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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小绣娘_分节阅读_第1节
小说作者:平地木   内容大小:254 KB  下载:寒门小绣娘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2-07-01 17:5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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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门小绣娘》作者:平地木【完结】

  文案:   父母双亡的灵香儿走街窜巷卖女红,只为存钱带幼妹去上京治病。   碰巧隔壁搬来个人傻钱多的俊哥哥,随便做个饭就给三两银子,可那神仙哥哥不会种田也不懂生意,香儿担心会把他赚成穷光蛋。   看着貌若天仙小哥哥,香儿一咬牙:“哥哥若是过不下去可入赘我家,日后我开了绣庄,哥哥只负责貌美如花。”   等香儿存够了钱,兜着银子,打算娶了邻家哥哥,再按时带妹妹去上京瞧病。   可巷子却被兵马堵得水泄不通,众人乌泱泱的跪成一片,为首的太监涕泪横流:“殿下,皇上如今重病,京中没您不行啊!”   宇文乔琪的目光却越过众人的头顶,望向了远处的那两个小啾啾。   -------   二皇子宇文乔琪艳绝天下,文韬武略,惊世之才,是大庆朝最珍贵的一颗明珠。   可他却有个夜夜不安的心结必须查清,为此来到了市井之中,谁知那日他沐浴,却阴差阳错闯入了邻家的小姑娘。   他瞥见她通红的耳朵根,慌张的小鹿眼,忍不住撩拨了她一句。   谁知第二日,她便郑重表示会对他负责,此生娇养着他。   乔琪本想拒绝这荒唐的开始,可见她那粉嘟嘟的小脸儿上写满的坚持,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   灵香儿前脚才定亲,后脚美人哥哥便为救自己命悬一线,唯有破了童子功才能保命。   只能将生米煮成熟饭的灵香儿,羞愧的软声呢喃:“乔琪哥哥,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美人却眉头紧蹙,把脸转到了一边。   谁知成亲后美人竟变成了魔鬼,他将灵香儿抵在榻上,哑声道:“夫君也得对你好…”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种田文 美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灵香儿宇文乔琪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温暖地才少女×凉薄天才皇子

  立意:千里姻缘一线牵

第1章 隔壁新搬来的公子

  夕阳将橘色铺满天边,一片片晚霞

  倒映在清澈如境的小溪里,将粼粼的波光也披上了流彩的霞衣。   小绣娘灵香儿将帕子浸在清凉的溪水中,一双白皙的小手用劲儿拧了一拧,又擦了把脸,消去了难耐的暑热。   “小姑娘,丝帕还有吗?”   灵香儿转过头,是个长圆脸的妇人,看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麽麽。   灵香儿露出个笑靥,一对小梨涡宛如浸了蜜一样甜:“婶子,看看这条怎么样?地道的苏绣。”灵香儿拿出一块帕子递了过去。   那妇人却并未接过,自己在竹篮里挑挑拣拣。   灵香儿也不急,只含着笑等着。   她终于选定了一块儿,摸索了半天针脚:“你这绣法是哪学来的?”   “我娘教的,她从前在苏州大绣庄里做绣娘的。”一把甜脆清越的嗓子,宛如大夏天的冰梨汁,沁人心脾。   “用的什么线?”   “花线。”   妇人点点头。   苏绣以精细见长,一根细如发丝的花线,还可以劈成数十份。如用一根花线的六十四分之一绣鱼的尾巴,能将动物或人物的肌理绣得细致入微,纤毫毕现。①   那妇人看着栩栩如生的图样终于问道:“多少钱?”   “五十文。”   她倒也不议价,一边掏出铜钱一边道:“晚些时候你到王举人家后门找我,我们小姐生辰要办个闺中姐妹的聚会,若是小姐看上了,便定个十五条,看不上这条也得退了。”   灵香儿含笑应着,又从竹篮子里拿出一条花鸟绣样的丝帕:“天热,婶子拿着擦擦汗。”   那妇人也不推辞,收入囊中便返身走了。   “婶子慢走。”灵香儿招呼道。   她才刚满十四岁,还未及笄,一张宛如银盘的小圆脸上生了一双幼鹿般的水眸,温柔又灵动。   她又走街串巷了一柱香时候,篮子便空了,她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到了甜水大街上。   “李婶子,帮我留点上五花,回头我给熙熙做炸酥肉。先把银子留给婶子,我先去王大夫那儿取药,回了再取。”   买肉的是个微胖的妇人,她露出个亲切的笑来:“今天也都卖完了?”   “最近天热,用帕子的人多。”   李婶子点点头:“熙熙最近怎么样?”   “还是那样,我想着存够了银子带着熙熙去京城瞧病。”   灵熙是她的妹妹,今年七岁,有天生的心疾,她们的娘便是因为心疾过世的,前年爹也去世了,灵香儿便担负起给妹妹治病的责任。   医馆中,大夫缕着胡须:“灵熙的病还是要抓紧去上京瞧,我在上京的师兄给我来了信,说是建议熙熙八岁之前去治病,许是还有救 。”   灵香儿娥媚紧蹙:“熙熙最近常觉得胸闷、憋气,是严重了吗?”   大夫沉吟了片刻:“赶紧准备银子去上京吧。”   春末夏初天的风已然带了热气,甜水大街上熙熙攘攘,灵香儿拿出帕子擦了擦汗,敲开了王举人家的后门。   还是那个婆子开了门:“小姐说你绣的不错,要十五条丝帕,先给你一半定金,五天之后要,赶的及吗?”   “您放心,我定在小姐生辰前赶出来。”   她接了绣帕子的活计后,又回到李婶子家取了肉,才提着竹篮往家走。   “吱呀呀…”她放下竹篮,伸手去摸门栓,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上提,终于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灵熙的小模样便从门缝里透出来,比寻常七岁女孩的身量清瘦单薄太多,脸白的没有血色,尖尖的小脸儿上一双大眼睛,已然有了美人的轮廓。   灵香儿见她要帮着抬门,忙关切道:“熙熙你别使力,姐姐开的动,你站远点。”   “吱呀——”门终于开了。   姐妹俩相视一笑。   “吃过晚饭我得修修这木门了,连日下雨怕是糟了。”   “姐姐还会修门?”   “姐姐什么都会。”她搂过妹妹肩膀:“今天生意好,我们一会炸酥肉吃,熙熙帮姐姐摘菜。”   灵熙见能帮上忙,立刻欢天喜地的接过菜,自顾自的洗菜去了。   香儿将肉切条,裹了粉抓匀,又加了盐和花椒粉,热锅烧油,五花肉下锅,发出滋滋声,肉香立刻飘满了小院儿。   熙熙将洗好的菜端过来,香儿又拍蒜切沫,青菜下锅快速翻炒了两下加盐出锅,菜又脆又水灵。   一顿晚饭,她都在给妹妹讲述她一天的见闻,熙熙因为身子不好,很少出门,她听的入迷,眼睛里含着希望的光…   “姐姐,我真想病能快点好,出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香儿揽过妹妹,温柔的扶着她的额发:“当然会好了,我们要去上京城呢!”   “上京城?”灵熙眨巴着大眼睛,闪亮亮的:”姐姐,你说上京城里的人是什么样?他们的大门都像刘举人家那样高吗?有石狮子?冬天还会下雪吗?”   灵香儿无限温柔的盯住妹妹的眼睛,柔声道:“到时候熙熙和姐姐手拉着手去看看便知道了。”   眼下上京的门高不高是不知道,自家的门倒是糟的不修不行了。   两姐妹吃完了饭,熙熙便帮姐姐收起碗筷,香儿见着天色已经晚了,便对妹妹道:“碗就放那,我去隔壁婶子家借修门的工具,回来我刷。”   熙熙乖巧的点点头。   灵香儿见了隔壁李婶子,柔声道:“婶子,我家的门坏了,想问你借修门的工具。”她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精致的绣花手绢,笑盈盈道:“送给婶子的。”   “哎呀,哪好这样客气的!”   “不客气,这是我给别人看活时候的绣样,如今,这活成了,样子主家便赏了。我也没花上银钱,婶子千万不要客气。”   李婶含笑道:“那我就不见外了。”又展开手帕赞道:“香儿的手工比得上大绣庄的绣娘了!门我叫你大壮哥过去给你修,你且进屋坐一会,他马上就回了。”   灵香儿跟着李婶进屋,李婶闲话道:“熙熙的病大夫怎么说?”   “还是要去上京治。”   李婶叹息道:“那可离着我们岷县十万八千里,你们两个小姑娘怎的去呢?熙熙的身体又劳累不得,少不了要雇辆马车,这路上的盘缠就是一大笔,加上进京的医资,京中的吃住盘缠,恐怕要存一百两,我们这样的人怕是一辈子也赚不到的!”   香儿垂下了眼睫,沉默了一会,又抬头望向李婶:“事在人为,能成的!”   李婶叹了口气:“香儿,我是从小看你到大的,说句心里话,你如今也十四了,走街串巷的做生意还可以说未及笄不受男女大防,虽说我们穷人家不甚讲究,但若是及笄之后还要如此,怕是不好嫁人了,你也要为自己打算些找个绣庄做事才好嫁人。”   灵香儿露出一个淡笑:“多谢婶子为我忧心,但绣庄离家远又要做整天,我得照顾熙熙,实在去不得,若是日后的夫君因此便嫌弃香儿,那便不嫁也罢。”   “这孩子,哪有姑娘家家不嫁人的?”   灵香儿笑道:“那,我便招个入赘的?”   李婶被她逗得噗呲一笑,说话间,门开了,进来了一个虎背熊腰的黝黑青年,李婶招呼道:“大壮回来啦!你香儿妹子家的门坏了,你且先随她去看看,我这便把晚饭给你热上,回来刚好吃。”   大壮应下了,便跟着香儿到了隔壁。   “这木门用的太久,有点糟了,我先帮你打个补丁,可却禁不住劲儿,今儿先凑合着,明日还是要张罗换个新门才成。”   香儿点头应着,就听见胡同口传来哒哒的声音,一辆老牛车以无比缓慢的速度吱吱呀呀的向他们走来。   车上还装着许多物件,隐约瞧见一个身穿红色长袍的人半靠在那堆货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还衔着根稻草。   牛车停在了灵香儿身边,车上的红衣少年身手利索的跳下了牛车,香儿这才看清他的样貌,是极美极美的宛若天人!   虽然他连发也未束,只随意的向后拢着,神色也是懒洋洋的不耐烦,可却有种说不清的矜贵傲然,仿佛世间一切都入不了他的心,身上的长衫虽是简单的款式,可走针绣迹绝不是寻常绣娘能绣的出的,灵香儿揣摩着那绣法,竟不觉看呆住了。   “看够了?”   香儿被他一问才觉得失礼,忙道:“以往没见过公子,是来走亲戚吗?”   “搬家。”   那少年说着便懒洋洋的去开香儿家左边那栋房子的门,这栋长久无人住,看来是卖他了。   他开了门,直接牵着牛车进去,又嘭的把门关了。   香儿和大壮面面相觑。   “黑夜里搬家不像什么正经人,香儿妹子你家只有两姐妹,可要小心点,有事你就大喊,我家听的见。”大壮家住在香儿家右边。   香儿点头笑笑。   门修好后,她便进屋了,看见灵熙小小的人蹲在灶台边洗碗,忙道:“熙熙,姐姐来吧。”   灵熙懂事,不但收拾好了院子,还把碗也洗了。   只叫香儿看的直心疼,她哄着熙熙睡了才又点了烛台绣丝帕,可却听见隔壁有不小的动静。   香儿想起方才大壮哥说的话,“哪有好人家黑夜搬家的”,不由得屏住了生息。   “铛铛铛”,半夜三更居然有人敲门。   “这门禁不住使劲儿。”灵香儿想到这话,心里一咯噔!

第2章 救了灵香儿

  她想到反正门坏了,也禁不住硬闯,索性先瞧瞧怎么回事,若是真有危险,站在门边大喊街坊四邻也能听见。   香儿把门打开,看见门外站着一位手臂受伤的老人,那人先是恭恭敬敬的给灵香儿鞠了一躬:“这样的深夜贸然叨扰姑娘,实在过意不去。”   香儿见他神态真诚,便道:“老伯可有什么事?”   那人吞吞吐吐半天,终于开口:“今日赶路匆忙,我家公子他出门时没带盘缠,这个时辰还未用过早膳,可街上的铺子也都关了,我在隔壁瞧着姑娘的院中还有光亮,想着还未曾睡下,便冒昧来向姑娘买口饭吃。”   香儿笑道:“老伯哪里的话,都是邻里邻居的,还说什么买不买,我这就炒两个菜给您端过去。”   那人道了一番谢便走了,香儿起锅热油,把晚上剩的炸酥肉加了葱花做成汤,又从鸡窝里捡了几个鸡蛋,加葱丝豆瓣酱做成酱炒鸡蛋,还在院子里挖了几个新土豆,切丝加醋溜了一下。   几个小菜装进食盒,敲响了隔壁家的门,还是那个缠着手臂的老伯来开的门。   灵香儿的余光扫到了院子里,竟是一片狼藉,今日晚间牛车运进来的那些物件,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院子因为久无人住,生得全是杂草,那头老黄牛却高兴的不得了,也没人将它栓好,它便十分开心的在院里边溜达边吃草。   灵香儿见到这个场面忍不住抿嘴一笑,她回到自己家后,继续绣丝帕,可才过了一炷香时候,又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是方才老伯来送还食盒,可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老伯还有什么事吗?可是饭菜不够吃?”   “不是,不是!姑娘做的吃食实在美味,我家公子素日里吃的少,今天倒是吃了一大碗饭。”   灵香儿心道你家公子一天没吃饭,吃上一碗有何奇怪,面上却只说:“老伯吃的习惯就好,若是无事,我便回了。”   “哎,姑娘等等。”那老伯搓着手:“是这样的...姑娘你看,我这手臂受了伤,行动不便,所以能不能请姑娘一日三餐给我们也带出来,我们花钱包伙食,不知道一顿需要多少银钱?”   灵香儿正想方设法的要赚钱,当然十分乐意:“老伯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若是日日都要鸡鸭鱼肉,一顿饭要...”   她边说着边伸出一根手指,那老伯见了开口道:“一两银子吗?姑娘照常算钱就行,可不要吃亏了去!”   灵香儿瞪大了双眼,心道:这老伯莫不是个富家翁,一两银子一顿饭?!就算在岷县最好的馆子,点上鸡鸭鱼肉,一顿饭300文铜钱也足足够了,寻常家里吃食,挑好的家常菜100文也搓搓有余,一两银子可是整整1000文!   灵香儿收回了比划一的那只手,笑道:“邻里邻居的什么吃亏不吃亏,每日三餐两点一共算二两银子。”   那人千恩万谢道:“真是幸运,遇见了姑娘这么好的邻居,这是五天的饭钱。我叫福海,姑娘可叫我福叔,我家公子叫乔琪。”   灵香儿点头道:“我叫灵香儿。还有个妹妹叫灵熙。”   第二日一早,香儿便烙了葱花鸡蛋饼,煮了小米粥,还另外拌了酸黄瓜,捡了八宝菜,又做了些牛肉丸子,一并装入食盒,毕竟拿了人家天价的银钱,总要做几个像样的小菜。   她才忙活完,就听见有人敲门,她一边装饭,一边回道:“福叔,饭菜这就好了。”   可她的话还未落地,门便“咣”的一声大力被人踢开了。   冲进来的是五六个大汉,为首的凶神恶煞道:“你便是灵香儿嘛!跟我们走吧!”   说着就要过来抓香儿,灵香儿一边躲闪,一边责问:“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入室强抢民女,你们是不管王法了吗?”   这样一闹,左邻右舍纷纷出门来看,那人却面无惧色,冷哼一声:“哼,就是到了皇帝面前我也没有错!”   说罢拿出一张字据丢给灵香儿:“自己看看,你还未及笄,又父母双亡,你二叔二婶把你和你妹妹卖给我了!一共十辆银子。”   灵香儿颤抖着捡起那张字据,她二叔二婶早就和他们分了家,他爹娘当年做小生意赚了些钱,二叔二婶便一直吸她们家的血,分家的时候他爹也给了他们不少银子,又把家搬到了离他们很远的岷县,没想到他们还是得知了她爹娘过世的消息,想把她和妹妹卖了霸占房产。   “看清楚了,就跟我们走吧!”那人说着又伸手来抓香儿,灵熙听见院中的响动,也跑了出来,看见那人抓姐姐,小小的身子努力冲扑过来:“坏人不许碰我姐姐!”   那人回身便是一脚向灵熙踢过去,灵熙本来就有心疾,哪能禁得住这一踢,吓得香儿立马冲过去护住了妹妹,生生挨住了那一脚。   她被踢的倒在地上,李婶看不过去,开口道:“这位大爷,这家的妹妹有心疾,你买回去若是出了人命也是麻烦,倒不如赔给你银子算了吧!”   “赔银子?”那人色眯眯的看着灵香儿已经见得的美人轮廓:“赔银子那就一百两!不然我就把她送到柳花楼去!”   隔壁的乔琪翻了个身,眯着眼睛问:“外面怎么了?吵得人睡不好觉。”   “是昨日给我们送饭的小姑娘,我听着好像被亲戚卖给了青楼。”   乔琪心不在焉的听着,没有任何表情。   福叔又道:“若是卖给了青楼,我们今日就没早饭了,昨夜给那姑娘的银子也打水漂了。”   乔琪蹙眉道:“那你还愣在这里?”   福叔指了指自己手臂,乔琪叹了口气,随意的用支玉簪半拢了头发。   另一边听见人伢子要价一百两以后,邻居都没了生息,香儿也已经要放弃抵抗,只求人伢子放过妹妹了。   却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收了银子怎么不送早饭?”   众人寻声望去,是一位过于美貌的小公子,众女子见了都羞红了脸颊。   他似乎对惊艳了众生之事早已经习惯,只走到灵香儿身边,一把拉起了她。   “乔公子,我是做好了饭的,才要出门,就,就...”灵香儿将目光瞥向人伢子。   人伢子似乎也才反应过来:“哪来的小白脸,不关你的事,你要想逞英雄...”   人伢子还没说完话,已经飞出了老远,众人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被踢飞的。   他带着的四五个壮汉也都愣住了,刚反应过来要一起上前,却接二连三的从灵香儿家飞出去了,那扇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门,终于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人伢子一伙吓得瑟瑟发抖,正想逃跑,乔琪却慢悠悠的开口道:“撞坏了门就想跑?”   领头的吓得跪在地上:“英雄啊,放过我们吧,多少钱?我们赔!”   乔琪脸上闪过一丝迷茫,终于冷声开口:“十两银子。”   “一扇木门十两银子?”人伢子忍不住质疑。   乔琪心中想着要多了还是少了?便神色冷峻的去看那扇木门。   带头的看见他凌厉的眼神,立刻吓道:“好好,小人这就给钱。”   乔琪接过银子,递给了灵香儿,那人伢子便起身想跑。   “别跑,把那字据给我看看。”   人伢子求道:“字据给您了公子,放过我们吧。”   乔琪却并不理他,看着字据悠悠说道:“倒是正规字据,人不卖了确实应该赔钱。”   众人不解的把目光看向乔琪,乔琪却全不在乎,自顾自的说道:“只是这钱你得去管和你签字的人要,他就算闹到官府你也占理,这里再不许来了。”   那人伢子一边点头,一边落荒而逃,后来他们就把在乔琪这受的气连本带利的算到了灵香儿二叔二婶的头上,不但狠揍了他们一顿,还霸占了他们的房产田地,将他们扫地出门。   这当然是后话,目前的情况是街坊四邻散去后,乔琪十分不满的对灵香儿道:“我不能按时用膳,胃就疼。”

第3章 京中来人了

  灵熙在一边听见,露出个调皮的笑,对灵香儿的耳朵讲悄悄话:“阿姐,这好看的哥哥,好爱撒娇呢!”   灵香儿羞得耳朵通红,小声责备:“小孩子,乱说什么话,回屋去。”   灵香儿想到自己收了人家几倍的银钱,心虚道:“那饭菜我给公子热热,再煮个百合红枣汤给公子养胃,明日绝不再迟了。”   乔琪负着手点了点头,灵香儿又恭恭敬敬的作揖道:“今日之事,多亏公子相救,昨日收了公子的十两银子,便都还给公子吧,方才公子帮我向那人伢子索要了十两银子的换门钱,所剩下的就当作公子本月的伙食费。”   乔琪回到隔壁院子,福叔迎了上来,他一脸疑问:“福海,门到底多少钱一扇?”   福海回忆了一下王府的朱红高门:“五百两?一千两?”   乔琪更加迷惑的问:“那我们还有多少银子?”   “哦,昨日我们离府突然,公子和老奴都未带盘缠,只把老奴的发簪当了五十两,公子路上又买了这牛车和一应生活物件,花去了三十五两,我们还有十五两银子。”   “我们只有十五两银子,你昨日便花了十两?”乔琪摇了摇头,又把那十两银子抛给福叔:“又赚回来了。”   灵香儿提着食盒来到隔壁乔家,她将饭菜摆好,乔琪便兀自坐在桌边,用起早膳来。   香儿见他吃饭有规有据,慢条斯理,自是与她从小到大见过的人都有所不同,又瞧着他衣裳的针脚,想起他的种种举动,在心里断定乔琪是落难的公子。   想到方才的相救,香儿诚恳道:“多谢乔公子的救命之恩,日后公子有什么用到香儿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   乔琪饭量不大,慢条斯理的用过早膳以后,又细细的净了手,才转头看向灵香儿:“那便替我束发吧!”   “啊?”香儿见乔琪一脸真诚的望着她,完全不觉得让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束发有何不妥,倒觉得自己想入非非不够坦荡了。   “你愣着做什么?”乔琪歪着头看她,他的衣服穿的不规整,领口处露出一截子锁骨,皮肤如白玉般晃眼,眼角眉梢的却带着稚童般的天真,整个人弥漫开一种又纯又欲的缱绻风情。   十四岁的灵香儿还未及笄便受到了顶级的魅惑,自然无力抗拒,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被美色支配着走了过去。   乔琪身上的香特别好闻,一丝一缕的钻入到少女的鼻中,撩拨她的心弦。   灵香儿抚着乔琪泼墨般散开的乌发,心跳如鼓,但无论她怎么心跳,她也没有为男子束发的手艺,她是个自由自在的小姑娘又不是谁家的小丫鬟小媳妇,哪里做过为男子束发这样的事情。   于是一炷香之后,乔琪头上便顶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发髻。   ...   “我,我不会为男子束发。”   乔琪盯了铜镜半天,又转头望向灵香儿头上的双丫髻,用手扒拉一下其中一个小啾啾:“你这发髻也不错,明儿给我梳个和你一样的?”   “啊?!”   乔琪绽放出一个笑来,灵香儿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以前听说书的说过的“烽火戏诸侯”,她突然觉得周幽王如果是为了看这样的笑容,一切也可以理解,又庆幸自己只是个贫穷的小绣娘,如果是帝王,肯定昏庸无道。   正这时候,福海叩门进屋了,拿着一个簸箕问:“这要收在哪?”   “不知道。我没见过,看着好玩,就买了。”   灵香儿道:“东西我来收吧,这要放在厨房。不过既然不做饭,这个买来倒也没用。”   “这是做饭用的?”乔琪居然饶有兴致的探过头来。   灵香儿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乔公子是花多少银钱买的?”   “只要二两银子。”乔琪说完还有几分得意。   灵香儿差点没背过气去,心道:“奸商啊奸商,二十文的东西,收他两千文!”   她面上强沉住气:“乔公子,买东西大多时候是算铜钱的,并不都算银子。”   乔琪蹙着眉,盯着灵香儿的眼睛,把灵香儿盯得耳朵尖都红了,才又懒洋洋的开口:“那香儿姑娘为我们做饭为何算银子不算铜钱?”   一语惊醒梦中人,灵香儿只好干笑两声道:“顿顿鸡鸭鱼肉自然贵些。”   她说完赶紧心虚的低头收拾手边的东西,她见乔琪半晌没有动静,以为他不再追究,才松了口气,一转脸,却感觉到乔琪的气息就在耳侧,几乎与她面贴着面,她整个人被乔琪的香拢着,耳边绕着他的声音:“香儿姑娘不会骗我吧!”   全是他的气息,灵香儿赶紧往后退了一步,道:“不会不会。”便低着头跑了。   在乔家忙活了一上午将房间都收拾妥当之后,香儿才提着篮子出门买菜,先去李婶家的肉铺切些肉,李婶闲话道:“今天早上那位公子是什么人?”   “不清楚,只知道他家姓乔。”   “这午饭是做给他的?”   灵香儿点了点头。   李婶道:“有句话婶子还是得讲,他今日救了你的命,你准备些吃食报答他是应当的。只是他家两个男子,你家又只有两个姑娘,你常去他家,他又没和你定亲,传出去坏了名声啊!”   香儿笑笑:“我一个自幼走街串巷的人有什么名声,再说今日若是真被卖到了青楼以后更不用再提名声了。”   李婶叹了口气:“我们香儿也真不容易,我瞧着那位公子不像我们一类人,生得也过于美貌了,总觉得不会在我们这里久住,我怕你年纪轻轻和他接触久了,有朝一日他回到他原来的生活,你却再也瞧不上别的人,一辈子就剩下伤心了。”   灵香儿明白李婶这句是掏心窝子的话,便道:“婶子提点的是,我不敢肖想那些,只想尽快存够银子带着熙熙去上京治病。”   她买好肉菜便提着篮子往回走,才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哒哒的马蹄声,她转过身去,刚好和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四目相对,那人一身甲胄,生得挺拔英武,剑眉星目,炯炯有神,他睥睨着开口问:“小姑娘,你是本地人吗?”   灵香儿点点头。   “你可知这个小镇上近日可否搬过来了什么人?”   灵香儿道:“这镇子虽然不大,也有几百户人家,哪家来了个人,确实不清楚。”   那人皱眉道:“他就算穿了乞衣,也难不引人注目,你怕是没见过。”他说着便策马继续前进了。   灵香儿自幼走街串巷的做生意,最是有眼色的,心里明镜一般他是来找乔琪的,那人才一走,她便操着小路,一路狂奔来到乔琪家中。   乔家院中的白梨树被春日的软风一吹,沁出浅淡的梨香,乔琪半卧在树下的软榻上,如玉的手指拿着本书细细看着。   灵香儿望着这一幕差点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她正了正神色,才奔向乔琪急切道:“乔公子,今日街上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家在找你!”   乔琪将书放下,露出一张矜贵的脸,看着她手中的篮子蹙眉道:“还没做好午饭?”   香儿这才想起他说不按时吃饭胃疼的事,忙道:“我这就回去做。”   乔琪好似完全没听见她方才说有官家找他的话,又气定神闲的看着书。   灵香儿回到家,把买来的里脊肉切成细条,放盐和鸡蛋腌好,又将鱼去鳞破肚收拾干净,再将蒜苗洗净切成小段,又去鸡笼里捡了几个新鲜的鸡蛋,不多时糖醋里脊,清蒸鱼,蒜苗炒鸡蛋便做好了,香儿先将熙熙的饭菜盛好,又柔声道:“熙熙先吃,姐姐就回来。”   灵熙露出一个顽皮的笑来:“姐姐是要给隔壁的好看哥哥送饭吗?”   “人家付了伙食钱。”香儿嗔怪一句便提起食盒出门去,她刚才做饭时候炒菜声大,并未注意门口的马蹄声,那辆官家的高头大马此时已经停在了乔家的大门外。   灵香儿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食盒攥了几攥。

第4章 凑钱做生意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叩门,门却吱呀的一声被打开了,竟是那英武男子满脸怒气的推门而出,正巧撞见了灵香儿,便十分赌气的斜睨着她,冷哼了一声。   香儿也不恼,只不卑不亢的侧着身子让出条路来。   进了门,却见乔琪依旧半卧在白梨树下的软榻上,今日他穿了件碧绿色广袖长袍,衬的肌肤莹白如玉,他半撑着头,樱口薄唇抿成一线,竟宛如嫡仙下凡。   见了香儿进门,他略微抬了下眼皮,懒洋洋道:“福海有事儿出门了,你陪我用午膳吧。”   灵香儿呼吸一滞,虽说素日里她也在李婶家和大壮哥一起吃过饭,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和乔琪在一起又不一样,就,就让人特别紧张。   她低头偷瞄乔琪,乔琪一双眼也盯着她,全没有红尘气,只是稚子一般的诚恳,他生得又实在漂亮,灵香儿实在没有对这么好看的异性说不的能力,便将食盒摆在了当院里。   她爱看乔琪吃饭,总觉得和他们吃饭不一样,他身上有种宠辱不惊的闲情逸致,吃东西都让为他做饭的人感觉是荣幸。   她看着乔琪,欣赏着乔琪,乔琪也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香儿才发现自己的腮帮子圆鼓鼓的,活像只蠢松鼠,她一下子觉得自惭形秽起来,脸颊上飞上了一层粉嘟嘟的绯色。   可这份娇憨乔琪却是全然没见过的,她素日在宫中见过的娘娘吃的都和雀儿一样少,各个都好像是画中的人儿。   美食永远能给人带来幸福感,人间烟火最能抚慰人心。   乔琪突然也想像灵香儿那样肆无忌惮的大吃一口。   他果然就那么做了,青菜爆浆的汁水在口舌中迸溅,宇文乔琪终于感觉自己是个真实生活的人了。   灵香儿与他四目相对,只想着为何人家怎么吃饭都自有一番美呢。   乔琪眼中却含着化不开的笑意,柔声道:“还是香儿懂生活。”   午饭过后,灵香儿便去布行采买做丝帕的料子。   正见到刘掌柜愁眉不展的和内人商议:“杭州过来的这几匹布帛走水路出了点事故,怕是有好些不能用了。”   再过月余便要立夏,夏天里贵人们大多会穿布帛,是种平纹丝绸加大 麻的茎杆捻线织成的,很金贵。   如她们这样没钱的老百姓,夏季就只能穿大 麻做的布,大概因为如此,平民也常叫作布衣。   灵香儿顺着她的目光去看那几匹布帛,确实好多地方有了水渍,若是下水洗了便成了旧料子。   掌柜媳妇道:“要么便宜处理吧,个人用着洗洗过水也无伤大雅。”   灵香儿边挑做丝帕用的料子,边问道:“刘婶子,这几匹过水的布帛怎样卖?”   掌柜夫人道:“自用不碍事,就按市价六折给你。”   灵香儿心中一动:“我若是都要了,算市价半价行吗?”   掌柜道:“若是都要,只收你十五两,但这料子可做不了丝帕,你定了便不能退货。”   灵香儿略思量了一下道:“刘叔,我三日后我给你答复,若是有人先买了,您也正常卖。”   她一路小跑回到家中,翻出了她娘留下的那本《苏绣技法》细看,那几匹锦缎上的水渍面积不算大,若是能绣些纹样在上面,能再卖个好价钱,她每日早起晚睡些辛苦些,一个月也能绣完,到时候正是入夏穿布帛的时节。   若是能按市价卖出去便能赚够十五两银子,那可是她一年也赚不出来的大钱,眼看熙熙就要八岁了,若是不能存够一百两妹妹恐怕就没有命了,只是这十五两的本钱她却还缺不少。   去年她爹爹过世之后她才开始走街串巷的做生意,每日所得不过维持个衣食住行和妹妹的药钱,哪里有积蓄,若不是昨日隔壁的乔公子向人伢子索要了十两银子,这生意她更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灵香儿抬眼看了看那扇坏掉的木门,中午大壮哥回家吃饭的时候李婶子让他先修上了,虽说开关门十分不便,但总归还能用,只好先将就了。   下午时候她便又走街窜巷的叫卖起绣好的手工,一日全卖完能赚400钱,赶上阴天下雨没有生意便在家做工,等到放晴了再拿去卖。   日常赚的钱不过是够两姐妹每日餐食和吃药的,但今日隔壁公子才救过自己两姐妹的命,还给要来了十两银子,说好了顶上本月的伙食,也断断没有言而无信,克扣恩人的道理。   可若是用这十两银子当本钱,每日要增加一倍的餐费便没有了着落。   所以今日晚间她给乔琪送饭的时候,脸上的笑便少了许多。   福海在王府多年,习惯了察言观色,她才一走便对乔琪道:“公子,我瞧着香儿姑娘今儿好像有心事。”   乔琪慢条斯理的吃晚饭,全然不在意的嗯了一声。   “她家的门也没换,是不是公子要人伢子赔的银子少了,她又不好意思说,还另外承包了我们俩的伙食!想不到香儿姑娘这样一个小女子竟然如此有情有义,知恩图报!只恨老奴没用,手臂受伤,还要个小姑娘养活,惭愧啊惭愧。”他说着说着竟羞愤感激的快要落泪。   乔琪终于吃完了饭,一边净手一边悠然道:“那你就还把之前说好的十两银子还她,剩下的五两你还够吃药吗?”   “老奴刀口舔血过日子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晚饭过后,福海依旧去给灵香儿送还食盒,他又拿出十两银子道:“我家公子见香儿姑娘这门还没换,想是要的赔款少了,又要姑娘出伙食,心里过意不去,让我还照原来说的将这十两银子给姑娘。”   “福叔,乔公子要的银子能做二十扇木门了。”她便将今天下午之事原本的对福叔说了。   “既然香儿姑娘做生意要用银子,那这银子姑娘便拿去用吧,赚了钱姑娘也不着急还,只依旧负责我家饮食,另外还有个不情之请,我这伤恐怕还得几个月能好,在那之前麻烦姑娘帮忙照顾公子日常。感激不尽。”他说完正重作了个揖。   香儿赶忙扶起福海道:“福叔说的哪里话,今日乔公子救了我们两姐妹的命,若不是乔公子出手相救我此时恐怕已经...而且这房产也被人占去了,熙熙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家破人亡我还做什么生意,公子这样的大恩香儿能有机会报答深觉欣慰,如今又雪中送炭,我简直不知道要怎样感激了,照应公子的事,香儿义不容辞。”   她又道:“若是公子不急着用银子,那这十两便算事入资,日后香儿就算开了绣庄,每年的分红也给公子一半,绝不食言。”   福海回家后,给乔琪讲了刚才和灵香儿说的话,乔琪只仰头望着苍穹繁星,好像在听,也好像一句没听进去。   福海也不奇怪,他们家公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做什么听什么都不走心,好像这世界和他之间始终隔了一层纱,很近,但却永远看不真切眼前的人。   他又喋喋不休的说了一会儿,乔琪终于有了点反应,淡笑的转过身来,悠然开口道:“今日翎羽来过。”   福海一听,竟一个踉跄,险些没站住。

第5章 恩情又多了一重

  “这千里迢迢的,才落地两日,怎得就找来了?莫不是大公子还不放心叫五公子一直跟踪着我们?”   他又上前一步凑近乔琪,轻声道:“大公子这样忌惮公子,公子若是有心…”   乔琪懒洋洋的转过身,一脸不耐烦:“大哥爱操心,我却没闲情,这天下人的事,谁愿意管便管去,我且得睡了。”   “是。”福海躬身道:“那明日便由老奴去探探五公子的虚实。”   乔琪没回话,只兀自的回房去了。   第二日一早,灵香儿便将蒸好的小笼包捡了两屉,又呈好蔬菜粥,拌了穿心莲,还将自家腌好的咸鸡蛋挑了两个冒油的一并装进食盒送到乔琪家去。   “香儿姑娘今日倒早,我家公子还没起呢。”   灵香儿笑出两个小梨涡:“早饭都在这儿,公子起了再吃也成。倒还有件事要麻烦福叔,昨日说的布帛,今日我便想买了,想借用一下您家的牛车把料子拉回来。”   “好说,好说,香儿姑娘这便牵牛去吧。”   “多谢福伯,可我还得先卖上一圈货,晌午送饭时候再来借。”她回了家便拿了女红走街窜巷的去叫卖,晌午时候已经卖完了大半。   她便顺路到了王举人家,找到那日定丝帕的麽麽,含笑道:“婶子,十五条丝帕我都绣好了,下午便能给送来,不知小姐可否有时间验货?”   “倒是麻利,我去给你问问。”   不多时,那妇人便回来了:“小姐今日下午正好有空,你用过午膳便来吧,你且赶的正巧,明日小姐就要去表小姐家做客,生辰之前才回来呢!”   灵香儿朗声道:“多亏了婶子费心,午膳过后我便过来。”   她急于把王举人家的钱收清,添做伙食费,此时见有了眉目,便兴高彩烈的去甜水大街采买新鲜的瓜果蔬菜给乔琪做午饭,又去刘记布行先交了五两银子定金,说好了下午来取货。   天是一天天的热了起来,灵香儿回家便先将鸡蛋打在玉米面粉中,搅拌匀,又将清水分次倒入面粉,揉成面团,再用盆盖住醒了一会。   趁着醒面的时间她先将黄瓜切丝,又将香菇切丁,起锅热油和肉馅一起加葱炒香,炸了个香菇肉酱。   回头又把醒好的面放在面案上撒些玉米面,将面团揉光滑,再用擀面杖压成厚片,擀开,又把面像折扇子一样折叠,切成韭菜叶一般的宽度,才将面条抖开,放入开水里。   煮熟后捞出投入凉水中,再码好爽口的黄瓜丝,浇上香菇肉酱,爽口的炸酱玉米面便做好了,她又将在甜水大街上买来的几样卤菜摆盘后一并装入食盒,起身去了乔琪家送饭。   这次开门的是乔琪本人,他见了香儿道:“进来吧,不是要借牛车?”   灵香儿点点头,进到院子却不见福海的身影,便问道:“福叔何时回来呀?这面条放的久了吃着就不劲道了。”   乔琪坐在小桌边上等着灵香儿拿出香喷喷的饭菜,他单手托着腮,抬起一张宛如画中美人儿的脸,望着灵香儿道:“昨日来了个故人,今儿还住在镇子上,福海便去见他了,故人应会请他吃馆子了,我们不用等他。”   灵香儿想着应是昨日那官家打扮的男子,但却没有多嘴,只柔声说道:“那我便先回了,一会儿乔公子吃完饭我再来借牛车。”   可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推开自家的那扇破门,累的还没喘匀了气,便瞥见灵熙捂着胸口晕在了桌案上!   “熙熙!!!”香儿一边失声尖叫,一边急切的奔到妹妹身边!可灵熙却嘴唇发紫,面色惨白,叫也叫不醒,她吓得眼泪簌的一下便落下来了,整个人顿时好像踩到了棉花,脚软的站不住!   过往灵熙虽有心疾,可这样无缘无故的晕倒还是头一遭!   灵香儿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未及笄的女孩子,此时面对着世间唯一至亲也可能要离去的境况,关心则乱。   她颤抖着把灵熙背上肩头,带着哭腔央求道:“熙熙!你醒醒!醒醒啊!姐姐这就带你去找王大夫,我们去京城,去京城看病,去京城病就好了!!你醒醒啊熙熙!别吓姐姐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灵香儿眼眸中噼里啪啦的滑下来...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肝胆俱裂,心脏像被一根头发丝提着,连气都不敢喘了!   可此时却有一只手扶了她一把:“放她下来。”   声音不急不慌,亲切温和。   她抬头一看,是乔琪。   她顿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颤声求道:“乔公子,求你了,帮我雇辆马车去甜水大街找王大夫!”   “放心,有我呢。”乔琪说着便从她的背上把灵熙抱了下来,又帮灵熙躺平。   先是拍了拍熙熙的面颊,熙熙的眉头轻轻皱了一皱。   灵香儿看见灵熙有了反应,感觉心好像略略安稳了一点点儿。   乔琪又将手搭在灵熙的脉上:“她有心疾?天生的吗?”   “是。”灵香儿抽泣的应着,可她看见乔琪好像颇懂医理后,心里好像有了主心骨,一下子镇静了不少。   乔琪身手去按压灵熙胸骨的位置,一边吩咐道:“你去我屋里取一个红木的药箱,昨日你收拾过的,应该记着放哪了。”   香儿忙不迭的跑到乔琪家里把药箱取回来,乔琪从箱中取了一个白玉瓶又倒出一粒药丸来,掰开灵熙的嘴将药丸放在她舌下。   他做完这一切之后,柔声对灵香儿道:“她没事了。”   他才说完话不就,灵熙便睁开了眼睛,弱弱的唤着:“姐姐...”   香儿忙拉住她的手,动情道:“姐姐在这儿呢!”   “我刚才是怎么了?”   “没事,熙熙别怕,都过去了!”   灵熙点点头:“姐姐,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香儿忙抱起瘦小的妹妹回到了屋里。   过了好一会灵熙睡着了,她才想起还没和乔琪道谢,便想去乔琪家里寻他,可她才出屋门,就见乔琪还坐在院子里,清风把他半束的发丝吹起来,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脸色比寻常时候凝重了不少。   “乔公子,还没走吗?”   “知道你且得找我,走远了又不放心妹妹,便在这儿等你了。”   灵香儿见他如此体贴,不由得鼻子一酸,先是深深福了一福,又跪在了乔琪的膝边,恳切道:“相识不过短短几日,公子却救了我们姐妹两次命,香儿这辈子欠公子的要做牛做马才能回报了。”   乔琪也没拉她起来,只附身贴近她的脸,这样的近,她便被拢在了他的香味里,一种她从来没闻过的,清甜而又带着凉意的香。   他见实在可怜,只得无限温柔的哄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姑娘,怎得说出这么沉重的话来,回头我家那头老牛黄听见有人要抢它生意,气的不肯吃草,那倒遭了。”   灵香儿被他逗得一笑,气氛也顿时开朗了不少,她才想起:“乔公子是不是午饭也没吃好,怕是要胃痛了!”   “嗯,那小香儿给我煮碗桂花红枣甜汤吧。”   香儿点点头,爽利的热锅烧水,不多时,一碗桂花红枣甜汤便好了,乔琪含着笑喝了一口,悠悠道:“熙熙是第一次晕倒吗?”   香儿点点头:“今日多亏了乔公子,公子还懂医术吗?”   乔琪的眼中划过一丝落寞:“只懂心疾,我母亲便是这个病过世的。”   他又从红木盒里拿出方才的白玉瓶:“这是应急的药丸,我以前总帮我娘带着,后来她不在了,我倒也养成了习惯,便给你吧,熙熙若是感觉不适,便取一粒含在舌下,可以保命。”   香儿踟蹰着不知该不该接过药瓶:“我们欠乔公子的已经够多了,怎好再白要东西,可不知这药需多少银子?”   乔琪笑道:“银子就不必了,香儿姑娘若是真想报答我,便好好学学束发,眼看便要盛夏了,我可不想成日半披着头发。”   灵香儿小脸一红,小声道:“我,我一定学好,不让公子热着。”   乔琪又露出个祸国殃民的笑来:“现在练好了束发,以后小香儿长大当了谁家的小娘子也可每日给夫君束发了。”   清风吹来了一丝旖旎,荡进了少女的心。   灵香儿手心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想起李婶子的话“乔公子看着不是我们一类人,也生的过于美貌了,迟早是要回到他原来的生活中去的...   香儿心头一沉,摇了摇头,才恍然大悟一般想起赚钱的事儿:“呀!今日和王举人家的小姐说好要交丝帕的,还要去刘记布行取料子,这下可遭了!”   才过了晌午不久,要去也赶趟儿,可灵熙这情况,香儿是怎么都不能放心出门了。   乔琪本来半靠在藤椅上没想说话,此时竟看见从自家院中飞跃而来的七色蝶,那是福叔发的信号。   他心中一转:“香儿说的王举人和那个刘记布行是在甜水大街上吗?”   灵香儿点了点头。   乔琪站起身来:“那我便好人做到底,帮小香儿走一趟吧。”

