糯如白玉糕,因接触到冷气还泛起了红晕,在齐存眼里就像一块泛着香气的诱人糕点。
偏这块糕点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觉得冷, 不住地往他怀里缩。
齐存自认为自己不是圣人,于是心安理得地埋头啃了一口。
乔沅受惊似的看着他, 水眸睁大。
齐存察觉到她的目光,不仅不松口,舌尖在周围打转,细细密密地舔舐了一圈,加重痕迹。
他衣裳都没换,周身还在往下滴水,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这真的很齐存了。
乔沅被他用干净衣裳包住身子,手指扯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一时不知道是先斥责还是先推开,迟疑了下,最好只好红着耳尖任他去了。
好在下人很快放好热水,齐存怕她着凉,不敢耽搁,厚着脸皮提出一起洗,遭到义正言辞的拒绝,只好悻悻作罢。
等到两人都折腾完,乔沅穿着干净舒适的寝衣,一头青丝铺散在枕上,面容稚艳,这才有空问齐存失忆前是怎么回事。
齐存皱眉沉思。
乔沅看穿了他的打算,扯他头发:“不许骗我。”
他总是不想将外头这些事告诉她,恨不得她什么也不用想,只需要吃喝玩乐就好。
乔沅漂亮的唇瓣紧抿,显然很不满。
齐存看到她这幅模样倒是笑了,凑近过来:“这么凶啊?”
乔沅目光严肃。
齐存卷起她一缕头发,温凉丝滑,手感很好,他坦白:“当时的副将是皇帝的人,不小心遭了他的暗算。”
那副将明面上是李珉的人,齐存斩杀了李珉,他为主报仇,实际他是听命于皇帝。
齐存说得漫不经心,乔沅惊讶地瞪大眼。
皇帝对外一直表现得非常看重齐存,加官进爵从不吝啬,为何还想杀他?
齐存伸手,乔沅自觉地滚进他怀里,他胸膛气息火热,随着说话一起一伏。
“看重是真的,忌惮也是真的。皇帝膝下两个成年皇子死的死,废的废,只剩下几个幼子,他时日无多,自然不想给继任者留下一个威胁。”
乔沅有些着急:“既然皇帝想杀你,那你如今岂不是不能恢复身份?”
万一又遭到刺杀怎么办?
齐存低头看她,见她细眉轻颦,忍不住又笑:“担心我?”
乔沅点点头。
齐存心里美滋滋,失忆之前逗这小娇娇说些软话可不容易,他忍不住在她红润唇瓣上亲一口,满足道:“放心,他现在不会想动手了。”
见她脸上有些疑惑,齐存没有一点不耐,细致地掰碎给她听。
“若是我死了倒也罢了,但如今我没死,皇帝自恃没有被我察觉他的计划,不想再废力气,他还要留着我制衡他死后的朝局。”
且皇帝如今想杀他也没那么容易。
乔沅似懂非懂,琢磨了会儿,只知道齐存如今没有危险了,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衣襟散乱,莹白肌肤若隐若现。
她连忙把在自己颈间乱亲的脑袋挖出来:“我还有一个问题。”
齐存忍得眼睛都有些红了,威胁地蹭了蹭她的腿,示意快说,不然待会儿就没机会了。
乔沅只觉得腿上被蹭到的那一片肌肤烫得吓人,她尽量忽略脸上蒸腾的热气:“那日后你不会再失踪了吧?”
齐存沉默片刻,突然收拢手臂,乔沅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到他在耳边的低沉声音。
“对,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
齐存所料没错,镇国公死而复生的消息在上京掀起轩然大波,但皇宫内除了惊愕,倒没什么别的态度,还下诏他进宫一趟。
齐存之前对外宣称在对战二皇子李珉时受了重伤,这段时日都在修养,伤一好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复命了。
皇帝寝宫内药味浓重,掺杂着人体从骨子里渗出的腐朽气息,闷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皇帝艰难地枕在榻上,看着这个大难不死的镇国公,眼神复杂。
这是他以前最欣赏的后辈,甚至在地动中救过他的命,但也不耽误他对副将下达那道命令。
死里逃生,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齐存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属于臣子的恭敬,似是一点都没察觉自己受伤的蹊跷,“陛下保重龙体,大霁朝还需要您。”
任谁看到寝殿内的情形,都知道这不过是托词罢了。
皇帝听了这话倒是很高兴,他越是察觉到死亡临近,越是恐慌,脾气也暴躁,殿内每日不知要拖出去多少人。
但他再不想死,也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艰难地让内侍扶着起来,示意齐存上前。
“朕已经时日无多,来日新帝登基,还要仰仗镇国公的辅佐。”
*
皇帝驾崩了。
镇国公府接到消息是在深夜,乔沅才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睁眼时就看到齐存已经在穿衣裳了。
皇帝驾崩不是小事,新旧交替,今后上京的顶层权利结构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齐存回过头,见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眉宇间还残留着春|情,眼神却是茫然不安,忍不住回身帮她把滑落的绒毯裹紧。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他的声线低沉浑厚,带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乔沅见他这么镇定,也渐渐放松下来,在他肩头蹭了蹭,实在倦累,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此时还是深夜,宫内灯火通明,文武百官并皇亲贵戚都候在殿外,个个身着素服,神情肃穆。
皇帝的灵柩停在寝殿,内侍的脚步几乎没有声音,匆匆进出。
等到天微亮,殿内的动静终于平静下来,外头的人们神情一震,果然没多久就看到殿门打开。
几个威望显著的大臣走出,其中一道健壮的身影尤为突出。
一个小太监弓着腰牵一孩子跟在后面,大太监目光一扫,见人员齐全,宣读遗诏,尖利嗓音刺耳,吓得那小孩面色发白。
“皇四子李兴德行出众,宽厚仁善,着继皇帝位,另封镇国公、李太师、恭亲王为辅政大臣,其余不在令中者,皆按此令行事。”
皇四子虽说天资平庸,如今才九岁,但他已是众皇子中最年长的了,先帝选他也不奇怪。
恭亲王与先帝是同胞,德高望重,李太师文治突出,资历深厚,镇国公手握重权,功勋卓著,无人有异议,皆齐身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