第6章 乔琪天生万人迷

  乔琪拿着灵香儿绣好的丝帕,又特意的带了幂篱才赶着牛车往甜水大街走,那只七色蝶十分乖巧的在老黄牛前头不紧不慢的带路。   深宫里的人,各有各有的本事,要说福海倒也是个能人,如今跟着乔琪不显山不漏水的待在这小小的岷县倒也屈才了。   乔琪一路跟着七色蝶到了甜水大街上最出名的酒楼,那只蝴蝶终于在一间雅间门口停下,乔琪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那扇门,才懒洋洋的伸手去叩门。   他倒是满脸的不在乎,可开门的人却神色凝重,一双宛如繁星般的眼睛充满哀怨的盯住乔琪。   乔琪眼睛一眯,又露出那种但凡有生命,就无法抗拒的笑来:“翎羽,不欢迎二哥哥吗?”   翎羽今日着了常服,一身宝蓝色的金缕衣配了条黑色的束腰,挺拔的宛如白杨,他见了乔琪如花般的笑靥,神色总算缓和了些。   便侧过身子给乔琪让开了一条路,乔琪进了雅间才看见福海已经躺在矮塌上打起了呼噜。   “翎羽,你长大了,竟越发调皮了,怎么还把福海灌醉了?”乔琪嗔怪道。   “他自己进来连干了三杯便醉了,我可没有灌他。”   乔琪嘴边勾出一个淡笑,眼里却如凝了寒霜一般望向翎羽,翎羽便像真的做错了事,低下了头。   再抬起头,他的眼圈便红了,恳切道:“二哥,你随我回去吧,和父皇认个错,广平王的女儿你要是实在不想娶,我来娶,我虽不如你是陆皇后的嫡出独子,但也总是皇子,广平王也断断说不出什么。”   “广平王不说,那广平郡主呢?”乔琪今日穿了件广袖白衫,他一撩下摆,坐了下来,寻了个还未用过的干净杯子,自斟了一杯酒。   翎羽不言语,沉默了半晌才说:“都说广平郡主害了相思病,可上京城中的哪个贵女不思慕二哥哥,你不过是上元灯节和她说了句话,怎么就非嫁你不可了。”   乔琪淡笑着又斟了一杯酒:“大抵也不是非嫁我不可。”   翎羽茫然道:“一个女子若不是真心思慕,又能为了什么牺牲名声呢?如此一来二哥不娶她,她还能嫁给谁?”   乔琪嗤笑了一声。   “二哥这是何意?”   “无意。如今的结果也很好。”他打开雅间的门唤道:“小二,来一碗桂花甜汤。”   “二哥不是不吃甜食?!”   “从前是不吃的。”他喝了杯酒,悠悠道:“紫禁城的甜是荣华富贵堆砌的甜,做甜的人每日都把脑袋栓在腰间干活,生怕技不高,命就没了,我不爱吃那样的甜。”   翎羽茫然的坐在了乔琪身边:“二哥这几日是吃到好吃的甜汤了?”   “嗯。”说话间小二便把桂花甜汤端上了桌,乔琪小口抿了一下,蹙起了眉头:“看来只有家里的好吃,家里的饭是人间烟火,是我们从来求之不得的生活。”   “求之不得?这世人庸庸碌碌,不过为了五斗米,不过想求个一官半职,我们是九重天顶上的人儿,想要什么没有呢!”   乔琪将背向后一靠,淡笑着望向翎羽。   翎羽又语重心长道:“二哥,你是金枝玉叶的矜贵人儿,从小众星捧月的过日子,我们兄弟几个父皇最宠爱的便是你,我也打心里服气的,若是论容貌才智这世间又有谁能比得上你呢?   也许是你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才不懂得珍惜那些好,如今对庶民的生活一时兴起,又能维持到几时呢?难不成你这天之骄子真能在这市井人家娶妻生子过日子吗?”   乔琪好像在听他说话,又好像在琢磨着自己的事情,十分玩味的鹦鹉学舌道:“在市井人家娶妻生子过日子?”   他好像琢磨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一丝淡笑,像是憧憬又像是仅仅觉得荒唐。   他站起身,又带上了幂篱:“翎羽,我的心意,说清楚了,这儿的甜汤不好喝,我便走了,至于福海,你把他灌醉的,你就开个上房让他住一晚吧,明日他醒酒了,自己便回了。”   翎羽上前一步拦他道:“二哥,你可否还因为陆皇后的死存着心结?岷县是陆皇后的故乡,哥,你来这里是不是为了当年之事?”   乔琪没有言语,神色也瞧不出来什么,他只带上幂篱,头也不回的出了酒楼,坐上自己的老牛车,直到了王举人家中。   看门的小斯听着是找姑娘的,见这人虽赶着牛车带着幂篱,可却一派风流气度,身姿玉立的不同寻常,也不敢怠慢,便引着到院子中的亭子等着。   乔琪才在石桌旁坐了一会儿,便见远远来了一位穿金带银的小姐。   那小姐满脸怒气,她身边的亲近丫头一边陪着她往乔琪这边走,一边骂道:“还有什么了不起,左不过是和刘公子定个亲,表小姐可就不得了了!我们小姐那是看不上刘公子,不然他还巴巴的每日来献殷勤呢!”   那小姐冷哼一声,可脸色却没缓和,方才那小斯走过去,恭恭敬敬道:“小姐,有个做女红家的来送小姐定的货,让在这儿等了。”   王小姐横眉立目:“做女红的?谁让你放进来的?!”   那小斯见做了错事,立马道:“那小的这就把他赶出去。”   说话间,王小姐已经走到了乔琪的近前,乔琪轻叹口气,站起身来,掀开了幂篱,转头看向了王小姐。   “你,快点出去,我们小姐不让你进来!”小斯吆喝道。   王小姐见到乔琪的容貌早已经惊为天人,小斯这时候赶人,她可着急的不行,轻声呲责道:“我哪里说过!你快走开!”   小斯一脸茫然的退下了,王小姐脸上的怒气却消失无踪了,她双目里含着情,嘴角挂着藏也藏不住的笑,脸颊红红的,柔声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鄙姓乔,小姐前几日在我妹子那里定了十五条丝帕,我是来带她送货的。”   “啊。”王小姐一边心不在焉的去看那些丝帕,一边偷瞄乔琪:“令妹的手工真不错。”又转头对看乔琪已经看的呆住的侍女道:“巧儿你且算算多少银钱,赶紧拿给公子。”   那丫头这才如梦初醒般细着嗓子道:“十五条丝帕,每条五十文钱,一共是七百五十文,之前付过了一半定金,再支三百七十五文给你。”   王小姐忙道:“乔公子来回跑腿的辛苦费也要算上,就支一两银子给乔公子吧。”   乔琪茫然道:“一两银子?”   这么多东西这么便宜吗?   王小姐还以为他是看给的太多,惊住了,忙道:“公子不要推辞,我还有好多姐妹可能喜欢这种丝帕,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样子,公子若是方便,哪日拿些别的图样过来挑挑如何?”   “好。”乔琪勾出一抹完美的笑容,接过一两银子,便离开了王举人家。   他又赶着吱吱呀呀的老牛车到了刘记布行,远远就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外,到了近前果然是灵香儿。   香儿见了乔琪把眼睛笑成了一轮弯月:“乔公子,方才你走了我才想起忘记将银子给你拿着了,今日取料子要和刘掌柜交尾款的,我们两个都糊涂了。幸亏今日李婶子回的早,我便让她看顾着熙熙,这才赶过来了。”   乔琪也笑笑,宠溺道:“瞧你跑得满头汗。”他边说着边从篮子里摸出条帕子递给香儿:“擦擦汗,王小姐挑中了十五条,你让我多拿去给她选的这些,也都带回来了。”   又伸手摸出了那一两银子递给灵香儿:“王小姐给的尾银。”   灵香儿见有足足一两银子,瞪大眼睛道:“呀!怕是算错了,怎得这样多,乔公子你在这等我,我这就给人家还回去。”   乔琪被她逗笑:“香儿可真实诚,多给又不是少给,急什么。这是王小姐赏的,她说你绣的好,还要五十条,叫你得空给她送点新样子挑挑。”   灵香儿一听,脸上的笑更浓了,一对小梨涡好像浸了蜜一般,她抬头望着乔琪,眼睛亮晶晶的:“王小姐真慷慨,乔公子也是我的福星,今日赚了这么多的钱,一会取完料子,我们买些好吃的,乔公子爱吃什么我便做什么。”   灵香儿年纪还小,乔琪又生得高,她一个小小的人儿只到他的胸口,乔琪向前走了一步,垂眸看着香儿,柔声道:“我和王小姐说你是我的妹子,为了不露馅,从今以后你便叫我乔琪哥哥如何?”   香儿被他甜而冷的香味拢住,小脸立马飞上了一抹红晕,宛如被催眠一般轻声道:“好的,乔琪哥哥。”   一回过神又觉得羞得不要不要的,转身便跑进刘记布行去了,乔琪也紧跟在她身后往布行走去。

第7章 你怎知我无意

  灵香儿细细检查过布料,和掌柜结算好银子,布行的伙计便将布帛运上了牛车。   “今天多亏了乔琪哥哥,一会儿我请客,哥哥想吃什么,尽管说。”一把清越娇憨的少女声。   乔琪坐在牛车上望着灵香儿,时至黄昏,天空中弥漫着无边的橘,这橘润在少女的脸上,衬得她面颊上细幼的绒毛格外清晰,绒绒柔柔的。   乔琪看着看着想起了夏日树梢上挂着的水蜜桃,会心一笑:“就买几个桃子吧。”   “桃子?”   “嗯。”   灵香儿脸上闪过一丝迷茫,随即绽放出一个笑来,脆生生的答道:“好,就请乔琪哥哥吃桃子。”   她挑了几个又大又红的鲜桃后还买了牛肉,鲜甜的南瓜,又称了一尾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她买好一样菜就放在牛车上,一路脆着嗓子和小贩们讨价还价,乔琪便赶着老牛车慢悠悠的跟在灵香儿后面。   等到小车都装满了,两人才挤在一处往回走,可那头老黄牛却因为乔琪平日给了它过度的自由,全然忘了当牛的本分。   所谓“老牛自知黄昏晚,不用扬鞭自奋蹄”的精神它全然不在乎,只十分任性的流连着初夏的风光,路过青草地时载着一车货物和两个大活人,便一头扎进去了。   灵香儿急道:“哎呀,老黄,你怎么不听使唤的乱跑呀,在家里没少给你吃的啊!”   乔琪也不恼,好声好气的和那头牛商量:“要么你吃一会儿,咱就回去,晚了大鲤鱼就要死了,你不能一头牛吃饱就不理我们了。”   灵香儿噗呲一笑,接过缰绳:“乔琪哥哥不是读书人嘛,还没听过对牛弹琴啊,你这样和他商量它哪里会听话。”   她边说着,边勒住车架让老黄牛掉头,手中扬着小鞭子喊道:“驾!”老黄牛看了一眼那片青草,到底恋恋不舍的载着两人往家走了。   她回到家立马麻利的做晚饭,先用葱、姜、花椒、八角等香料将牛肉卤上,又趁着这时间收拾鲤鱼,先将鲜鲤鱼去鳞,去鳃后在冲干净血沫,两边斜划了几刀。   旺火烧锅热油,鲤鱼一下锅便发出清脆的“滋滋”声,两面煎黄,烹点黄酒,再依次放入辣椒面、松蘑丝、精盐、姜片、烧开,改小火焖着,香气马上就溢满了小院儿,乘着清风飞到了隔壁乔琪家...   隔壁院子里福海皱了皱鼻子:“是鱼味儿。”   乔琪换了件水蓝色的对襟纱袍,细细的净过了手,才道:“鼻子倒灵。可你昨夜不是说去探翎羽的虚实,怎的到那便装醉。”   福海干笑了两声:“什么都瞒不住公子,我才一见到五公子他就深鞠一躬,我们做奴才的哪里受的住,还完了礼赶紧自罚三杯,假装醉了。   我怕说错话坏了公子的事,便趁着五公子不注意放出了七色蝶,幸亏公子及时赶到,不然还不知道要装睡到几时。”   乔琪没有言语。   福海又巴巴的走到近前:“要说五公子说的也不是不在理,公子是天之骄子,哪能在这岷县久留,玩玩便也罢了,天家始终惦记着公子的,公子也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   广平郡主再闹几日也就罢了,若是五公子愿意娶她,双方都得了一个台阶更是甚好。”   乔琪神色冷了下来:“若是真有你说的这样简单,那便是好,父皇哪会真的因为个广平王赶我出宫呢。”   “不是为了广平郡主的事?那还能有何事?”   “铛铛铛”响起了叩门声,是灵香儿提着食盒来送晚饭,她笑盈盈的招呼道:“福伯,乔琪哥哥要的桃子我另外加了薄荷叶做了点桃子饮。”   福海听她改叫乔琪哥哥先是一愣,随即接过食盒,点头应下了。   他将小菜摆上桌案,灵香儿今日做了:凉拌牛肉、红烧鲤鱼、蛋黄焗南瓜,另外拌了两个小菜,还十分周到的为乔琪准备在井水中冰过的清凉桃子饮。   福海踟蹰着问乔琪:“香儿姑娘改叫公子哥哥了?”   “嗯。我让她叫着玩的。”乔琪眼皮也没抬。   “公子啊,老奴有句话还是得讲,香儿姑娘是个顶好的人,也是个可怜的小丫头,她和京中的贵女们不一样,无依无靠的还拖着个妹妹,公子若是无意,还是不要...”   乔琪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你怎知我无意?”   福海愣了一下,又欣慰道:“若是公子喜欢,香儿姑娘日后能跟着我们回到紫禁城可就得了大福了。”   乔琪心不在焉:“那是得福吗?”   “必然是啊!!公子是什么身份地位,样貌人才?!京中的贵女想和公子说句话都要望穿秋水,寻常人家的女子想到王府中做个丫鬟都要在寒门中选出人品出众万里挑一的来,这样天大的恩典落到香儿姑娘头上那是祖坟冒了青烟啊!”   乔琪全神贯注的翻着书,不过心的答道:“哦?是吗?”   福海从小伺候到大的主子,对心性也有些了解,看着乔琪这个反应,知道主子是不想和他说了。   他便收了声息,可却猜不出乔琪对灵香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想到京中那些为了乔琪愁思百转的贵女,福海叹了口气,心中暗道:有机会还是要提点香儿姑娘几句,这姑娘的命够苦了,再发生了一见乔琪误终生的不幸,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一墙之隔的灵香儿却并不清楚这些,只细心的帮着灵熙挑鱼刺。   灵熙吃了一口鱼,轻声问:“姐姐,今天是乔琪哥哥救了我吗?”   香儿点点头:“我们要记着人家的大恩。”   灵熙轻轻垂下了鸦羽般的眼睫:“可是姐姐,我好像快要死了,乔琪哥哥的恩情没法还了呢!”   灵香儿只觉得心好像狠狠被人揪了一下子,她柔声道:“熙熙会长命百岁的,王大夫说了,只要去上京治病,病就能好了。”   “那不是要花好多银子?”   香儿朗声道:“看见屋里那些布帛了吗?都卖了能赚三十两!”   灵熙眼睛瞪得老大:“那么多钱?!我们不是发财了!”   “对!姐姐得了钱便开一间小秀坊,日后天天把熙熙带在身边。”   今日灵熙这一昏迷,已经把灵香儿吓坏了,她打定主意日后不能再留妹妹一个人在家里了,幸亏今日乔琪接下来了王小姐家的五十条绣帕子的活计,勤快点做好了,再抓紧将布帛绣妥当,得了银子便开个绣坊,就能每日把妹妹带在身边看顾了。   于是她对这次的生意便无比的看重,晚饭过后,便拿出她娘留下那本《苏绣技法》细细琢磨起来。   她娘的《苏绣技法》中细细记录了四五十种苏绣的针法,灵香儿早就看过了好几遍,虽说这本书的最后几页遗失了,但把之前的针法融汇贯通也足够用了。   她决定在刘记布行那些布帛上做双面绣,便将底稿、底料、绣花线、绑线、连绑线、绷框、站架、手扶板、剪刀、羊毛针、绣花针、尺子①等一应工具铺开。   又取了花线细细的绣起来,绣的是时下流行的花鸟植株纹样,她本来绣工细致、针法活泼配色清雅,苏绣又讲究绣技"平、齐、细、密、和、光、顺、匀",真绣起来便十分的费工夫。   绣了大半宿灵香儿才轻手轻脚的洗漱上床,这活儿虽然累点,但只要勤快的去做,总能给她和妹妹带来有希望的未来,况且她也是真心的喜爱苏绣。   翌日一早,灵香儿做了玉米粥、豆沙包,又煎了鸡蛋,拌了花生芹菜叶,提着食盒去了乔琪家。   她含着笑将早饭递给福伯,福伯接过早饭干笑两声:“每日送饭真是麻烦香儿姑娘了。”   “福伯哪里的话,都是我一直麻烦乔琪哥哥和您。”   “姑娘不见外,我们也是有做邻居的缘分。但是昨儿个我去见了公子的弟弟,说是家里老爷惦记着公子,公子迟早要回的。”   灵香儿含着笑点点头。   福伯又轻声道:“公子是因为定亲的事和我家老爷闹了别扭,公子金玉之人,自幼便娇宠着长大,是任性惯了的,可这婚姻大事哪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公子出门的时候老爷一文钱也没让公子带着,就是想他过不了几日便会回去的了。”   灵香儿淡笑着点点头:“乔公子这样的相貌人品自然是要配名门贵女,矜贵小姐的。”   福伯点点头:“香儿姑娘真懂事理。”   这样的道理谁又会不懂呢,只是灵香儿一时竟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可又觉得自己自始至终也没敢期待过什么。   她决定抓住眼前的事儿,赚钱开绣坊给妹妹治病才是正经。   送过早饭,她便拿着丝帕的样子往王举人家去,揣着期待的心情,敲响了他家的大门。

第8章 撞见了美人哥哥沐浴

  香儿这次来王家的待遇与之前天差地别,从前没有一次能进到门里去,今日王小姐的贴身丫鬟居然亲自出来请了。   灵香儿虽然受宠若惊,但心里也大抵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还是第一次进大户人家的门,但却规矩的很,绝不四处乱看,丫鬟巧儿一路上热情的紧,灵香儿也都含笑着答话,并未多问一句。   两人一路走着,到了上次乔琪坐过的石桌那里,见了一位打扮艳丽的小姐,巧儿道:“小姐,乔公子的妹妹来了。”   灵香儿含笑福了一福。   王小姐忙让道:“天热,且坐下说话,巧儿去切些水果来,我与这小妹要说会儿子话。”   巧儿给灵香儿倒了杯凉茶:“消热去暑,姑娘慢用。”   灵香儿谢过后,抿了口茶,又拿出绣样来:“昨日哥哥来时说王小姐还想定些丝帕,叫我拿些样子过来。”   王小姐接过绣样,也没细看:“不忙看,姑娘的手工我是知道的,好的很,你哥哥今日怎么没来?”   “本来便是我的活计,只是昨日有点状况,哥哥便替我跑一趟。”   王小姐点点头:“我要五十条丝帕,不急要,你若有事,绣好了让你哥哥送来便可,我给你三两银子。”   “那小姐要什么图样?”   王小姐胡乱的捡了几条:“这几样吧,若是再有好看的样子,你便给我绣上。定钱今日就先给你二两。”   巧儿切好水果端了上来,王小姐道:“给这位姑娘支二两银子的定钱,再写个收据让姑娘签字。”   巧儿麻利的去办了,王小姐夹了一块鸭梨道:“你哥哥长你几岁?”   “已经到了弱冠之年。”   “可定过亲?家中还有什么人?”   灵香儿想起早上出门时福叔同她说的话,抿了一下嘴唇,终于开口:“许是定了。”   王小姐皱眉:“定就定了,没定就没定,什么叫许是定了?”   灵香儿轻声道:“他自己不太愿意。”   王小姐听了这句话,露出了一丝欢喜,这时巧儿回来了,灵香儿忙在收据上签好了字,告辞了王小姐。   她没走多远,正好有一阵清风吹来,巧儿的话就顺风钻进了她的耳朵里:“这岷县里能和小姐比上一比的,也不过是知县的女儿——表小姐,可表小姐前日才和刘公子定了亲,这下子是比不过小姐了...”   灵香儿手里攥着二两银子,心中却痛快不起来:这小姐把乔琪哥哥当作什么了?可以随便拿来让她攀比炫耀的好看物件么!   她打定注意尽快把这五十条丝帕绣完,到时候不管王小姐给尾款时候多么刁难自己,也决不再让乔琪哥哥为了赚这点银子抛头露面!   她边想着边到了刘记布行里,拿出了昨日绣的布帛给刘掌柜看:“刘叔,我把布帛有水渍的地方都绣上了双面绣,您瞧瞧。”   刘掌柜是行家,见灵香儿绣完之后料子锦上添花,是整个岷县都没有的好东西,定能卖个大价钱,可面上却冷着脸说:“香儿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再绣几个花样就高价让我收回来?”   香儿抿嘴一笑:“刘叔,我这是正宗的苏绣技法,双面绣费时费精力,哪是随随便便就绣几个花呢?我拿料子的时候也没压价,刘叔不卖给我也是这个价卖别人,如今刘叔要是愿意收回的话,不但能弥补了之前的损失还能赚上一笔,这样双赢的事何乐而不为呢?我是和刘叔合作的久了,这样赚钱的事才第一个找到了刘叔,若是刘叔不愿意收,我再去问问别人家。”   她说完便收起绣样,转身要走,刘掌柜捋了捋胡须:“香儿,你等等,绣样我再看看。”   灵香儿便把绣样铺开,刘掌柜佯装又细看了一遍,开口道:“你想要多少银子?”   “三十两。”   刘掌柜沉默的一会儿。   灵香儿道:“在铺子里卖,能卖到五十两,我给刘叔留的利润比我赚的还多。”   “好,三十两就三十两,但我们丑话说在前面,布帛这料子,季节性明显,若是一个月之后不能交货,便再也卖不出去了,我可以先付你十五两银子的定钱,我们要到衙门登记,立个专门的字据,按期不能交货的话,得双倍赔偿,要给我六十两银子。”   灵香儿点点头,两人便一同去了衙门,司经营的小官儿给了个专门的收据,小官儿给两人读了一边,双方都没有异议才签字按手印了。   收据签好,灵香儿先将银子到钱庄上兑了银票,只留下了二两银子做生活费,然后才去李婶儿的肉铺称了猪肉剁馅,又买了些香菇,青葱才往家走。   到了家里她便和面拌馅忙活起来,灵熙笑盈盈的来凑热闹:“姐姐这是要做什么好吃的?”   “包饺子。”灵香儿想着乔琪是京城人,到了岷县倒是从来没吃过水饺,便包了香菇猪肉馅的水饺。   饺子包好,蒸一半儿,煮一半儿。趁着热便捡好了给乔琪送去。   今日福伯和乔琪都在家里,福伯知道岷县这地方不像京城,素日里不常包饺子,体会到灵香儿的一番苦心,又想起早上和灵香儿讲的话,些微有些后悔,只想着万一公子能动心,带着香儿姑娘回上京,收她到屋里,香儿姑娘也是得了大富贵了。   便又起了帮她一把的心思:“香儿姑娘,我家公子还在屋里,你且给他端进去吧。”   灵香儿不知所以,端着饺子就往里屋走。   乔琪正坐在浮着花瓣的浴盆里,乌发散开,莹白的肌肤被水汽氤氲着更填了几分秀色…   为了透气,乔琪的屋门虚掩着,灵香儿轻轻一推门就开了,然后,就看见了乔琪完璧一般的样子。   …   ……   ………   “我…我…我…我是来送饺子的。”灵香儿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冲到头顶,天灵盖都冒烟了!   乔琪在皇宫被人伺候惯了,并不害羞,神色自若的看着她:“小姑娘遇见这般场面不是应该把饺子摔在地上转身就跑嘛!怎的还看上瘾了?”   “啊??啊!!!”灵香儿忙晕乎乎的奔出屋去,整个人像个刚煮熟的螃蟹。   院子里却不见福叔,她心不在焉的呆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口干舌燥,魂飞九天…   忙顺手拿起桌上的凉茶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才觉得清明了许多。   乔琪已经穿好了衣服走到了院子里,他站在灵香儿的身后:“怎么还用起我的茶杯来了?”   灵香儿转过头,一张脸比灯笼还红:“这,那个,我赔哥哥个新杯子,这就赔!”   她慌慌张张的去掏银子。   乔琪见她这样子好玩,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蹙着眉道:“一个杯子倒是不打紧,可你方才怎的就冒冒失失的进来了。”   灵香儿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我没想到乔琪哥哥会中午沐浴,是福伯让我去送饺子的。”   乔琪佯装生气道:“小香儿学会推卸责任了呢!难不成还是我中午沐浴的错咯!”   灵香儿强忍着眼泪:“乔琪哥哥别误会,我不是那样不负责任的人!”   “那你说以后怎么办呢?”   香儿一双小白手紧攥着衣襟:“我…哥哥说怎么办我就怎办,想让我做牛做马都行。”   乔琪噗呲一笑:“怎么总和老黄过不去。我已经定亲了。”   灵香儿点点头:“福伯和我讲过。”   乔琪假装烦恼:“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人家恐怕要退亲呢!”   “我…我可以去和那位小姐解释。”香儿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解释什么?解释说你看我沐浴?”   小香儿终于羞的流下了眼泪。   乔琪看着她真的急了,不忍心再逗她:“算了,你也无心的,总归就这样吧,反正我和家里也闹翻了,如今没银子没营生,想必没有这个事那家小姐也不会要我了。”   “怎么可能!乔琪哥哥这样好,又会读书,以后可以考取功名的!”   乔琪看她认真的样子又起了坏心思,叹息道:“没用的,我爹很有权势的,他不让我考,我也考不了,再说我也不勤快,每日睡到晌午,哪里考的上?”   香儿把头埋的低低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乔琪看见终于决定收手:“别哭了,我不怪你,回去吧,熙儿还等着你呢。”   灵香儿魂不守舍的回到了自己家院子里,午饭也没吃,灵熙和她说了几次话,她都没回答,灵熙担心姐姐是病了,隔壁李婶一回来,她忙把李婶找到了家里。   李婶关切道:“香儿这是怎么了?”   李婶从小看灵香儿长大,知道她最是坚韧的个性,遇见什么哭一场就算了,总能打起精神,这样的魂不附体还是头一次见过。   灵香儿抬眸看了眼李婶,恍然大悟一般:“婶子,如今要下聘礼需要多少银子?”   “呦,那得看条件吧。我们穷人家准备十两八两的也就够了。若是富人家可就说不好了,怎么有人要给我们香儿下聘礼吗?”   灵香儿好像没听见后面那句问话,自语道:“特别美那种要加倍吧,看来我要存个一百五十两了!”   她从床上一骨碌便爬起来了,拿起布帛开始绣花。   只剩下李婶和灵熙面面相觑。   “婶子,我姐姐是中邪了吗?”灵熙担忧道。   李婶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要说这晴天朗日的不至于啊,咱们还是有备无患吧,晚上你敲着床沿给你姐姐叫叫…”

第9章 小香儿酒后表真情

  灵香儿绣了一下午布帛,才揉着肩膀出门,今日她到市场上买完菜,又转到了卖酒的铺子里。   “掌柜,给我两壶桂花酒!”   她买好桂花酒便往家里走,步伐十分的大义凌然。   素日里,她都是笑盈盈的,今日却把脸崩成一张鼓,遇见几个熟人招呼她,她也如同没听见一样,只径直回到家中,神色郑重的将鲜羊肉切片,加上黄酒腌好,又将香葱、姜切段,起锅热油,炒香配料后把羊肉入锅滑了一下,趁着嫩加盐出锅,不多一会儿就做好了葱爆羊肉、雪菜鲫鱼汤、蒜香莲藕,灵熙看她反常的样子,以为她中邪了,也不敢言语。   她把菜做好,装进食盒后却不急着出门,先开了一壶桂花酒,一仰脖,咕噜咕噜都灌进了肚子里。   她是个小姑娘哪里喝过酒啊!   一壶酒下肚,不一会就醉的七荤八素,几乎站不稳了,但还强撑着提着食盒,出门到了乔琪家。   “香儿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福海看见灵香儿大惊道。   灵香儿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滚进院子里。   福海赶紧接过食盒放在小木桌上。   “乔琪哥哥呢?我找乔琪哥哥!”灵香儿绽出个笑来。   乔琪在屋里听着不对劲,便推门走到了院子里,福海下午的时候已经被乔琪责备过,如今看见自己的馊主意好像过火了,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见了乔琪正好把灵香儿推给乔琪:“公子,我这手还没好,扶不住。”   灵香儿本来就站不稳,这么一推,整个人像个绒绒的小兔儿一样撞进了乔琪的怀里。   福海立马转身出门跑掉了。   灵香儿喝的醉醺醺的,胆子倒是大了起来,她把肉嘟嘟的小脸往乔琪怀里一钻,又蹭蹭,娇声道:“乔琪哥哥,你用什么香啊。真好闻。”   乔琪露出个无奈的笑,只感觉两只手没有地方放,扶她也不是,不扶她也不行。   嗔怪道:“怎么学会喝酒了?”   灵香儿小脸红扑扑的,她两只手环住乔琪的腰,小脸一仰,一双幼鹿般的水眸因着酒精的作用,竟有了几分迷离的风情:“嗯!喝酒了!”   她的头发有皂角的清香,身上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味,还有酒精的冷冽,一丝一缕的钻进乔琪的鼻中。   乔琪只能柔声哄道:“上火了吗?我中午是逗着你玩的,我的错,没想到我们香儿这样上心,下次不开玩笑了。”   灵香儿歪着头看着乔琪,眼睛里好像结了一层雾,她好像脑袋转不动了一样咂摸着乔琪的话,终于眨眼着大眼睛道:“那可不行!那哪是能玩笑的事!乔琪哥哥,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你放心,不会不认账的,我灵香儿做事顶天立地,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任的!”   乔琪被她逗乐了:“哦?小香儿香怎么负责任啊?”   灵香儿挣扎着从乔琪怀里起来,晃了两下之后终于站稳了,她无比郑重道:“乔琪哥哥,我养你啊!”   乔琪眯着眼睛看着她,倒没接话。   她口齿不清的胡言乱语道:“哥哥想睡到中午就睡到中午,不会种田,不会经营,不能考功名都没关系,我来!所有事情都有我做,等日后我开了绣庄,便娇养着哥哥,把银子都给哥哥花”   她又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哦,不行,除了给熙熙看病的钱!乔琪哥哥,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是不会始乱终弃的,等我存足了聘礼,我就...我就过来下聘,以后天天为你束发...”   她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身子一倾又倒进了乔琪的怀里。   乔琪垂下眼眸,看着睡成一小团儿的灵香儿,轻声道:“都由你来干,那你不累吗?假如我不值得呢?”   灵香儿哪里还听得见,已经发出了细细的鼾声。   乔琪露出个宠溺的笑来,打横抱起了灵香儿放在屋里的矮塌上,又转到隔壁告诉灵熙她姐姐喝醉了,喊她也过来陪姐姐睡一夜,自己却并未留在院中,独自出门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将亮未亮,朝霞裹着晨曦里带着夜露的清风吹散了灵香儿的酒气,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想把被子往上拉拉继续睡。   可却闻见了那甜而冷的香,好像乔琪哥哥身上的香,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被子...   “呀!”竟然不是自己的被子!!   她心头一惊,想起昨日自己好像喝了酒来找乔奇哥哥说话,难道借着酒劲把乔琪哥哥给...   又感觉倒人后有人的热气!灵香儿瞬间感觉天灵盖冒烟,脚底板却窜凉气,心脏好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她攥着被子吞了口口水,终于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往被子里看了一眼。   “呼!”终于出了一口气,衣服都好好的穿着呢!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是灵熙!   “啊啊啊啊啊!我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她心中臊的好像有一万个小香儿来回狂奔,只得害羞的把头钻进被子里来回滚了几下。   终于把灵熙也滚醒了:“姐姐,你没事吧?”   灵香儿把头钻出来,勉强撑住了镇定的神色,红着一张小圆脸道:“姐姐能有什么事。”   “李婶说你中邪了,我昨晚帮你叫过了。”   灵香儿坐起来假装镇定道:“在这叫的吗?是乔琪哥哥喊你过来的?他说什么了?”   灵熙还有点没睡醒,揉着眼睛道:“他什么也没说,就说你喝醉了,喊我过来陪你,就走了。姐姐,你干嘛喝酒啊?”   香儿干咳了两声:“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   灵熙挠挠头:“你不也还没及笄嘛!”   香儿争辩道:“那怎么一样,我下个月就及笄啦!你才多大点。”   “我也快八岁了啊!”   灵香儿听到这句话,心头突然像有块石头砸了一下:“快起床吧,我们回去。”   回到家里灵香儿洗漱一番便开始张罗早饭,昨日的饺子没吃完,她捡了几个鲜鸡蛋,起锅热油,先把加了点盐的蛋液倒进去,又将饺子放在蛋液里面煎,另外拿了小米煮粥,还拌了点蒜黄瓜和白豆腐。   饭做好了,倒也不知道乔琪回没回来,她心里有鬼,便轻手轻脚的开门,做贼一样在门边探出个小脑袋往乔琪家望...   “门好像没动过,乔琪哥哥昨晚住哪了?”灵香儿全身贯注的思量着,突然感觉头上的小啾啾被弹了一下。   “乔琪哥哥!你怎么从后面过来了?”灵香儿瞪大双眼,小脸比早霞还红。   “昨天住大壮那了。”   “哦...”   “早饭好了吗?”   香儿头点的小鸡啄米一样。   “行,我带回去吧。”   灵香儿急忙跑回去取来食盒递给乔琪:“那个乔琪哥哥,我昨天说什么了吗?”   “嗯?你有话说吗?”   “我什么都没说吗?”   “你进门就醉倒了,福海扶你进去的。”   “哦。”灵香儿摸摸头,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又庆幸,又,很失望。   乔琪提着食盒往家走:“想不到我们小香儿是个酒鬼。”   “啊?我不是!我第一次喝酒!乔琪哥哥...”   乔琪已经推开门进屋了。

第10章 想送乔琪哥哥礼物

  早霞推开了浓重的墨蓝色夜幕,洒下了一片绯色,伴随着公鸡的一声晨鸣,巷子里的人家便鳞次栉比的起床了,出门挑水声,招呼问好声,磨豆腐的走街窜巷叫卖声让整条巷子都活络了起来。   灵香儿推开院门,带着盈盈的笑意甜脆着嗓子唤道:“大叔,给我来点鲜豆花。”   卖豆腐的应了一声,舀了两瓢鲜豆花递给了灵香儿:“八文钱。”   香儿付好了钱,盛着鲜豆花进到屋里,开始准备早餐,她先把自家腌好的咸蛋剥壳,又把蛋黄和蛋白分剥干净,蛋白切成小丁,蛋黄用勺子压碎。   才起锅热油,把方才压碎的咸蛋黄小火煸炒起来,等到“滋滋”的冒出蛋黄油的香味才倒入咸蛋白,翻炒了两下,又把刚买来的鲜豆花和鲜甜的豆花汁一并倒入锅中,大火煮开后,咸鲜的豆香味就灌满了小院儿...   等到咸蛋豆花羹煮好了,灵香儿才把一早蒸好的小花卷捡出来,另外配着几颗鱼肉丸子,一份凉拌素什锦,一并装入食盒给乔琪送去。   “福叔,今日的早饭。”灵香儿边说着话,边把目光往院子里瞥。   福海察觉到了:“公子还没起呢。”   香儿点头笑笑离开了乔家。   自打上次醉酒之后,已经过去七日。   可却始终没再见过乔琪哥哥的面儿,每日三餐都是福海接过去,乔琪哥哥一次也没出现过。   “乔琪哥哥肯定是把我当作不正经的酒鬼,厌弃我了。”想到这里她有点沮丧,当日买酒是想着酒壮怂人胆,没想到竟坏了事。   “日后便再也不碰酒了。我也不是真的酒鬼,就算乔琪哥哥一时有什么误会,只要我做的好,总会清白了。”她这般想着便又挂上了盈盈的笑容,拿起绣好的五十条丝帕往王小姐家里赶去。   她如今不再每日出门卖货,除了照顾家里,其余的时间都在刺绣,她本来就是勤勉不怕吃苦的性子,如此一来,本来十五日该做完的活儿,不到十日便做的工工整整。   灵香儿叩响了王举人家的门,巧儿热情洋溢的赶到了门口,见是灵香儿,笑容一时便凝在了脸上,但她只是个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依旧让道:“姑娘进来随我见小姐吧。”   一路上虽然还说着客气话,可明显却与上次有了细微的不同,灵香儿是个走街串巷的生意人,自然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只依旧的温和有礼,规规矩矩的跟着见了王小姐。   王小姐见到了灵香儿,眼中的失望掩也掩不住,冷声道:“怎么没让你哥哥来?”   灵香儿福了一福:“这本来就是我的活计,小姐先看看丝帕。”   她边说着边恭敬的把丝帕递了过去,因为早就料到收尾银这事若不是乔琪来做,恐怕不会顺利,她在绣活儿的时候便格外上心,只把帕子绣的精致无比。   王小姐本来随便瞟了一眼,居然也被上面的图样吸引,不由得拿起来一条丝帕细细看着:“绣的倒还可以。”   “都是正宗的苏绣。”灵香儿柔声道。   王小姐翻来复去细细看了一会儿,真的挑不出来任何的毛病,只好说道:“行了,这货我收了。”   “那劳烦小姐在收据上签个字。”   王小姐便签了字,灵香儿把收据收回了袖中,却见王小姐起身要走。   她含笑柔声道:“王小姐,三两银子的活计,给了二两定金,如今收好了货,还有一两尾银要结清。”   王小姐不耐烦:“叫你哥哥择日来取吧。”   灵香儿又堆出个真诚的笑来,商量道:“今日我就顺道带回去吧,何必还叫哥哥再跑一趟。”   巧儿接道:“你这人急什么!左不过一两银子的小钱儿,这举人府还能短了你不成,小姐说叫你哥哥来取,你回去叫他便是。”   灵香儿摇了摇头,不卑不亢道:“怕是不成,乔琪哥哥也不是什么可以随便使唤的人,上次是我家实在出了事,才不得已麻烦了哥哥,怎好每日都开口叫人家帮忙呢?”   王小姐听了这话,回身坐了下来,疑惑道:“他不是你哥哥吗?”   灵香儿垂眸:“是邻家哥哥。”   王小姐翻了个白眼,起身便要走。   灵香儿又道:“小姐且慢,还是今日把尾银结清吧,一两银子举人府上自然是不缺,但若是传出王小姐收了我这贫穷小绣娘的丝帕,却要拖欠尾银,恐怕对举人府的名声不好。”   “呦,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传出去,难不成还要到衙门击鼓告我?”   灵香儿抬起头,望着王小姐的眼睛:“若是万不得已,也不是不可,一两银子在您这不打紧,可却是贫寒人家几日的伙食!   我辛辛苦苦做好的活儿,认真劳动赚来的钱自然有要的道理。小姐方才已经验过丝帕,签好了字据,真到了衙门也讲的清楚。   只是要如实把情由给在公堂上说了,恐怕王小姐要见到乔琪哥哥才给尾银的事儿,也不能瞒了。”   王小姐冷着脸没言语,巧儿轻声在她耳边道:“小姐,这一两银子不算什么事儿,就算她真的告到衙门也无妨,知县老爷是小姐的亲舅舅她也得不到便宜,只是如此一来,这事情就要传到表小姐的耳中,她怎么笑话还不一定呢!而且坏了小姐的贤名,不好定亲了…”   王小姐气的脸色铁青僵在那里,终于咬咬牙:“给她吧。”又在巧儿耳边道:“这事儿没完,查查她都和谁做生意!”   巧儿冷着脸带着灵香儿取了银子,不善道:“快走吧,以后不要再想做我们小姐的生意!”   灵香儿心道:这王小姐也不是冲着自己的手工来的,这样的生意本来也不会长久,除非把乔琪哥哥卖给她,可乔琪哥哥那是随随便便能给别人的嘛!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得了银子,离开了王举人府上。   可这银子在她手里攥着也不安心,总觉得是之前乔琪哥哥出卖美色赚来的,花着也不安心。   转念一想,既然是因为乔琪哥哥才有的活计,就给乔琪哥哥花了吧。   她便在甜水大街上寻觅起要给乔琪的礼物来。。   看了半天都没见到合心的东西,正巧迎面来了个挑着担子的男子,担着的是梳篦。   灵香儿想起上次为乔琪束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发髻,不由得会心一笑。   她便开口道:“这梳篦怎么卖的?”   那人道:“五十文钱一把,都是今年的新竹子做的。”   灵香儿细细的挑着:“往日到没见过小哥。”   “我家住在山里,祖上有做梳篦的手艺人,今年竹木生的都好,老人家便闲不住做了这些,今日得空我才下山来卖,几年也难得一回的事儿,姑娘自然没讲过我。”   灵香儿眼睛一亮:“既然如此,可有特别的吗?”   “姑娘若是想要特别的,我这真有一把。”他说着从货担子底层挑出一个黄桃木盒子来:“这把是玳瑁梳篦,我家老祖是做了一辈子梳篦的,年轻的时候是给皇宫里的贵人做手工的,今年已经一百岁了,平常不动手,今年的黄桃木格外的好,他老人家闲不住,就动手做了这把。”   灵香儿虽不懂梳篦,但却也是个精细的手艺人,此时拿了那玳瑁梳篦在手中,只一打眼,就看出是好东西。   那把梳子的玳瑁雕刻了竹兰图样,空谷幽兰,筛风弄月,竹子心性坚韧,风格高洁倒都是形容君子的。   灵香儿轻抚着玳瑁,如此精美的手工,所用的工具定然也十分复杂,若是没有十几年的功夫,却是做不来的。   她又拿着梳子在鼻下嗅了嗅,一股好闻的桃花甜味伴着清冷的木香沁入心间,她心里顿时十分满意:“这梳子多少钱?”   那人道:“这黄桃木的梳篦虽然不如金银梳篦、犀牛角、白象牙制成的那样金贵,可在木梳子里也算上好的,再好的红木檀木梳篦,恐怕要宫里的贵人才用得上。所以至少要三两银子。”   灵香儿素日里十分俭省,这三两银子是整整3000文钱,照她素日的心性,是连问都不会问的,今日却潇洒,也不议价,只问道:“这木盒也能给我吗?”   那人见生意成了,十分殷勤道:“都给姑娘,木盒也是黄桃木的,姑娘若是送郎君,再编个流苏坠子挂在玳瑁梳篦上,那才美呢!”   灵香儿笑盈盈的把梳子装在木盒里,买了菜就往家走。   她回到家里,先将刚才在街上买的火腿切片,又加了莲藕,香菇,放在砂锅里小火慢炖。   这个间隙便开始编流苏坠子,她素日里最拿手的便是手工,家里又有各式的花线,不多一会儿,流苏坠子就挂在了玳瑁梳篦上,如此一来虽然不是价值连城的金梳银梳,可却手工精巧、匠心独韵的别具一格,天地之间仅此一件!   灵香儿笑盈盈的把梳篦装进木盒,又将煲好的汤晾温,再又做了金银肚丝和葱姜虾,都装好以后,才十分欢喜的往乔琪家中去了。

第11章 香儿送梳篦乔琪心一软

  晌午的天热的人流汗,灵香儿小脸儿红扑扑的,却不是因为天热而是因为心慌。   她一边用帕子擦汗一边甜脆着嗓子道:“福叔,今日除了午饭,我还在甜水大街上给乔琪哥哥买了个礼物,许是乔琪哥哥用的上的物件。”   福海看见那黄桃木的盒子并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想起来这几日乔琪对灵香儿避而不见的态度,觉得乔琪大抵是并没真的看上灵香儿,他接过盒子,踟蹰道:“香儿姑娘的心意,我是能转达到,至于收不收还得看公子的意思。”   “那就拜托福叔了。”   福海先将饭菜在桌案上摆好,才叩响了乔琪的房门,乔琪坐在书案边上,认认真真的看着一封信,他还是半束着头发,发上插着一根白玉簪,福海轻声道:“公子,该用午膳了。”   乔琪才把眼睛抬起来,他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眸色极冷,嘴角却勾出一抹讽刺的淡笑,又将信递给了福海:“你看看这个。”   福海只得先把黄桃木的盒子放在了乔琪的书案上,先接过信。   他展信一看,额头上居然冒出了冷汗:“这?若五公子的信息是真的,那么公子可要早做准备。”   乔琪满不在乎的将背往后一靠,又恢复了素日里那种慵懒样子:“又有什么可准备的,且杀了便是,只是这几日要辛苦你盯紧一点。”   福海一揖:“是。”   “只是大公子如此一来,公子是否要要另作筹谋?”   乔琪闭着眼嗯了一声,福海知道素日里,乔琪心机深沉,不爱显露心性,如此是主子不耐烦了,便不再多言,退出去了。   日光洒在乔琪的脸上,有些晃眼,乔琪半眯着双眼,站起身来,目光终于滑在了那个黄桃木的盒子上。   如乔琪这般聪明人,自然明白不会是福海买给他的。   他轻蹙这眉,犹豫了片刻,终于伸出一双修长莹白的手,将木盒打开,那把匠心独韵的黄桃木梳篦便呈现在他眼前。   是把玳瑁梳篦,想到灵香儿素日里一贯俭省,乔琪不由得替她心疼起钱来。   他拿起那把梳篦细看,眼光却凝在了那条流苏坠子上,终于陇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柔色,将那流苏穗子捏在手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梳篦虽是用来梳理头发的,可寓意却不一样。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小香儿的心思,乔琪正是看懂了,才茫然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往后要走的是一条刀山火海的险路,又怎能拖进来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   本想干脆冷着她,让她从此断了念想,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可她却大有一番撞了南墙也不死心的初生牛犊劲儿,只尽心尽力给乔琪好的。   乔琪捏着掌心的流苏坠子却如同星星的火苗,软了他的心。   他把梳篦珍重的装在黄桃木盒子里,似乎是滚滚红尘的人间烟火滋扰了他,眼中的冷便一时没再凝结起来。   福海走到门外才想起灵香儿交待的事,可却不好返身再问,便将菜捡了自己吃的分量后,又拿着食盒进屋:“公子,午饭放这儿?”   乔琪嗯了一声,福海一边将午饭摆桌,一边去找那黄桃木的盒子,却没看见,那公子是收下了?   他一脸的狐疑的开口道:“方才那盒子是香儿姑娘托老奴拿来的。”   “嗯。”乔琪眼皮也没抬。   福海不好再多言,只得又退了出去。   另一边灵香儿照顾灵熙吃过午饭后,便开始绣布帛,她本来心情忐忑的小鹿乱撞,可一旦开始刺绣,便渐渐的沉下心来,满眼满心只有手里的绣工。   苏绣注重刻画物象的外形和内质,即使一鳞一爪、一瓣一叶之微也需要一丝不苟。而用线也十分讲究,比如灵香儿手中的花线,粗细分绒成丝,一根花线的二分之一粗称一绒,十二分之一粗称一丝,劈丝即是将一根花线分为若干份。另外还要根据不同的布质、色彩、合度、运针等方面表现物体形象的质感。①   如绣金鱼鱼尾,用线要细,排针要虚,才能表现轻薄、透明感。绣鱼身线条就要略粗,排针密,才能表现浑厚感。又如绣石头、老树梗等,线粗,排针不必过于均匀。再比如绣猫,根据对象毛丝变化规律掌握丝理,绣出来的猫毛茸茸地逼真生动。技法、针法的特点便是和色无迹、均匀熨贴、丝缕分明、毛片轻盈松快四名话。②   灵香儿就像个以针代笔的画师,积丝累线,专心致志。   到了下午的时候,她揉揉肩膀,停了下来。   过去的十日,布帛已经绣好了一小半儿,虽说看着布多,但真正晕了水渍的地方不过边边角角,并不需要整块大面积的去绣,她这样勤勉着,交货日期自是只会提前,不会延后。   到时得了银子,她把又有了第一桶金开个小绣坊,妹妹治病的钱便有了着落,日后再用心经营着,便用着一丝一缕的辛苦,撑起妹妹和乔琪哥哥的生活。   她如此想着也不觉得累了,只觉得十分有奔头的起身去厨房张罗起了晚饭,才又想起来中午送梳篦的事儿,脸上不由得又染了一抹绯色。   她想着近日天热,人怕是要苦夏。   得给灵熙和乔琪哥哥做点小食,京城人士爱吃芸豆卷,她正好和母亲学过,便决定做个芸豆卷给乔琪哥哥送去。   她从瓮中抓了几把红豆,洗净后,中火煮开,小火慢熬着。   这空档,她又去择芸豆,择好的以后又把洗净的芸豆慢慢磨成碎豆瓣,去掉豆皮,放入沸水锅中煮。   那边的红豆已经煮开了花,她拿起勺子把开花的红豆又按压了一遍才继续再煮。   芸豆已经煮到豆瓣搓捻一下就成粉了,她将芸豆瓣捞出用布包好,再上笼蒸。   红豆关火,把汤从细筛子中倒入大碗里,开花的红豆就留在了筛子上,用勺子使劲按压水分和豆沙,豆沙就被挤入盛汤的碗中,然后把这碗汤倒回锅里慢慢熬,这期间用水把糯米粉和成面团,再揉成糯米小丸子。   汤重新开锅后,把丸子倒进锅里煮熟,又加了冰糖慢慢熬,豆沙馅便做好了。   她再去将蒸好的芸豆逐次舀一些豆瓣倒在马尾箩上,刮擦成泥,又将泥搓成圆条,放在湿布中间,压成片状,再抹成长方形薄片,在上面铺豆沙馅,盖块湿布在馅上,压实,卷成一个大卷圈,捏实后,撤出卷进去的湿布,一个芸豆卷便成了。③   她将芸豆卷上锅,又把炒锅架好,切了里脊肉片,打了两颗鸡蛋在里面加盐抓匀,将葱切丝,蒜拍碎成沫倒入锅中炒香后再把肉片下锅,划炒一下便出锅,肉质嫩滑的蛋包肉片便出锅了。   另外又拌了两个小菜,切了点之前就做好的熏鱼,和已经晾凉的芸豆卷一并装进食盒,便往乔琪家赶去。   她见了福叔,眯着一双小鹿眼,含羞道:“福叔,今日中午的礼物,乔琪哥哥收了吗?”   福海点点头:“公子应是收了。”   说话间,乔琪从屋里走到了小院,盛夏七月,满院枝桠已经郁郁葱葱,乔琪穿了一身月白色对襟广袖长袍,一张脸衬得宛如月华,他身姿如玉,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有种天皇贵胄的矜贵。   灵香儿一时竟看的出了神。   晚霞为乔琪的脸添了一抹暖意,他一如往日般慵懒道:“多日不见啊小香儿。”   灵香儿这才回过神,立即不由自由的笑出来梨涡,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娇声开口道:“乔琪哥哥!”   锦绣年华,如花美眷。   福海见到这情境,赶紧侧过身子,让灵香儿进去,一边说道:“我去打壶酒。”   灵香儿像只小兔一般奔到乔琪身边:“乔琪哥哥,你不生我气啦!”   “哪儿那么多气生。”乔琪身上甜而冷的香再次将灵香儿拢住,她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幸福感,只想一头扎进这香里,一生一世再不出来。   便更加欢快起来,又郑重的保证道:“我之前没喝过酒,以后也再也不饮酒啦!”   乔琪本来不是为了这事生气,可想到这人一喝了酒就往别人怀里钻,如此再也不喝了倒是让人放心,便点头道:“那样是对了。”   灵香儿又打开食盒,拿出芸豆卷:“乔琪哥哥,我今日做了点小吃,你尝尝。”   乔琪看着芸豆卷,知道她是因为自己是京城人士,便总是想方设法的去做京城的吃食给自己,可这芸豆卷做起来十分的复杂,他便体会到了灵香儿的一番苦心,夹了一颗放入口中,豆沙细密软糯,芸豆甘甜适口,便赞道:“香儿的手艺真好。”   灵香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乔琪哥哥喜欢,我便把京城中流行的小吃都做一遍。”   “我家祖上是关外人,是到了关内才得了许多不一样的吃食,现在入乡随俗,也很不错。”   “那就换着做。”   乔琪心疼灵香儿费劲儿给自己做吃食,灵香儿却满心只想着怎么让乔琪舒心,她没有别的能力,便在照顾乔琪衣食住行上不遗余力。   两人的脸都被夕阳渡上一层柔和的橘,乔琪看着灵香儿脑顶的两个小啾啾,俏皮灵动,忍不住伸出手来弹了一下。   灵香儿便红着一张小脸,抬起头来看他,乔琪盯着她幼鹿一般的眼眸,柔声道:“那把黄桃木的梳篦不错,尤其是那流苏坠子我很喜欢,只是小香儿可学会束发了?”   灵香儿抿起嘴边的笑,轻声道:“学着呢!等到入伏了,便可为哥哥束个好看的发髻。” 第12章 乔琪深夜赴约,香儿家中遇险   时光如白驹过隙,又过了五日,灵香儿的双面绣也已经绣完的大半,因着是为了灵熙的病和存聘礼娶乔琪入赘,所以每日勤勉的不像话,她本来就是吃苦肯干的性子,如此一来,竟然成绩斐然,绣的又快又好。   因着手边的工作稳定踏实进行,和乔琪也顺顺当当的发展着,灵香儿简直容光焕发,俨然一个小美女了。   她给乔琪送完早饭,回来正瞧见李婶子一家出门,说是要去省城走亲戚,灵香儿心念一动,含笑道:“婶子能不能给我带条束发的带子?”   李婶想起来再有半月就是灵香儿的及笄之礼,笑眯眯道:“要的!要的!这条发带婶子送给香儿。我们的小香儿要长大成人了。”   “不用婶子破费啦,婶子帮我挑个好看的,贵一点也没事,等我生辰那天再请婶子吃饭。”   灵香儿素日里一向俭省,从来不带钗环,更没有一件首饰,只是这次及笄之礼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想着成人那一日便不再梳双鬟髻,要盘个温柔淑女的发髻,还要绑上一条好看的发带,然后再向乔琪哥哥求亲!   李婶子热络的答应了,香儿便十分快活的回家绣了一上午的布帛。   晌午的时候,蒸了荠菜猪肉馅的发面包子,送到乔琪家的时候,他却不在家。   福叔笑盈盈的接过包子:“闻着就香!不过香儿姑娘晚上不用送饭来了,我和公子今日有点事儿,恐怕明日一早吃过早饭才能回来。”   香儿含笑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关于乔琪的家世她是暗中想过的,高门大户定然很复杂的,她一个穷家小户的绣娘帮不上忙。   可既然想要让乔琪哥哥入赘,总得先经过他父亲的同意,眼下虽然闹僵了,毕竟是父子也没有再也不见面的道理。   可乔琪既然从没和她讲过家里的事,她也没问,总想着有一天水到渠成,乔琪哥哥想讲时候自然就对自己说了。   福海在家吃荠菜猪肉馅包子的时候,乔琪已然到了省城著名酒馆——听雨楼的雅间里。   “二哥。”翎羽起身道。   “我要的东西拿到了吗?”乔琪边说着边摘下幂篱。   翎羽忙在怀中摸出一个锦缎包着的小包,交到了乔琪的手中。   乔琪将锦缎托在掌中打开,里面包着的是一对羊脂白玉的手环,玉身晶莹的无一丝杂色,润泽又光滑,即使不懂玉的人也能看出是价值连城的稀罕东西。   乔琪将锦缎包好,又收入怀中,翎羽道:“是我娘想办法入了你府上取出来的。”   “代我谢过婉母妃。”   翎羽的娘是当今康仁帝的贵人,在皇帝身边二十年不过封个贵人可见并不受宠。   婉贵人刚入宫时曾犯过一次大错,差一点便被当时还是贵妃的刘皇后打死,是乔琪的娘陆皇后出面救下来的。   婉贵人性子软又贤惠,便一心一意的依靠感激着陆皇后,也正是因为这样,翎羽从小便是乔琪的跟屁虫,可乔琪既是一个护短的哥哥,也是个严厉的哥哥,翎羽因着不是读书的材料,从小没少被乔琪打手板,因此,对乔琪是又敬又爱。   翎羽虽然不擅长读书,却是领兵打仗的好材料,因此十五岁便被康仁帝送去军营里,掌握兵权的正是现在刘皇后的儿子大皇子,所以翎羽这两年都是跟在大皇子身边的。   翎羽见乔琪独独费力拿出一对玉镯子,疑惑道:“二哥,你费这么大的劲儿寻这对手镯出来干什么?”   “送人。”   翎羽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怔了一瞬,才开口道:“可这手镯不是先皇后娘娘的陪嫁?”   他脸色又阴沉下来,不忿道:“二哥该不会是要送给每天给你送饭的那个寒门小丫头吧!”   乔琪抿了口茶,悠然道:“弟弟长大变得聪明了,就是她。”   翎羽听了这答案,脸色变成了灰色,他彷佛喘不上来气一样松了松领口,冷哼一声道:“哼!我自幼和二哥哥一处长大,却从没见过二哥对我这样上心过!”   乔琪眼皮也不抬:“多大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吃醋,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二哥哥和她相识月余,反倒就比我这自幼一处长大的弟弟亲近了?”   乔琪没言语,却露出个笑来。   翎羽这才恍然大悟一般:“二哥你不会是...就她?!也配?!”   乔琪抬眸看了翎羽一眼,眼中带冰,翎羽怕他,忙收了生息,转念道:“我的信二哥收到了吧?”   “嗯。”乔琪又慵懒着喝茶。   “大哥怕是依旧忌惮你,想对你动手,我看二哥你还是早日和我回去,不要再和父皇闹脾气,你在这样下去,皇位可就是大哥的了!”   “说什么浑话,父皇正值盛年,健朗着呢。”   “是。”翎羽自知失言了。   “大哥弄的那些废物,我让福海把他们引到城外山里了。晚上杀了便是。”   “我看福海的手臂伤还没好,会不会有问题?”   “晚点我会过去。现下还有紧要的事情没办。”   翎羽正想问是什么事,小二便来上菜来了,他只好先收了生息。   因着听雨楼是省城最富盛名的馆子,翎羽便把出名的都点了个遍,可乔琪却用的不多,翎羽知道他一向挑嘴的狠,也没有多劝。   只是两人用完了饭,乔琪带上幂篱要离开之时,目光却瞟了一眼桌上的三脆羹,终于唤了小二道:“这菜我若再要一份,装入食盒,晚上带回家,味道如何。”   小二殷勤道:“公子真会尝,我家就这菜最出名,不知公子的家有多远,若是不远的话,公子晚上何时来我们先做好,外皮炸的长一点,到家吃着还能酥脆。”   乔琪点点头:“开到几时?”   “亥时才关。”   翎羽对乔琪道:“二哥若是喜欢这菜,我便给二哥开个上房,等二哥晚上办好了事,回到这里吃。”   “不用,我要带回家的。”   翎羽一听,才明白乔琪是吃了觉得不错,要带回给灵香儿的,他二哥那是高高在上的嫡仙一般的人物,何时把人放在眼里过,连着皇帝父亲的颜面说不给就不给,金銮殿上一语不合转身便走的人物,那个小丫头人穷貌一般,竟是何德何能?!   他顿时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恨,气不打一处来。   乔琪也不管他高兴不高兴,只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着,转身进了一家首饰店。   翎羽也跟着进去:“二哥不是说有重要的事。”   “嗯,这就办。”   他说着往掌柜那边走去,翎羽警醒的跟在他身边,掌柜见翎羽衣着华贵,乔琪仪态不凡,马上堆着脸过来招呼:“公子想要些什么首饰?”   “不要首饰,只要个首饰盒。”   “那小店有金镶玉,红宝石,绿玛瑙,敢问公子要哪种啊?”   “木盒子便可。”   “檀木还是红木?”   “黄桃木。”   掌柜一看无利可图,翻了个白眼,招呼跑堂的:“给这位客官寻个黄桃木的首饰盒子。”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翎羽凑在乔琪耳边:“这可是二哥的接洽之处?方才所说可是暗语?”   乔琪瞥过一个看疯子的眼神,翎羽只好先闭了嘴。   跑堂的拿了几个黄桃木盒子过来,乔琪选中了一个带着桃花图案的,自言自语道:“小姑娘是走了大桃花,就要这个。”   “二两银子。”   乔琪指了指翎羽:“他给。”然后拿出方才包着白玉手镯的锦缎,珍重的放在了盒中。   居然还要费劲心机给那个穷丫头包礼物!!翎羽气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的,小声嘟囔着:“父亲不会同意的!”   他憋闷着跟在乔琪身后出了首饰铺子,终于忍不住贴着乔琪耳边轻声道:“二哥,那个丫头凭什么母仪天下?!”   乔琪一挑眉:“谁说她需要母仪天下了?”   翎羽一听,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自语道:“也是,二哥怎么会犯糊涂。不过是在民间无趣,打发着时间玩的。”   他一抬头乔琪都走远了些,他忙追上乔琪道:“二哥方才不是说有重要之事,我们现在去办吧。”   “办完了。”   “啊?!”   “我离家的时候没带盘缠,买不起这个。”他晃了晃手中的黄桃木盒子,又拍了拍翎羽的肩膀:“多亏有你。现在无事了,你且回吧。”   翎羽不敢置信:“二哥把我约出来就为了这二两银子?!”   乔琪没言语,只眯着眼睛看他。   他又皱起眉头:“不对,福海受伤还没好,晚上我得陪着二哥去。”   “不用,他受伤又不是因为打架。”   “大哥没在路上安排人伏击你们吗?”   “伏击了,也都杀了。对福海来说不吃力。”   “那他怎么受伤了?”   “他杀了那些人后肚子饿的直叫,我们又没银子,他便看中了树上的蜂蜜,结果就被蜜蜂狂追,我见不妙,就和他分头跑了。”   ...   ......   “再见到他手便折了,可却没见被蛰伤,谁知发生了什么。”   乔琪又转脸对着他道:“你在大哥手下当差,就别掺合了,且回吧。”   翎羽没料到事情经过是这样,只得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最终还是问道:“二哥就没再有用着我的了?”   乔琪看了他一会,一拍脑门:“还真有个紧要事儿!”   翎羽面露喜色。   “把你的钱袋子给我吧!”   ……   弯月静谧一轮,夜凉如水,省城外的崖山上,树木茂密的遮住了月色,福海气喘吁吁的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尸体:“老奴去吃包子回来晚了,对不住公子。”   “包子好吃吗?”   “还是香儿姑娘'中午包的好吃。”   乔琪眼神扫过来,福海竟然在他眼中读出了一丝妒忌,忙干咳了两声问道:“对了,公子动手之前可问过话?”   乔琪一副慵懒样子:“没问,着急去听雨楼取菜。”   福海跟在乔琪身后到了听雨楼,他手中拎着三脆羹,心里却十分明白,方才主子是故意把自己支走的,心疼自己手臂受了伤。   另一边,灵香儿绣布帛到了半夜,终于累的伏在桌案上睡熟了,却感觉有人轻推着自己,心下一惊,睁开眼睛一看是灵熙,才松了口气:“姐姐,这就回床上。”   灵熙却紧张的摇了摇头:”姐姐,院子里好像有人!”

第13章 灵香儿遇贼

  灵香儿那几分朦胧的睡意,被灵熙这几句话惊得早去了九霄云外。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柔声道:“别瞎说,哪有什么动静,姐姐怎么没听到,熙熙是发梦了。”   灵熙歪着头,侧着小耳朵认真听了一会:“真的有声啊,姐姐。”   “快上床去。”灵香儿不容分说的把灵熙拉上了床,“闭上眼睛,睡觉。”   灵熙委屈巴巴的嘟起了嘴,转过身去了,灵香儿立马操起手边的大剪刀,快步出门去了。   关门的时候,她听见灵熙轻轻唤了一声:“姐姐你去哪?”   灵香儿对着门缝哄她:“姐姐去看看怎么回事,马上就回。”她说完咬咬牙将门一关,又从外面栓上了。   灵家住的是一进的独门独户小院儿,早些年,她们爹娘还在世的时候家境在贫民中也算的上殷实。   她娘苏绣绣得好,每日绣了活计,他爹便拿去省城卖,夫妻俩和睦勤勉,不多时就开了一家小小的绣庄,后来又生下了灵香儿,一家人十分和美。   香儿虽是个小姑娘,可到了读书上学的年纪,他爹便请了先生在家教读书识字,别人劝她爹:“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家家读了书也考不上状元白花钱…”   他爹听了,也不争辩,只是笑笑。   可私下却对灵香儿讲:“爹虽然是个粗人,但却也听人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爹琢磨着读书识字这事儿,总没有男子学了便是好,女子学了便是毒的道理,我们不管别人怎么看,香儿只管好好读书识字。”   后来灵家夫妻的店铺因为物美价廉,诚实可信越做越大,渐渐开了分号,可灵香儿的二叔二婶却眼红起来,灵香儿当时小不记得许多,只知道他爹娘为了摆脱无赖的亲戚,关了铺子,搬到了岷县。   用多年积累的银子买了这栋独门独院的房子又重新开张了小铺子,还在这里生下来灵熙,只可惜后来她母亲得病过世了,他父亲便萎靡不振,渐渐染上赌瘾败光了铺子,再后来也病死了,只留下个有心疾的妹妹和灵香儿相依为命。   大庆朝本是盛世,岷县的治安也一直不错,何况灵香儿家和左邻右舍都很熟悉,虽是一对孤女住着,这两年也没有任何事端。   只是今日,刚好李婶一家和乔琪哥哥都不在…   灵香儿手里握着剪刀,悄悄的往有动静的方向走去,额头上不禁沁出了冷汗。   昏灯谧夜,她借着清冷月色洒下的那一线白光,隐约见着家中的偏屋房门似乎虚掩着,她脑中顿时一震:“糟了!那是放布帛的屋子,家中恐怕遭了贼了!”   她稳了稳颤抖着的一颗心,脑中高速运转了起来:当下里,最安全的法子就是当不知道,跑回屋叉上门,可这贼人既然敢来,便是知道她家只有一对孤女,当真会偷了布帛便走吗?如若不走,岂不是把贼人引到了灵熙身边?!妹妹有心疾,绝对不能受到刺激!更何况这批布帛是熙熙救命的钱!   “若是八岁之前能存够一百两银子去上京瞧病,许还有救!不然,唉…”   灵香儿脑中回荡起王大夫的话。   布帛决不能丢!   她一咬牙,提起剪刀往偏房走去!   她走到虚掩的那扇门前,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把心一横,“咣当”一踹开了门!   屋里的贼人正抱了布帛要往外走,那人没料到突然有人踹门,吓得一激灵,还没来得及反应,肩头就挨了灵香儿一剪子!   他“哎呀”的惨叫一声,布帛也没抱稳,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另外一个膀大腰圆的胖子扶了他一把,定睛一看来人不过是个小姑娘,嘲讽道:“大哥!你还真是弱不禁风,一个小丫头也能伤得了你!”   灵香儿把剪刀举在身前,颤声道:“把东西放下!我已经叫我妹妹去喊人了,你们现在放下布帛走,我便不报官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灵香儿,色咪咪道:“喊人?喊人老子也不怕,老子就是知县派来的!今日不但要劫财,老子还要你!”   那人飞扑着冲将过来,一把打飞了她手中的剪刀,将灵香儿扑倒在地,他臃肿肥胖的身子带着恶心的油腻味儿,熏得灵香儿几乎要吐!   灵香儿发疯般的挣扎,那人却兴味十足的附身过来,贴着脸就要亲灵香儿,灵香儿朝他啐了一口,卯足了劲儿照着这胖裆里就是一脚!   “啊!疼疼疼!”那胖子大叫着,也顾不上灵香儿了只顾着去捂住下面乱窜。   胖子疼得怒不可遏,返身就去抓灵香儿想要掐死,香儿身形娇小,也灵巧,胖子裆里还疼着,走的不稳,抓了两次居然都没抓到香儿。   胖子已经气红了眼,操起方才地上那把剪刀就要去杀灵香儿,这屋子实在不大,灵香儿跑了两圈终于落入了胖子的手中。   方才中了一剪刀的瘦子,已经被眼前的场面吓得呆住了,他用手捂着流血的伤口,上前去拦胖子:“二肥,闹出人命可不是玩的,我们左不过是雇来偷点东西的,杀了她,你要掉脑袋的!”   胖子听了这话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可他心里还是气不过,便将灵香儿从地上拎起来,大力一抛!   “咚”的一声闷响,灵香儿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那胖子看她好像再也爬不起来,终于消了些气,对瘦子道:“大哥,现在怎么办?她已经看见了我们的样子了!”   瘦子也慌了神,最后捋了下那两撇胡子:“那这破布就不偷啦!应该也不值几个钱,我们就把这些破布都剪碎,也算完成了主家的交待。就算她报官,我们也没拿她东西,她还打了我们呢!”   胖子嘿嘿一笑:“好主意!还是大哥聪明!”   两人便拿起一卷布帛大力一撕,布帛顷刻便破碎不堪!   “还挺好玩的!”胖子笑了两声,又拿起一卷狠命去撕,“大哥,可是这样我们什么时候能撕完啊?”   却没人言语,胖子感觉不对,脑后好像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刺的他脊背发凉。   他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她用抵门的棍子撑着地,瘦子却脑后一滩血倒在了血泊里…   胖子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看似柔弱的小姑娘,身体里却好像蕴含着无穷的勇气,一双眼睛更是凌的瘆人,她的声音低沉又坚定:“别碰我的东西!”   胖子一时竟觉得脖颈后冒凉风,冷汗冒了一头。   “真晦气!”他咒骂一句,给自己壮胆...   乔琪提着给灵香儿带的三脆羹快马加鞭的往家赶,到了巷子已经丑时。   远远的就见到灵香儿家门前灯火通明,站了不少邻居和官差,乔琪心中一咯噔,飞奔到了灵香儿家门前。   当差的正往外抬人,乔琪心头一沉,竟觉得牙齿有些打颤,手心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他的心宛如被一根头发丝提着…   他拨开人群,快步走到近前,却看见一个蒙着白布的人…   他脑中不停闪过他十岁那年,从那棵老槐树上下来,母后却晕倒在地的情景,那一次后,陆皇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乔琪几乎觉得牙齿相撞,他微微颤抖着手去掀开那块白布,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抬出来的是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瘦男人。   他拍了拍手,忙往院子里赶,却有两名官差押出来个少了半个满脸是血的胖子,那胖子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好像魔怔了一般絮叨着:“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今儿算我算见识了!”   乔琪将人推开,挤了进去,便看见灵香儿包着一块毯子,坐在当院里,神色憔悴!   他心头一紧,柔声唤她:“香儿。”   灵香儿抬起一张惨白的小脸儿,对他笑了笑。   她面前站着个官差,那人一脸不可置信道:“你说和这两个人就是来偷这些布的?别的什么也没做?你就和他们拼成这样,命都不要了?至于吗?!”   这布是要卖了开铺子的,有了铺子妹妹才能活!   不论发生什么,灵熙绝不能死!   灵香儿垂下了鸦羽般的眼睫,轻声回了句:“至于。”   灵熙小小的身子,依着灵香儿坐着,她看着姐姐的神情,轻轻拽了拽她披着的那条毯子,满眼疼惜的唤了一声:“姐姐!”   香儿转脸望着她,伸出手来把她搂在身边,又摸摸她的额发,柔声道:“今天多亏了熙熙救了姐姐一命,下次可不能这么跑了!”   灵熙点点头。   方才,灵熙见灵香儿出去后不久,外面便有了扭打的动静,她便起身去推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她心知不妙,立刻翻出了乔琪给的那瓶药,取了一颗,含在舌下,又搬了凳子跳窗户跑了出去!   她平日走几步都喘的人,硬是靠那颗药吊着命,跑到了较远的邻居家,找到了人求救。   乔琪望着好端端的灵香儿,居然有种失而复得,劫后余生的欣慰,她是那样的弱小,又是那样的强大。   乔琪紧抿着嘴唇,无限心疼道:“我此生不会再晚归了。”   灵香儿淡淡的摇摇头,再抬眸,却对他露出个疲惫的笑来:“怎么能怪乔琪哥哥呢,我的坎儿我总得自己迈过去,哪能都指着旁人呢!”   莫名的竟有了一种疏离,且是不带一丝责备情绪的真正的疏离。   乔琪听了这话,只觉得彷佛有一块大石头砸在了他早已经坚硬的心上,一颗心看着完好无损,可却隐隐裂了一条缝。   他柔声道:“我今日去省城里,给你带了三脆羹。”   “谢谢乔琪哥哥,可是我今日太累了,便不吃了。”   乔琪还想再说什么,灵香儿已经和灵熙互相搀扶着起身回屋里了。   当差的和众邻居也都纷纷散了。   乔琪只得返身往外走,福海跟在他后边,不知该说什么话,终于吞吞吐吐道:“公子,伤害香儿姑娘的贼人...”   乔琪的声音宛如寒谷的千年冰峰:“查!翻个底朝天的查!凡涉案者一律诛杀!”

第14章 乔琪深夜吻香儿

  灵香儿回到房间,才把裹在身上的毯子掀开,她里面穿的水粉色罗裙已然被撕坏了个口子,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膀子,裙子其它各处也有些破损的痕迹。   她沉闷的垂下鸦羽般的眼睫,泪珠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姐姐,我给你敷药!”灵熙说着便起身想去药箱拿药,香儿却一把抱住她小小的身体,轻声呜咽起来。   灵香儿的性情一向坚韧勇敢,如此一来,灵熙竟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也跟着抽泣了起来,小心哄道:“姐姐,揉揉,把疼分给我吧!”   “别说胡话。”灵香儿口中嗔怪着,心中却柔软起来,她想起妹妹不能有大的情绪起伏,便收了生息,带着灵熙洗漱一番,便睡下了。   灵熙到底是小孩子,今日又跑了很多路,才躺下不久,就发出了细幼的鼾声,灵香儿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滚。   身上的疼,她倒能忍,但心里的疼却挺过不去。   她十岁便没了娘亲,前两年爹爹也没了,如今也不过只有十四,对于男女之事从来一窍不通,所以才在不经意瞧见乔琪沐浴以后,便下定了决心要对乔琪负责。   其实当日乔琪整个人都浸在水里,也不过露出个膀子,灵香儿便觉得是天大的事情。   今日她和贼人厮打间不但衣衫损毁,露出个肩头,还有了一番缠斗,心里便觉得是有了男女肌肤之亲,不能再和乔琪哥哥成亲,一想到这事儿,她一颗心便好似浸入了隆冬里结了冰茬湖面,只冷得她牙齿打颤。   “便就出家做个姑子去吧!”她咬住被角发狠的想着。   “但做姑子之前要先把灵熙治病的钱凑足了。”她想起这事儿,心中又惦记着那些布帛,便再也躺不住,摸着黑儿悄悄起身,披了件外袍,又转到了方才遇见贼人的偏房那里。   “吱呦——”灵香儿推开了门,伴着手中烛台微弱的光,瞧见了一地狼藉。   这些日子勤勤勉勉起早贪黑的劳作全都毁了!   身上的疼,心里的伤,背上的债,刚见一点亮的日子…   绝望一股脑儿的压向了灵香儿,她终于觉得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布帛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见了门声儿!   她有如惊弓之鸟般转过身来,却看见乔琪穿了一件月白色广袖长袍,靠门站着,身姿玉立的宛如天仙下凡。   灵香儿不由觉得舒心了一些,便开口问:“乔琪哥哥,你怎么进来的?”   乔琪的脸被月光润了一层柔色,他温声道:“今日出了这样的事,福海不放心,方才向灵熙要了把钥匙。”   灵香儿一想到今日之事,便想到被人抓破衣衫露出了肩,只觉得和乔琪一辈子的缘分怕是尽了,便心头一酸,涌出泪来,她又不想让乔琪看出她的心事,只把头低的深深的,轻声“哦”了一声,算是应了。   乔琪见她这样子,便从袖中摸出了今日在省城里买的那个黄桃木首饰盒,递到她眼前:“打开看看。”   灵香儿看着黄桃木盒子上刻着烂漫一片的桃花,与前几日自己送乔琪的竹兰盒子倒是相映成趣,心中立刻柔出了一丝暖意,这丝暖意让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便含糊着谢了一句,打开了盒子,一块名贵的锦缎布料上那对羊脂白玉的镯子温泽如华,她虽不懂珠宝首饰,也能看出是价值连城的珍贵首饰。   忙推辞道:“乔琪哥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嗯。确实贵重。”乔琪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尽是柔情:“是我娘的陪嫁,我和我爹闹翻了,这是家中的姨娘费了好大劲儿才拿出来的。”   灵香儿听了这话,那颗本来已经沉到湖底的心,竟不那么冷了:“乔琪哥哥今日去省城就是办这件事去了?”   乔琪眼中划过一抹愧色:“是我回的太晚了。”   灵香儿猛劲的摇头:“这怎么能怪乔琪哥哥呢,这,这是我的命...”   “你才多大的人儿,什么命不命的,镯子带上我看看。”   “我,我不要。”   乔琪伸出根手指,撩起灵香儿的下巴,烛火的映衬下他美的好似千年的狐妖,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盯住灵香儿含着泪的水眸,悠悠道:“那日看了我沐浴,不是说会负责吗?才几天人就又变了。”   “我没有!只是,我...我...”灵香儿紧着下唇,脸臊的通红,目光别过去不再看乔琪,话却如鲠在喉。   乔琪是顶聪明的人,见了她的反应,又想起今日她的遭遇,眼中顿时滑过一抹厉色,只是一瞬,他便收住了,满眼怜惜的贴到灵香儿身边,嘴唇轻轻贴上了她的额头...   灵香儿那颗心再也不愿意浸在冰冷的湖底,躁动的宛如火山喷发,乱跳着好似要冲出胸膛!!!   乔琪的唇是温热的,气息是甜而冷的,触感的微硬的...   灵香儿沉溺在这个稍纵即逝的吻中,一颗心又是冰冻又是火煎,终于败下阵来,哭出了声:“乔琪哥哥!你欺负人!”   她局促不安的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望着乔琪的眼眸,噙着泪水道:“乔琪哥哥,你这是干什么?你叫我怎么办呢?我,我不能嫁给你了,今日,今日...”   灵香儿一咬牙:“今日遇见那贼人,缠斗中,他抓破了我的衣衫...呜呜呜呜....我的肩膀都被他一览无遗,我,我的后半辈子只能去做姑子了...呜呜呜呜!”   灵香儿说完了这句话,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塌,她像是赌气一般失声痛哭了起来,一直收敛着的情绪,隐忍着的心痛终于再也收不住了。   乔琪轻叹了口气,怜惜的把她拥入怀中,柔声道:“今日是我不对,我回来晚了,让你受了伤,今生便再也不会这样了,等你及笄,我们便定亲可好?”   灵香儿眼泪婆娑的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思议:“可我的肩头...”   乔琪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可知这两年上京的贵女最流行什么装扮?”   灵香儿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便是广领薄纱裙,脖颈处开的那样大,也没见谁要死要活要做姑子的,我朝的民风何时这样保守了!”   灵香儿一脸的不可置信:“光领薄纱裙?乔琪哥哥不会诓骗我吧!”   乔琪轻叹口气:“赶明给你做一件穿,你就懂了。”   灵香儿看他神色不像逗趣,不由得在胸前比划道:“乔琪哥哥说的广领是开到哪?这吗?”   乔琪的目光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她只穿着薄纱的寝衣,娇胸好似含苞待放的蓓蕾,微微隆起着...   这次轮到乔琪脸色一红,他收回目光,正了正神色:“广领薄纱裙不好看,到时候我们做个别的好看样子。”   灵香儿却眨巴着一双小鹿眼,一脸憧憬:“我倒想试试,我还没见过哩!”   乔琪干咳了两声,心道:如今的少女接受能力都这样快嘛!方才不是被看了肩头就要出家做姑子,怎的一下子广领薄纱裙也能接受了。   他反倒不好意思再去看灵香儿了,只关切道:“今日都伤到哪了?可擦过药了?”   灵香儿这才觉得全身酸痛,她本来是有苦往肚子咽的心性,此刻,却突然想和乔琪撒个娇,便掀了一点袖口子,露出来一截子葱一样的白皙手腕,娇声道:“擦了药,可是青紫了。”   乔琪见她手腕果然淤青一块心疼道:“明日我带你去过医馆,便去趴了伤你那人的皮。”   灵香儿只当是一句安抚的话:“没事的,乔琪哥哥,不用去医馆了,我擦过药了。”   她抿了抿嘴唇,又把目光落在手中的黄桃木盒子上,想起乔琪搬来以后好像一直没有营生,福叔又说过他们离家时候一文钱盘缠也没有,不禁疑惑道:“乔琪哥哥,这黄桃木的首饰盒,你哪来银子买的啊?”   “哦,管我弟弟借的,只要二两银子。”   灵香儿下巴差点惊到地上,她皮笑肉不笑道:“这个盒子要二两银子?”   乔琪一双桃花眼写满了疑惑:“我买贵了吗?”   书上说的倾国倾城真绝色大概就是如此吧,灵香儿色令智昏,忙道:“不贵,不贵,我是说乔琪哥哥买的真好。”   乔琪满意的笑笑。   灵香儿沉在那个祸国殃民的笑里,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家中的外债又多了,未婚夫君买木盒又欠下了二两,加上无法按时交货要赔款的六十两,熙熙要治病的一百两...   得赶紧挣钱才是紧要,她如此思量着便柔声道:“乔琪哥哥,今儿太晚了,我要回去睡啦。”   乔琪点点头:“我送你回去,以后,明日一早我让福海出门买早点,你便好好休养着别再做饭了。”   灵香儿含笑着应了,又试探着问道:“乔琪哥哥,你哪来的银子买早点啊?”   “哦,今天见到我弟弟借的。”   看来债务不止二两,必须赶紧解决掉布帛不能按时交货的事儿,灵香儿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第15章 乔琪公堂救香儿

  翌日一早,福海便拎了街上买的小馄饨回来,他将食物摆上桌案便对乔琪道:“不出公子所料,老奴今日一早便打听到了香儿姑娘案件的端倪,果然有人将脏水泼到了香儿姑娘的头上。”   乔琪靠在白梨树下的软榻上,眯眼听着。   福海又道:“本来那贼人是认罪的,开始给狱卒的供词是收了王举人嫡女王岚的丫鬟巧儿给的银子,让到灵香儿家中把布帛都偷了拿去卖,银子也算他们的。并承诺家里与知县有亲戚,灵香儿家中不过两个贫穷的孤女,就算东窗事发,也不过赔些银钱,不会真的生出事端。   可是中途遇见了香儿姑娘拼死抵抗,便成了偷窃伤人的案子,有一个贼人被木棍击中了后脑,至今还没苏醒。那贼人虽然伤的不轻,但依照我大庆朝的律法,贼人深夜入室抢劫伤人,即便打死了也不用负刑责。   本来这案子再清楚不过了,贼人已经伏法,只需再抓了王举人家的主仆便能结案。   可却在今早卯时左右发生了逆转,知县王大人亲自去过大牢以后,那贼人便改了口供!”   福海说到这里顿了顿:“改成了对香儿姑娘十分不利的一份供词!”   他用眼睛去看乔琪,见乔琪神色依旧,只淡淡了“嗯”了一声,便又讲了下去:“那贼人的口供中说是早就与香儿姑娘有染,深夜前来幽会,不料被家中大哥发现端倪,暗中跟踪过来,香儿姑娘发现事情败露,怕坏了名声,便表面祈求他大哥放过,实际上趁其不备将他大哥一棍子打昏。   打晕之后,还与他商议要谋害他大哥并抛尸,他与大哥手足情深,自然不同意的,香儿姑娘便用美色引诱他,与他欢好之际突然袭击他,两人才扭打成一团的。”   福海说完气急败坏道:“简直无稽之谈嘛!我们与香儿姑娘邻里邻居的,香儿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品我们还不知晓嘛!这便是按头泼脏水,若是真的判了刑,香儿姑娘怕是要推到菜市口砍头的!真是比窦娥还冤了!”   乔琪的一张脸彷佛结了冰。   福海轻声询问道:“马上就到了开堂的时辰,这番说辞若是公布在公堂之上,不论结果怎样,即使又有了证据救下香儿姑娘,但人言可畏,香儿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   他又叹气道:“要说知县也是毒辣,素日里断案的经验都用在了算计无辜百姓之上,昨夜案发时只有两个贼人和香儿姑娘在场。   如今一个贼人已经昏迷不醒,做不了证词了。   就变成了一对一的证言,就算想去找把两个贼人分开审问,再从细微处找出破绽的法子也行不通了。   衙役那边的证据是那两个贼人并没有偷走布帛,所以偷窃之说便没了物证。   后来街坊四邻赶到现场,也仅仅是看到了两人扭打在一起,并不能证明争执的原因,且不说案子最后的输赢。   只说若是审到焦灼处,就得用了刑,香儿姑娘昨日受了伤还没好,就怕难以受住!老奴打听到的就是这样,下一步还请公子再吩咐!”   “知道了”,乔琪边说着边从软榻上起来道:“你去给香儿送早饭去吧。”   福海见乔琪神色自若,也不敢再多问,只遵照吩咐拿了食盒往外走,才走到门口,就看见两名衙役,带着灵香儿出门了。   福海一时纠结着要不要将两人击倒救下灵香儿,又想起如今自家公子还被大皇子盯着,这两个衙役虽不过是末流小吏,但始终是朝廷的命官,若是自己随意打了朝廷的人,连累公子被人抓住了痛脚,那便糟了。   灵香儿见他愁眉不展,只当他是担忧自己,柔声出言安慰道:“福叔,这小馄饨你且放着,我回来再吃,左不过是去公堂上问几句话,你且不用担心。   只是今日午时若是不能回来,还要请福叔再为乔琪哥哥买个午饭,小食街上有家王记的烤鸭不错,虽然不比上京城的正宗,但也颇有一点滋味,可买给乔琪哥哥尝尝。”   她说罢又从兜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福海:“福叔可让店家把烤鸭切片,剩下鸭架做成鸭汤,烤鸭每只要四十文钱,另外还送鸭饼和酱料,还请福叔也给熙熙带出来一份。”   福海知她要去赴的刀山火海的险境,一时心中酸楚,却不知该说什么,只道:“香儿姑娘放心,熙熙这边有我呢!”   灵香儿含笑福了一福,便跟着官差走了。   福海以为灵香儿毫不知情,可实际上香儿的心里又怎么能真没数呢!   她自幼走街串巷的做生意,对人的态度最为灵醒!   这两个官差的态度与昨日截然不同,昨日表现的不耐烦又有点冷漠,灵香儿倒是能够理解,虽对自己来说是险些丧命的案子,可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每日接触的日常,若是每次都感同身受的去同情受害者,那他们的日子可不用过了。   因着觉得这个案子脉络分明,贼人抓了处置了便是,并无半点曲折之处,所以那一丝不耐烦是想要快点抓了人回去睡觉。   今日可就不同,这两人一进门便客客气气的,十分殷勤,可眼睛却把灵香儿看得极紧,昨日审讯后到底如何,他们又岂会不知,明显是已经到了日日办案的差役也对她心生同情的地步,那还能有好事嘛!   灵香儿心中打鼓,表面却怕灵熙和福海担忧,硬是把不安都按了下去,她心情沉重回头望了一眼乔琪家的门,恋恋不舍的和衙役走了。   福海着急的回到家里想和乔琪讨个救香儿姑娘的旨意,可进了家门,却空无一人。   灵香儿随着差役到了公堂上,可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还没等到开审,又等了一炷香时候,知县才姗姗来迟,衙役立刻站成两排,高喊“威武——”   刘知县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   灵香儿心中虽然忐忑,但想着自己对得起天地良心,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总有力量趟过去,灵熙还等着自己照顾,乔琪哥哥还等着和自己定亲!   她挺起胸膛,不急不徐的将昨日发生之事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便静静的等待着刘知县发难,岂料刘知县却道:“民女灵香儿所诉之事与本县所查基本一致,只是此案贼人乃是受了王举人之女王岚以及其婢女巧儿的雇佣作案,今早王氏女与巧儿已经前来本县自首,我大庆朝律法坦白从宽,王氏女自诉并未有过伤人之心,想要弥补受害人损失,求得谅解,便依照程序带王氏及其婢女上堂。”   王岚和巧儿是带着镣铐被压上来的,巧儿早已吓得噤若寒蝉,王岚还抱着用银子减刑的念想。   她一上堂便涕泪横流,跪倒在地,乞求道:“舅舅,我知错了!我愿意赔钱!”   刘知县惊堂木一拍:“大胆王氏女,公堂之上哪有私情!本官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守得是大庆朝的律法,你能否够减刑,是要看受害人是否愿意谅解!”   王岚一听立刻跪扑到灵香儿身边求道:“香儿姑娘!我知道错了!你和布行的刘掌柜有约,如今损失了布帛你也要拿出赔银是不是?我给你一百两,只要你在谅解书上签个字,就能得到你一辈子也挣不来的银子!这样我们便都能摆脱困境了不是?”   灵香儿看她毫无悔改之意,轻叹了口气,抬眸道:“知县大人,民女不能谅解!”   王岚见状大喊道:“灵香儿你想清楚,你不谅解我,不要赔银,你也会吃上官司!”   灵香儿并不理她,只又说了一遍:“民女不能谅解。”   刘知县捋了捋胡须:“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灵香儿抬眸道:“王小姐因为一时之气,便利用家世让穷苦人深陷困境,若是今日我在公堂上谅解了她,虽是摆脱了眼前自己的苦楚,可却无异于告诉那些家境殷实之人,只要有银钱,即便做了不法之事也不会受到重罚,他日伤害起穷苦人来便更加肆无忌惮。   动了恶意便没有回头之路,所得之后果,也应当依照大庆律法承担,民女的困境民女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并不会用这种方式为王小姐减刑。”   刘知县道:“既如此,本案便结了,罪犯张大、张二在作案之时已经身受重伤,后在牢里伤重而亡。教唆犯王氏女王岚及其婢女巧儿,未得到谅解,依照律法判流放辛者库给披甲人为奴!”   王岚一听,一屁股坐在了地下,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哪会干奴婢的活儿呢!   不过她倒是想多了,实际上她没走到辛者库便在半路病死了,巧儿倒是健朗,活活在辛者库当了一辈子干粗活的奴才直到中年才累死。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对于灵香儿来说今日的案件便意外顺利的了结了!   她释然的走出了衙门,便看见福海赶着牛车带着灵熙来接她,两个人手里还提着香喷喷的烤鸭,含笑着对她招手。   灵香儿对着阳光,竟觉得眼眶一湿,她用手抹了一下眼泪,绽出个如花的笑靥奔了过去,柔声道:“你们怎么来了呀?”   福海笑道:“公子让我们这时间来接香儿姑娘的,我俩出来的早便去市场上买了好些东西!”   灵熙晃晃烤鸭:“好香的!姐姐,我们还买了好多菜,回去便做一大桌子好吃的,叫福叔和乔琪哥哥也过来吃呀!”   灵香儿伸手摸了摸灵熙的头。   福海道:“香儿姑娘放心,我一直让熙熙坐车上,她也没累着!”   “是啊,姐姐,市场上可好玩了呢!”   “香儿姑娘,快上来吧,我们坐车回去,怎么说也是去了衙门,回到家中要先跨个火盆子!”   灵香儿听着,只觉得滚滚红尘对她不薄,又想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便问道:“乔琪哥哥呢?”   福海赶着牛车:“公子啊,他说让我们先做好饭,天黑之前,他准回了!”   后堂中,刘知县可就高兴不起来了,他摘了乌纱帽,脱下了朝服瑟瑟发抖的跪着,冒了一头的冷汗,面前坐着一个头戴幂篱的黑衣女子,一把清冷的嗓音:“走吧,我家主子要见你。”

第16章 乔琪轻揽香儿入怀

  刘知县被蒙着头塞进了一顶轿子里,再睁开眼便到了一个暗室,暗室里没有灯火,他只能跟着黑衣女子手中微弱的烛光往前走,下了一阶又一阶的石梯…   他越走心越没底,只觉得膝盖打颤,人也快要走不稳,可这楼梯却好像没有尽头,他全身紧绷,全神贯注...   “啊!!!”突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声,刘知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黑衣女子也并不回头,只冷声骂了一句:“废物。”   刘知县吓得赶紧起身追了上去,可呼吸之间却嗅到了一抹浓重的血腥味...   乔琪身穿月白色金缕衣,头束浅金色暗水波纹发冠,自有种天潢贵胄的矜贵气派。   方才的黑衣女子见了乔琪,单膝跪地道:“殿下。密牢阴翳,您无比尊贵,不应来此。”   乔琪蹙眉道:“贼人如何了?”   “回禀殿下,正扒皮呢。王举人见了这场面吓疯了,刘知县吓得晕死了过去。”   乔琪听了厌烦的摆摆手:“刘知县到底是朝廷命官,若是醒了便让他自己辞官吧,他不公不诚,不配做官,只是需要你再处理一下,让他不将今日之事走漏出去。”   “是。”黑衣女子抬起头,一抹猩红的唇,一张莹白的脸,眉眼是冷的也是美的,眼边还生着一颗泪痣:“殿下佛心,给那知县活路,奴婢一定办妥。”   此时又有一红衣女子千娇百媚的走了过来,她一张瓜子脸,一双水杏眼,整个人柔若无骨。   见了乔琪亦单膝下跪道:“殿下,贼人的皮剥完了,人还没死,可要杀了,还是另作折磨?”   乔琪神色淡淡的,十分厌烦道:“杀了吧。”   他素来不喜欢血腥味,转身便离开了密牢。   他走后,红衣女子回身道:“殿下素来不喜酷刑,今日怎么转性了?这人到底做了什么得罪殿下的事你知道吗,月娘?”   黑衣女子神色一冷:“殿下的心意也是你配猜测的?!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红衣女子娇声道:“十五年前那事的隐情确实与徐秀娘有关,刘皇后当日将所有知情之人尽皆杀死抛尸宫外,不料徐秀娘却没死还被人所救,隐姓埋名的嫁人生女,可惜殿下查到这儿时,徐绣娘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至于可否对其女灵香儿和灵熙透露过当年之事,可就不知道咯!”   “殿下离宫不就是为了追查这件事,亏你还是‘百目’的左都使,竟说些我知道的事情有什么意思?”   百目,是大庆朝最隐秘的特务机构,分为左右两部,一部刺杀,一部暗探,乔琪十七岁奉康仁帝之命掌管百目,已然三载。   红衣女子听了月娘揶揄倒也不恼,只娇笑道:“月娘,你怎么越活越蠢了,都知道我是百目的左都使,我和你一样都是管杀人的!探秘的事我又怎么会知道?我方才不过逗着你玩的!”   “无聊!”月娘冷着脸就要走。   “别走嘛!”柔娘拦住她:“我们再聊聊!那你觉得什么事情有意思?殿下有没有假戏真做对小绣娘动了情?”   她说着越发走近的月娘,在她耳边道:“方才那废物知县醒了,说是扒皮的那个贼人,不过是去那小绣娘家偷了点东西,揍了那姑娘,今日就被殿下趴了皮。我们日日出生入死可没见殿这样怜香惜玉。   月娘妹妹,我看你的千般苦心万般爱恋怕是要付之东流啦!”她边说着边伸出白皙的手指在月娘脸上掐了一把。   月娘冷声道:“柔娘,仔细点你的皮。”   柔娘却依旧笑眯眯的,摇了摇折扇:“要是姐姐说,你也别假正经了,殿下是高龄之花,我看谁也摘不下来,那个广平郡主是堂堂广平王的女儿,何等尊贵,结果怎么样了?我看你还是别想不开,丢了男女寻常的欢爱!”她说着又用手肘顶了一下月娘的胸脯。   月娘冷着脸便要拔剑,柔娘咯咯笑道:“不开窍的傻妮子,不逗你玩了。”   她又伸出一只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把月娘的剑按了回去:“拔剑作什么?闹得就好像你打的过我一样,别气了,姐姐给你赔不是,改日我寻个时机倒去看看那个小绣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回来就和你说,省的你这假正经惦记的心痒痒。”   她完话,扭着水蛇腰,千娇百媚的走了,走了几步又含笑着回头道:“不过你也别担忧,我们殿下他啊,素来对女子不走心!”   她又好像十分惋惜一样啧啧自语道:“可惜也不走肾!唉,真是一朵矜贵的高岭之花啊!”   一边是阴寒冷酷的暗狱,另一边却是热热闹闹的人间。   乔琪走进那条熙熙攘攘的窄巷子,心里才溢出了一丝温情。   仲夏夜的挽风吹走了闷热,带来了丝丝凉爽,市井里炊烟袅袅,灵香儿也忙活着做了一大桌子菜,宫爆鸡丁、总督豆腐、桂花蛋、素丸子汤,炒肝…   另外还有许多福海和灵熙买的街边小吃,烤鸭、黄粉饺,糖酥火烧,炸糕,艾窝窝,灌肠,豌豆黄等。   因着屋里的桌案放不下这许多吃食,又是晴好的仲夏傍晚,香儿便叫福海支了个大圆桌案,放在当院里,摆了满满一大桌子好吃的。   灵熙馋猫儿一样的围着桌案转,撒娇道:“姐姐,乔琪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能先吃一块吗?”   “再等一会儿,乔琪哥哥不是说天黑之前一准儿回来吗?”   “我回来了。”乔琪一边说着,一边笑盈盈的走进小院,灵香儿一对小梨涡笑得甜出了蜜,她迎上前道:“乔琪哥哥,饿了吗?累吗?菜都做好了,等你回来吃饭呢…”   挽风轻轻把香儿面前的碎发吹出个柔软的弧度,她这几日好似长大了一些,整个脸渐渐褪去了圆润的轮廓,越发有个小家碧玉的美人底子了。   乔琪望着在桌边偷偷拿了一块炸糕放进嘴巴的灵熙,拿出一壶烧酒的福海,不知怎得就想起幼时随着陆皇后去外祖母家省亲的时光,心思居然飘忽了起来。   灵香儿一边去抓灵熙的手一边道:“熙熙,开饭再吃呀,快坐好,洗手了吗?”   “洗了呀姐姐!倒是乔琪哥哥才刚刚回来,还没洗手呢!”   乔琪露出个笑:“熙熙说的对,我这就去洗手。”   福海也附和道:“我也洗手去。”便随着乔琪进了屋。   “主子,今日的事了结了吗?”   “嗯。”   福海赞道:“这案子这样麻烦,主子居然这么轻易的解决了,果然没有主子办不成的事儿。”   “那刘知县若是和我讲大庆律法,当晚证据的话,这事情倒是麻烦,可他被我问了几句,竟然急了,不但拿出官威,还叫了王举人家的护院和我耍起混来。”   福海噗呲一笑:“这不是在天家面前耍威风嘛!”   他又紧张道:“只是如此一来主子亮明了身份,岂不是会有麻烦?”福海是乔琪府上的家仆,并不知晓乔琪掌管百目之事。   “不会。”乔琪神色懒洋洋的。   福海听他这样说了,便不再担忧,又搓着手走到近前商量道:“今日香儿姑娘请客,嘿嘿...”   乔琪知道他要说什么,依旧是往常一样的慵懒道:“她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便上桌吧。”   “好嘞!奴才遵旨!”   乔琪是皇子,即使被贬出宫外,即使素日里他只和福海两个人同住,也依旧主仆有别,不能同席。   往日里,太皇太后身边的老麽麽,伺候了一辈子,带大了两代皇帝,才赢得了和主子共膳的殊荣,今日得了主子允许上桌,对于福海来说是天大的恩典,虽然是隐姓埋名的上桌吃饭。   一顿晚膳吃的其乐融融,就如同市井里最简单普通的一家人般温馨,福海喝了几杯烧酒,有了几分醉意,一早便先回去了,灵熙到底身子弱,下午出门逛了一会儿,吃过晚饭就累的不行,灵香儿让她吃了药便先睡了。   这会她便给乔琪泡了杯梅子饮,那梅子饮是灵香儿一早便用井水冰着的,这会子喝着清凉解腻又消暑。   她把梅子饮拿给乔琪,笑盈盈道:“乔琪哥哥你且在这歇一会儿,我收拾了碗筷便回来。”   乔琪把头一歪,一双如玉的手托着,一双桃花眼满含柔情的望着灵香儿,他又绽出个倾国倾城的笑来:“怎好叫我家小香儿一个人收拾,哥哥帮你一起吧。”   灵香儿早被这笑容迷得七荤八素,又听他叫的亲密,不由得想起昨天夜里,乔琪那个轻轻的吻,一下子觉得自己全身滚烫的从头红到脚。   乔琪看着她整个人从白变成红,最后连耳朵尖都好像冒着火,便又起了逗弄她的坏心思,他起身走到灵香儿身边,一把把她拦在怀里,他身上甜而冷的香味便把香儿整个拢了起来,香儿只觉得一颗心不受控制,好似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了。   嗔怪道:“乔琪哥哥,你可不要使坏。”   乔琪也不言语,只将她揽着,贴着她的耳朵柔声道:“可我就是个坏人啊!这可怎么办呢?有一天你发现我是那么坏的一个人,兴许就把我一刀杀了也不一定。”   “乔琪哥哥说什么混话呢!我怎么可能那样做,哥哥救了我一次又一次,我感激还不来及呢!”   乔琪十分不满意似的:“就只有感激吗?”   灵香儿被她问的更羞了:“乔琪哥哥你又逗我!”她猫一样从他怀里钻出来:“我看哥哥喝的比福叔还醉,赶紧回家睡觉吧。”   她边说着边把乔琪推出了门去。   等乔琪走了,她将桌案整理妥当之后,便又去了放布帛偏房之中。   今日一早她便被叫去了公堂,回来便又忙活晚饭,如今终于能细细琢磨和刘掌柜签的字据该怎么办,赔出六十两银子,就等于赔上了灵熙的命,但若是不赔,也断断没有自己的无妄之灾也让刘掌柜跟着一起承担的道理。   好在布帛还剩了一半,灵香儿望着剩下的布帛,脑中那个模糊的念头渐渐清晰了起来,她翻出她娘留下的《苏绣技法》,又穿针引线,在一小块布帛上绣起了图样来。

第17章 香儿战胜危机得收获

  破晓的第一束光推开了墨蓝色的天幕,灵香儿打着哈欠放下了手中的绣活儿。   整整一夜她都未曾合眼,开始只是抱着解决眼前危机的念想去尝试,可越看那本《苏绣技法》脑中的那条线越明朗起来,最后竟然投入到绣法的绝妙之处不能自拔。   她站起身子,活动活动筋骨,又去井边打了清水洗脸来灵醒精神。   望着水盆中自己的倒影那一刻,她却不知怎的想起乔琪昨日问她的那句话:“香儿对我难道只是恩情吗?”   她兀自的发了会儿呆:乔琪哥哥一次次的救她,救她的妹妹,她是感念他的,可那一夜她处于危难之中时,她却并没有真的盼着他来救她,她脑中想的只是布帛不能丢,妹妹的药费不能没。   她心里有许多的情,有许多的事儿,他在她心里还真的不是第一位的。   也正是因为没对他有过期盼,他当日没能赶来,她也没有一丝的责备过他。   可如今,他们就快定亲了,往后的日子她该期盼他,该指望他,该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吗?   灵香儿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她便决定不再去想。   只很快的洗漱完毕,忙活了起来。   今日她起的比平时还早,便爽利的决定做个丝瓜虾仁面片汤。   她先舀出几瓢干面粉,又在面粉里加了点盐,再倒水和面,加盐是给面上劲儿,这样面就会更加劲道有弹性。   她将面揉的光亮后便盖个盆子在上头,把面放在阴凉的地方醒着。   这空当,她又将丝瓜去皮,去籽儿,切片,再抓了一把干虾仁,冲洗干净。   起锅热油,先丢进去点蒜末炒出香味儿,再把丝瓜片和干虾仁丢进油锅里,小火慢慢炒出香味后关火。   面也醒的差不多了,她把面团拉长成宽面条那样,再用小刀切成薄厚均匀的面片,一股脑的倒入沸水里煮个八分熟,再捞进井中刚打来的冰水里过一遍,面片便更加的有韧性了!   最后再把方才炒香的丝瓜虾仁加水炖一会,等到飘香四溢的时候,再扣入面片,一碗劲道咸鲜的丝瓜虾仁面片汤便做好了。   她又另外从门外的货郎手中买了两个烧饼,又煎了几个笨鸡蛋,夹了自家腌的八宝菜一并装入食盒往乔琪家去了。   依旧是福海来接的早饭,乔琪还在睡着,灵香儿送完了饭往家走,才进了家门便有人叩门,她心中疑惑着今日福海送食盒怎么回的这样快。   可走到门口看见的却是布行的刘掌柜两口子。   灵香儿略微怔了一瞬,立马堆出个笑来,甜脆着嗓子道:“正想着吃过早饭去甜水大街寻叔叔婶子商量事情,没想到竟这样心有灵犀,叔叔婶婶先来了,且别站在门外说话,快进屋吧!”   她边说着边热络的把刘掌柜夫妻请进院子里,灵熙正在当院的小桌上吃早饭,见了刘掌柜夫妻,乖巧的叫了声:“叔叔婶子早。”   刘掌柜的内人点了点头,刘掌柜却冷着脸没有言语。   灵香儿先给两人倒了两杯梅子饮,夏日天气,虽是早上,甜水大街到这里也不算近,刘掌柜夫妻自然也出了不少汗,此时正口渴着便也没拒绝,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梅子饮下肚,刘掌柜莫名觉得心中的火气减了不少。   灵熙吃的那碗丝瓜虾仁面片汤丝丝缕缕的香味儿便钻进了他的鼻中。   他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   这时,灵香儿已经端了两碗面片汤过来热情道:“叔叔婶子起的这样早,怕是早饭也没好好吃过,正巧今早做了不少,叔叔婶子先好好吃个早饭吧!”   刘掌柜冷声道:“不必。”   可他口中虽然这么说着,眼睛却不听使唤的往那碗面片汤上瞟,正如灵香儿所说,他们起的早,只咬了两口干烧饼便出门了,走了这许多路,如今倒是饿了。   灵香儿道:“我知道叔叔婶子大老远是为什么来的,我家且住在这里,也跑不成了,叔叔婶子有衙门的正规字据在手中,还怕什么!   若是我不能想到补救的法子,尽管把这房契拿去,赔了叔叔婶子的损失。”   刘婶道:“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香儿柔声道:“我知道叔叔婶子没旁的意思,有什么话,我们一会儿细聊,叔叔婶子先吃口饭吧,过门都是客,何况我们也是旧相识了。”   灵香儿遇贼的事,昨日开堂之后就传到了刘掌柜夫妻的耳朵里。   岷县不大,这案子又牵扯到县中有头有脸的王举人,自然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刘婶子听了这事心里是同情灵香儿的,她家一对孤女,又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她却还没屈服,心中是又心疼她生活不易,又佩服她有几分骨气。   可同情归同情,自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本来昨日下午刘掌柜就要过来,她给拦住了,想着小姑娘经历了那样的事,又上了半日的公堂,给人家一个喘息的机会,可今日一早刘掌柜却再也等不住,早早的便拉了她一起来找灵香儿。   如今她见着灵香儿似乎并没有十分着急,只想着也许她有了主意,刘婶子也不想把人逼得太急,何况那碗面片也真的太香了,她便道:“初次登门,按说应该带着礼物的,可今日来的匆忙,哪里还好意思再留饭呢?”   灵香儿把那碗面片往刘掌柜夫妻面前又推了推:“婶子说的哪里话,又不是多么金贵的东西,和我还客气什么,再客气可就凉了!”   说到这里,刘婶子也不让了,她拿起来勺子:“那就劳烦香儿了,婶子就不和你客气了。”   她说着便先舀了一口汤送入口中,那汤汁看着简单,可却鲜甜适口,新鲜的丝瓜甜滋滋的,干虾仁的鲜味却十分浓郁,一时间她不由得赞道:“香儿这做菜的手艺和绣工一样厉害啊!”   再吃了口浸满汤汁的面片,又多汁儿又有嚼劲儿,这下她也顾不上说客套话了,只管闷头吃了起来。   刘掌柜本来打算将红脸唱到底,如今看着边上那位吃的太香,心中早动了尝一尝的心思,可却不好意思动筷子。   灵香儿察觉到了,赶紧让道:“刘叔也尝尝我的手艺啊!”   刘掌柜冷哼一声,到底吃了,吃了一碗就停不下来,居然又添了第二碗。   两碗面片汤下肚后,又喝了一杯梅子饮,整个人都舒服了起来,一时竟说不出重话了,只开口道:“近日的你遇贼的案子,我们也听说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谢叔婶的关心,只是有些淤青,都是些皮里肉外的伤,擦过药了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我昨日听了还十分担心你呢!”刘婶真挚道。   刘掌柜捋了捋胡须:“那家中可有何损失?”他吃人嘴短不好一开口就兴师问罪,只好绕着弯子把话往布帛的事儿上引。   灵香儿却并不避讳:“不瞒叔叔婶子说,遇见贼人那夜我虽奋力抵抗,但布帛只保住了一半儿。”   刘掌柜皱起了眉头,还没开口,灵香儿便表明了态度:“虽是遭了无妄之灾,但却没有让叔叔婶子跟着损失银子的道理,还请两位放心。”   刘掌柜展平了眉头:“你懂道理就最好了。”   刘婶接道:“香儿啊,叔叔婶子也不想难为你,若是按照衙门立的字据你应该赔偿我们六十两银子,但若是你能把剩下的一半儿按时完成,只赔我们三十两银子就行了。不,二十五两吧,那五两就算我们相识一场,婶子今日空手来给你买礼物的钱。”   刘掌柜看了一眼内人,这事儿在家可没提前商量过,不过也罢了,这灵香儿也是个懂事的,那些布帛本来都卖了也不过能卖五十两,这样算来少收五两也没有损失。   “你若是肯,便随我们去官府重新立个字据吧!”刘掌柜开口道。   灵香儿站起身来,郑重的福了一福:“多谢刘叔刘婶对香儿的体恤,可是昨夜香儿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让叔叔婶子用剩下的这一半布帛卖出更多的银子!”   刘掌柜夫妻互相对视一眼,刘掌柜开口道:“咱们丑话说在前头,灵香儿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样!”   刘婶也接话道:“是啊,香儿,你能有什么办法?”   “叔叔婶子随我看看便知晓了。”   灵香儿说完便转身往偏房走,刘掌柜夫妻也只得跟了过去。   偏房昨夜已经被灵香儿重新打扫干净,剩下的那些布帛也被井井有条的摆放的很整齐。   刘掌柜打量了一眼:“嗯,确实还剩下一半儿货,不过你带我们看这些没绣的布帛有什么用?”   灵香儿也不急着解释,只在抽屉里寻出昨夜一晚没睡,赶制出来的绣样交到刘掌柜手中。   刘掌柜夫妻狐疑的看着绣样,上面绣的是鲤鱼戏水图样,用了八十余种真丝丝线做的平针绣。   每股真丝线为十六丝组成,分成十六分之一位一丝,因着手工精细,上面的两条鲤鱼便是活灵活现肌,每条肌理都绣得细致入微,纤毫毕现!   那湾溪水也绣的毫不含糊,配线则十分注重明暗的配比,瞧着宛如真的一弯溪水般生动,好像那两条大鲤鱼马上就能游起来一般!   “绣的可真好啊!”刘婶子忍不住真心赞叹道。   “虽说绣工好,但这只有一半的货,也断断卖不出原来的价格!”刘掌柜接道。   灵香儿微微一笑:“请叔叔婶子把这布帛翻个面!”   刘掌柜夫妻十分疑惑的把布帛翻了过来,一瞬间,竟然错愕的张大了嘴巴!

第18章 十日后便定亲

  “双面异色绣!!!香儿你是怎么做到的?”刘掌柜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把这料子来回来去看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两尾鲤鱼确实是一面红色,一面蓝色!   这样的绣法不可能大面积使用,手工太过繁杂,可若是用在袖口和领口,就正好合了富家贵人的心思,轻轻翻起袖口,就能和别人不一样,彰显华贵又不会过度张扬,这种优越感正是贵人们梦寐以求的!   刘掌柜一张脸笑成了菜花:“香儿啊!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何不早点说,何必让叔叔婶子跟着着急!”   “以前我也试过很多次,都不成功,这次却是逼到山穷水尽了,竟然恍然开了窍。”她又好似有所感悟一般,“所以啊,人这一生遇见的坎儿迈过去了,也许还有额外的礼物。”   刘婶见她小小的人儿,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捂嘴笑了:“还是都顺顺利利的最好了,不过若是能做双面异色绣,虽然料子只剩了一半儿,都绣好恐怕卖出的价格远不止五十两,若是多卖出了钱,婶子也只留五十两,多的都给你吧。”   刘掌柜虽然瞪了内人一眼,但也没出声反驳。   香儿谢道:“谢谢刘婶刘叔担待,既如此,我们便去衙门换个字据吧!”   “要的,要的!还要去庙里求个符,祈祷这次都顺顺利利的!”刘婶道。   去衙门换字据的事情颇为顺利,灵香儿本想换完字据就回家,可却被刘婶硬是拉去了出云观求平安符。   出云观坐落在半山腰上,夏日的树长得郁郁葱葱,山上倒是阴凉,灵香儿从出云观得了个平安符就下山往家里走,可才没走出几步,就见个老道士带着个小道童迎面往山上走。   正是狭路相逢,灵香儿便侧过身子给那一老一少两个道士让路,可她往左,那老道士便往左,她往右那老道士就往右,灵香儿见状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刘婶子在她身后开口道:“你这道士好不正经,怎好在这里故意拦小姑娘去路。”   那道士却不理刘婶子,只盯着灵香儿神神秘秘道:“姑娘近日可否遭过血光之灾?”   灵香儿抿着嘴没说话。   刘婶子道:“大师怎么知道的?灾都过去了吗?她日后可会顺利吗?”   那道士捋了捋胡须,掐指一算:“唉,这血光之灾虽是过了,可桃花劫却到了!”   灵香儿这才开口问:“道长这话怎么说?”   道士瞄了一眼她身后的刘婶子,轻声道:“姑娘若是信得过贫道便借一步说话。”   灵香儿看了看四处,往来的香客并不少,便跟着那老道士去了离行路不远的树林里,外面的人能看见她们,却听不见她们说话的距离。   那道士开口道:“姑娘有福相,本应该能母仪天下的,可却...”   灵香儿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一个贫穷的寒门女,吃了上顿没下顿,道长你挑好话说,也不能离谱成这样!”   那道士也不急,一眯眼:“姑娘莫要不信,曌帝还是商贾女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按着红鸾星的轨迹,你身边那矜贵之人已经出现了,姑娘你细想想!”   灵香儿听见这话心里一咯噔...   不多一会儿,两人就出了树林,相互拜别了。   灵香儿和刘婶子走的看不见了,那小道童才开口道:“师父,可骗着银子了?”   老道士嘿嘿一笑:“一会儿买烧鸡吃。”   “师父真厉害,瞎话说的真的一样,你怎的就猜到她遇见了血光之灾?”   “傻小子,她身上挂着去出云观求的平安符,手上的淤青还没好利索,难道不是刚出过事端?”   小道士恍然大悟:“那师父说的桃花劫,怎么编出来的啊?”   “蠢徒弟!我不编个桃花劫她能花银子买符吗?她的姻缘好着呢,我从她身上都窥见了九爪金龙的影儿,那还能差得了?!只可惜那九爪金龙杀伐太重,只怕未成真龙就成了真煞咯!”   “什么九爪金龙,师父你又胡诌!”   老道士拍了一下小道童脑壳:“这事能胡说嘛!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们祖师只看帝侯将相,看不破凡人,要么我们能这么穷嘛!还不是祖师选错了术,王侯将相能有几个在街边看相的!”   小道童委屈的揉揉头。   老道士却笑的洋洋得意:“好在她运气好遇见了我,我给她那道符,对普通人是废纸一张,对九爪金龙可就不一样咯!”   “那要是不灵呢,师父?”   “不灵?不灵就不灵呗,反正我们天天卖出那么多符都不灵...”   两人一路说着,却也走远了。   灵香儿中午给乔琪送饭的时候,正巧福海不在家,乔琪慵懒的靠在白梨树下的软榻上晒太阳,他见灵香儿来了,只半眯着眼睛道:“天好热哦,我想束发。”   灵香儿看他好像真受了委屈的样子,心立马软了起来,柔声道:“那我先给乔琪哥哥束发,然后哥哥再吃饭。”   乔琪不知从哪变出了那把黄桃木的梳篦递给灵香儿,香儿一丝一缕的抚着他泼墨一般的乌发,他身上那甜而冷的香便散开来,又钻到她的心里,拨动她的心弦。   乔琪身上总散发出一种若即若离的谴绢风情,让人总觉得他在身边,又觉得他是画上的山水,云里的光,看着和真的一样,却又让人够不着。   灵香儿一恍神,想起了今日山上遇见那老道士,便从兜里掏出那张护身符来,软声对乔琪道:“乔琪哥哥,我今日去了出云观,给你求了张护身符。”   乔琪正闭着眼,享受着灵香儿那双白而软的小手,在他的发丝间游走时的那份舒适。   此时便懒洋洋道:“小香儿还信这些?我倒怕我命太苦,连出云观的神仙也保不住我。”   “乔琪哥哥又说什么怪话,哥哥的命金枝玉贵怎么会苦?!再说了,这是,这是求我们的姻缘的...”她开始是嗔怪,说到最后因为害羞竟成了柔柔的呢喃。   灵香儿素日里是个娇憨的姑娘,明朗又有韧性,这么娇娇柔柔的呓语却是少有,乔琪一时来了想欺负她的兴致。   他便转过头去,从灵香儿手中接过了那个护身符:“我们的姻缘?莫不是小香儿给我施了法术,让夫君一生一世不离心的吗?若是真有那样的符,我倒要去求一张拴住我的小娘子。”   他说完伸手一拉,灵香儿便像只小兔一样跌进了他的怀里。   香儿立刻挣扎着起身,只把那符往回抽:“乔琪哥哥又欺负人了!谁是你的,你的小娘子。”   乔琪转过身去,一双桃花眼望着她的小鹿眼:“如今虽不是,再过十日便是了,你及笄我们便定亲。”   灵香儿一下子觉得羞的透不过气,忍不住扯了扯领口:“可,可是乔琪哥哥,我的聘礼还没攒足呢!”   她扯领口的动作被乔琪捕捉到眼里,她的领襟上绣了一对芷兰花的样子,不知怎的,乔琪竟人生第一次起了一丝想越过那两朵芷兰花去看花下风光的念想。   他本来只是看她软糯想去撩拨她,这样一来自己竟然窘了起来,可他又觉得自己堂堂二皇子,在一个小姑娘面前犯窘实在不应该,便傲娇道:“不是说好要招我入赘,娇养着我吗?聘礼为何还没准备好?”   灵香儿抿了抿唇:“等给刘掌柜交了货,就有了。”   乔琪逗她道:“那香儿可要言出必行,不要想着始乱终弃。”   灵香儿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嗯嗯,我这就回家做绣活儿,哥哥放心,该有的聘礼该买的东西都不会少的,这两日李婶子回来,我便把要买的东西问个清楚,另外乔琪哥哥若是还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尽快写个单子给我的。”   乔琪歪着头,露出个祸国殃民的笑来:“要什么都给我买吗?”   灵香儿好像被千年的狐狸迷丢了魂儿:“嗯!买!若是,若是当下银子不够,那,那我便存钱给哥哥买,反正一生一世那么长,总有买够了的时候。”   她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是一怔,灵香儿臊的天灵盖冒火:她又被他蛊惑的失心疯了,一个小姑娘,还没定亲,说的都是什么浑话,男子还没承诺,反倒先说了要和人家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可这样不知羞的话,又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再收回去也来不及了,一时间竟把她急得眼泪在眼圈打转儿。   “我,我回家做绣活儿了!”她说完这话,头也不敢抬的便往家跑。   乔琪看着她被逗成个红眼睛小白兔,不禁起了一把抓回来揉揉的心思。   正巧福海开了门往家走,就看见灵香儿和个红灯笼一样飞快的从自己身边奔了过去,连个招呼也没来得及打。   又去看自己主子的神色,心中当即明白是主子又起坏了,他闷声道:“主子,有句话奴才还是得说,香儿姑娘勤快、善良也有担当,是个好姑娘,况且还一日三餐的照顾我们饮食,所谓吃人嘴短,主子成日这么逗弄她,奴才觉得不厚道。”   “那我嘴短了吗?”   “啊?”福海语塞,“奴才不是那个意思。”   “她是我未婚的娘子,说几句话怕什么。”   福海惊得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主子!你可别和老奴开这样的玩笑啊!这,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乔琪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来情绪:“所以不是提前十日告诉你了。”   “这?这哪说的啊!主子,您可是,您可是二皇子啊,香儿姑娘她...”   乔琪转过身来,冷声道:“你方才不是说她好嘛。”   “好是好,但...”但这也差的太多了,福海苦着脸,“陛下不会同意的,主子这样做可是要把上京城闹翻了天!”   “闹翻了更妙。”乔琪说完便转身进了屋,留下福海一个人在院子里不知所措。   墙的另一边还有一个更不知所措的人,灵香儿回家才想明白,说要招乔琪哥哥入赘那天她明明喝多了酒呀,乔琪哥哥不是说她什么也没说嘛!   今日那些娇养着的话,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看来自己那日不但说了话,还说了很多,她羞得只把被子蒙在身上,在里面打了个滚儿。

第19章 香儿备聘礼乔琪又撩拨

  乔琪转身回到屋内,将梳篦和灵香儿方才给的护身符一并装入了那个黄桃木的盒子里。   关上盒子那一刹那,他瞥见装着护身符的那锦囊上的图样,是灵香儿悉心绣的连理枝,绣工之精巧自不必再说,似乎又含着一个小姑娘对日后爱情全部的希望。   锦囊的尾端又加了根红绳绑住,大有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意思,乔琪想到她一脸郑重的承诺他要娇养着他那些话,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   他又把那护身符从黄桃木盒子里重新拿了出来,如烛的玉指摩梭着那连理枝,终于好像败下阵来似的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兀自把那红绳拴着的护身符挂在了脖子上,又把那个锦囊放到了衣衫里面,贴身带着。   黄桃木的盒子边还有一抹刚燃尽的纸灰,那是今日上午百目传来的消息:徐秀娘的密信,可能在留给其女灵香儿的陪嫁里。   窗外的白梨树被夏日的软风一吹,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福海却往着枝丫发怔,他心绪烦乱的要命,连午饭也吃不下去。   乔琪的心性他多少了解几分,骨子里离经叛道的紧。   但定亲这等大事,莫说是皇家贵胄就连寻常百姓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自顾自的定亲可不成体统,若是皇上知晓了,雷霆大怒,真把主子贬成个庶人,那可就,那可就和香儿姑娘正好般配?   “不对!”福海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要是皇上雷霆大怒说不定下旨要了香儿姑娘的命,倒时候恐怕灵熙也活不成了。   他想到这里才觉得冷汗涔涔,只在自己的房中来回打转,福海能在乔琪身边伺候多年,乔琪正是看中了此人策略性极差,技能性又极强,说白了就是缺心眼还武功高。   素日里都是乔琪指挥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如今这次便没了主意,他转了两圈后,想起主子出宫前皇上下旨谁都不许再去看望乔琪,但五公子依旧是偷偷来了好几次,于是便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提笔给翎羽写了一封信…   清凉的软风越过围墙,吹到了一墙之隔的另一家。   李婶子去省城串亲戚回来,正拉着灵香儿的手唏嘘:“我才回来,就听说了你遇见贼人的事情,哪里受了伤?如今怎么样了?”   灵香儿莞尔一笑:“不碍事,已经快好了,婶子快进来坐,我且有事要找你商量。”   李婶子便进了小院儿,天气热,两人便在院里的小凉棚里坐下,灵香儿端上了晾凉的炒米茶来,李婶子饮了一口赞道:“香儿做的炒米茶可真香!”   要说这炒米茶的做法,说来也不难,只时十分费工夫,先要将大米淘洗干净后再放入漏勺中控净,再平铺晾干,铺的越薄晾得越快,等到米完全没有了水分,再择一个砂锅烧热,不放一点油,只将米用小火慢慢烘炒着,等到变成深金黄色后再关火。   盛出来放在罐子里,喝的时候就抓一小把加水煮开,不多时炒米便被煮到开花,再拿个漏勺把米花筛出去,剩下的便是炒米茶了。   晾凉以后喝在口中,全是米的香味儿和烟火的熏炒滋味,夏日饮用,可以开胃消暑,尤其对小儿伤食十分有效,因着灵熙身子弱,脾胃也弱,灵香儿每天晾上一大壶炒米茶让她喝着解渴又养胃。   她又笑盈盈的端上几块豌豆黄来,热络道:“扫米茶要配着打小尖①才妙呢!”   李婶子拿了一块豌豆黄放入口中,豌豆香味儿和丝丝的甜味便在舌尖充盈来开,只香的李婶子赞不绝口,她又逗趣道:“我这是托了隔壁乔公子的福,才能吃到这许多上京里流行的小吃。”   灵香儿也不反驳,只低头抿嘴笑了。   李婶子见她的样子,不由得追问道:“你和乔公子怎么样了?”   “不瞒婶子说,过几日我及笄之时,我俩便要定亲了,我自幼没有父母,身边也没有个长辈亲戚,正想劳烦婶子和我讲讲定亲都要准备些什么?”   “啊,女儿家要准备个人的嫁妆...”   “婶子!”灵香儿羞涩道:“我得照顾熙熙,不方便外嫁,说好了乔琪哥哥入赘我家的。”   “呦!我看乔公子不像寻常人家的子弟,若是入赘,他父母可否同意?”   灵香儿蹙眉道:“我也是愁着这一层呢,听乔琪哥哥说他娘过世了,家中还有爹爹,也应是有几房姨娘的,眼前他虽然和他爹闹翻了,可毕竟是父子,总要见面的,若是能请到他家里人商议是再好不过,只是乔琪哥哥的性子,素来任意,他怕是不愿意回家知会他父亲的。”   “他和家里僵到什么程度?若是他爹另外续了弦,家中还有姨娘,又另外生了许多儿子,已经把他赶出来,还真不见得再要他回去了,若是个家大业大的,哪房姨娘不想争产,能踢出一个人来,又岂会轻易的叫家中老爷再把人招回去呢!”   “可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事儿啊,香儿你是还小,你爹又是个眼里只容得下你娘的好男人,你自然无从体会深宅大户里的内斗!   就拿我这次去省城走亲戚说吧,那亲戚不过是个员外,也在家中娶了几房小妾,闹得乌烟瘴气。   男人太多都是那样,像乔琪他爹这种大户人,身边哪还缺吹枕边风的,娘死了就等于没了爹,依我看,他爹这么久都没接济过他一次,怕是不会再找他了!   只是如此一来,他身无分文,又没见到有什么营生,香儿你可要想好了,我们穷人家的姑娘讲究嫁个老实可靠的人,光是生得美,除了带来事端,也不能顶上饭吃啊!”   灵香儿笑笑:“若是真和婶子说的那样,乔琪哥哥的家族彻底不再找他,便是弃了他了,管他们有什么金山银山,既然看不上乔琪哥哥,我们倒也不稀罕他的东西,便不理他们也好,只要乔琪哥哥心中真的不想回去,不在意了,我们便不回去。   至于过日子需要的银子,我和乔琪哥哥求亲的时候便说了,什么活儿都不用他做,他只管做他爱做的事就行。”   李婶感叹道:“要说乔公子这样貌,倒是不愁成亲,可大户小姐真招入赘的,哪有我们香儿这样好的脾性,又会做吃食,寒门小户姑娘里愿意嫁个一穷二白不能营生的相公的也难找,乔公子可真是有福咯!”   灵香不好意思道:“婶子把我说的太好了,乔琪哥哥对我有那么大的恩情,就算不成亲,我也该报答的。”   她又转念道:“说来我都要给乔琪哥哥准备些什么聘礼还望婶子指点一二。”   “我们穷人家也不甚讲究,通常是酒一埕、鹅二只、各布二匹、茶一盒②也便够了。”   灵香儿不想委屈乔琪:“若是想要隆重些呢?”   “那可就多了,聘金、聘饼、八式海味、三牲、鱼、酒、四京果、生果、四色糖、茶叶、芝麻、帖盒、香炮镯金、斗二米...”③   灵香儿一边细细的听着一边用心的记着,直到李婶说完,她才柔声道:“还有个事情劳烦婶子,我家只有我和熙熙,也没个长辈,还请婶子给我和乔琪哥哥做个媒,等到我及笄那日再邀请街坊四邻来我家热闹一番,一是感念大家多年来的照顾,二来也是做个见证。”   李婶点头道:“要的,要的!”她又从怀里拿出两根头绳:“上次我去省城时候,你托我带的,我去街上打听说这两款是如今卖的最好的,我也不会挑,便都买回来送给你做及笄礼吧!”   灵香儿也不推辞,只起身谢了李婶子。   李婶子道:“如今我们小香儿也长大了,这些年真的难为你了,日后家中有了男人,那些贼人也不敢觊觎了!”   李婶子还要回家干活,灵香儿把她送到门口时候,便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包裹,里面装了一盒炒米茶,各式打小尖,还有一块绣好的新料子,递给李婶:“婶子千万不要推辞,一点小小的心意。”   李婶子看她情真意切,也没有多客气,便把包裹收下了。   晚上给乔琪送饭的时候,灵香儿便把整理的聘礼单子一并交给了乔琪,含羞道:“我近日打听整理的,乔琪哥哥看看可还是缺了什么?”   乔琪看她字写的工整娟秀,很是用心,不由得心头一软,柔声道:“我且收着,晚上细细看看。”   灵香儿点点头,彷佛下了很大决心一样问道:“定亲的事情,乔琪哥哥不和家里招呼一声吗?”   乔琪慵懒道:“他们都把我赶出门了,我还巴巴的上赶子做什么。”   灵香儿怕他心里难受,赶忙道:“还有好几天,乔琪哥哥可以再斟酌斟酌。还是不要留下遗憾才好。”   乔琪见她一张小圆脸上细幼的绒毛还没褪去,整个人白白绒绒的和个小兔子一样,却郑重的讲着小媳妇一样的话,不禁又起了逗她的心思来。   灵香儿却浑然不知,仍旧眨巴着一双小兔眼望着乔琪。

第20章 乔琪轻吻香儿眼睫

  乔琪转过身,佯装叹息道:“若是找了家里,他们不同意入赘,来人绑了我回去,可怎么办呢?”   灵香儿认真道:“那,那我就去寻你,和他们说你已经许给我了!”   “若是他们向你要聘金呢?”   灵香儿一双清澈的眼睛,无比真诚:“要多少,我存出来便是,现下没有我就一直存,总有存到的时候!”   “若是利滚利还不完呢?”   “总有还完的时候啊!”   “哦?”乔琪眼尾一挑,露出个浅笑,“那不是把一辈子都搭给我了。”   灵香儿才知道他是逗弄她,羞得红了耳朵尖:“乔琪哥哥,你又逗我。”   她说完又抬眸望向乔琪:“乔琪哥哥,我会养你的,会一直对你好的!”   之后的日子灵香儿果然猛劲用功起来,许是出云观的护身符真的起了作用,这次的双面异色绣便绣的格外顺利,距离灵香儿及笄之礼还有三天的时候,绣活便都工工整整的做完了。   香儿给刘记布行交了货,刘掌柜自然赞不绝口,因着正是暑热的时候,布帛正应着季,十分走俏。   又因着整个岷县会做双面异色绣的只有灵香儿一人,这批布帛刚刚到店一个下午便被订购一空,刘掌柜只怪自己没有多屯些货来赚钱。   照着之前说好的,赚足五十两以后多余的便给灵香儿,所以灵香儿也因着这笔生意足足赚够了五十两,自乔琪来这里不过一个月,灵熙看病需要的一百两银子便赚出了一半。   灵香儿思量着,这次赚的钱是意外之财,这样淹水的布帛几年也遇不上一次,她打算半年后带着妹妹去上京瞧病,如此便还有有些时间赚足银钱,她现下会做双面异色绣便不愁没有生意了,如今手头又得了一笔银子她便想着要稳扎稳打的开个小绣庄才是紧要。   第二日送饭的时候,灵香儿便向福海借了牛车,顺便带着灵熙去甜水大街上逛,一来是这些日子张罗着给乔琪的聘礼,早用当日刘掌柜给她的十五两银子作为定金定了货,如今有了钱便去各家安排送货的日子一并付尾银。   另一方面,也是想寻个好位置张罗开个小绣庄。   灵香儿一路走一路看,见到有空置的铺子便上前去问问,只可惜逛来逛去也没见到合适的。   终于走到王记珠翠楼的边上,看见一间空置的铺子,灵香儿心里十分相中,这苏绣的手工本来就不便宜,加上如今她的主要优势又是双面异色绣,价格自然不会太低,主要便是卖给夫人小姐们的。   这件铺面挨着王记珠翠楼,是岷县卖珠叉簪花的大店铺,每天有不少夫人小姐光临,自己的小绣庄若是能挨着这样的地方便不愁没有了生意。   只是这么好的位置,铺面却空着,租金显然不便宜,她因着不想委屈乔琪,采买聘礼已经花了二十两银子,剩下的三十两若是想租下这样一间铺子,还要进货装潢显然不够。   “莫说这三十两不够,就算把五十两一分钱不花都用在这间铺子上,怕是也无能为力。”灵香儿叹了口气。   她便想着这店面这样的大,她只买个绣工,若是能联系上铺子的主人,可商议一下能不能只租其中一小半儿。   剩下的一大半儿可以重新砌上围墙,再另外租给旁人,若是铺主愿意,她也可以帮助招租。   只可惜打听了一大圈也没打听到这铺子归谁,邻人都只说已经空置了好多年。   因着天色已经不早了,灵香儿只得先带着妹妹回去。   再买菜做饭怕是要晚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灵香儿便在街上买了些特色的小食,装在牛车上往家里赶。   她回到家先安顿好灵熙,给她吃了药,又赶紧让她上床歇息一会儿,看着灵熙精神还不错,才放下心来,将小吃摆上桌,便去乔琪家叩门。   因着她之前说过赚了银子要请客,乔琪和福海也没客气,收整好了就往灵香儿家里赶。   四个人欢欢乐乐的吃了一顿晚饭,灵熙还非常识趣的叫乔琪:“姐夫!”   被灵香儿红着脸训斥了几句,便被福海带着讲故事去了。   吃过了饭后灵香儿要收拾桌子,却被乔琪一把拉住:“让福海收拾吧,他吃的最多,也该干点活儿,你随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他在晚膳的时候喝了几杯果子酒,神态便有些慵懒恣意,如今低着嗓子说话,声音好听的宛如七弦琴。   灵香儿随着乔琪到了他家的小院儿,乔琪翻出个红木盒子拿给灵香儿,他俯下身子的时候,素日里那抹甜而冷的香里,又揉进了一丝果子酒的清冽,乔琪的一双桃花眼更是散着催人欲醉的绮丽风情,灵香儿被他看着一时竟觉得心里发痒,喉咙发干。   黄昏中弥漫着温柔的橘色,夏日蝉鸣,晚风和煦,灵香儿望着面前身姿玉立的绝色佳人,只觉得整个人好像浮在了一场美梦里,有种不愿醒来的沉溺,又种不安稳的心虚。   乔琪对于她来说就如梦里的一团云,枝头的一抹红,夜幕中的那颗繁星,她爱看他,却不敢因为爱意而把这份美好独占。   “发什么呆呢?”乔琪嘴角微微上翘,勾出个和煦的笑来,他把红木盒子递在灵香儿手中:“打开看看。”   灵香儿这才缓过神来,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张的契据,她茫然的拿出一张细看,竟是房契!   “乔琪哥哥,这是?”   乔琪懒洋洋道:“这是我外祖父家的,他们曾经在岷县住过,在这里留下了些祖产,我被我爹赶出来了,身上也没有银子,只好又厚着脸皮住进了外祖父家的祖产里。   方才我听灵熙说你要找铺子,便想起家中还有些产业,你且拿着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灵香儿大概看了一眼,红木盒子里竟有十几张地契,她暗暗惊讶乔琪竟是如此厉害的富家公子,便更加的自惭形秽起来。   “要么,我和乔琪哥哥租个铺子吧!”   “马上就要成夫妻了,还要算的这样清吗?”   灵香儿听着这话,才想起他们就要定亲了,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乔琪轻叹了口气:“香儿,你在心里到底有没有把我看成过要携手一生的人呢?布帛破了要赔银子,你从来没告诉过我,遇见危难也从来想不起我,我在你心中就那么不可靠吗?”   灵香儿见他有些不悦,心急的解释道:“我只是,只是觉得一切好像都不真实,好像够不着乔琪哥哥…”   乔琪看她红着鼻子,一双小鹿眼盈着泪珠,心头一软,只把头俯下来,蜻蜓点水般吻了她眼睛一下,她的泪珠沾在乔琪的唇间,咸而清灵。   灵香儿被乔琪吻了睫毛,因此吓了一跳:“乔琪哥哥,你怎么又使坏!”   乔琪嘴角微微上翘:“这不就够着了。”   灵香儿怕他再突然袭击,不敢再说那样的话,只敢微微点头。   乔琪却不放过她,一把把她揽在怀里,那宛如一把七弦琴的声音,便厮磨着她的耳朵。   乔琪无限温柔道:“和我成亲的事,只愿你有朝一日不会后悔怪罪我才好。”   灵香儿依在他的怀中,竟莫名有了份安心,软声道:“我能怪乔琪哥哥什么呢?”   “怪我是个不可靠的男人。”   “没事儿的,乔琪哥哥不可靠,我可靠啊。哥哥以后靠着我就好了。”   乔琪勾出个和煦的笑来:“他日莫要不认账。”   “绝不食言。”灵香儿说着话便伸出小拇指要和乔琪打勾勾。   乔琪也由着她,两人的小指便郑重的勾在一了一处。   灵香儿回到家中就把她的可靠发挥到了极致,她把红木盒子里的房契按照街巷、朝向、年代逐个记录,第二日一早便驾着牛车挨个去查验,果然各个都年久失修。   灵香儿不禁感叹何止乔琪哥哥靠不住,福叔那么大年纪的人也是离谱。   两人来了岷县一个月,这么多铺子竟然不盘点收拾,租赁出去,只每日在家坐吃山空,一个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一个天天闲逛也不着家,倒真是一对合得来的主仆。   她见着这样的情况,便在街上雇了几个老妈子,勤勤恳恳的盯着,自己也动手干活,不过大半天时间竟然收拾出了好几家的铺子。   香儿昨日看中的那家挨着王记珠翠楼的铺面,原来竟也是乔琪的,这下她心想事成,只等着及笄之礼以后,便赶紧装修一番让铺子开业。   虽然租铺子的钱是省下了,可这样大一间铺面,既要装修又要上货只有三十两显然是不够的,她还得赶紧把其他几家铺子租赁出去,得了银子才能把生意张罗着开张。   雇的老妈子走了以后,灵香儿又忙着整理那些细枝末节,不知不觉的天就擦黑了。   “掌柜这铺子可要租吗?”   “不租,要自家开业的。”她说完才想起来这是身后进来人了,自打上次遭遇贼人以后,她便留下了阴影,虽是在熙熙攘攘的甜水大街上,仍如惊弓之鸟,手中的东西竟“啪”的扔在了地上。   那人走过去帮她捡起来,那双好看的手如烛如玉,灵香儿一下子便认出是乔琪,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忙堆出个如花的笑靥来。   乔琪却蹙眉道:“也不知你是胆大还是胆小,若说胆大,一句话就吓得东西都丢了,若说胆小,又敢天黑了也不回家。”   灵香儿认错道:“乔琪哥哥我错啦!下次再也不了,今日是干起活来,居然忘了时辰!”   她又懊恼道:“熙熙怎么样了?你们可都吃了饭吗?”   乔琪见她干了一天活,头发乱糟糟的,竟还想着雇着别人,心中一软便再也怪不起来,只好安慰道:“今日我让福海给灵熙买了饭,药也按时吃了,倒是你自己可用过饭了?”   灵香儿这才想起今日还真的只用过早饭,看了看时辰,便道:“已经这样晚啦啊,乔琪哥哥怕是来了以后还没逛过岷县的夜市,我们回家接上熙熙一并去转转啊!”   “熙熙今天玩累了,已经睡了。”   灵香儿眨巴着小鹿眼,心想他不在家这一日乔琪肯定纵着灵熙玩儿了,又想起灵熙一定会笑着叫他“姐夫。”不由得红了耳朵尖。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乔琪俯下身来,一双桃花眼盯着她的耳朵尖,这下子红的可不止耳朵尖了。   灵香儿赶忙逃也似的跳开了:“乔琪哥哥,我们快去逛夜市吧!”

第21章 定亲前的七夕节

  夏日的晚风轻抚过灵香儿的脸颊,把乔琪的香也一并送了过来,荡进了少女的心。   两人一并出门,锁好了铺子。   天色正是将暗未暗时候,晚霞的最后一缕金红和墨蓝色的夜幕揉在一起,世界便被染成紫黝黝的一片,而这片璀璨的紫色下面,是层层叠叠的人,鳞次栉比的灯。   甜水大街上今晚热闹非凡,姑娘们都穿着簇新的衣裳,擦着好看的水粉,花团锦簇的拥在一处,三两结对的窃窃私语。   各人手中还都拿着彩纸、通草、线绳做成的小玩意,对着月色祈祷。   灵香儿本来还茫然今晚的夜市上怎会有这样多的好看姑娘,现下看着她们“拜仙禾”才拍着脑门想起今日是乞巧节。   那群姑娘们祝祷结束,便三三两两凑成一簇,娇声笑语着要把手中的彩线穿过针孔。   乔琪见灵香儿望着她们发呆,便柔声问道:“那是什么好玩的吗?你也想要吗?我去给你买。”   还没等灵香儿说话,他便迈开步子往那群少女在的地方走。   正巧人群中发出惊呼声,又有一片七嘴八舌,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热闹。   “晴儿姐姐今日赢巧了!怕是马上要得个好夫郎啦!”   “哎呀!我怎么输了呀!是不是遇不到好亲事了!”   “我穿过了六个,就差一点儿...”   少女们聊着聊着便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说话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转头看见了乔琪,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也闹成了个大红脸。   不知谁说了句:“拜仙禾这样灵验吗?转眼就来位比神仙还俊的公子呢!”   众姑娘听了这话,面上都染了一层绯色,却又都羞怯的不敢正眼去看乔琪。   乔琪今日穿了件汉白玉色金缕衣,束了浅金色暗水波纹发冠,他本就生得芝兰玉树,如此一番打扮更是翩翩风度、矜贵非凡,恐是月宫里的嫦娥见了都要黯然失色。   若是大千世界共有十分颜色,那乔琪一人便独占了六分,剩下的四分才由天下芸芸众生分享,闹得世人见了他才发现众生并无颜色,只能自惭形秽。   他举止温文有礼,声音宛如一把七弦琴般清越:“请问哪位姑娘还有针线,可以卖给我些,我娘子也想…”   灵香儿赶紧过来拉走乔琪,一边道歉:“对不住各位了,他不是本地人,不懂拜仙禾。”   她边忙着把乔琪拉走,边给乔琪解释:“我这几日竟然忙忘了,今日是七夕!我们这里有风俗,未结亲的姑娘要在晚上出门对月讨巧,若是一口气把彩线穿过七枚针孔就算赢巧,来年便会觅到如意郎君。”   他俩一口气走出老远才停住,灵香儿笑道:“乔琪哥哥真是个傻人,对人家说你家娘子想要,既然已经许配人家了,还讨什么巧...”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乔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想起毕竟还有两日才定亲,如今这样说是早了,便自己羞了个大红脸。   乔琪一见香儿的窘态便忍不住起坏,他佯装生气道:“我方才见香儿看的那样入迷,只以为你想要,还忙不迭的跑去讨价,谁知道也还做错了!”   香儿见他如此说着,便软声道:“乔琪哥哥是上京人,不知本地的风俗没错,是我没讲明白。”   她又上前来拉乔琪的衣襟:“难得今天这样的凑巧,正是七夕,夜市热闹的紧,我便给哥哥赔礼道歉,哥哥想要什么尽管挑,我来买。”   乔琪见她整个人和只小兔子一样的卖乖,也不忍心再逗她,只笑道:“那就多谢香儿慷慨解囊了!”   两人便混入人群中,被人潮簇拥着往前走。   今晚的夜市又叫七姐汇,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晚,以至于到处都是密层层的人,密层层的灯,密层层的耀眼货品——琥珀色的镶鸡油黄细框小瓷碗,葱绿色包金的簪花,一堆一堆包着纸袋的果脯蜜饯,各色的胭脂水粉,拖着大红穗子的佛珠,织锦的香囊,西域风情的帽子,昆仑奴的面具,还有穿梭在夜市中提着鲜花叫卖的花娘...   乔琪看重了一个宝蓝色的双耳小花瓶,卖货的姑娘透过琳琅满目的货品不经意的把目光瞥过来,便被乔琪之美貌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竟然十分痛快的用市价一半的价钱把那小花瓶卖给了乔琪。   只让灵香儿感叹人都说秀色可餐,看来生得美真的能省出饭钱。   她才想起自己干了一天活,蓬头垢面的肯定难看的要命,别人便会想乔琪哥哥这朵鲜花…   她越想越恼,这点少女的小情绪终于对准了美丽的始作俑者:“乔琪哥哥今日的发冠倒是束的整齐!”   她边说着边嘟起嘴,还拿眼睛白乔琪。   这份小脾气看在乔琪的眼里只觉得像只虚张声势的小兔儿,让人想伸手顺顺毛,他便真的伸出手去扯灵香儿的衣袖:“我念着今日是七夕节,想和你在一处,可等了你一天也不见你回家,便想出来寻你,因着是我们第一次过节,我便特意打扮了。   如此一说,倒显得灵香儿不够重视了,可她却不愿意认输:“我觉得乔琪哥哥平日带着幂篱的样子倒也不错。”   乔琪佯装叹息道:“想不到灵家的家风这样保守,我还没有入赘,以后就连头脸也露不得啦?”   灵香儿被他逗的噗呲一笑,又嘟嘴道:“就是乔琪哥哥太美了,把我都给显没了。”   乔琪近前一步,双手环住灵香儿,轻声耳语:“原来我家小香儿是吃了飞醋。”   灵香儿刚想否认,街上却开始放烟花,两人便不约而同的抬头去看,墨蓝的天幕上刹那便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漫天飞舞的流光映在两人的脸上,忽明忽暗,冥冥之中,有种说不清的情愫在二人之间徜徉。   有小孩成群结队的在街上乱跑着放烟花,灵香儿突然带笑喊道:“乔琪哥哥,你身上着了火了!快蹲下身来,我帮你扑灭了呀!”   乔琪也不疑她是逗自己的,只乖巧的屈膝蹲在地上,香儿便把他衣角的火星扑灭了,可那件汉白玉色的金缕衣上已经烧了一个小洞。   两个人见了,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向前走去。   再往前便是更热闹的小食摊位,高粱面红煮饼、玉米面贴饼子、玉米面凉皮、荞麦面轧饸饹、榆钱糕等粗粮细作的花样。①   还有馄饨,茶汤,杂碎汤,卤煮火烧,素丸子汤,炒肝,煮小肠,老豆腐,炸豆腐,面茶,大麦粥,杏仁茶,干碗烙,醪糟,杂烩菜,羊霜肠,棋子馒头,帘子棍...②   乔琪没吃过街边小食,觉得十分新奇,灵香儿便小手一挥,慷慨的买了十多种小食来吃。   她今日只吃了早饭,又干了一天活儿,可是饿极了,竟然风卷残云般的吃掉了一大半。   可乔琪却对着满桌小食一副无从下手的模样。   灵香儿笑道:“乔琪哥哥,夜市的小食,你这样斯文吃不香的!”她说着便拿了包着纸袋的铁蚕豆,掏出一颗,往上一抛,接到了嘴里。   又笑盈盈递给乔琪:“要不要试试?”   说完又觉得好像这样市井的模样不合适嫡仙一样的矜贵公子,便又转圜道:“要么,不用抛,直接吃便好。”   乔琪却已经把一颗铁蚕豆抛得老高,他也依着灵香儿的样子吃了一颗,才笑眯眯的问灵香儿:“这吃法是香儿想的?”   灵香儿笑着摇摇头:“是我爹教我的,我娘举止很斯文,看见了要骂的,但我小时候调皮,总和我爹偷溜出来玩。”   “倒也有趣。”乔琪边说着边呡了一口清酒。   正这时,有群小花娘走街串巷的叫卖茉莉,乔琪便挥手招那花娘过来,掏出五十文钱买了一束茉莉花。   又把花插在方才买的宝蓝色双耳花瓶中,推到灵香儿面前道:“七夕节,送给香儿的。”   灵香儿看着那束茉莉出神,终于感叹道:“可真贵啊!今日这样热闹,我也应该拿了女红来卖的。”   乔琪只得摇摇头,他的小媳妇还真是不解风情。   灵香儿又好像恍然大悟一般:“对了,乔琪哥哥,我娘还留给我了一件东西,存在省城的钱庄里,说是等我定亲时才能去取,给我做定亲的嫁妆。”   乔琪抬眼道:“哦?”   灵香儿点点头带着几分娇羞道:“后日我们,我们便定亲了,乔琪哥哥送了那对白玉手镯给我,我也自当回礼,不如明日我们便去把我娘留下的东西取回来,算我送给乔琪哥哥的聘礼,到时若是还少了什么呢,我们便在省城一并买了。”   “好。”乔琪口中应着,目光却漂向了远方,好像十分认真的在听灵香儿讲话,又好像飘忽着去想了别的事情。   这时天色已经全暗了,月亮黄澄澄的,好像玉缎面上被烙出的伤,乔琪和灵香儿已经架着牛车往家赶,灵香儿累了一天,终究还是倦了,她不再拘泥着,轻轻把头靠在乔琪的背上,任由乔琪身上的香去涤荡她的心情。   乔琪也难得正经的赶起牛车来,就像个尽职尽责的车夫,一个温柔体贴的夫郎。   那热闹的灯与人终于散去了,阴翳隐秘的地下宫中,一个全身玄衣的男子对着乔琪单膝下跪道:“主子的事就快成了,可否要功成回朝了,属下明日可要尽快安排好京中事宜?”   乔琪整个人坐在高处的蛟纹金椅上,神态慵懒又高傲,他语气平缓声音冷淡:“回京?泠呀,你不知道我明日要定亲吗?”

第22章 乔琪的一颗心

  第二日一早,灵香儿家的那条窄巷子便被热闹笼着,送聘礼的货郎络绎不绝的往巷子里涌。   灵香儿便忙里忙外的核对着礼单:“聘饼,一担;海味六式,共有蚝豉、元贝、冬菇、虾米、海参、发菜;京果四样,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四色糖,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茦;茶叶、芝麻①...”   其中海味六式中的发菜是必须有的以取其发财之意;四京果选了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便是祝福子孙兴旺,亦含圆满多福,生生不息之意;而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茦,则表示甜密,白头到老的意思②。   至于茶叶、芝麻,则更有深意,因为种植茶叶必须用种子、故以茶叶作礼品,暗喻女子一经缔结婚约,便要守信不渝,绝无后悔③,只是灵香儿家又不一样,是她送给的乔琪,所以乔琪收了这“油麻茶礼”就等于立下了一生一世的承诺,整个人都是灵香儿的,再也不能有悔。   各式聘礼承载着诺言,灵香儿不愿马虎,便仔仔细细的核对清楚完一样,才让挑夫把这样东西挑进乔琪家的院子里,乔琪家也没有旁的人,便由福海出面接收。   忙了好一阵子,聘礼才查点完毕,灵香儿便进入院子去寻乔琪,乔琪今日也早早的梳洗妥当,穿了一袭红袍,黑色束腰,黑皮靴,整个人有种鲜衣怒马小公子的风流气度。   他见了灵香儿,递了块丝帕过来:“擦把脸吧,虽是清晨,暑热也厉害。”   灵香儿笑盈盈的接过丝帕:“乔琪哥哥可用过早膳了?”   “吃了香儿买给我的聘饼,实在没想到香儿聘礼竟送的这样隆重。”   灵香儿羞涩道:“乔琪哥哥打趣我了,我连聘金还没赚出来呢,哪好在礼仪规矩上再委屈哥哥,倒是乔琪哥哥给我的回礼都太贵重了,光是那些房契就够我们穷人家吃用几辈子了。另外还有那对白玉手镯,也是价值连城的。”   她说到这里抬起小鹿眼看着乔琪:“对了乔琪哥哥,昨日我和你讲的我娘也留给我了一份嫁妆,存在了省城的钱庄里,明日我俩便正式定亲了,我家长辈都不在了,我只能把我娘留下的东西交给哥哥,就算是个见证。”   她说到这里倒有些神伤,乔琪温柔的拉住了灵香儿的手,柔声道:“我先随你去岳丈、岳母的墓碑处祭拜,再去省城。”   灵香儿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香儿的父母葬在了岷县附近的山上,两人祭拜之后便往山下走,才走了不远便又见到了上次在出云观遇见过的那一老一少两个道士。   老道士见了灵香儿寒暄道:“贫道与姑娘倒是有缘,短短数日竟又遇见了。”   灵香儿福了福,轻声对乔琪耳语:“上次的姻缘符便是在这位道长手里请回来的。”   乔琪没言语,也没去看那道士,神色上看不出情绪,他只是继续往前走。   那道士却几步追上了乔琪:“公子莫急着走,公子与贫道有缘,可能听贫道说句话?”   灵香儿跟在乔琪身后,看不见乔琪的面色,却恍惚看见那老道好像比了个什么手势,乔琪的目光落在那手势上,脚步停了下来。   老道士殷勤的笑笑:“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便又往前走了几步,灵香儿没跟上去听不见他们说话,只跟着小道童站在远处等着。   她便问小道童:“小师父平日在青云观中参道吗?”   “不在。”小道童又摸了摸后脑勺:“姑娘,你有吃的吗?我和师父今日一早便在这里等着,还没吃上早饭。”   灵香儿听着心里狐疑,她出门前兜了几块蜜饯,此时便拿出来给他了,又柔声问道:“小师父今日一早便来这里了吗?是来做什么?”   小道童平时吃不上零嘴,到底是个孩子,便十分的高兴道:“我也不知道,我师父说是追龙气。”   那老道士不一会就远远的对小道童挥挥手,小道童便别了灵香儿一股脑的追着自己师父跑了。   灵香儿也赶上了乔琪:“这道士和乔琪哥哥说了什么?”   乔琪神色的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没什么,左不过是江湖术士,想赚些银子罢了。”   灵香儿道:“倒是奇怪,那小道童说一早便来了,若是哥哥觉得不对劲儿,他画那符便不带了。”   乔琪伸手揉了一下灵香儿的头:“带着是为了你绣的连理枝。”   灵香儿抿唇一笑,便没有再问,两人便上了牛车往省城赶。   到了存物件的钱庄上,灵香儿交过收据,掌柜细细核验以后,交给了她一个红木的盒子,她满怀期待的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支珠钗。   看着工艺倒是精湛,很是值些银子,可本来是想送给乔琪哥哥的定情信物,如此一来便觉得乔琪用不上了,她面上便显出了几分遗憾。   乔琪接过盒子哄道:“香儿是看这珠钗十分好看,舍不得了吗?”   “乔琪哥哥又来打趣我,这珠叉再好看哥哥也用不上呀。”   “怎么用不上,用处大着呢。”   灵香儿一笑:“哥哥还能带珠钗不成?”   她说完这话又后悔了,生怕乔琪说出以后生了女儿给她带这样的怪话来,便马上改口道:“既然哥哥说用得上,那便给乔琪哥哥了。”   乔琪便十分珍重的接过红木盒子,好好的收了起来。   此时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乔琪便带着灵香儿去了上次翎羽请客那家观月楼,他叫了个雅间,又点了上次灵香儿没吃到的三脆羹。   这三脆羹是用嫩笋、枸杞菜、小蕈(一种真菌)烹饪而成,老汤调味,咸鲜适口的菜色。   “我上次吃着尚可,便想着给你带。”   灵香儿的心噗通一跳,往日里她只看着乔琪的美,念着乔琪的恩,却总觉得他好像雾中的青山看不真切,如今几日的相处下来,她便越发觉得乔琪是个实实在在的人,是她要相伴一生的夫郎。   一顿饭便吃的格外浓情蜜意,两人又在省城买了些稀罕玩意才往回走,到了家已经暮色四合了。   才进到巷子,就见了上次那匹枣红色的骏马拴在乔琪家门外,两人四目相对,便知道是翎羽来了。   灵香儿虽然已经知道翎羽是乔琪的弟弟,但始终没有正式见过面,此刻难免有些慌乱。   乔琪并没有看她,却好似察觉了她的小心思一般,悄悄拉住了灵香儿的手,捏了她的指腹一下。   他又软声道:“你是他的嫂嫂,你是长,他是幼,该她拜访你的,你先回家去,我一会儿带他去见你。”   灵香儿应下了,便赶紧去李婶子家把灵熙接了回来,灵熙已经在李婶家吃过了晚饭,灵香儿将在省城买的一个簪花送给了李婶子,又道了谢便赶紧带了灵熙回家。   灵熙道:“姐姐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明日我和乔琪哥哥定亲,他家里来人了。”   “不是说和家里闹翻了?”   “是他的弟弟。”   两人说话间便回到了自家,灵香儿家一向十分整洁,倒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便赶紧泡好了茶,又拿出了水果点心好好备着,还吩咐灵熙换了件水粉色的新襦裙,又重新给妹妹梳了发髻。   自己也忙活着洗了把脸,又把头发放开,梳了个成熟的样式,另外簪了一支珠花。   才收拾妥当,便响起了叩门声。   灵香儿忙不迭的去开门,来人正是乔琪和翎羽,乔琪见她换了个成熟的发髻,不由得抿嘴一笑,又对翎羽道:“这是你未来的嫂子,灵香儿。”   灵香儿见翎羽穿了一件紫红色锦缎长袍,镶金丝云纹的黑束腰,头上束着金冠,他虽没有乔琪那般惊人的美貌,却也生的容貌俊美,风度翩翩,身形更是笔直英挺,举手投足之间十足的贵公子气质,灵香儿见状暗道乔琪的家世怕是比她猜的还要显赫。   她因着是长,便只对着翎羽点了点头道:“请进来坐吧。”   正巧灵熙也出门来看热闹,此时见到乔琪便开口招呼了一句:“姐夫。”   灵香儿忙把灵熙拉到身前介绍:“这位是乔琪哥哥的弟弟,翎羽哥哥。”   灵熙乖乖甜甜的叫了声:“翎羽哥哥。”   似乎方才那声姐夫刺痛了翎羽的心,他脸色冷冷的,并没有回应灵熙,只对乔琪道:“二哥,你让我来,我便来拜访了,如今我还有事要找你说。”   他说完话又望向灵香儿,想要开口又不想叫她嫂嫂,便别扭的对灵香儿抱了一下拳:“我找我二哥还有些要事,今日就不进了,劳烦你让二哥和我出去一趟。”   灵香儿点点头,一双小鹿眼带着几分哀求的望向乔琪:“那你就快和翎羽弟弟去吧。”   乔琪看她又和个小兔一样,不禁轻笑了一声,转身对翎羽道:“你倒是会求人,我便给你嫂嫂这个面子。”   又嘱咐灵香儿:“我若是回来晚,福海在家,有什么事情你喊福海他都能听见。”   灵香儿娇羞的点了点头,又抬眸看了乔琪一眼,这点小动作落到翎羽的眼中,便换来了两声干咳,灵香儿只得关了门。   她才一关上门灵熙便蹙眉道:“姐夫的弟弟好生烦人,我瞧着他好像不喜欢姐姐和姐夫定亲。”   灵香儿搂过妹妹道:“小小的人哪就那么多的心思,赶紧吃了药便去睡吧,明日有的忙呢。”   她虽是如此对灵熙说,可自己心里也还是打鼓,等到灵熙睡下以后,她又盘点了明日的一应吃食可否齐备,另外又过了遍宾客的名单,自己的衣裙簪花也都检查好了,一直忙活到了半夜,可也没有听见乔琪回来的声音。   地下宫里,泠呀单膝跪地道:“奴婢查验过,却是这个珠花,如今徐秀娘的秘密线索已经到手,今日五皇子正巧到来,时机简直千载难逢,望主子以大事为重,今夜便借机会同五皇子一并回京。”   乔琪露出个嗤笑:“大事?泠呀,你觉得本王定亲不是大事吗?”   “主子,那应只是个权益之计!”   乔琪目光冷冷的:“谁和你说那是权宜之计的?”   他又嗤笑道:“难不成你觉得我堂堂宇文乔琪,是为了得到这个珠花去骗一个小姑娘的心?”   “属下不敢!”泠呀额头沁出了冷汗,“只是属下觉得主子今日这伤,需要将养几日啊。”   乔琪的脸色果然比平时苍白了许多,唇上还染了一抹血色,趁的他无懈可击的美貌之中,又多了三分妖冶,他满不在乎道:“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泠呀走了以后,乔琪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可人还没起来,便又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第23章 定亲礼那日

  弯月静谧一轮悬于天幕之上。   灵香儿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整夜,都没有等到乔琪归家的门声,她脑中不停的胡思乱想:许是他家里不同意他入赘,安排了他弟弟把他绑回家了?   她又开始后悔自己今日不该那样的大度让乔琪和翎羽走。   而正是这一夜,她十分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她人穷色胆大,想凭着一份执着的爱意摘下天上的月亮占为己有,简直是痴。   也正是这一份难以理解的痴恋,让她在及笄这一天像一个真正的女人那样,拥有了一种,叫做梦断丝连的甜蜜心情...   第二日卯时才到,灵香儿便起身去乔琪家叩门,可却无人回应。   她心里知道福海是身怀武艺的家仆,断断不会把觉睡的这样沉,如此一来不是乔琪未归,福海难以解释故意不见,便是福海也连夜离开了。   灵香儿心绪繁乱的回到了家中,可她还不及好好整理心情,梳妆的麽麽便早早的到了。   她素日里不施脂粉,昨日乔琪便特别花了银子给她雇了一个妆发的麽麽过来服侍,她本来不舍得花这银子,乔琪便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了她的脸颊柔声道:“香儿和我定了亲便是小姐了。”   灵香儿知道乔琪矜贵日子过惯了,素日里用起银子全没打算,可又想着他对自己的那份宠溺便依了,只在心中暗暗猜测着他到底管他弟弟借了多少银子能这样如流水般的花,又盘算起手中那些铺面要赶紧租赁出去还账才是。   虽然才隔了短短一日,今日再见到这梳装麽麽她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只勉强的笑了笑。   那麽麽以为她是要定亲了,心下有些小女儿的忐忑,便安抚道:“姑娘好福气啊,老身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新郎官几百人,您嫁的这位是顶尖的姿容,从岷县到省城,麽麽我倒是能拍着胸脯保证没有比这位公子更俊俏的人了,何况对姑娘又宠,真是打着灯笼难遇的好郎君!”   灵香儿听了心绪更为复杂,自己无父无母,无权无势,只是个寒门的小绣娘,若不是那天中午自己无意闯了进去,看见了乔琪哥哥沐浴,若不是后来自己家遭了贼,他见自己无依无靠又遭遇了那样的事,才说了定亲的话,他怕是能找到更好的。   她如此想着便垂下了鸦羽般的眼睫。   灵熙听见了动静,也起身过来凑热闹,她虽然小,可自幼和姐姐一处长大,也是有眼色的,如今看着灵香儿神色不对,便走过去拉着灵香儿的手,探寻的叫了声:“姐姐?”   灵香儿想着妹妹有心疾,乔琪没有回来的事怕是今日也瞒不住了,若是一会儿订婚宴上灵熙才知道恐是更要心疼她,再受了刺激就不妙了。   她便镇定了神色,柔声道:“乔琪哥哥家好像没人,他昨日和他弟弟走了便没有回来呢。”   灵熙听完,先是瞪大了眼睛,即而又安慰道:“姐姐你别怕,我现在去看看,也许就回来了呢!”   她说完便往门外走,灵香儿唤道:“药煎好晾凉了,先吃了药啊!”   灵熙出门到了乔琪家,扣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应,她便喊道:“福叔!福叔!”   依旧没人开门,灵熙恨恨的想着:都是昨日那个坏蛋,把姐夫绑走了!这样一来姐姐怕是又要伤心,又要丢脸了!这人太坏了,有遭一日,我一定要想办法给姐姐报仇!   她恨恨的攥着小拳头,可这时街坊邻居已经陆续醒了,李婶子正出门倒水,见了她过来招呼道:“熙熙啊,你怎么没陪着你姐姐梳妆?方才我好像听见你喊福海呢?出什么事了吗?”   灵熙笑笑:“没事的李婶,今日早上才发现少了点东西,我姐夫便和福叔去买了,才走。”   李婶道:“哎呀,什么紧要的东西非要这会子买呀!可别耽误了事情呀!”   她正说话间,今日做饭的厨子也带着小徒弟来了,正好打听哪家是要办酒席的,灵熙便告别了李婶子引着厨子进了屋。   因着今日要办三桌席面,厨子便早早和两个小徒弟开始备菜。   灵熙着急的进屋去寻灵香儿,才见姐姐今日装扮的十分动人。   因着并非正式的拜堂日子,并不用着吉服,灵香儿今日便穿了一件曳地绣花百蝶裙,又盘了百合髻并簪了流彩的簪花,还带了一对红玛瑙的耳坠子,她面若桃花,樱口红唇,美目流转,竟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灵熙一时间看的呆住了,又想到今日可是姐姐及笄之礼又是和乔琪哥哥定亲的好日子,姐姐这样的美貌却不能被乔琪哥哥看见,便又在心中恨了一遍翎羽!   小院里开始络绎不绝的有街坊邻居进来,李婶子一家忙前忙后的帮着招呼着邻居,厨子也派了小徒弟过来寻问:“已经巳时了,可否要开席?”   灵香儿轻垂了一下眼眸,又抬眸道:“开席吧。”   灵熙蹙眉道:“姐姐,不再等等了吗?”   灵香儿温柔一笑:“没事的,乔琪哥哥若是能回来便一定会回来的,若是遇见了回不了的事,也没关系,我与他早已经交换过信物,下过了聘礼,他也随我去祭拜过爹娘,即便今日不在,这亲也早就订过了,大不了我倒时候去寻他呗。”   可人海茫茫要去哪里寻呢?   灵熙虽然小,却能和香儿共情,点头道:“姐姐说的是,倒时候我陪着姐姐一同去,我听人说过,人和人的缘分是注定好的!”   灵香儿鹦鹉学舌一般重复道:“注定好的…”   可厨子刚上菜,外面就吵闹一片,李婶子急急忙忙的走到里屋,擦了把汗:“香儿啊,你且出去看看吧,来了一群人,说是你的亲戚!”   灵香儿心下狐疑自己哪有什么亲戚了,但依旧出了门去看。   就见当院中,有七八个人围成一桌,十分无礼的去吃桌上给客人备好的瓜子糖果,还把果皮丢的满院子都是。   灵香儿一出屋,一个长脸三角眼的妇人便面色不善的起身,气势汹汹的走到她近前嚷嚷:“好你个灵香儿啊!长大了,翅膀就硬了,连定亲也可以不知会叔叔婶子了嘛!”   原来这个人就是她的二婶,她父母还在世时候一直赖在她家吸血,他父母无奈才搬到了离他们很远的岷县。   当时在原处的铺子也给了他们,可是他们夫妇二人心肠歹毒,做生意竞占小便宜,没多久铺子便经营不下去,又不嫌路远的找到岷县来,被他爹给了笔钱打发出去,并已经说好断绝兄弟关系,再不往来。   可是当他们知得她爹娘双亡之后,还是把灵香儿姐妹卖给了人伢子,想要霸占房产,幸亏当日乔琪出面相救,打走了人伢子,才没让他们得逞。   人伢子从这里吃亏之后,回去把他们好一顿闹,那些人伢子都是乡里恶霸只把两人狠揍了一顿,还霸占了他们的房子做为没有收到人的赔款!   他们两人在乡里吃了亏,便把这火气撒到了灵香儿头上,发誓要把灵香儿姐妹绑回去交给人伢子换回房子,还要好好教训灵香儿一顿出气。   因着听说灵香儿家里有个厉害的,一个人打跑了人伢子四五个人,二叔二婶便早早做了准备,叫了二婶娘家的七八个亲族兄弟一起过来绑人,因着路远,之前又被人伢子折腾了许久,今日才到这里,正赶上灵香儿及笄又定亲。   灵香儿见了是她,也不客气,只冷声道:“我爹早已经和你们说好,断绝了关系,我又哪来的二叔二婶!”   “呸!竟敢不认长辈!你这个小贱货!”二婶说着抬手就要扇灵香儿嘴巴!   灵香儿哪是吃亏的人,一伸手把她的手抓住了,灵熙也在一边冲过来照着她的腿就是一脚:“坏人!敢打我姐姐!”   灵香儿趁机一把推开了她,她吃了两姐妹的亏,伸手就要抓灵熙,被李婶子挡住了:“这孩子有心疾,若是闹出了人命,你们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三角眼二婶也不是吃亏的人,正要和李婶子撕扯,大壮便挡在了自己娘亲的前面,众邻居见状也都站了起来。   他们虽然带着七八个人,可今天来做客的邻居有二十几个人,一下子竟然势单力薄起来。   那二婶见状变脸比翻书还快,她立刻坐在地上哭道:“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家人都是一家子坏心眼啊!那老大夫妻活着的时候偷了我们银子便跑了,逃到这里生孩子买宅子,只让我们没法过日子啦!呜呜呜呜!所谓父债子偿,如今是仗着人多就想不认账啦!”   她家的男人是个贼眉鼠眼的八字胡,那八字胡见自家妇人几句话把邻居都唬住了,便和妻子演起了双簧,走到灵香儿身前指着他喊道:“反了你了!连自家长辈都敢打!来啊,往头上打!我倒要看看你是多狠心,要打死你亲二叔!”   灵熙指着三角眼二婶道:“明明是她先打我姐姐啊!我姐姐才没打她呢!她是自己躺在地上的!”   八字胡冲着灵熙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比你姐姐还坏!看我打死你!”   说着便冲了过来!

第24章 乔琪的宠爱

  吓得灵熙赶紧躲在大壮身后,八字胡看着大壮人高马大没敢动手,便囔道:“这位汉子也得讲理不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灵香儿道:“我爹何时欠过你钱,明明是你赖在我家吸血!”   “你还想不承认!”八字胡又对着众人道:“各位老少爷们儿,这是我和自家侄女儿的事,与各位全无关系,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各位都是外人也不好在这里插手吧!”   他这话说完,邻居里居然有低声赞同的声音,他们也确实不明真相。   三角眼二婶看大家被说动,一唱一和道:“要我说各位今儿就先回去吧!我们把家事处理利落再请各位。”   她这么说完,邻居里便有人带头往外走,不一会工夫,人已经去了大半,剩下的几个人也不过是走到灵香儿面前打个招呼便离开了。   李婶子见状也道:“香儿啊,要不然我帮你找官府吧。”   灵香儿垂垂鸦羽般的眼睫,轻轻福了一福:“多谢婶子和大壮哥方才出手相救,就不劳烦婶子了,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李婶道:“既然是你亲戚,那便好好谈谈吧,我们外人在这也不方便你们说话,便先回了,若是有事你再喊我们。”   她和大壮走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二叔二婶带来的一帮虎视眈眈的亲戚和灵香儿姐妹了。   这对小姐妹把手紧紧拉在了一起。   三角眼二婶笑道:“这下我看谁还能帮你!”她说着便顺手操起了一把扫帚朝灵香儿打来!   灵香儿赶紧把灵熙推在身后紧闭双眼,她能怎么办,妹妹受不了刺激,如今只能生生受住这一下子,护住妹妹才是紧要!   可只听见“哎呦”一声惨叫,那把扫帚却并未落在自己身上。   她狐疑的眯起眼睛,看见三角眼的二婶捂着腰躺在院子里,痛苦的□□着,举目望去,乔琪一身月白色广袖长袍,正站在门口望着自己。   “乔琪哥哥!”灵香儿忍不住冲扑了过去。   乔琪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紧赶慢赶的,也才回来。”   灵香儿一时竟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一个人办定亲宴的时候她没哭,二叔二婶难为她要打她的时候她没哭,邻居纷纷离她而去,她们一对孤女面对着满院子凶神恶煞之人的时候她也没哭,可见了乔琪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听使唤的往外涌。   不知从何时起,她把他当成心上人,开始依赖他,相信他,盼望他。   乔琪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这里交给福海吧,定亲宴搬到我家去吧。”   又招呼着灵熙过来道:“熙熙今天感觉怎样?能不能帮姐夫跑一趟李婶子家,让她把街坊叫到我家去热闹。”   灵熙点点头,出门就去了李婶家。   乔琪转身对福海道:“交给你了。”   福海叹了口气:“我还特意做了件新衣服,这刚取回来穿上,手臂的纱布也刚拆开,想着体面点参加公子的定亲宴呢!”   乔琪拉起灵香儿转身往外走,院里的八字胡二叔才把二婶扶起来,但看着乔琪的容貌气度还有刚才的身手,已经吓得没有了对着一对孤女时的气势,只色厉内荏道:“你!你是谁啊?我家的事轮的着你插手?”   乔琪头也没回:“我是她相公。”   福海叹了口气,关上了院门。   就听见院子里乒乒乓乓,又一阵哀嚎。   乔琪把灵香儿拉到了自家院中,让她坐在小椅子上,自己却蹲在她身前哄道:“我们家小香儿今日长大了,竟然这样漂亮啦!”   灵香儿鼻子一酸:“乔琪哥哥又来打趣我!”   “没有啊!我的娘子我自然觉得天下第一美。”   灵香儿被他逗得一笑,又见他面色似乎比素日里又白上许多,没什么血色,便关切道:“乔琪哥哥昨日是累了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的弟弟呢?”   乔琪轻叹了口气:“是有点麻烦事情。香儿还愿意和我这麻烦人定亲吗?”   灵香儿想着定是他家中情况复杂,也不同意他们成婚,便道:“只要乔琪哥哥不反悔,我就不悔。”   乔琪却垂下的眼睫:“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反悔,让你嫁给我这苦命的丈夫,可我,又不舍得让你离了我去和别人成婚。”   他抬眸凝望灵香儿:“我和你在一起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便鬼,我很怕你有朝一日见我是个宛如鬼魅般的罪人,便离我而去了。”   灵香儿见了他那双眼眸,竟像个无助的孩童,忍不住伸手去抚他的鬓发:“乔琪哥哥吃了我的聘饼,便是我的人了,我会好好待你的。”   乔琪露出个和煦的笑来:“不论怎样都不会食言吗?”   “绝不食言。”   说话间,灵熙便带着李婶子回来了,李婶子一见乔琪寒暄道:“家中的事情可都解决了?”   “解决了。”   李婶笑道:“解决了就好!”又对灵香儿道:“我就说香儿找了个可靠的好人。邻居们都刚走不远,我已经叫大壮去叫大伙了,只是那些菜...”   乔琪道:“不碍事,福海的腿脚快,我这就叫他去馆子里知会,让小二送过来。”   果然不多一会儿,街坊邻居就都回来了,乔琪家的院子也在李婶的帮衬下摆好了大桌子和果脯蜜饯。   福海也回来了,和他一起进门的还有方才颐指气使的二叔二婶,只是这下两人全没了方才的气势,只怂搭着头,鼻青脸肿的进了院子。   三角眼二婶见了灵香儿立刻陪着笑脸道歉:“香儿啊,说来说去我们也是一家人,要怪只怪我俩财迷了心窍,才闹了这样的荒唐事。”   二叔也附和道:“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敢了。”   灵香儿也不看他俩,只问道:“我爹娘可曾偷过你们的钱?”   “没偷过,没偷过!哥哥嫂子还经常接济我们呢!都怪这个死女人财迷心窍,硬拖着我过来的!”二叔当着这么多人面丢脸,此时便把罪过都推在了出主意的二婶头上。   “哎!你怎么乱说啊!不是你嫉妒你大哥生意好,整日回家抱怨,我才帮你想办法的!”二婶还嘴道。   灵香儿不想听他们两个吵嘴,便对他俩说:“今日有这么多街坊在这里,也可共同做个见证,就把我爹娘当年如何接济你们,共欠了我家多少银子写个凭据吧!”   “这...”二叔有点犹豫。   可看看福海又看看乔琪,再看看现下明白事情原委也都唾弃他俩的一众街坊,只好将那字据写了。   他俩签字画押后,灵香儿便将字据收好了,福海道:“滚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两人只得灰溜溜的出门去了,出去以后夫妻俩又各自埋怨了对方的不是,最后二婶家一起来的那些亲戚把二叔揍了一顿,二叔又把他们告上了公堂。   俩人闹成这样,再过不下去,合离分家产的时候又互相撕扯,在公堂上都说了不少对方做过的坑蒙拐骗缺德事,最后县官将俩人各打了三十板子,都流放辛者库为奴,就是后话了。   现下里,两人走了以后,众邻居便欢欢喜喜的喝了一杯乔琪和灵香儿的定亲酒。   乔琪素日里与邻里来往不多,今日倒是颇为和气的和大家喝了几杯。   灵熙因着身子弱,今日折腾了这么长时候,早早就被灵香儿带回去休息了。   灵熙才睡下不久,乔琪便也来了,他今日饮了不少酒,却也不见醉意,只是眼波流转间更像偷心的千年狐妖,美的不可思议。   他见了灵香儿微微一笑:“熙熙怎么样?”   “吃过药,已经睡下了,今日怕是倦了。邻居们都散了吗?”   “差不多了,有福海照看着,你放心吧。”   她的妆发还未及拆下,此时,自然有种与素日里不一样的艳丽颜色。   乔琪将昨日取得那只珠钗拿了出来:“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带上看看。”   灵香儿点点头,拿了珠钗返身进到了屋里,坐在铜镜前想把珠钗带上,可她今日头上的发髻盘的紧,又簪了很多簪花,一时竟忙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位置。   乔琪在她身后温柔一笑,灵香儿道:“乔琪哥哥,你笑什么?”   “笑还不让啊!”乔琪边说着边从她手中接过珠钗,轻轻为灵香儿插在了发上。   铜镜中映出两人的影子,少女粉面桃腮,一双幼鹿般灵动的水眸,朱唇乌发,三分艳丽,七分甜美,算是小家碧玉里的翘楚,身边的公子光风霁月,美貌绝伦,眉目间满是宠溺的为少女带珠钗,真是一对羡煞旁人的佳偶。   灵香儿轻抿了一下唇,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百转千回。   乔琪虽只离开了短短半日,可这半日又那么长,长的足以让她看清楚她的真心,她曾是那么的害怕永远见不到他,又是那么的坚定要天涯海角的去寻到他。   窗外和煦的风擦过檐廊,乔琪修长清灵的手指微微一转,灵香儿头上的珠钗竟然“啪”的一声裂开了。   灵香儿听了声音不可思议的回头去看,那珠钗里竟掉出个纸卷来。

第25章 香儿开了绣庄

  这珠钗的款式并不复杂,只是一支普通的鎏金钗,钗头有颗红玛瑙的珠花,如今那鎏金的钗身从中间断开了,里面竟然是空芯的,还掉出了一张发黄的小纸卷来。   灵香儿狐疑的捡起那张纸将其展平细看,细细的纸卷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的数字:二32,四16,七09...   数字用的两种完全不同的写法书写,看起来居然也全无关联。   灵香儿万分不解的看向乔琪,乔琪略微露出了一丝茫然的神色:“居然内有乾坤。”   灵香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娘从来没和我说过。”   “既然藏得这样深,还要等你成家了才给你看,应是什么沉重的事儿,怕你一人担受不住,非得有了钟情之人才能一并去做。你便仔细留好吧。”   灵香儿便把那纸条又誊抄了两份,一份交给了乔琪保管:“既然是紧要的事儿,总要做个备份,若是不当心弄丢了,乔琪哥哥那里还有。”   乔琪也不客气,便收下了,还一并把那珠钗捡了起来:“明儿去街上问问,应是能修理好。”   灵香儿拿过珠钗细看,并不是从中间折了,而是这珠花本来就有个小小的机关,这么多年封在盒子里没人碰过,如今想带在头上,也是巧了,正好被乔琪碰到了机关。   “我娘只是个做苏绣的绣娘,又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灵香儿心中不解,胡思乱想道:“难道我不是我爹亲生的?!”   乔琪无可奈何,只得劝她:“别瞎猜了,真是这样的事也不用写一串猜不透的数字。”   灵香儿去看乔琪的脸色,只觉得他越发的没有精神,便关切道:“乔琪哥哥你是不是累了?”   乔琪点点头:“确实想回家休息一会儿。”   乔琪走后,灵香儿还是不放心,便给乔琪煲起了补血的乌鸡红枣枸杞汤来。   她利落的换好了衣衫,正巧今日菜品备的足,便拿出一只收拾干净的乌鸡,切成大块,另外又把枸杞子用温水浸透,红枣洗净。,姜用刮去姜皮,切片。   乌鸡焯好了水,便将佐料一并放在砂锅上小火慢炖着。   直道鲜香味飘满小院,灵香儿才略加了些盐,盛好鸡汤装入食盒给乔琪送去。   开门的却是福叔,他满脸堆笑道:“香儿姑娘和公子定下了亲以后便是主子了,送饭的事儿哪好让主子做,日后便都叫老奴去取吧!”   香儿忙道:“福叔说的哪里话,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便好!”   “香儿姑娘宽仁,可这会公子却是睡了。”   灵香儿点头道:“那就劳烦福叔一会把这乌鸡汤给乔琪哥哥热热。”   福海应下了,端着乌鸡汤回到了屋内,巴巴的对乔琪说:“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主子不是和五公子一并出去的吗?怎么竟伤的这样重?”   乔琪卧在榻上,声气比素日里弱了几分,语调却还如往日般慵懒:“翎羽被人利用了,他着急我定亲的事,便跑来劝我,谁知道被人跟踪了,可是花了大力气要杀我,杀了我,最后见的人便是翎羽,连顶罪的人都有了,一下子便除掉了两个皇子。”   福海听闻流下泪来立刻下跪道:“都怪老奴思虑不周,是老奴给五公子写信的,本意,本意是想为公子定亲的事让五公子拿个主意,没成想却差点害了公子!”   乔琪厌烦道:“我又没死,你哭什么!再说我定亲你找翎羽拿什么主意?”   福海道抽泣道:“我怕主子一时兴起,订了亲,日后会紫禁城了该如何是好?天家是不会同意的,万一一怒之下杀了香儿姑娘....我,我就...”   乔琪的眼中泛起一丝寒意:“我的女人,我自然保得住!不用你操心。”   第二日一早灵香儿早早便起来煮了红枣小米粥,煎了笨鸡蛋,又蒸了红糖馒头,拌了各式小菜一并装入食盒去看望乔琪。   今日很难得的乔琪居然亲自来开了门,灵香儿不可思议道:“乔琪哥哥怎么起了?”   乔琪侧过身子让她进来:“就许你一个人勤快,我就成日要像懒猫一样。”   灵香儿见他的面色好像比昨日好了几分,甜笑道:“既然起了,便能吃上刚出锅的馒头。”   她说着便将吃食都摆上桌案道:“今日怎么不见福叔?”   “他做了错事,补救去了。”   “什么错事?”   “昨日叫来了翎羽,害我差点没回来。”   灵香儿没有言语,她并没有因着素日里和福海交好去规劝乔琪,她心里想着乔琪肯定有自己做事的规矩,该怎么做他自然有数,所以并不插手。   只柔声叫乔琪用饭。   乔琪每餐前后都要细细的净手,细细的漱口,他看着总是懒洋洋的,可又处处都做的举止有礼,风度翩翩,可若说他是个雅士,他又总是散发一种冷淡的傲慢感,好似并不把世间寻常的礼制规矩放在眼里,却是一个难得的妙人。   “我是生得美些,可你总是这样看着我,我可是一个男子,不怕把我看的犯了错?”   灵香儿满脸通红:“乔琪哥哥,你又不正经。”   乔琪慵懒道:“我难得说句真心话,却被你看成了不正经。”   “什么叫难得的真心话,以前就都是违心的话吗?”   乔琪抬眸道:“我倒是一直违心的活着,可偏偏对你,没说过违心的话。”   灵香儿再笨也能看得出乔琪最近是有了心事:“乔琪哥哥,我能为你做什么?”   乔琪勾出了一抹笑来:“做我的小媳妇。”   又过了几日,灵香儿在乔琪的饮食上格外上心的滋补着,乔琪的气色终于渐渐和以往无差了,她才开始忙活铺子的事情。   太阳踩在天边露出个小脸儿,灵香儿便出门了,她才到甜水大街上,正见着刘记布行的刘婶子在买红枣,两人便寒暄起来。   刘婶子笑道:“香儿啊,你上次三面异色绣做的真好,有不少夫人小姐还和我打听找你做女红呢!”   “那就劳烦刘婶子了,最近我正想在甜水大街开个铺面,若是铺子开业了,还得请婶子介绍客人。”   “香儿要开秀坊啦?真是恭喜香儿啦!可不知秀坊在何位置,带婶子去看看啊!”   灵香儿含笑应下了。   刘婶子便跟着她去了王记珠翠楼边上那家铺子,刘婶子一看见这家铺面便非常喜欢:“这铺子的位置是真的好,王记的珠钗颇受夫人小姐们的喜欢,如此紧挨着倒是不愁没生意啦,只是这家铺面多年一直空置着,香儿是怎么联络上铺面主人的?铺租贵不贵呀?”   灵香儿略带羞涩的露出个甜笑:“说来不好意思,是我未拜堂的相公家的祖产。”   刘婶子惊喜道:“啊呀呀!我们的小香儿真是好福气啊!如此一来你多年的心愿就算达成啦。”   她又商议道:“香儿啊,你看着铺子这么的大,若是开绣坊怕是用不上全部,不如你赁一半给婶子,反正我之前的铺面也要到期啦,这样我们互相能有个照应,对往来生意都有好处。”   灵香儿正想把铺子租赁出去一半,这样能节省下不少装潢的开销,而且她上次遭了贼人以后,表面上虽然如常,心里却是忌惮的很,虽说铺子开在大街上,可一想到每日黑夜关门那时候便心头一紧。   如此有了刘婶子这样的熟人作伴,倒是安慰了不少,她便愉快的应下了,铺租按市价还略略给了个折扣,就算是回了上次她遇见困难,刘婶子并没有落井下石的情分。   之后的几日,香儿便天天早出晚归的忙活铺子,完全没时间照顾家中事务,得亏福海的手臂恢复了,便每日照顾两家饮食,另外照顾灵熙喝药,乔琪却每日都在天色将暗为暗的时候便出现在灵香儿铺子外面,只是他生得太美,一出门便显眼的不行,如今便真的听灵香儿的话每日都带着幂篱。   这一日,乔琪依旧来接灵香儿回家,他进了铺子,摘下幂篱,正好刘婶子也在,刘婶子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公子,只惊得连夸灵香儿有福气,觅得了这样俊俏、体贴又家境殷实的夫君。   灵香儿被夸得不好意思,乔琪却淡笑着应道:“是我有福气,才遇见了香儿。”   刘婶猝不及防的被甜蜜击中,便寻个理由出门回家不再打扰小两口。   不过半月,这间铺子已经被灵香儿收拾的井井有条,但关键处的巧思却是乔琪的点子,乔琪自幼生活在天下最珍贵的紫禁城中,眼光毕竟卓尔不凡,如此一来,灵香儿的小秀坊便被装潢的雅而不俗,清灵秀致。   转眼间夏天就过去了大半儿,夏末秋初的时候灵香儿的小秀坊便也顺利开张了,正是要换季的时候,又加上铺面位置自然的客流量,还有刘记布行的老客人,灵香儿又会岷县独一份的双面异色绣,算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一时间生意好的忙碌非常。   这一日,时至黄昏,灵香儿正在秀坊里低着头做女红,却绣到了一抹浓郁的胭脂香味,她一抬头,便见一个娇柔妩媚的女子,眼角眉梢都带着掩不住的风情,一张明艳的瓜子脸,肤白胜雪,这一片白一直到了胸脯子的上方,明晃晃的露出一大片来。   灵香儿脑中不由得想起乔琪素日里说过的,广领薄纱裙,想着这位俏丽的姑娘应是上京城来的。   因着如今节气中午虽还有暑热,晚间却有了几分凉意,这女子便在广领薄纱裙外面又罩了一件古烟纹碧霞罗衣,趁着她的皮肤愈发的白了,倒是整个岷县也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可灵香儿素日里做的是夫人小姐们的生意,眼前这姑娘与夫人小姐的气质大为不同,带着一点轻佻又多了一分萧杀。   灵香儿不知怎得就想起了乔琪来。

第26章 做果脯吃

  那女子见她发怔,竟露出了娇笑来:“原来是个小甜豆一般的妹妹。”   灵香儿忙回过神来,笑出一对儿小梨涡,热络的招呼道:“小姐是第一次光临小店吧,想做个什么绣样?”   柔娘步盈袅袅的走到柜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肘撑在柜面上,指甲上涂着大红色的蔻丹,半托着腮道:“妹妹生得真甜美,我一见就好生喜欢,我叫柔娘,你便称我柔姐姐可好?”   灵香儿不觉竟被她盯红了耳朵尖,涩涩的开口道:“柔姐姐。”   柔娘笑道:“可真乖,你这儿都有什么现成的绣活儿,拿来姐姐看看。”   灵香儿便将丝帕,香囊,一应的小巧物件拿给柔娘看,柔娘抿唇笑道:“可都是妹妹绣的?手也真灵巧。”   灵香儿闻着她身上的香,不知不觉竟脱口问出:“柔姐姐,可是上京城来的?”   柔娘千娇百媚的一笑:“妹妹好眼光啊,怎么瞧出来的?”   “家中有人和我说过柔姐姐穿的这样裙子,说是上京城里流行的。”   柔娘一双媚眼含笑盯着灵香儿:“是妹妹相公吗?”   灵香儿还没答话,乔琪便从门外进来了,他今日穿了件碧绿色广袖纱衣,内衬了月白色的双对襟长衫,整个人宛如刚从月上下凡的嫡仙。   柔娘见了乔琪先是一怔,立刻收起了方才的谈笑风生,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乔琪只瞥了她一眼,却并未言语,转而对灵香儿柔声道:“什么时辰了,且得回了。”   灵香儿便如每日一般,先将一篮子做女红的工具递给了乔琪,又从柜台走出来对柔娘道:“柔姐姐,今日怕是要关铺子了,姐姐可有何喜欢的样子,若是挑好了,我今日就帮姐姐装好,若是没挑好,姐姐明日再来也可,若是想要定做也行。”   柔娘道:“那就劳烦妹妹了,不耽误妹妹回家,明日我再来吧。”   灵香儿对柔娘笑笑,便和柔娘一并跟在乔琪身后往外走。   乔琪出门的时候先把灵香儿的小竹篮放在牛车上,又伸手扶了灵香儿一把将她拉上牛车。   天边的繁星露出了闪亮的脸,时下夜风有点凉,灵香儿便有些瑟缩,她自然而然地往乔琪身边偎依着,没有言语。   “冷了吗?”乔琪从身后拿出件外衫,“夜里却是凉,我出门时问灵熙拿了件外衫给你。”   灵香儿接过外衫,套在身上,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身穿广领薄纱裙的柔娘来。   “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灵香儿一双小鹿眼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她扑闪着长睫毛软声道:“方才铺子里那个美人姐姐,乔琪哥哥认识吗?”   “自然认识。”乔琪的声音有点懒,“你不必叫她姐姐,她是我家的丫头。”   灵香儿听了这话,震惊的七荤八素,这样整个岷县也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居然是乔琪哥哥的家丫头?!   “所以乔琪哥哥以后会纳她为妾室?”   这次轮到乔琪震惊的七荤八素,他无奈的发出声轻笑:“这又打哪说起的?”   “我最近看着铺子,有时候作女红累了,便在街上买些话本子看看打发时间,在话本子里看的。”   “你看的什么画本子?”   “《通房妾》”   乔琪嗔怪道:“都瞎看些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又道:“我是入赘你家的,又怎么会纳妾?”   灵香儿听了这话不免有几分心虚,既然是入赘聘金是少不得了,还是得赶紧赚够了银子补上聘金才安心。   便又低声问道:“那她是受了乔琪哥哥家里的托付来找乔琪哥哥吗?”   “自然不是。她最近才来的岷县,是为着给上次那个害你的贼人扒皮的?”   “啊?”灵香儿先是一惊,随即又觉得八成是乔琪又来逗她:“乔琪哥哥又来逗我,那个姐姐说明日还来,倒是我再问问她做什么吧!”   “她能做什么。”乔琪轻慢道,“你若是不喜欢我便罚她回去。”   “我没有不喜欢,光顾我铺子的客人,我欢迎还不及。”   “好,那我便不管了。她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坏的事,你记着你是她的家主便是了。”   说话间牛车便驶到了乔琪家的附近,灵香儿透过院墙望着乔琪家那棵白梨树竟已经结出了果实,她朗声道:“乔琪哥哥家的树结果子了,可做些果脯存下,入冬还可以吃。”   回到家中,看见灵熙正在写字,灵熙如今正好到了该上学堂的日子,可灵熙素来身子弱,每日的功课便落在了乔琪身上,乔琪小时候教导翎羽严厉惯了,他对灵熙也不松懈,倒是个严师。   如今灵熙看姐姐回来了,便放松起来,非要跟着灵香儿去乔琪家摘梨子做果脯。   福海便大展拳脚,纵身一跃打下来一树的香梨,灵香儿和灵熙在底下拿个竹篮子接着,不多一会便接了一小筐。   果脯本来就是上京城中流传的美食,灵香儿知道乔琪是京城人,素日里便经常弄些上京城的小吃零嘴,如此便又拿了今日在甜水大街上买来的蜜枣、苹果出来。   上京城里习惯把不带汁的称为果脯,例如苹果脯、桃脯、杏脯、梨脯等,也称“北果脯”或“北蜜”。而冬瓜条、糖藕片、糖姜片等表面挂有一层粉状白糖衣的称为糖衣果脯,也叫“南果脯”或“南蜜”。①   灵香儿先将各样的水果洗干净,再麻利的把水果削皮、去核,又端来个大盆子,略加些盐把切好的水果块略微的泡上一会儿。   另一边起锅烧水,再依次把泡好的水果大火蒸制半个时辰左右,等水果蒸制软棉状就关火,再将水果放在干净处晾晒,剩下的就是等着几天以后尝到美味的果脯了。   灵香儿做完了果脯又给灵熙煎药,眼下距离要去上京城的日子还有三个月,幸亏绣庄的生意还不错,银子已经筹的差不多了。   “姐姐”灵熙小声唤道。   “正好想叫你来喝药。”灵香儿回眸一笑。   灵熙也不推搪,她从小便是在药罐子里长大的,一碗苦药下肚后,灵香儿给她了一颗糖。   灵熙边扒开糖纸边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带我去绣庄上呀?”   “怎得?想去绣庄啦?”   “姐夫教功课交的太严厉了,简直是想要我日后考中状元呢!”   灵香儿扑哧一笑:“这呀,是说明乔琪哥哥对你一视同仁,不因着你是女子看轻了你呀。”   灵熙愁道:“可男子也不是人人都考得的上状元的。”   “乔琪哥哥说他以前在家里就是这样教他弟弟的呀,说弟弟要是学不好,还要打手板的。”   “哪个弟弟?上次来的,挺坏的那个嘛!”   灵香儿被她逗笑。   灵熙道:“怪不得现在姐夫定亲他弟弟都要来闹,定是小时候被他逼的太惨了,看来坏人也有可怜之处呀!”   灵香儿轻轻推了她的小脑瓜:“胡乱的说些什么!要么这样吧,明日开始,你随我去一次绣庄,在家和乔琪哥哥学一天字。   毕竟这苏绣技法是娘传下来的,我们总不能断了去,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已经会绣好多种绣样了,是我从前太宠着你,你还什么也不会,倒是该学些本事。”   灵熙拍手道:“这可太好了!苏绣再难,肯定也不会比姐夫教的难。”   第二日一早灵香儿便开始起床烙葱油饼,她先舀了几大勺面粉,又将少许的盐,和半壶先滚烫的开水倒在面粉里,烫面。   再倒入清凉的井水,揉成光滑的面团。又在表面刷油,盖上盖子让面醒一会。   这时间便在地里拔下两颗清脆的小葱来,又把葱切成细末,等面松弛好了,便麻利的擀成大薄片,抹上油酥,撒上盐,葱末。又将中间再对折,擀成饼。   再用小火两面烙的酥脆就出锅,饼身柔软多层,满院都飘着烟火气的喷香味。   她又另外做了蔬菜蛋花汤,鱼肉丸子,小拌菜,再一并装入食盒中送去乔琪家里。   今日开门的却是乔琪,灵香儿笑道:“乔琪哥哥,一会牛车借我吧,熙熙大了,想要学学苏绣,这是我家祖传的技法,总不能丢了,便从这开始一日跟我去绣庄,一日跟着你学课业吧。”   乔琪沉思了一会:“说的也是,苏绣是要去学,但课业既然开始了,倒也不能丢,那她去绣庄的时候我便跟她一并去,可以照顾你们两个,也不耽误课业。”   灵香儿心道:这先生当的却是严厉,很是同情了一下妹妹。   又陪笑道:“熙熙身子不好,要么就隔一天一上课吧,等到了上京城,把心疾治好了,再好好的学。”   乔琪夹了一块葱油饼,也许是被这饼酥脆外皮,柔软的内里迷了心,竟然点头同意了:“那便明日跟你去绣庄,今日把课业做完。”   灵香儿见乔琪应允了替灵熙松了口气。   乔琪又问道:“熙熙是三个月之后去京城瞧病吗?”   “嗯,我打算最近就着手安排马车事宜。”   乔琪道:“便不用你操心了,你只管订好了出发的日子,其他的我来安排吧,我在上京有相熟的郎中,明日便通个信件,熙熙的病一定治得好!”   灵香儿听着便十分憧憬:“那就拜托乔琪哥哥了,我就只管多存银子啦。”   乔琪点点头,又抬眸扬起一双桃花眼望着灵香儿:“那我们便在去上京之前完婚吧。” 第27章 偷看《避火图册》   与熙熙攘攘的人间形成鲜明反差的便是暗无天日的地下宫里,可今日这里既没有血腥,也不见刑讯,倒是一团热闹。   柔娘坐在众人中间宛如个说书人一般:“我昨日亲眼见到主子帮香儿姑娘提篮子呢!还伸手拉她上牛车!就和市井寻常的小两口一样的!”   底下一个接话道:“我才不信,主子长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和寻常人一样?!”   柔娘急道:“我哪里是说长相,若是论长相主子自然天下第一,我是说感情,感情,你懂不懂?”   另一个又道:“那就更不信了!我们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他哪里有感情嘛!他比千年寒冰还冷。”   众人纷纷点头。   柔娘也点头:“说也奇怪,主子这是为什么?他可从来不做无用功。”   她又转头对一玄衣男子娇声道:“泠呀,你一定知道!说来听听啊!”   叫泠呀的男子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了。   柔娘悻悻道:“比死人嘴还严。”   月娘从柔娘身后的走出来冷声道:“你们是都嫌命长了嘛!竟生出来包天的胆子,敢妄议主上!”   众人忙吓得一溜烟散了。   柔娘却转头一笑:“本来主子就是叫我们在这里等,无事可做,月娘妹妹,你对和主子定亲的是何人,就一点不好奇?”   月娘并不言语。   柔娘凑上前道:“那妹妹生得虽不算闭月羞花,可也是好看的,尤其特别的甜,而且纯,好像清灵灵的泉水一般看着就让人喜欢。   不过光是这样,也不够让主子动心啊,主子那人你我还不清楚,他哪里有心,但以我多年的男女经验看来,他又像是真的动心了,这可太迷幻了!”   月娘嗤笑道:“柔娘,这世间为何会有你这样的杀手?!简直丢尽了杀手的脸。”   柔娘眨巴着一双杏眼:“有什么丢脸的?我不是天下第一杀手吗?还是皇家御用的杀手,为天子杀人,为百姓除害,正经的五品官,拿俸禄的。我杀人难道杀的不好吗?!若是开一科杀人,我是要拿状元的!”   月娘并不理她,转身也走了。   柔娘又嘟嘴道:“当杀手是为了多赚俸禄,赚俸禄就是为了快活,为了可以在这滚滚红尘中肆意挥霍,因为我热爱这滚滚红尘,所以对着红尘中的八卦之事充满了好奇,有什么矛盾嘛!”   另一边的绣庄之中,灵香儿正在用午膳,因着今日只有她一个人,她便在街上买了小馄饨,才吃了两口,一转身就看见柔娘袅袅婷婷的进了门,灵香儿立马放下吃食,露出个甜笑来,招呼道:“柔姐姐,今日倒是赶得早。”   柔娘道:“为了能早点见到妹妹特意来的。”   灵香儿想着怪不得是乔琪府上的人,讲起话来都和乔琪一般爱逗人,她便抿唇一笑,朗声道:“柔姐姐喜欢什么绣样,今日可细挑挑。”   柔娘果然细致的挑选起来,一边和灵香儿闲话道:“昨日我来这里公子可生气了?”   灵香儿摇头道:“没有。”   柔娘叹气道:“想必公子和你讲过了,我是他的家奴。”   灵香儿没有言语。   柔娘又道:“所以我本来不配让你称我姐姐的。”   灵香儿道:“乔琪哥哥是乔琪哥哥,在我这绣庄里,过门的都是客人。”   她因着不知道乔琪家的规矩,也不便贸然说两人日后都姐妹相称的话来。   柔娘挑了不少的丝帕,付给灵香儿银子的时候,瞥到那碗小馄饨:“香儿姑娘还没午膳?我也正好没用,若是姑娘不嫌弃便让我请一顿吧。”   灵香儿爽朗道:“柔姐姐说的哪里话,到了岷县我是东道主,便应该由我做东。”   她便关了铺子和柔娘一道在甜水大街上逛,又挑了一家岷县做菜颇为出名的馆子。   两人一入桌,小二便上了一壶杏仁茶,如今的天下是宇文家的天下,他们自关外而来,在吃食上自然保留许多关外的风俗,老百姓以君为尊,所以时下流行的还是京城的吃法,这杏仁茶便是从上京传过来的。   灵香儿道:“岷县的杏仁茶怕是没有上京城的正宗。”   柔娘抿了一口,倒是口感细腻,有着杏仁的香味,回口又带着点苦。   两人点了四样菜,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年字口蘑发菜、炒墨鱼丝。   又另外叫了两份主食点心,芝麻卷和枣泥糕。   柔娘夹了一块芝麻卷,是黑芝麻粉,马蹄粉,木薯粉和细砂糖揉到了一起上锅蒸的,蒸好后又把外皮在火上烤过一遍,烤的酥脆之后在撒上了白芝麻,口感便是外酥皮,里劲道,一口下去满满的芝麻香味充盈着味蕾,让人有极大的满足感。   柔娘赞道:“香儿姑娘找的馆子果然绝妙。”   之后的每样菜色都有出彩的地方,柔娘道:“我倒是琢磨明白我家公子喜欢香儿姑娘什么了。”   灵香儿抬起一双小鹿眼等着答案。   柔娘笑道:“我们这样的人最想要的便是人间烟火的日子。”   灵香儿琢磨着这句话,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高门大户的贵人吗?可这位柔娘不是自称家奴嘛。   柔娘也盯着灵香儿的眼睛,她突然靠近灵香儿,轻声道:“香儿姑娘,你和我家公子那个了没有?”   “啊?!”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啦!我对公子也没有意思,我们就当闺中姐妹的聊天吧,因着我家主子素日里对我们非常严厉而且冷漠,完全就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所以我就特别好奇主子若是动情是什么样子的。”   灵香儿怎么也没法把乔琪和冷漠严厉联系在一起,最后便想了他给灵熙教书的模样,才明白原来乔琪哥哥只和她一个人不正经。   她又想起柔娘问的话来,一张脸成了红灯笼。   柔娘笑道:“害羞什么,闺中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话。”   灵香儿还真就没和闺中姐妹说过这些话,她小小年纪娘亲就不在了,妹妹又那么小,再说她也才刚及笄懂得并不多。   但她素来也不是扭捏的个性,虽然十分羞涩仍旧点点头。   柔娘眼睛一亮,就差没拍桌子了,她极力压抑自己的兴奋,竖起大拇指道:“厉害了!香儿妹妹这是把天上的那轮冷月摘下来了。”   灵香儿害羞道:“那日我家遭了贼人,乔琪哥哥可能是为了安慰我吧,就,就轻轻吻了我的额头。”   柔娘深吸一口气,失望道:“就这样?就没啦?”   灵香儿不解道:“那,那还要怎样?”   柔娘翻了个白眼,无比惋惜道:“香儿啊,你该不会以为你们成亲以后就亲亲嘴巴,然后一起睡觉吧!”   灵香儿一脸难道不是吗的神色。   柔娘喝了口杏仁茶才压住惊讶,对灵香儿道:“你跟我来!”   两人付了账,柔娘便带着灵香儿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巷子里,最后走进了一个小院儿。   那小院儿倒是精致,一应假山流水,花草树苗都是主人用心经营过的。   灵香儿道:“柔姐姐,这是何地?”   柔娘得意道:“是我家,我在岷县刚赁的房子,要在这里住好几个月,我便好好的置办了一番。”   她说着又带着灵香儿进屋,屋内装潢更是纱幔罗帐,香薰银台,鲜花红烛一派绮丽的风流。   柔娘道:“香儿姑娘,我虽然是个家奴,但却觉得和你投缘,素日里我身边都是些冷漠无趣的人,你若是不嫌弃,我便常去找你玩可好?”   香儿笑道:“若是柔姐姐不嫌弃我无趣,那自然是好。”   柔娘又带她去看自己的衣裳首饰,都是时下上京城里流行的样子,灵香儿看见很多素日里在岷县看不见的绣样,她细细琢磨着,心中倒是有了不少的收获。   柔娘又神神秘秘的拿出了几本话本子给灵香儿:“香儿,你都要成亲的人了,这些得学会的!”   灵香儿接过那画本子,狐疑的翻开看了一眼!顿时颠覆了过往的眼界!   她只看了一眼,便和那书烫手一样丢开了!   柔娘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只把书捡起来道:“幸亏你是遇见了我这样好的闺中姐妹,不然你和公子成了亲,莫不是就和衣而卧,我倒是好奇我家公子懂不懂这些。”   她又神神秘秘道:“香儿姑娘,你知道吗,我家公子连个侍寝的丫鬟都没有过。”   灵香儿一脸懵懂的望着柔娘。   柔娘耐心解释道:“在大户人家呢,男子初次泄阳以后是要找个丫头过来教授男女之道的!你别看着我啊,我们公子家里这样的差事轮不上我的,但是我们公子却没要过侍寝丫头,早早的搬出去一个人住了。所以啊,我猜他也不会,香儿你便要好好学学,省的闹了笑话。”   之后的一个时辰里,她详细的传授给了灵香儿各种男女之道,最后还异常热情的说灵香儿可以把那些话本子拿回去慢慢看,慢慢研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再问她。   送走灵香儿的时候柔娘无比惋惜道:“可惜你是公子的人了,不然我倒是可以带你见识一下广阔的男子世界,其实个人能力都不相同的。”   灵香儿做贼似的把那兜书带回了店里,偷偷藏好,可越是没见过的东西,便越是好奇,下午做女红的时候她满脑袋都是那些从没见过的图画,终于在暮色四合的时候,关了店门,偷偷去翻看。   她正看的仔细,身后的门竟然开了,乔琪芝兰玉树的站在那里,关切道:“出了什么事,竟然把自己关在里面了。”   灵香儿才想起来他有钥匙,一紧张,手中的《避火图册》啪的掉在了地上。   乔琪手长腿长,竟先一步捡起了那话本子。

第28章 第一次接吻了

  灵香儿赶紧一个箭步冲扑过去,也顾不上许多,死死压住乔琪的手:“不能看!”   乔琪看她这反应更加狐疑:“什么书是我不能看的?”   灵香儿紧张的头晕目眩,心脏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囫囵着解释道:“是,是闺中密友借的,私,私人物品....”   乔琪看她混乱不堪,耳朵根红的都快要滴出血了,更觉得奇怪:“香儿有爱读书的闺中密友?”   是了,寒门中的女子哪有几家会花钱给女儿上学堂识字的呢?   灵香儿不能将柔娘的名字说出,又实在编不出别的人来,于是急中生智,心念一转,决定找个好的说辞来转圜一下,她又发现自己紧紧握着乔琪的手,赶紧抽了回来。   乔琪顺手拿起了那本书,翻看了两页,便丢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灵香儿结结巴巴道:“我,我怕你不会,所以,所以...”   敢情还是善解人意为了乔琪好。   乔琪被她气的笑了。   灵香儿还想着怎样转圜,整个人却被乔琪一把扳过来,她猝不及防的跌入红尘中最美的那双眸子里,整颗心都在微微颤抖着。   那双眼眸今日又与平时不同,往日那份淡漠里闪出一丝侵略的光泽,又有了一番别样的动人。   夏日里的挽风轻抚过窗棂,乔琪的喉结上下滚动,灵香儿的唇肉嘟嘟的,是少女自然的娇粉色,看上去就异常的温暖柔软。   乔琪绝美的面庞又向前逼近了些许,两人简直鼻尖贴上了鼻尖,气息交缠,乔琪那甜而冷的香冲进了灵香儿的心扉。   她的眼睫轻轻颤动,心脏砰砰砰的狂乱跳动,不由自主的用小手攥了攥襦裙的下摆,想要以微不可察的慢动作把头往后移,可乔琪并未给她后退的机会,一只手拖住了她的后脑勺,那甜而冷的香终于和少女柔和的暖香味叠在了一起。   灵香儿虽然刚在《避火图册》上看过亲吻的画面,但当触到乔琪微凉的唇那一刻,脑中却一片空白,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等到乔琪抵开她的牙齿之时,她整个人已经缴械投降,整颗心都沉溺在乔琪的这个深吻之中。   她情迷意乱,她呼吸急促,她全身似乎都要灼烧起来!   随着挽风的徐徐吹入,灵香儿也终于无力的跌入乔琪的怀中,乔琪的眼尾还泛着一抹桃红,眼中划过一抹欲色,他轻轻扯了下领口,声音宛如敲金砌玉:“娘子不必忧心,我会。”   这一把清越的男生落在灵香儿耳朵里,却让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才想起方才偷看《避火图册》被乔琪抓包之事,一时羞得只把已然红肿的下唇又咬出了新的齿痕。   室内荡漾着绮丽的暧昧,灵香儿干咳了两声,默默走到柜台后面,如素日一般把装女红的篮子递给了乔琪。   坐上牛车的时候,灵香儿脑中还在想,乔琪哥哥怎么那么会?柔娘不是说他连个侍寝的丫头也没有过吗?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拿眼睛去打量乔琪,乔琪好像能读懂她的心思一般,悠悠道:“我自幼在课业上便从未得过第二名。”   灵香儿眨巴着眼睛心道:此事还和课业有关系吗?难道聪慧之人连此事做的也比旁人好?   她一路胡思乱想着回到了家,灵熙见她心不在焉,关切道:“姐姐,你是不是今日中午吃坏了东西,我看你的嘴唇也肿了。”   灵香儿伸手挡了一下嘴唇,想起方才乔琪的那个吻来,又红了耳朵根,只含糊答道:“中午吃了辣椒。”   她又赶紧转移话题道:“今日的课业都做完了吗?药都按时吃了吗?”   灵熙一听立马没了精神,便对灵香儿撒娇道:“姐姐,我晚上没吃饱,你便给我做些零嘴吧。”   灵香儿想起家中还有甜杏仁,便起身去给灵熙做杏仁烙,她先将甜杏仁捣碎磨开,等到磨成细沙状时,再把杏仁粉、水还有糯米粉一起搅拌成浆状。   然后便用纱布将杏仁浆过筛,过出的杏仁和米渣子可以用来敷面,倒也能让皮肤白皙滑嫩不少。   留下的杏仁浆还要加如琼脂一起用小火熬煮,等到甜杏仁的香味充满小院儿,琼脂都化了就可以加进去牛奶和糖了,灵熙素日喜欢吃口感偏硬些的杏仁烙,灵香儿便多加了一点琼脂,做出来的口感偏向于杏仁豆腐。   灵熙拍着手等着吃,杏仁烙一做好,便急急忙忙的得了一块,胡乱的吹吹便咬了一大口,杏仁的爽甜夹着牛奶的鲜甘又搭着豆腐一般滑嫩的口感,充盈着她的味蕾,只觉得的人生都好像射入的一道光!   灵熙得了心爱的吃食又逃避了课业,此时整个人高兴的过年一样。   一墙之隔的乔琪素日却里没有吃夜食的习惯,但今日他站在窗边,思量着前几日从灵香儿珠花中得了那串数字的含义之时,竟恍惚的闻到了一股清甜的杏仁味。   这香味竟撩的他一再走神,竟觉得腹中有几分饥饿。   幸得不一会儿,灵香儿便叩门来送杏仁烙了。   乔琪去给她开门,灵香儿一见到乔琪还会想起傍晚的那个吻,她是第一次和男子接吻,难免带着几分念念难忘的羞涩:“方才灵熙吵着要吃小点,便做了几块杏仁膏,想着也给乔琪哥哥送来点。”   乔琪却神色自若,彷佛方才那个抵住香儿深吻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往日在宫中并不喜欢甜食,可自从遇见灵香儿以后竟随着她的口味,隔三岔五的吃起她做的小打尖也颇为得意。   乔琪见了灵香儿害羞的样子,立刻产生了一番撩拨的坏心思,他想看小白兔炸毛,便露出个祸国殃民的笑来:“香儿做的可真好,我却不会,赶明也要翻翻话本子,学着如何做了。”   灵香儿听了这话,知道他是逗她看话本子的事,羞得天灵盖都快冒烟了,便在把食盒塞进乔琪手中之时,趁机用手肘使劲儿顶了他一下,才一溜烟的跑回了家。   乔琪往着灵香儿轻快的背影,只露出个无比宠溺的笑来,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杏仁烙,软糯清甜,还有带着一丝微微的韧,正和他的心意,甚是喜欢呢!   第二日一早,灵香儿才给乔琪送过早饭,灵熙便迫不及待的要跟着姐姐去秀坊。   她终于拜托了严厉的乔琪先生,万分欢快的跟着姐姐上了牛车,一路上居然高兴的哼起了小调,只把灵香儿看的直摇头,妹妹是绝对不可能好学了!   姐妹俩便一路迎着朝阳,伴着蝉鸣到了绣庄,可这时候还早,甜水大街上并没有很多铺子开门,客人自然也没多少。   灵香儿便翻开她娘留下的那本《苏绣技法》先给灵熙讲了个大概,幸得灵熙已经跟着乔琪学习了十几天,识字一事已经大有进益,一边看字,一边听,倒也并不吃力。   随着时间流逝,甜水大街便渐渐热闹起来,绣庄里也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客人,灵香儿便忙着迎来送往,只得把书给灵熙让她自己先背熟理论,了解个大概,好不容易到了午饭的时候,人渐渐少了,灵香儿才得以休息。   灵熙平日难得吃会外面的小食,便嚷着要吃糖酥火烧,灵香儿一向宠着妹妹,自然也应了。   素日里她是不会为了自己站漫长的队去买午饭的,要说这家糖醋火烧夜市一绝,形如满月,黄酥油亮,香气芬芳,酥而不碎,焦而不糊,嫩而不生,醇香可口,酥、香、甜皆备。   店主颇会技术,首先说这一应用具,便十分繁杂,并不是寻常人家能备着的。   先是要支起个大平锅,锅上面还需要特制的三个铁鼻锅盖。   铁鼻上面拴住三根铁链,系在一根杠子上,店主便随时撑着杠子吊起铁锅盖,根据火候在平锅上面来回移动。   另外还需要个添柴的伙计,虽是个民间小吃,这柴也要用的讲究,先在锅盖上面点燃后,再将木炭火取出一部分放到平锅下面,并持续不断地添柴来保持锅面所需的湿度,至于何时添,添多少则全凭经验。   这步做好以后,添柴的与撑杆的还需配合默契,火烧一放入平锅,撑杆的便要立刻将大锅盖压在平锅上面,将火烧加在中间,使火烧两面受火烘烤。添柴的跟着他的节奏掌握火候,这火候十分重要,火太旺容易烤糊,并可能夹生,火太弱烤出的火烧又不脆不酥。   至于糖醋火烧本身则是以面粉、油、糖作为原料,制作时需要先将面粉在锅里用油炒煎,另加香油调味,这称为酥,把和好的面成擀成饼,抹上酥,再抻拉成条,制成多层皮,另在其中加入一些花生米、核桃仁、青红丝等,糖酥火烧的味道便更加香甜。   因着这小吃十分考研功夫,所以整个岷县做的好的不过一家,每日生都排成长龙,灵香儿等了一炷香时候终于买到了,便兜着火烧回来和灵熙分享。   灵熙一口下去果然外皮香酥,内馅鲜甜,顿时感觉读书的阴霾全部散去,人生都明媚起来了。   吃过了午饭,有一会空闲,灵香儿便趁机教妹妹苏绣,首先便是要考考灵熙上午看书把理论记得怎么样了。   可灵熙却磕磕绊绊没记住多少,她托腮蹙眉,终于还是想不起来:“姐姐,二21是什么?”   “什么二21?”   “就是第二大章,第21小句啊!”   二32,四16,七09...   电光火石之间,灵香儿的脑中突然想起了当日她娘的留下的那只珠花中那张发黄的纸条! 第29章 突然要圆房?!   灵香儿虽是想通了,但却记不住那张纸条上写的那些数字,毕竟是那样密密麻麻的一大堆,她又不似乔琪一般过目不忘。   她也并没有多着急,虽是她娘神神秘秘留下的纸条,但她们这样的寒门小户,最大的秘密恐怕便是她不是她爹亲生的这样的事,她早胡思乱想着做过心理准备,因此,便只打算晚上关了铺子回家再看。   这一下午的生意又实在是好,灵香儿忙活的脚不沾地,灵熙倒是在后堂睡了一觉,等到天都擦黑了,灵香儿才忙完,灵熙也醒了。   眼看晚饭时间都已经过了,姐妹俩便去馆子里点了荞麦饸饹来吃。   荞面饸饹是用新鲜的荞麦现磨现做,紧要的是和面的时候要用青石水,选一块鸡蛋大小的青石用火烧红,放入凉水中一激,“嗞喇”一声,青石水就成了,舀一小碗徐徐洒入面盆再揉和成面团,饸饹由此就筋韧耐嚼了。   和别的面条可不一样,饸烙不是用刀切出来的,是靠“压床子”。   把一根像粗木条凳似的木架子架在大铁锅上,一个漏斗状的圆孔对着锅,将和好的荞面一快快揉成团塞入圆孔中,圆孔上方有个盖,形如活塞,只等用力将那塞子压下,条条细丝便入锅,行话是“锅开压、锅开打”① 。   另外煮的时候也讲究火候,时间短了怕生,时间长了怕烂,这其中的精妙也只能靠着经验摸索。等面煮好出锅,接着就是拌油了,把饸烙凉在案板上,拿来上等菜籽油均匀的撒在饸烙上,再用筷子搅拌片刻,一顿美的荞面饸烙就大功告成了②。   两姐妹又捡了些小菜,一顿晚餐便吃的颇为饕足。   吃完了晚饭要往回走,乔琪却并没有来接,灵香儿便赶着牛车和灵熙两个人回去。   一路上倒也顺利,可到了巷子口却看见了李婶子八岁的外甥女来串门,那女孩和灵熙素来是好朋友,只是平日住的远,难得来串门,一对小姐妹见了面便难舍难分,一起央求着灵香儿今日让熙熙去李婶子家住。   灵香儿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她便先回了家煎好了灵熙要吃的药,又装了一篮子新鲜的鸡蛋一并给李婶子送过去了。   安顿好灵熙,她才想起今日还没见过乔琪,便将中午多给乔琪带的糖酥火烧在小火上慢慢烙过,才包在纸袋子里,想拿过去给乔琪尝尝。   再出门时天已经大黑了,巷子里的人都早已经回家休息了。   灵香儿便轻轻敲了几下乔琪家的门,可却都没有回应。   她又小声唤道:“乔琪哥哥,你在家吗?是我呀!”   始终无人应声。   “莫不是翎羽又突然来找了?还是睡着了?”灵香儿正站在原地茫然的想着是要回家呢,还是用钥匙开门呢,毕竟上次冒冒失失的进去还撞见了乔琪哥哥沐浴...   她还没想完,就感觉身后有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整个人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崖山的密林里,尸骸遍地,鲜血把翠绿的青草都染成了红色,乔琪身穿正红色暗金线莽纹袍,负手立于尸骸之间,他颇有些不耐烦道:“巴尔木,这山高水长的,你还巴巴的赶着来送死。”   对面站着的是个小山一样的壮汉,他做胡人打扮,手里拿着硕大的流星锤。   这人是胡羌国出了名的勇士,大庆自建国起便与胡羌不太平,绵延百年的主君更迭,和睦时便是互相通婚,公主和亲,紧张时便兵戎相见。   以往大庆朝是占上风的,只是数年前胡羌国出了个厉害的小王爷赤炎君,此人无论治国还是疆场都锋芒毕露,一度所向披靡,攻开了大庆朝的肃北边境。   对面是皇子亲征,大庆自然也要出个皇子鼓舞士气。   若论到文武双全,那整个大庆朝便没有比乔琪更合适的人了,乔琪应了这差事,领兵冲到肃北,开局便将失了的城夺了回来,还一剑刺穿了赤炎君的肩胛。   赤炎君输了一仗,并不服气,只可惜当时他们的老君王要归西了,他急着回去抢皇位,便只好退了兵。   这场皇位之争,乱了胡羌国整整三年,最后赤炎君成功登基,还收复了周边的各部落使胡羌更为强大。   他所做的一切最终目的便是为了攻下大庆国。   可一想到大庆便忍不住让他想起有一剑之仇的二皇子宇文乔琪来。   赤焰军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得到了密报说乔琪被赶出了宫外,自然没有了重重防备,便马不停蹄的安排高手一波又一波的刺杀乔琪。   可岷县离着北境虽然不远,但毕竟是大庆朝的国土,若说没有内奸与赤炎君里应外合的话,如此多的胡羌国杀手又怎么可能进得来。   乔琪便一直不动声色的派百目暗查着奸细的动作,今夜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可信的人都用上了,只留下福海在家保护灵香儿安全。   现下站在乔琪面前的巴尔木,便是赤炎君麾下的一名猛将,此人是赤炎大勇士,赤炎君派他出来显然是不惜一切要杀了乔琪。   巴尔木双目通红:“宇文乔琪,我今日便是来给我哥哥报仇的!”   这人有个双胞胎哥哥,前几日趁着翎羽来找乔琪的时候,带着上百名勇士夜袭了乔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琪,乔琪当时受了伤,对方百人却都丢了命,其实乔琪本来不会负伤,只是他当日太着急赶回去参加明日的定亲宴,心里有了一丝急躁,高手过招,招招致命,这一点疏漏,便成了他的弱点。   虽是将养了几日,其实并未全好。   但宇文乔琪是谁,天下第一,即使受了内伤,今日将巴尔木带来了人杀个片甲不留也不在话下。   他甚至没再受一点伤,只不耐烦道:“你们一波波的非来求死,扰的人烦。”   巴尔木却朗声大笑:“宇文乔琪,我打是打不过你,但我今日就要你自绝于世!”   他才说着,突然从天上飞下一个人来!   灵香儿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喉咙发紧,头晕目眩,她隐隐约约好像看见了一个红衣男子的身影,和一张惊艳绝伦的脸,她嘴唇翕动,只能发出柔弱的气声:“乔琪哥哥...”   又觉得喉咙更紧了,简直要窒息,她这才发现被一个小山似的壮汉半锁着喉咙。   “宇文乔琪,我听说这是你的未婚娘子!怎么样,是你死,还是她死?”   乔琪的目光冷而轻蔑:“就凭你,也配威胁我?”   他说话间伸手一指,灵香儿只看见一束白光,接着巴尔木便轰然倒地,甚至血都没有迸溅到她身上。   巴尔木的喉咙破了一个大洞,倒在地上才血流入柱。   灵香儿这才缓过口气张望周遭环境,可山林里本就漆黑一片,只有树缝间隐隐洒下的月光,她还没看清什么状况,就有一双微凉的手挡住了她的双眸。   她能认得出那双手的温度,还有那抹永远让她心神荡漾的甜而冷的香,她试探着唤道:“乔琪哥哥?”   乔琪温柔的应了一声,便轻揽着她的腰肢,一下子离了地面,灵香儿只有种踏在云上,成了仙女的恍惚感,在睁开眼,就见了一片清泉映着粼粼的月光。   苍山翠绿,虫鸣鸟声,宛如人间仙境。   她转过头去惊道:“乔琪哥哥,这是哪里啊?发生什么事了?”   乔琪的脸被月色映的没有血色,可却美的宛如千年的鬼魅,他惆怅道:“这可怎么办呢?被我未过门的小娘子发现我是个会杀人的坏蛋了,怕是不愿意和我成亲了!”   “怎么会!”灵香儿发现自己说的太急,又羞得转过身道:“乔琪哥哥杀的都是坏人!”   她再转回身,乔琪却背靠着一棵大叔坐下了,还闭上了眼睛。   灵香儿急忙奔过去,伸手去晃他的手臂:“乔琪哥哥,你醒醒呀?你没事吧?!”   她的手触到乔琪的身体,只觉得乔琪滚烫无比,连面色也变了,染了一抹绯红,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眼睛却没有睁开,也没能再张口回答灵香儿的话。   灵香儿的心像被锥子猛扎,只心疼的快要流出血来,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她颤抖伸出手要扶起乔琪,口中却软声哄道:“我带你回家吧乔琪哥哥,回家就没事了!”   可她还没走几步,就有一个熟悉的音声拦住了她:“香儿姑娘,快把公子放下。”   她一抬头,居然是福海,灵香儿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福叔,乔琪哥哥这是怎么了!你快救救他啊!”   福海急忙去探寻乔琪的脉搏,可这一把脉,他的面色却沉了下来。   灵香儿急道:“福叔,乔琪哥哥怎么样?”   “这,这...”福海却在这时候目光闪烁,欲言又止,把灵香儿急得简直要疯了。   正这时候,柔娘却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她飞快的俯身探了一下乔琪的脉搏,又看了眼福海,露出个不可思议的笑来。   灵香儿早已经被他们吓得魂飞魄散,只急切的追问道:“柔姐姐,乔琪哥哥到底怎么了呀?”   柔娘笑道:“香儿别急,你若是愿意救他,他很快就没事了。”   灵香儿这才稍稍有了几分安心,只把头点的小鸡啄米一样:“只要能救乔琪哥哥,就算拿走我的命也行。”   柔娘道:“不用拿走你的命,只要你现在嫁给他。”   “啊?!”灵香儿不明所以。   柔娘看了看福海,福海非常自觉的走到了听不见她们说话的地方。   柔娘道:“好香儿,还记得我借给你的《避火图册》吗?”   灵香儿懵懂的点点头。   “记得就好,赶快和公子圆房,他就还能活!”

第30章 成亲?

  原来乔琪自幼学习过他外公家一脉的纯阳功夫,这功夫能让内力精进飞快,但不能破身。   本来宫里是不准学的,可乔琪去外公家省亲,偷偷见了,他过目不忘,当时思量着这功夫宫里人都不会,小男孩的心性,只觉得独一无二的便是了不得的,回到宫里自己便练习了。   因着天赋异禀,乔琪还练的成绩斐然。   本来也不是会了这门功夫就不能成亲了,只是破了童子身这门内家功夫便算废了,乔琪自幼长在宫中,什么样厉害的师父都有,没有了这门童子功夫,武力也差不到哪去。   可此时偏赶上他前几日受过内伤,并未全好,方才一人斩杀数百名高手之时,又把内息调到最鼎盛处,最后为了灵香儿使出了致命一招,因着旧伤的缘故,一下子再也没有办法把各家内息调回正途,几家的内力在他体内乱窜,几个时辰就要筋脉尽断而亡。   要救回乔琪也不难,只需废了一门内力,不让内息充盈溢出,他便能自己调息顺畅了,只是如今筋脉已经尽满,若是用他人的内息强硬的压进去废掉他一门功夫,便会在新功力注入体内那一刻直接溢破经脉,乔琪就会当场毙命。   所以这最保靠的办法,便是立刻破身,废去一门纯阳童子功。   灵香儿并不知道全部状况,更不知道乔琪是皇子,她被突然迷晕撸来,才反应过来被劫持,便又被乔琪所救,蒙着眼睛到了这里,乔琪又突然要死了,此时也来不及去细细思量别的,只一心惦念着乔琪的安慰。   柔娘不便透漏皇室的隐秘,便隐去了乔琪是皇子之事 ,只讲了乔琪如今就要筋脉尽毁的状况。   灵香儿自然担心的不行,可听到乔琪有办法可救又稍稍有点安心。   按理说她和乔琪两情相悦,也已经定过亲了,那是早晚的事,而且乔琪是为了救她才一时情急闹成这样子的,以前乔琪也救了她那么多次,怎么说她都不该拒绝。   可这幕天席地的,边上还站着柔娘,远处还立着福海,会不会也太狂野了点?!   灵香儿红着脸,低着头,声若蚊蝇:“柔姐姐,只有这一个法子吗?”   柔娘想了想:“也不是,还可以阉了,应该也能废去纯阳之身。”   “那倒也不用。”灵香儿抿了抿唇。   “是当然不行,也没有人敢啊,若是那么做了岂不是要被公子切成肉糜。”   两人四目相对,唯今只有一个法子了....   灵香儿觉得整个人都羞得发烫。   柔娘先开口道:“这地方是我们的暗哨,那边有个山洞,我让福海把公子背进去。里面还有个天然的温泉,也方便妹妹沐浴。”   柔娘果然唤来福海把乔琪背进了洞里。   柔娘和灵香儿跟在后面走,柔娘劝道:“我知道香儿是正经姑娘,不应如此行事,可如今公子性命攸关,却也顾不得许多了,若是妹妹觉得心里过不去,可在这先和公子拜堂,我和福海也正好能做个见证,左不过你们早就定过亲了,成亲也是这几日的事。”   灵香儿羞涩着点点头。   几人进到山洞之内,居然别有洞天,内里有一汪温泉,使得仙气袅袅,还有香花红烛,显然是常在这里等消息的柔娘为了舒适布置过的,另有个软榻供人休息,还有石桌石凳,上面摆了杯盘。   柔娘道:“便稍稍收整一下吧。”   福海接道:“我去洗杯盘。”又拿下了腰间的葫芦:“我这还有酒。”   灵香儿掏出丝帕,在温泉里沁了水,来给乔琪擦脸上的汗,乔琪得了一丝清凉,居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灵香儿柔声唤道:“乔琪哥哥...”   乔琪勾了勾唇,似乎非常疲惫。   福海见乔琪醒了,忙冲过来跪在他身前:“都怪老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才让香儿姑娘身处了险境!也害了公子...”   乔琪只烦躁的摆摆手:“回去算账。”   福海含泪道:“是是!现下公子还有紧要的事儿。”   乔琪被他哭得十分心烦,只冷声道:“滚!”   福海想到虽然自己一辈子没成过亲,练的是童子身的功夫,但男子对于洞房花烛之事显然应该是心急的,又见了柔娘的眼色,转身便跟着柔娘赶紧出去了。   乔琪只觉得累,便又蹙着眉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灵香儿却紧张的七窍冒烟!他们方才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入心,只在心中努力的回忆着《避火图册》上的内容,越想便脸色越红,最后简直要压过洞房中的红烛了!   她嘴唇发干,喉咙发紧,随手便拿起了福海放在桌上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福海是老酒鬼,喝的酒剧烈无比,一口下肚,灵香儿被呛得咳了出声!   又觉得头也晕乎乎的,全身更加燥/热,她便走到温泉处,借着泉水洗了把脸,立刻觉得脸上的火辣缓解了不少,又脱下了外边穿的襦裙,露出一双雪白修长的腿,坐在温泉边上,只把一双小白脚放在水中打晃。   水花四溅,沾湿了她的里衣,又加上方才被吓出的一身冷汗,此时便十分难受,她一咬牙,借着酒劲儿脱下了里衣,只穿着一件肚/兜,跳进了温泉里。   泉水温柔的划过少女的肌肤,带走了之前的燥热,沐浴过后,灵香儿倒觉得身子清爽了起来,只是酒劲好像上来了,头脑越发的昏了。   她踉踉跄跄的从温泉里出来,又脱下了已经湿透的肚兜仍在一边,直接贴身穿上了里衣,摇摇晃晃的往乔琪身边走去。   轻轻唤道:“乔琪哥哥。”   乔琪方才一直闭着眼睛尽力调息,此时已经缓过了一口气,便睁开了一双桃花眼,见到灵香儿穿着里衣往他身边凑,因着没有肚兜,竟然有了波涛暗涌的上下摇摆。   灵香儿本来生得是个甜美少女的样子,素日里的打扮也是活泼清纯的样子,乔琪竟从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身材,一时只觉得口干舌燥,赶紧把目光避了过去。   可灵香儿已经到了他身边,她想到乔琪可能会死,一时间情难自控,眼泪婆娑,借着酒劲儿胆子也大了起来,她整个人趴在乔琪的腿上小声抽泣着:“乔琪哥哥,我一定会救你的!”   再一抬眸,一双幼鹿般的眸子汪了一池秋水,更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因着方才喝了酒,她的小脸染了一抹绯红,眼中含了几分素日里没有的迷离,发髻也在稍有些凌乱,耳边的两屡碎发,还有些湿哒哒的垂着水珠,更要命的是,因着她只穿了里衣贴在了乔琪身上,身体的温/热乔琪也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方才好不容易压制调节的内息一刹那好像更加风起云涌了。   乔琪只得闭上眼睛,努力克制。   灵香儿却不明所以,她不知自己如今这般又纯又欲的风情,对乔琪是多么大挑战,只当乔琪是伤的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又想起柔娘说若是不能废去一门纯阳功夫,乔琪哥哥几个时辰便会死了。   她急忙重整旗鼓,去回忆《避火图册》上的做法,可上面大多是男子主动的情况,虽然乔琪哥哥说他会,可现下情况也显然主动不了了,她用心琢磨了一番之后,觉得理解了要领,她终于坐在了乔琪的身上,想了想又伸出双手钩住了乔琪的脖颈。   然后她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可如今这样也是骑虎难下,又想起乔琪说他会,她便可怜巴巴的把一张小圆脸贴在乔琪的颈窝处讨主意:“乔琪哥哥,我,我之后该如何做了?”   少女的暖香钻进鼻中,她柔软的发丝,滑腻的肌肤,轻盈的带着点乞求的软声呢喃,还有贴在脖颈处那种又舒服又痒的温柔触感。   乔琪真恨不能一把推倒,把她压在身下使劲欺负。   可他又是那样的珍惜她,他想给她一个天下最隆重的成婚礼,想和她拜了天地高堂,郑重地对夫妻对拜后,明媒正娶的让她躺在红烛罗帐中,成为他的人。   他不想委屈她,这样不明不白的开始他们的第一次。   他脑中如此尽力克制着,但他又爱着她,想要她,还是一个二十岁的热血男儿,于是身体便不听话的的有了自己的主见。   灵香儿并不知道乔琪在努力隐忍着,只当他是身受重伤不便行事,心里只想着要救他的命,急的不行,才想起昨日那个吻,这个是会了的,于是她便咬了咬下唇,又抬起一张小脸,轻轻的抬起了花瓣般娇艳的嘴唇。 第31章 成亲了!   可最后那个吻却只落在了乔琪的面颊上, 她想起自己答应乔琪的聘金还没给,如此行事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趁人之危呢。   她咬着下唇蹙眉思量,终于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 软声开口道:“乔琪哥哥, 欠你的聘金我会尽快存出来的。”   她说完又害羞的把脸埋在乔琪的胸口蹭了蹭。   乔琪本来还想着再努力克制一下,正极力的调理内息,可此时见了灵香儿粉嫩的小脸, 含情又含羞的小鹿眼, 还有那一抹不合时宜的心忧, 竟有种说不清的欲说还休, 欲拒还迎...   他喉结上下滑动, 只硬撑着偏过头不去看她。   她似乎也有所犹豫, 只抿着唇垂着眸, 红着脸, 散开的发不经意蹭在他的颈间,只扰的他心头也发痒。   她是那么的软又是那么香,乔琪一时间只觉得心跳如鼓, 那双桃花眼中里往日那些冷淡的、肆意的、轻慢的、满不在乎的神色全都消失殆尽了,连平日对着灵香儿的那抹绮丽谴绢的温柔也变成了深沉的直白的欲色,满是侵略的张狂。   他如烛的玉指轻轻的抬起灵香儿的下颔。   少女方才饮了杯烈酒, 此时面色绯红, 因着那份对乔琪的担忧, 眼中还噙着一汪清灵的泪, 看的人只更想欺负!   乔琪只觉得一股说不清的灼热充盈着全身, 不自觉的呼吸也沉重了起来, 内息更是再也控制不住的在体内奔涌!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 双眼似乎都有了血丝, 素日里那些仔细藏好的那份肆意不羁的张狂,终于敛也敛不住!   他被最原始的欲望支配着,宛如一头猛兽好像就要把灵香儿揉碎、吞噬!   重重的吻落在了灵香儿的耳鬓、脖颈、唇上!   乔琪全没了往日的温柔,她在他的怀中就像个要入虎口的绒绒的小白兔,只能任着他拿捏。   最后的一瞬,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又发疯似地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乔琪全身汗涔涔的,灵香儿眼圈还红着,她整个人侧过身去,缩成了更小的一团。   乔琪将只手搭在灵香儿的肩上:“泡个温泉吧!”   灵香儿也觉得全身湿哒哒的难受,想撑起身子却怎样也撑不起来。   乔琪却依旧精神昂然,他打横抱了灵香儿,往温泉走去。   泉水冒出婷婷袅袅的雾气,灵香儿抬眸对上乔琪的眼睛,雾里看美人,确实更有一番风情。   但是,等等,她怎么觉得美人有点不怀好意,她只是不经意瞥过去的,这美人宛如天上的冷月一般不可亲近,如今怎么就这么平易近人了,不过一个眼神怎么就走过来了...   这一次乔琪显然温柔克制了很多,让她恍若跌入了一个甜蜜而欢愉的梦中。   她脑中不禁想起乔琪的话:“我自幼课业便没得过第二名。”   此时竟又种心悦诚服的感觉,灵香儿终于全无力气的倒在乔琪的怀中,乔琪在她眉心吻了一下,柔声道:“从此我便是香儿的人了。”   他又用手指刮了灵香儿的鼻尖一下:“香儿可不要始乱终弃才好。”   灵香儿心想:她这是凭借着爱意把天上那轮冷月摘下来占为己有了,又怎可能不好好珍惜着。   只是这般龙精虎猛的冷月还真有点无福消受,她想到这里又红了耳朵根,赶紧潋了神色垂眸点点头。   乔琪知道她正羞着,便又故意撩拨她,伸出双臂环着她,灵香儿此时身子乏的紧,便如个乖顺的幼兔,又被乔琪抱着到了软榻上,她太累了,身体才一接触软榻,便沉沉的睡着了。   乔琪把薄被往她身上压了压,又从身后环着她,她的发丝缕缕的痒着他的脖颈,他也并不躲,只透出个温柔宠溺的笑来。   可他却并没有睡着,见着灵香儿睡熟了才又悄悄的起了身。   他穿戴整齐后,去外面叫了远处守着的柔娘和福海来,吩咐柔娘去灵香儿家中取两套她素日穿的衣服明日一早连着早膳一并送过来,又遣了福海回去守护灵熙。   他安排妥当,才又返回山洞里,静坐调息起来,一直到天色将明未明,乔琪才满身是汗的长吁口气,这猝不及防的劫难总算过去了,没了这门纯阳的童子功,他身上的功力便只剩下七成了。   他转头看灵香儿睡得正熟,心中不免又隐隐浮现出一丝不安:他和她已然成婚,定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本想着成亲之前慢慢将自己的过往透露给她,可却没想到竟面对了这样箭在弦上的情况,若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会不会怪他瞒着她呢!   他不由的揉了揉眉心,心中辗转着该怎样对她徐徐讲清才不至于吓到她。   她本来是热闹人间的一朵芬芳小花,应该一生一世长在向阳处的,沐浴着风和雨露,却总能在风雨后开的更加动人,可如今他却因着一份私心的爱意,将她占为己有,把他拖进了漫长无边的沉夜里。   这一夜似乎过于惊心动魄,灵香儿虽然素来性子坚韧,有了什么苦难,转头就振作起来,但此时在睡梦中,难免露出了小姑娘脆弱的一面,她似乎发了什么可怕的梦,蹙着眉心,轻轻嘤咛着。   乔琪见了便温柔的坐在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灵香儿果然伸出一双白而软的小手,紧紧攥住了乔琪的手。   她似乎在梦中得了救星,面目竟然渐渐安稳了起来,终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灵香儿素日都是个勤勉的人,可第二日却到了巳时才醒过来,下地的时候竟然还一个踉跄,幸得被乔琪一把扶住了。   柔娘早在外面等候多时了,这时便笑盈盈的进来给灵香儿送衣服,又带了早饭过来。   乔琪见她收拾妥当才柔声道:“我今日有份不得不去的差事,但我定然会在天黑之前回家,等着我吃完饭。”   发生了昨日那样的事,灵香儿就是再笨也明白乔琪肯定有事瞒着她,但她也明白定然是说来话长之事,一时半刻也道不清楚。   便只点点头,关切道:“乔琪哥哥的身体可全好了?”   这话一说完,两人之间又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绮丽,灵香儿只羞得不敢再去看乔琪,乔琪却像昨天做坏事的人不是他一般,神色自若的带着玩味道:“这么说来,头还有些许疼呢。”   灵香儿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没完全康复还是又在逗她,便偷偷去打量乔琪。   却又正好撞进了乔琪那双桃花眼里,她赶忙收了目光,逃也似地走到柔娘身边道:“柔姐姐可买了什么好吃的?”   柔娘便拿出给灵香儿买的红枣莲子粥,笑盈盈的递了过去。这粥入口甘甜又不腻口,入到胃里也是十分熨帖。   灵香儿便夸赞道:“柔姐姐真是体贴,这粥清甜润胃,我很喜欢。”   柔娘笑道:“我哪懂什么吃食,是我家公子特意吩咐我去买的。”   灵香儿又抬眸去看乔琪,软声道:“乔琪哥哥这粥点的真好。哥哥是何时起的,可用过早饭了?”   乔琪便在她对面坐下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她碗里的粥,发至内心道:“我怎么总觉得你碗里的东西特别好吃呢!”   “哪有啊,乔琪哥哥惯爱逗人!”   若是常人见了这样甜蜜的小夫妻,怕是早就自知的退避三舍了,柔娘却不是常人,她挂着一脸的姨母笑,看的颇有趣味,简直就差没拿出瓜子来磕。   灵香儿见了柔娘的神色却害羞起来,只在桌下踢了乔琪一脚,乔琪便神色冷淡的对柔娘道:“从今日起,你便跟着香儿护佑她安危,切记不能闪失。”   柔娘忙半跪道:“遵主子旨意。”   乔琪走了以后,柔娘才终于放松下来,她忙坐在灵香儿对面好奇道:“话本子上学的可有用?”   灵香儿无奈的摇摇头,小声嘟囔着:“全凭着乔琪哥哥做坏事了。”   柔娘终于放松的翘起了二郎腿,一边拿起了石桌上的小麻花,一边问道:“公子昨夜沐浴了几次?”   灵香儿哪好意思回应,只把一张脸埋得低低的。   柔娘却有种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坚持,她循循善诱道:“此处山脚野外,也没有旁的人会听了去,香儿不必对我害羞,姐姐在这方面有些经验,可以指点你一二,省的你遭了罪。”   灵香儿揉了揉还酸着的腰,终于放下了戒备:“两次呢!真的是累煞人了。”   柔娘瞪着眼睛道:“才两次吗?”   灵香儿也瞪大了一双小鹿眼:“两次还少吗?”   柔娘笑道:“不多呀,六次也有呢!”   灵香儿忙吓得摆手道:“那可无福消受!”   柔娘道:“香儿还小,自然不懂其中的妙处,这男子都是越来越走下坡路的,公子现在正值盛年呢!两次不多的。”   灵香儿面露疑惑道:“是吗?那我应该给乔琪哥哥补补身子吗?”   “也好,也好的!”   乔琪才出门又想起昨日沐浴,灵香儿送他的护身符便摘下放在了床头,此时两人的对话,一句不少的落入了他的耳中,他傲慢的轻哂一声,眼中闪出了一份张狂来。 第32章 等我吃饭   此时天真的灵香儿还不知道因着今日这话, 她往后余生每日要吃什么样的苦头,却还想着晚上弄点什么菜式给乔琪哥哥补身子。   乔琪已经收敛了神色,他自若的走进了山洞。   灵香儿见他又回来, 惊讶道:“乔琪哥哥怎得又回了?”   乔琪道:“取你送的连理枝。”他边说着边去软榻边取那个护身符, 又珍重的挂到脖颈之上,贴身收入了怀中。   又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柔娘,福海犯了大错被我罚到北境去了, 过几日我和香儿拜过堂后, 你便把我们两家的院墙都拆了, 砌成一个大院子, 切记要亲自动手。”   柔娘的脸色十分难看, 却只敢道:“谨遵公子旨意。”   虽说她是个杀神, 但没有任务的时候也是个千娇百媚的姑娘, 怎得就被安排去砌墙了。   乔琪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灵香儿安慰道:“柔姐姐不必担忧,过几日我会劝他的,街坊里有不错的瓦匠, 可以信得过的。”   柔娘苦着一张脸和灵香儿往回走,因着现下天色不过晌午时候,灵香儿应该先去铺子里, 但她不放心灵熙, 便让柔娘先去秀坊帮她守一会儿, 她先回一趟家, 而且从今日起, 柔娘就被乔琪安排在她身边了, 她也要也为柔娘收拾出来一间房来。   柔娘很喜欢灵香儿, 觉得香儿性子不扭捏人也长得甜, 还亲和的紧,她心里觉得自己幸运,只想一直跟着灵香儿不再回去当差便是更好了。   她如此想着回到了绣庄里以后,便很有干劲,有客人来了她便笑盈盈的接待着,想定做的她也仔仔细细的把图样记在纸上,倒是做的有模有样。   她刚卖了一波的货,正空闲下来,翻看着桌上的绣样图册,门口却停了一顶轿子,看着轿子的排场并不像寻常人家的小姐。   轿子停在了灵香儿的绣庄门口,轿帘一掀,里面出来个长圆脸的小姐来,此人论长相不过中人之姿,不过打扮的却十分用心,身穿十二破留仙长裙,外披宝相花纹衫,头上挽了个星月髻,头上钗环叮咚,倒有一番华贵气派。   两个婢子陪着她走进了灵香儿的绣庄,三人皆是一脸的高傲睥睨。   年纪稍长的婢女打量了柔娘一眼,不善道:“一脸的狐媚相。”   此话若是钻入寻常女子耳中,定是觉得对方辱骂自己,不怀好意,可偏偏柔娘不是寻常女子,她自幼在及其惨烈的环境下厮杀出来,成为了大庆国最隐秘的杀手,从未受到过寻常女子的教化,同时又封闭在一个环境下,不太通晓人情世故,心性从某种角度来说倒显得比世俗人单纯许多,她的人生除了完成杀人任务,就是寻乐子,只这两件事便没有旁的了。   且她的主子宇文乔琪,素日里连多看她们一眼的时候都没有,对于她们私人方面的行径更是从不过问一句。   于是柔娘便咂摸着这句话许久,她终于想出话本子里的狐狸精都是又美又媚的,便一脸欣慰道:“没想到你一个奴才,倒是有眼光。”   那年长的婢子见了她如此反应,居然一时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连带着那位长圆脸的小姐也不由斜着眼打量过来。   那婢子终于压住了震惊,回口道:“没想到世间居然有如此不守妇道之人。”   柔娘被她说的烦了,不耐道:“我此生又不会嫁做人妇,为何要守妇道,这里是绣坊,你到底要买什么?”   她说完这话,那婢子和小姐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于说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柔娘已经很不耐烦:“我自己的事,我当然心中有数,我问你到底要买什么?”   那长圆脸的小姐听了这话缓和了脸色,傲慢道:“你手中图册上有的,便一样给我来一份,我十日后来取。”   柔娘一听来了精神,只问道:“都要吗?这图册上所有样子都买一共是七十两银子呢!可要先付一半定金,要先付三十五两。”   那小姐满不在乎的付了定钱,又和两个婢女出去重新坐回了轿子上。   灵香儿才从家中赶回来,远远便看见一位珠光宝气的小姐从她的秀坊里出来上了一顶华丽的轿子。   看着小姐的打扮并不像是岷县人,她怕柔娘不甚了解店中事宜,便加快了脚步赶了回去,可还是晚了那小姐一步,并没有遇上。   她才一进秀坊,柔娘便喜滋滋的迎上来:“香儿中午要请我吃馆子啦,我方才把这本秀册上的绣样都卖出了一份,还收了三十五两定银!”   灵香儿一听也眉开眼笑道:“柔姐姐真是我的福星,要吃什么样的馆子请柔姐姐随便挑。”   柔娘也不客气,还带着她去了上次两人吃过的那家馆子,点了八宝野鸭、佛手金卷、奶汁鱼片三道菜,灵香儿另外又点了一份金糕。   八宝野鸭肉肥而满又另外加了酸菜去中和油腻,微酸且脆,一口下去口欲饕足,又不会腻,别具风味。   佛手金卷是由瘦猪肉末,鸡蛋,马蹄合制而成,做法也考究,需将两张鸡蛋皮分别切开,成为四个半张,在每半张鸡蛋皮的边沿上抹上面糊,中间放一份肉馅,卷起,然后每隔两指宽便宽切一刀,如此四刀,第五刀时切断,即成了佛手卷①。   至于奶汁鱼片则是由筒骨汤和黑鱼片共同烹制,咸鲜适口,汤轻味浓。   因着柔娘三道菜都用了荤食,灵香儿便另外要了一份金糕,它以山楂为主料,佐以白砂糖、桂花精制而成,酸爽清香,可解油腻,又或与梨丝拌着吃,酸甜绵软,味美可口。   柔娘连用了几块金糕,连连称赞这是点睛之笔,一顿饭便吃的颇为中意。   两人回到了店里,灵香儿便去细看今日那位小姐的定的一册子绣样,其中颇多的材质都有所选择,柔娘也不管那些,只算了个最贵的价格给她。   虽说是一本图册子,但这册子上的总体款式并不多,且都是些丝帕类的小绣样,时间虽然颇为紧迫,但只要勤勉些总是赶得及的,只因着岷县是个小地方,图册上其中几块最贵的料子,平日并无人问津,这种料子若是有客人买时通常就会讲的清楚,需要时间提前定制。   可巧这十年难卖出一次的事情,偏被柔娘赶上了,她也不甚清楚,只和客人定了十天便交货。   灵香儿便先问过了隔壁的刘记布行,刘婶摇头道:“这样的布料,素日卖不出去,太贵了,开铺子的都不会积存着,岷县大概是寻不到现货的。”   灵香儿下午便开始将手头现有的布料先绣着,柔娘闲着无事,她又会骑马又擅长轻功,脚程奇快无比,一下午就把岷县和省城的布行转了个遍,到头来却仍旧寻不到雪缎。   灵香儿只好又去问刘婶子若是从远处调货到这里需要多久,李婶子道:“货不会单独运送过来,都是一船一船的运,几家绣庄合起来十日要一次货,只能明日订货的时候把雪缎加上,顺带捎过来,最快也需要十日了。”   如此一来就算连夜赶工也并不能如期交货了,灵香儿便想着这情况是要和那位订货的小姐交代清楚的,若是客人嫌时间长现下立即退货再寻别的也赶得及,或者找个差不多的料子代替又或不急着要用可多等一日,这些决定都需客人自己斟酌。   但柔娘并未留过那小姐的地址,灵香儿思量那小姐的打扮并不像本地人,她坐的轿子本地也不常见,岷县不大,细细打听应是能够问清,既然是贵人家的小姐,来此处不外乎就是省亲或是办事,住处也不过就是贵人的府上,或者尚好的客栈。   穷苦人家就算有这样阔绰的亲戚,恐怕也没有在家里招待小姐的条件。   她如此想着便有了方向,幸亏岷县不大,大户人家屈指可数,尚好的客栈也不过尔尔,柔娘出门转了一圈,竟没太费力就寻到了那顶轿子的去向,果然是岷县第一的丰裕客栈里。   因着天色已然晚了,灵香儿便记下了地址打算明日再去拜访。   她和柔娘一并关了铺子,又到街上买好了菜,才回到了家中。   灵熙见到美貌妖娆的柔娘本来还有几分害羞,柔娘便笑眯眯的对她伸出了手,灵熙也红着小脸把手递了过去。   灵香儿见了打从心眼里高兴,素日里她忙起来没时间照顾灵熙,如今有了柔娘倒是放心了。   她便把晚上买的菜都拿出来,不过多少时候一桌丰富的晚饭便做好了。   她又去看前几天做的果脯,拿了一块梨脯放在口中,果然清香爽脆,是可以吃了。   后面却有人拍了她肩头一下,一把嗓子清越动人:“小姑娘,偷吃什么呢?”   灵香儿听这声音便知道是乔琪回来了,她笑盈盈转过身去,露出一对小梨涡,眼睛像一轮弯月一样:“乔琪哥哥,前几日在你家院子里摘的白梨,我做成了果脯,如今都晾好了,你且尝尝。”   乔琪却不自己去拿,反倒去咬灵香儿手中的那一块梨脯,他微冷的薄唇有意无意的触到了灵香儿的手指,带着一丝潮而暖的润泽,灵香儿一时竟觉得如触电一般,心跳如鼓。 第33章 情难自已   可是这次她倒没像往常那般羞得收回手, 她敛了敛满是水光的眸色,终于又鼓起勇气从罐子里又拿了一片白梨脯递给了乔琪。   乔琪见灵香儿居然不羞自己的撩拨,还敢反过来主动挑逗了, 决定再接再厉, 于是他便在接这片梨脯的时候轻轻咬了灵香儿指尖一下,一种微疼又痒的酥麻感,直击到灵香儿心头, 她终于败下阵来, 直觉得天灵盖冒烟, 口干舌燥, 忙把一罐子梨脯都递给了乔琪:“还有很多, 乔琪哥哥自己吃吧。”   灵熙不知何时从身后串了出来:“吃什么?姐姐, 我也想吃!”   灵香儿便将前几日做好的苹果脯、白梨脯等都拿出来, 每样给了灵熙一片:“先尝尝, 剩下的吃完饭再吃。”   灵熙不服气:“那姐夫凭什么有一罐子啊!”   香儿轻轻的搓了一下她额头:“你要和他一样高,不吃饭也行。”   灵熙嘟着嘴往桌案边上走,可看见一桌子好吃的当下又开心起来。   她望着素日没见过的一盅汤问道:“姐姐, 这是什么汤啊!我要喝。”   灵香儿耳朵尖一红:“这是鹿尾巴汤,小孩子喝不了,姐姐给你做了别的合适小孩子的吃食, 这个是给乔琪哥哥补身子的。”   灵熙见了灵香儿递过来的美味佳肴, 也不再对那盅鹿尾巴汤感兴趣了, 只兴高采烈的去寻别的专心吃别的。   乔琪的眉毛却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   他不禁想起了柔娘和灵香儿在山洞里的对话。   补身子?他需要补吗?她嫌少?不满足?   乔琪的眸色暗了一瞬, 随即又露出了一丝蔑色, 他昨日想着她是初次便怜香惜玉居然错了?!   他本来的想法是他和她虽然定过了亲, 但毕竟还未拜堂, 昨日行了周公之礼是万般无奈下的权宜之计, 他心里珍贵着她,宝贝着她,并不急于和她一时的亲密只想着给了她最盛大隆重的成亲礼后再一生一世的宠着她。   但如今这鹿尾巴汤,她是觉得他不行?暗示他还要?   乔琪一瞬间觉得做男子的尊严受到了莫大的挑战,他面上不动声色,可那盅鹿尾巴汤却到底一口没喝。   灵香儿不明所以,她只是想着乔琪刚受过伤给他捡好的补身子,药膳铺子的掌柜说男子补身子喝鹿尾巴汤最佳,她才花了大价钱买的,如今见着乔琪没动过,只以为乔琪不喜欢鹿尾巴的味道,便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心疼着银子。   晚饭过后,柔娘便知趣的带着灵熙去乔琪家的院子住了,她本来是想着前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乔琪和灵香儿定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这更让乔琪多心是灵香儿和柔娘说好的,毕竟他在山洞口听见了那样的话。   灵香儿便端着鹿尾巴汤放到了厨房,她才到厨房,就感觉身后弥漫着一股甜而冷的香,乔琪温柔的环住了她,他俯下身子,贴着她的耳侧略带戏虐道:“只以为抓到了只小白兔,哪知道却是只闹猫。”   灵香儿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可却被他的气息扰着,只觉得耳侧发痒,全身酥麻,她软声道:“乔琪哥哥这又是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乔琪睨了一眼她手边那盅鹿尾巴汤,眼中溢出侵略又傲慢的神色,他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颔,她的一张小脸便全在他的掌心,只能扬着,她不知所谓的眨着一双小鹿眼望着他。   (不可描述)   她透过指缝去看他,他好似终于揭开了往日罩在身上的,让世人都看不真切的那层纱,他那些好好收敛住的反骨,满身的萧杀之气全都一股脑的冲出来压向她。   她不知如何自处,她是本分人家的正经姑娘,在遇见他之前,她天真烂漫到甚至没多看过男子一眼,可现在她却还没和他正式拜堂就做出了这样的事!   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愿意!   羞耻感激荡着她的心,但越是禁/忌的东西却往往越发的让人欲罢不能。   她就像对美味毒药上瘾的人,明知是错,却按捺不住。   他将指尖滑过她的挡着脸的手,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他俯下身子去吻她的泪珠。   他离她那样近,近到她不能不去看他,可他又是那么美,美的惊心动魄,美的绝世倾国,美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像是月中的仙,他又是深渊的魔,他是来拉她堕红尘坠欲海的…   可她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小绣娘啊!有一瞬间,她甚至想着也许她是转世的佛子,只要波澜不惊的过完这一生就能得道成仙,可他偏偏是来引诱她历劫的,让她做尽错事,却仍甘之如饴。   最后,他抱住团成一小团缩在被角的她,哄道:“我去给你烧水沐浴。”   他说完又在她眉心温柔的吻了一下,便真的披上月白色的长袍去给她烧水,又把她打横抱到了浴桶里。   好像方才做了坏事的人不是他,好像他从来就是这般体贴的谦谦君子。   灵香儿上次在温泉吃过苦头,这次坚决表示要一人沐浴,乔琪却不依她...   (不可描述)   一地的水,乔琪拿了条毯子包住灵香儿,又把她抱回了床上,用手撑着头,半卧在她身侧。   灵香儿不敢再看他,可她又忍不住去看他,寒潭般的月色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给他的美添了一层凉薄的矜贵感。   墨蓝色夜幕中翩然飞来了一只七色蝶,灵香儿看着那只蝴蝶眼熟,正琢磨哪里见过,乔琪却已经披上了长袍,推开了窗子,那只七色蝶便落在了他的指尖。   那晚皎洁的月色,乔琪绝世的侧脸,他散落的乌发和月白色的广袖长袍,手中翩然的七色蝶,使得灵香儿多年之后想起这一幕仍在陶醉在那份美丽带来的冲击之中,难以自拔。   乔琪察觉到她在看他,便放了那只七色蝶,向她走了过来,他俯下身子厮磨着她的耳侧。   他是魔鬼!他一定是魔鬼!他怎么能这样魅惑她!   她眯着眼去看乔琪,心里又有种说不清的情愫,那位宛如天边冷月般矜贵公子,正对着她单膝跪地…   (不可描述)   最后的时刻,他红着眼眸赤诚道:“我想要你,每天每时每刻都想要你,甚至想要在心里挖出一间房子,将你私有…” 第34章 乔琪回来了   灵香儿温柔的伸出手去抚摸他的额发, 乔琪良久没有言语,环着她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道:“我要走一阵子了, 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七色蝶便是福海从北境发回的信号, 北境出大事了。   灵香儿压住难舍的心酸,关切道:“何时走?要去几日呢?”   “马上就要出发,去北境, 恐怕要十几天才能回, 回来我俩便拜堂成亲。”   灵香儿想起前几日在崖山上发生的那么多事, 乔琪定是要处理清楚的, 但如今却也来不及细问, 她忙要起身:“那我去给乔琪哥哥收拾包裹。”   乔琪却拿了一条毯子裹住了她, 又打横把她抱到了床上, 她猝不及防的跌入乔琪的怀中, 又猝不及防的跌进他那双无限深情的桃花眼里。   她终于被好好的安置在床榻上,他用下巴轻轻蹭蹭了她的额头:“我得走了,想着我。”   她忍住鼻酸, 扬起一张小脸儿在乔琪的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想着你。”   两人就那么贴了一会儿,灵香儿才开口道:“我给乔琪哥哥收拾包裹去。”   “不用,我快马加鞭, 并不休息, 明日夜里便回到北境, 福海已经早去准备了, 那边什么都有。”   他又指了指灵香儿做的果脯:“这个给我装点吧!”   乔琪返身走向门外, 又转头望了灵香儿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 好似有千言万语, 终于还是灵香儿开口道:“乔琪哥哥,万事珍重!”   “等我回来。”乔琪露出个倾国倾城的笑来,终于转身出了门,起身跨上了一匹黑鬃烈马。   乔琪关门转身的一刹那,灵香儿只觉得的一颗心也跟着乔琪飞走了一半儿,她像所有坠入爱河的初恋少女一般,从此拥有了一种叫做魂牵梦绕的泛着酸涩的珍贵感情。   第二日,因着家中没有了乔琪,柔娘又得保护灵香儿,灵熙便无人看顾,所以吃过了早饭,灵香儿便牵着牛车打算三人一起去铺子。   灵熙却不愿意,她有心疾,自幼就关在家里,从前姐姐出门走街串巷赚钱养家的时候,她便整日一个人在家,她只有一个好朋友,就是隔壁李婶子的侄女儿,只是那孩子住的远,一年也不过来一次,所以她便想这几日去李婶子家玩,可以和自己的好姐妹呆在一起。   灵香儿很能体会她的心情,可又担心她的安危。   柔娘对暗杀方面的事有十足的信心,她保证道:“不会杀手疯到光天化日去街坊家里杀个不相干的孩子!”   灵香儿便千叮咛万嘱咐灵熙只在家玩,灵熙好好的保证了,灵香儿才答应。她又抓了两只鸡提着一篮子鸡蛋给李婶子送去,又好好对她道了一番谢。   李婶子倒是也愿意,两个小孩能作伴,看顾起来倒是省心不少,且两个女孩都是乖巧文静的性子,并不麻烦。   灵香儿便和柔娘一并驾着牛车去了秀坊,开启了忙忙碌碌的掌柜生活。   乔琪不在身边的时候,灵香儿便埋头赚钱,现下灵熙看病的钱已经存足了,早在钱庄兑成了银票,京中的郎中也早联系妥当,只回信说灵熙的病要从冬至那天开始调理最佳,如今就只等着秋末冬初的时候再进京,刚好能安顿妥当以后能好好给妹妹治病。   她整日忙活着,一晃便过去了五日,第六天午饭的时候,柔娘便匆忙的进到了铺子里。   灵香儿早就吩咐柔娘去丰裕客栈看那位小姐的情况,有机会她便要登门和客人解释清楚雪缎缺货的事,可这几日那位小姐居然不在岷县,应是去了附近城镇游山玩水。   柔娘道:“人就快到客栈里了,我比她们先赶回来给你报信,现在去正好赶得上。”   灵香儿忙关了铺子,午饭也没吃,和柔娘一并匆匆赶去了丰裕客栈。   来的刚巧,那位长圆脸小姐正从那顶华贵的轿子上下来,要往客栈里走。   灵香儿忙上前去见了个礼,柔声道:“冒昧搅扰到小姐,我是前几日小姐定过苏绣样子的绣锦坊掌柜,小姐定的其中一款绣样的料子,附近没有现货,若是从别处调来,恐怕要晚上一日才能交货,特来寻小姐的主意。”   那小姐听完,蹙着眉十分不善的对灵香儿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说你才是那绣坊的掌柜?”   “正是。”   她不悦的用手理了理发髻,冷声道:“随我进来吧。”   灵香儿便和柔娘一起随着那位小姐进了上房。   这小姐的客房本是岷县最大最好的一间,宽敞明亮,但此时却显得十分拥挤。   不知从哪冒出一群人,围着那小姐,六名高壮的仆妇,还有昨日柔娘见过的两名丫鬟,那位小姐坐在正中间,也没让灵香儿和柔娘坐下,弄得和县衙里升堂一样。   可灵香儿又没犯罪!   她不卑不亢道:“小姐当日定的绣样里,有些不常卖的料子,需要提前订货,如今只缺了一样雪缎,需晚一天交货,其它小姐要的,都能如期交货,如今已经绣完了一半儿。”   她说着便把做好的女红拿给那位小姐看。   广平郡主此行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买货,她是堂堂广平王的女儿,怎可能会用一个穷乡僻壤小绣娘做的东西,她并不想看她绣了什么,却无意间瞥到了她的女红。   广平郡主从小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一打眼便心内大为震惊,没想到这绣娘的苏绣居然绣的这样好,比起皇宫里的也不差多少。   她不由得抬眸又打量了一眼灵香儿。   灵香儿打扮的也不繁杂,只穿了件淡黄色的襦裙,简单挽了个发髻,可她气质明朗又温柔,眼眸灵动,肌肤胜雪,倒也是位美人。   可那上京城中的贵女哪个不美,再说,这世上又有何人能美过宇文乔琪!   所以,她凭什么?!她这样的贱民命都如蝼蚁一般!她凭什么!!!   广平郡主这样想着,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她是堂堂广平王的女儿,她要什么就得有什么,若是她没有,别人也别想有,她厉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居然敢站着和我说话,给我跪下!”   还没等灵香儿开口,柔娘先搭腔了:“不跪!知道你是谁,你脸上又没写着名字。”   广平郡主一拍桌子:“哼!我乃是堂堂广平...”   她话还未说完,柔娘便一拍手:“啊啊啊!我知道了,就是你啊!终于见到真人啦!”   她又兴高采烈的和灵香儿分享:“我怎么没早想到会是她,疏忽了,疏忽了!当日我看着她就不像本地人!”   灵香儿一脸茫然的望着柔娘。   柔娘笑道:“香儿,你不在上京城不知道,这位小姐倾慕我家公子是上京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她巴巴的让她爹去求亲,公子的爹是想允许了,公子却不愿意,还为了这个和家里闹翻了,宁愿再不回家也不愿意搭理这位小姐呢!没想到这小姐居然还不死心,这几个月还打听到了公子的下落,巴巴的追到这里来了!”   广平郡主一听,脸气的都紫了,立刻对身边的六名仆妇说:“给我打!用刀刮花她们的脸!扒光那个小绣娘的衣服丢到街上,我看宇文乔琪还会不会要她!”   那六名仆妇都是会些功夫的,此时居然拿出来小刀一拥而上奔向灵香儿。   可是灵香儿还未及反应,便只听“咣咣咣咣!”的撞墙声,和一片惨叫声。   众仆妇全都摔在地上起不来,广平郡主吓得呆住了,她方才好像看见柔娘动了一下,又好像什么也没见着,那几名摔倒的仆妇简直不知道是谁打了她们,但此时却都站不起来了。   还是灵香儿先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对柔娘竖起了的大拇指。   柔娘对她挑了一下眉,又对广平郡主道:“你喜欢痴心妄想与我们无关,但是若是敢对我们家主母动什么歪心思...”   她说完这话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伏在了广平郡主耳侧:“我管你有什么千军万马,都能拎着你的脖子,扒了你的皮!”她说完果然在广平郡主脖颈上掐了一下子。   那一下子不轻不重,却让广平郡主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只是闺阁中的小姐,素日里虽然野蛮任性,可也没见过柔娘这样真正的杀手,此时竟冷汗直流吓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灵香儿先开了口:“那剩下的货小姐定是也不想要了,已经绣好的一半,我便放这了,小姐已经付过的三十五两定银便不退了,一半货在这里,我们就算钱货两清了。”   她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了钱货两清的字据,因着她今日来便是做好了客人可能发生状况的各种应对准备,本来是为了方便客人的,此时却用上了。   柔娘抓着广平郡主的手在字据上按个手印,两人便一并回到了绣庄。   才到了绣庄,却见刘婶子迎了出来:“香儿啊,刚才你那俊美无比郎君来过,还骑了匹威风凛凛的黑马,哎呦,真是俊生少年啊!”   “乔琪哥哥来过?不是说十日后才回吗?怎的这样早就回来了!”灵香儿便想着先关了铺子回家去看看,又想起方才赚到的三十五两银子正好给乔琪哥哥当聘礼,反正这钱也不是靠着自己的手艺,而是靠着乔琪哥哥赚来的,正好物归原主,当做去他的聘金!   她便兜好了银子往家赶去! 第35章 天作之合1   可巷子却被堵得水泄不通, 灵香儿心急着要去见乔琪,便兜着银子往里挤。   在漫漫长队的尽头,众人乌泱泱的跪成一片, 为首的太监涕泪横流:“殿下, 皇上如今重病,京中没您不行啊!”   乔琪的目光却越过众人的头顶望向远处的那两个小啾啾:“滚开,别挡着本王入赘!”   那老太监一时以为自己耳背了, 张口结舌:“啊?!殿...殿下...”   宇文乔琪并不理他, 他将汉白玉金缕衣的下摆一掀, 站起身来, 睥睨道:“滚吧, 有什么明天再来说, 本王今日有紧要的事。”   那太监便带着众人跪退了下去。   灵香儿还没挤到里面就见一群官家的人, 又从巷子的另外一边都退了出去, 一条挤挤压压的巷子转眼间便又空了。   她为这场面震惊,心中明白这些人大抵是为了乔琪哥哥而来,但里面的内情, 是福是祸全都不知所以,她着急的紧,便一路往家里奔。   才一推开院门, 便见到乔琪正要出门来迎她, 他今日身穿汉白玉色金缕衣, 头束浅金色水波纹发冠, 更有种睥睨众生的矜贵。   灵香儿一时呆住了, 倒是乔琪先开了口:“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跑的这样急?”   灵香儿这才想起回来干什么, 她一肚子的问题, 似有千言万语,但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说起,便瞥见自己兜着的那些银子:“我,我是来给乔琪哥哥补上聘金的。”   “哦?”乔琪露出个祸国殃民的笑来,伸手接过了那袋银子:“既然是香儿给的聘金,一生只这么一次,我可要好好的花,回头我要细细想想要买些什么。”   灵香儿本来心神紧绷,可她看着乔琪一脸的风轻云淡,不知怎得便放松了下来:“既是给了乔琪哥哥的,便是哥哥的,想怎么花都行。”   两人已然走到了房内,乔琪把银子放在桌案上柔声道:“我要好好数数有多少,藏起来做私房钱。”   灵香儿笑道:“三十五两。”她说完又觉得心虚,真说起来这钱还是因着乔琪哥哥的缘故,从广平郡主那里发的横财。   乔琪又从怀中掏出了灵香儿娘亲留下的那只珠钗,他一边绕到灵香儿身后把珠钗往她头上簪,一边道:“这珠钗我找人修好了,你带着看看。”   灵香儿看着那珠钗,才恍然大悟的想起了什么,她忙转过身:“乔琪哥哥,我娘留下的那张纸条上那些数字是何意,我好像知道了!”   说着她便起身去拿那本《苏绣技法》出来,几日之前她要教灵熙苏绣,便要教她先背熟理论,考她的时候,她记得磕磕绊绊,还反问灵香儿二21写的是什么内容。   电光火石之间灵香儿便想到了也许她娘留下的那张纸上的数字就是这个意思,可她回家还没来得及和乔琪说这个事情,就被捂晕抓到了崖山上,后来又发生了乔琪哥哥差点丧命,两人必须马上圆房等等的事情,竟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今日见到这珠钗方才想起。   她将那本《苏绣技法》和纸条一并拿给乔琪看,上面的数字又多又密,对照的是这书上的一个个零散的词语,灵香儿终于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这一觉竟睡到了暮色四合,还是饭菜的香味把她给引诱醒了,她睁开眼睛,乔琪却并不在屋里,她茫然的起身,桌案上放着一张纸,应是乔琪逐字对照着译过来的。   灵香儿好奇的拿起那张纸去读上面的字,看过之后,心头一沉,竟然差点没站住!   原来她娘并非苏州绣庄的绣娘,而是紫禁城中皇后的御用绣娘。   当今的圣上康仁帝在未登基之前曾经参与了夺嫡之争,他当年输了一次,深受重伤被贬到了岷县,幸得陆皇后所救,后来又借着陆皇后母族的帮助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重新回到了紫禁城,后来还登基做了皇帝。   他当了皇帝以后接了陆皇后进宫,又封做了皇后,本来应是一段佳话,可惜陆皇后本人有天生的心疾,多年未有所出,他也因着这个缘故广纳嫔妃,与陆皇后渐渐离了心。   后来,陆皇后拼着姓性命生下了二皇子宇文乔琪,二皇子自幼美貌无双、才智过人深得康仁帝喜欢,只可惜自幼娇宠惯了,顽皮的紧,十岁那年去皇后后院的老树打枣子,摔了下来,正巧陆皇后追着乔琪看见了这一幕,一下子受不了刺激,过度担悠,竟然心疾发作,再没醒来。   宫里的人都暗中嘀咕宇文乔琪是个不祥之人,他太过完美,可人凭什么那么完美,是他的完美克死了他的母亲,让他留有遗憾。   可灵香儿的娘却不这么认为,她刚入宫时不懂规矩,差点被刘贵妃打死,幸亏陆皇后宅心仁厚救了她的命,后来还让她专门给自己绣衣物,她对皇后的性子颇为了解,并不认为陆皇后会是那样脆弱的人。   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个端倪,陆皇后衣领上的金焰牡丹,是她亲手绣上去的,用的盘金线绝不会脱色,皇后仙逝那天刚好她去给皇后送绣样挑,一直跟在身边,可她猝死的那一刻她却无意间瞥到了她衣领上那朵金焰牡丹的颜色略略变浅淡了。   常人自然不会注意这些,可那是她亲自选的线,亲手绣的花,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如此,她便认为是有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在衣领上下了可以缓慢吸入致死的毒药!   她知道这个隐秘之后心急火燎的,只想着赶紧禀告给皇上追查此事端倪,可她一个深宫绣娘,哪是说面圣就能面圣的,她便想找个机会接近圣上,可机会还没找到,就被刘贵妃寻个缘由,乱棍打死,扔到了宫外的乱葬岗上。   可她却命不该绝,被灵香儿的爹所救,但这次的伤却过了好几年才好,她也变成了一个庶人,更是面圣无望。   也托人去打听过紫禁城的情况,说是陆皇后死去不久,身边得意的宫人便都被打死了。   她想着陆皇后的恩泽,不想让她死的不明不白,便夜不能寐,终于想到陆皇后的母族在岷县,于是就借故搬到了岷县,可却不知为何陆皇后家族也已经凋零到没人了。   她想着陆皇后总还有个儿子宇文乔琪,也许有一天会回到母亲的故乡省亲,可又怕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便用了多年精心筹谋,将这个隐秘以暗语的形式传了下去,并在信的最后说,她能活下来是受了陆皇后的恩泽,希望自己的女儿不忘人恩,如是一生没有机会遇见宇文乔琪,便把苏绣的技法和这个隐秘传下去,她相信天理轮回,因缘际会,总有一世她的后人会和陆皇后的后人相见,为她不明不白的死讨回个公道。   灵香儿读完信心里不胜唏嘘,冥冥之中的一切竟有这这般的因缘际会。   她又狠狠的心疼起乔琪哥哥来,他的凉薄、他的冷漠、他骨子里那些拢也拢不住的叛逆终于都有了出口,不是他的错,他不是不祥的人,他不该背负着害死自己亲生母亲这样沉重的包袱!   她一路小跑着去找乔琪,却看见他沐浴在金色的晚霞里,日光为他度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乔琪正把食盒的里菜拿出来往桌案上摆,灶间还冒着袅袅的炊烟,锅上煲着热乎乎的汤..   灵香儿心头一酸,红了眼圈,她冲扑过去,一把从乔琪背后抱住了他,他甜而冷的香便又将她拢住,他伸出微凉的手指包住她又白又软的小手,轻轻的抚着她的手背,平和道:“这些我早便想到了,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他说的这样轻,可砸在灵香儿心里却是那样的重。   福海以前说过他是早早就离了家,去外面开府的,柔娘也说过他连个贴身侍女也没要过,那十岁的他那样的漫漫长路是怎样走过来的?   她环着他的腰不肯松手。   他却反倒来哄她:“我做了红枣银耳汤,我第一次做,特别为你学的做饭,你尝尝。”   灵香儿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她说什么都晚了,他最艰难的那些时光,她没来得及参与,他是这样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应是早就猜到了陆皇后之死另有隐情,他是想查清楚一切为陆皇后报仇的,不然也不会突然来到岷县。   等等,电光火石之间,灵香儿才想起方才被自己疏漏下的,又十分重要的事情:如果他早就猜到端倪才故意来到了岷县,那他接近自己是?!   灵香儿不敢再往下想了,她只觉得一颗心都紧绷起来,身体都僵硬了!   乔琪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转过身,伸手握住她的双肩直视着她的眼眸,他的目光温柔又坚毅,赤诚又清澈,全没有往日眼里那看不清的一片雾气,他似乎猜中了灵香儿的心事,他的声音竟然微微颤抖,他甚至带着点讨好的乞求软声道:“事情确实是你想的那样,感情却并非你想的那样!” 第36章 天作之合2   灵香儿不知道说什么, 只盯着他那双那眼睛,她在他的眸色里看见了自己,惨白的、微微颤抖着的自己。   乔琪珍重道:“我确实是为此有意接近你, 但却并非为此钟情于你。”   灵香儿垂了垂眸, 没有言语。   乔琪也不再解释,但他拉着他的手也没放开。   灵香儿狠心抽出了手,她转身不再去理乔琪, 她以为他们已经那样好了, 他却什么也没对她讲过, 她不问, 他便要永远不说吗?   她突然觉得金色的夕阳有些刺眼, 像刀子一般割痛了眼眸。   她起身走近了屋内, 并不去看乔琪, 她以为乔琪会跟进来解释, 但他也没有。   灵香儿想做女红,竟然绣错,她烦心的站了起来, 又索性跌在床榻上,她就那样双手垂着直挺挺的躺了好一会儿,直到天幕已经泛起淡淡的灰色, 一只黑鸟像山巅飞去, 飞到顶高时, 惨叫了一声, 像把天隔开个口子, 才翻到了山那边去。   风沙沙的吹着院里的树叶, 已经秋日了, 凉风卷下了几片黄叶子, 灵香儿突然觉得这世界静谧无比,灰的灰,黄的黄,只有那棵矮竹子,在暮色苍茫中,紧着一团绿。   乔琪就那么坐在那棵绿竹子旁边,他将一只手臂横在膝头,人就伏在那只手臂上,一动也不动。   灵香儿见了,心里一牵一牵的痛着,乔琪那样桀骜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脆弱无措的时候,她终于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他身边,推了一下他的手臂。   他才抬起一张美貌绝伦的脸,一双桃花眼只把灵香儿都看了进去。   他一伸手便不由分说的将她扯进怀中,紧紧搂着,好像要把她镶进肉里,他厮磨着她的耳鬓,软声求她:“我恨不能把心剜出来给你看。”   她知道他的情是真的,况且今日他一下子得知了母亲死亡的真相,又收到父亲重病的消息,心里定然也很难过,她又心疼着他,终于心软道:“我相信你。”   乔琪终于露出个温柔的笑来,软声道:“我方才还思量着若是我家小姑娘始乱终弃不认账,我便得抽出束腰学个一哭二闹三上吊。”   灵香儿看见这条月白色束腰,不由得想起他把她绑在椅子上之事,便红了耳朵尖,嗔怪道:“乔琪哥哥又胡说八道。”   乔琪拨了她的耳朵一下:“想我了?”又打横把她抱在了怀里。   他也不知道他为何竟被一个小姑娘拿捏至此,他遇见她本来只是为了揭开这尘封的隐秘,可她的一颦一笑却早已牢牢的印在了他的心中,人人都说宇文乔琪是绝世无双、文韬武略的矜贵皇子,可他被贬到岷县来也没见哪家贵女愿意追随他,倒是看他触怒了天子,将她避而远之。   却只有她,虽以为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也愿意对他好,说要娇养着他的山盟海誓。   昔日,在深宫红墙之中一心一意对他的只有他的娘亲陆皇后,如今,他又有了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小姑娘,他是真的怕她生气,他是真的钟情于她。   “乔琪哥哥你想什么呢?”她环着他的脖颈,眨着一双小鹿眼。   “我想着带你回京城啊!”   她这才恍然若梦,以前只想过乔琪哥哥大概是什么官家的公子,竟没想到是皇子,怪不得生得矜贵非凡。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这几日便要出发。”   灵香儿在心中算算日子,距离原本要带灵熙进京治病的时间也不过早了几日,收整一番再启程倒是也和原定计划不差多少时候,况且治病之事也是宜早不宜晚的。   她答应道:“既如此,那我近日便把铺子整理好。”   乔琪道:“紫禁城里的人可能没有岷县这样良善。”   灵香儿点头道:“乔琪哥哥别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我们一起把谋害陆皇后的真凶找出来,这也是我娘的遗愿。”   有时人世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一个是上京城里高高在上的皇子,一个是岷县市井最寻常的小绣娘,他们理应一生一世不会相见,可却早在十几年前,她还未出生之前,他们的牵绊就早已经谱好,无论相隔多远,他总会跋山涉水的遇见她。   她娘的遗愿是她有朝一日能见到宇文乔琪为陆皇后的死平反,而此时宇文乔琪已经是她的夫郎,他的母亲结了善缘,才把她留给了他。   两人又那么坐了一会儿,乔琪才道:“我今日还给你煮了汤。”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了厨房。   灵香儿端着那碗汤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乔琪哥哥不姓乔,姓宇文,这天下是宇文家的天下,宇文乔琪是大庆国的二皇子!   这汤可是这位金枝玉叶亲手给自己做的呢,她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又郑重的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啊!好甜!太甜了!灵香儿差点没咽下去。   乔琪却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的评价,灵香儿不忍心让他失望,只道:“乔琪哥哥的汤做的真好,下次不要做了。”   “啊?”   “我是说哥哥是皇子肯定有很多大事要做的,这样的小事,我来就行了。”   乔琪却语重心长道:“那怎么行,我也想为我家小姑娘下厨啊。”   “那就,那就,一年一次?”灵香儿心道真的不能再多了。   幸亏乔琪也没过多纠缠,他们俩又吃了乔琪方才在街上买回的饭菜,总算填饱了肚子。   因着和原定计划出发的日子差不多,她早已拢过账,其他铺面的租子也都收好了一年的,只有几家老客人的女红还没交货,也都绣好了,早些送去,定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不过几日灵香儿便收拾好一切准备启程了。   来接他们的队伍浩浩汤汤,随行的马车更是华贵非常,乔琪细心布置了软垫,足够人趴着休息,灵熙倒是乐坏了,完全看不出来是个有病的孩子。   灵香儿心里感激着乔琪,若不是借着乔琪的光,她再怎样存钱也不可能有这样好的待遇,上京路途遥遥,若是遇见个劫匪什么的,她们一对孤女更是没有办法,如今这只护卫二皇子的队伍便恢弘非常,她和灵熙倒是跟着享福了。   享福的还有柔娘,因着姐夫对灵熙的课业要求严格,姐姐对她吃零食一类行为也颇为管束,只有柔娘带她的时候完全就是怎么高兴怎么来,所以她便赖着让柔娘和她在一处。   柔娘自然愿意,灵熙乖巧懂事,而且和她在一起能坐马车,也不用刀尖舔血的过日子,灵香儿想了想也同意了,主要是看护的侍卫虽多,但若有个风吹草动定然都是护卫乔琪的,柔娘的武功她是见识过的,她在灵熙身边倒比自己在灵熙身边更能保护妹妹周全。   于是一路上,灵熙便和柔娘坐一辆马车,灵香儿便和宇文乔琪坐一辆马车。   难免就有太监在一起犯嘀咕:“二殿下车里的那个姑娘是他的侍妾吗?”   另一个道:“我看不像,我昨日去车内送午膳,我还瞧见二殿下给那姑娘揉腿呢?哪有皇子给侍妾揉腿的!”   “甭说侍妾,就是王妃也没这待遇啊,二殿下那是什么人,天边月亮一样的嫡仙儿啊!”   为首的老太监在后面干咳了两声:“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说的,小心你们的脑袋。”   两个小太监立即唯唯诺诺的讨饶,可小太监走后,内监统领和顺也闹不明白,人都说二皇子凉薄不近人情,可独独对那小姑娘与众不同,如今京中正乱,还是要盯紧点那个叫做灵香儿的姑娘。   驿站中,灵香儿正帮乔琪束发,这一晃,离开岷县也有些日子了,是说皇上重病才急着召乔琪哥哥回去的,可她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乔琪哥哥有半分着急的神色。   可他对陆皇后的事如此上心,须臾数年历尽艰辛却一直追查,为何却对自己的亲爹冷漠却非常呢!   甚至一路上有几次灵香儿问他要不要加快速度,他都说还是慢慢走吧,省得熙熙累着。   灵香儿一有心事,乔琪定能察觉出来,他转个身,单手撑着腮道:“再过三日我们便能到达上京城了,今次便在这里好好休整两日,然后直接进京去了。”   灵香儿纳闷道:“乔琪哥哥,真的一点不着急赶路吗?”   乔琪的眼中露出一丝讥讽:“你放心,我一天没到京城,他一天就死不了。”   灵香儿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乔琪却拉住她的手道:“怎么,觉得我是个薄情的坏人了?”   灵香儿摇摇头,认真道:“我只是心疼乔琪哥哥,你的父皇定然有什么让你伤心的缘由。”   乔琪只是清浅一笑,没有言语,眼中却透出一抹厉色。   灵香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便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乔琪哥哥,我们做点高兴的事吧!”   高兴的事?   乔琪转过头去,看见灵香儿白里透红的小圆脸,吹弹可破的肌肤,粉嘟嘟肉嘟嘟的樱唇,喉结滑了一滑,他扯了扯衣领:“好吧,高兴的事!” 第37章 到达上京城了   秋末冬初的时候天空有一段为时不长的空白。   那空白很奇妙, 静静的,即不似秋天又不同于冬日,灵香儿就在就在这片安静的空白中, 第一次跨入了上京城巍峨的城门, 开启了她未曾领略过的崭新的人生旅程。   不知谁在外面喊了一声:“恭迎豫王回朝!”那声音高亢嘹亮恍若能划开漫长的时光,直穿到深宫红墙之内。   快到上京城的时候,乔琪就与灵香儿分了马车, 他的马车前有一条紫鎏金的车穗, 轿帘一掀, 宇文乔琪身着浅黄色蛟吐祥云锦袍, 头戴金冠, 腰束镶南海明珠的汉白玉色腰封, 探出了身来。   底下来了很多身穿各式官袍的人, 见了乔琪皆是一脸动容, 为首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最为动情,竟簌簌的流下两行热泪, 他们匍匐在地,无比虔诚的跪拜着宇文乔琪,就像他是信仰, 是世间唯一的真神。   这场面涤荡着灵香儿的心, 她知道他是金尊玉贵的皇子, 知道他是姿容绝世的美人, 知道他是过目不忘的慧者, 但当他真被世人奉做神明的时候, 那种巨大的冲击感, 却不是她这样寒门的小姑娘一时能承受的, 灵香儿想到这里不免自惭形秽起来,她便把轿帘轻轻关好,只静静的坐在车中耐心等待。   她的车架和乔琪坐的马车还略有些距离,如此一来便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只是等了好一会儿,马车才又碌碌的前行。   再停下时,乔琪又笑盈盈的掀开了她的轿帘,对着她伸出一只手来:“到家了。”   灵香儿向他伸出手,又被他一把抱下了马车。   面前是一座巍峨的大宅,两扇朱漆大门,门上镶着气势恢宏的两排铜钉,左右两边各立着一人多高的瑞兽,中间的玄色牌匾上写了三个烫金的大字:豫王府。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了,天边一片大红大紫,金丝交错,热闹非凡,乔琪轻捏了一下灵香儿的掌心,柔声道:“又想什么呢?”   香儿这才发现他拉着她的手至始至终没放开过,嘴角不自觉勾出一抹甜笑来。   两人便携着手一同跨过了那道朱红色的大门,向内堂走去。   豫王府的院子里清幽的有点荒凉,因着乔琪已经走了数月,院子也被荒废了许久,这时候两人进来,下人尽皆跪在身下迎接着主子。   乔琪对着灵香儿柔声道:“我得立刻入宫一趟,恐怕要吃了晚膳才回,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他们。”   他说完便跨上黑鬃烈马一刻也不得休息的走了。   灵香儿望着这些下人心中有些纳闷,底下跪的是十八名小太监,按照本朝律例的规定:亲王府中最多可以使用太监25名①,可却没有一名侍女。   灵香儿颇为不解之时,柔娘带着灵熙走进来了,她笑道:“殿下从不用侍女的,我从前和你说过,通常皇子有了初次遗/ 精之后便要安排侍寝的宫女了,可殿下身上练过童子的功夫,便是没要,可殿下生的和月中仙儿一样,又是嫡出皇子,紫禁城是什么地方,宫女人人都肖想着能爬了殿下床,从此鸡犬升天呢!   所以我们殿下十五岁就请陛下为他开府了,虽说皇子们通常是大婚以后才开府,但我们殿下幼时受宠,六岁就封王了,有了爵位在身,开府倒也和祖宗规矩。   但殿下怕死了宫女爬床的事,所以开府后素来不用侍女的,以前这里都是小斯,殿下被贬后也都散了,如今,想必是宫中那位知道了殿下此时回来带回个姑娘,便都换成了小太监给送来了。”   灵香儿点点头,也领会了她口中说的宫中那位自然是当今的刘皇后。   她便先命领头的小太监小允子把名册给她拿来,她又细细寻问了每个人从前在宫中是做什么的差事的,才把人分成四组。   一组人负责外院,一组人负责膳房,一组人负责内院,另两人负责内宅,至于府中的安全,有了柔娘自不必担忧。   等到宇文乔琪深夜归来之时,家中已远远挂起了明灯,他今日去见康仁帝之行并不顺利,康仁帝的情况比他想的要糟糕,已然昏迷不醒,因着康仁帝并未立过太子,朝堂之中纷争一片,最大的争议自然在大皇子宇文渊和二皇子宇文乔琪身上,大皇子是长,又是刘皇后所出,并且手握兵权,也早已封为渊王,自有一番忠诚的拥簇者。   以文渊阁大学士曾弘道为首的则颇为得意宇文乔琪,他虽是次子,确实康仁帝原配嫡出,说起来刘皇后还是个续弦的,况且二皇子自幼文思泉涌、过目不忘、才智非凡、文武双全,而且又拥有帝王的相貌,虽然上次因着广平郡主之事和皇上在朝堂之上顶了嘴,被贬到了他母亲的家乡自省,但即没消去爵位,也没没收府邸,只说让他反省好了再回来,如今回朝也是理所当然。   夜深风寒,乔琪本来蹙紧的眉头,却因为看见了灵香儿掌起的那盏灯而展平了,他勾出一抹和煦的笑来,扬起皮鞭,往家奔去。   灵香儿正在厨房里看着火,她给乔琪炖了羊骨冬瓜汤,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门开了,来人带进了外面的冷风,灵香儿转身回眸,正是宇文乔琪,他身上披着大红色暗织锦线镶银鼠皮披风,更有一番动人的矜贵气派,他的眼眸像风吹过的早稻田,散发着清新的光泽。   灵香儿不由得笑出一对小梨涡来:“我知你用了晚膳,但外面天寒,喝碗热汤暖暖身更好。”   乔琪孩子一般的往那锅汤前面凑,又说道:“这样的事,让下人做就得了。”   “给你喝的,还是我自己动手放心。”   两人说着话便一并穿越檐廊,往内堂走,因着在府中灵香儿穿的并不多,乔琪便将大大的披风掀开,只把她也搂在披风底下,贴着自己的身子,又用下巴蹭她的头:“我家小姑娘是个小不点儿,才到我的下颌呢!”   灵香儿却不服气:“那是乔琪哥哥长得太高了呢!哪个女子不是就到你下颌呀。”   乔琪倒是认真琢磨了一会,终于想不起来,他还真是从来没注意过别的女子是何身量。   两人进了屋,乔琪一眼望见桌案上,宝蓝磁盘里多了一棵仙人掌,正是含苞待放,那苍翠的厚叶子,在这万物凋零的秋日里格外的生机勃勃,枝头还有一捻红,好几日后就能开出花来。   乔琪见了不免会心一笑柔声问:“我家香儿去哪买的花?”   灵香儿一边给乔琪盛羊骨冬瓜汤,一边答道:“我方才去附近的花巷子买的,因着已经快入冬了,花草并不多,我看着它倒是可人,正含苞待放的,店主说这时候还能开花的也就是它了。”   因着乔琪从不用宫女,所以豫王府整体的布置十分的硬朗,大气恢宏,可灵香儿一到来,这里便多了许多生活气息,才是更像个家了。   她知道他在朝堂中所面对之事定然重如千钧,她虽相信他有披荆斩棘的力量,却也心疼着他,只想尽力给他留出一息可以放松的地方,一小方明媚的可以期盼花开的春光。   乔琪舀了一口景泰蓝瓷碗里的汤,她颇费了心思,火候刚好,香而不腻,冬瓜甘甜,羊肉香而不膻,一口下肚,身子果然暖了起来,胃里熨帖,心里柔软。   不多时,他便又添了一碗,他喝了三碗汤才终于饕足,又调皮的单手撑腮看着她:“我家小姑娘对我这样好,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灵香儿羞道:“乔琪哥哥吃饱了饭,就开始胡说八道。”   他也不管她羞不羞,只硬是把她抓过来,放在腿上:“我见过太医总管了,因着今日天色太晚了,他明日得了空便来看熙熙。”   灵香儿知道皇上也还病着,宫里的太医定然十分忙碌,乔琪还将御医总管明日便请来,显然是费了力气的,心里十分感激,便伸出一双手来环住了他的脖子,柔声道:“我们来的早,按说熙熙的病还要些时候才开始调理,你若不便,也不必操之过急。”   乔琪捧起她的脸,与她鼻尖贴着鼻尖:“没什么不便的,熙熙的病早一日好,你早一日放心。”   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蹙眉道:“熙熙的功课最近怎么样,每次我要考她,她总找你护着。”   灵香儿忙陪笑道:“她身体不好,循序渐进吧。”   乔琪点点头:“这会看好了,便可以加紧学业了。”   乔琪做为师父却是是个严师,他自己过目不忘,对旁人的要求也颇高,倒是苦了他的学生。   灵香儿赶紧岔开话题:“乔琪哥哥累了一天,也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乔琪听了这话便在灵香儿额上轻吻了一下,又打横抱起来她到了浴房之中。   灵香儿惊到:“哥哥自己沐浴便好了,如此奔波了一天,不累吗?”   乔琪挑了一下眉,她是担心我奔波之后不行?   心中的胜负欲不知怎得被激荡了起来。 第38章 汤室   豫王府里有专用的汤室, 此时下人已经放好了水,汤室里不免水雾缭绕,乔琪穿了件轻纱的月白色里衣, 乌发已然散了下来, 分外的仙姿飘逸,他的一条束腰带子已然散开,双对襟便不规整的滑落在两侧, 露出了消瘦而强健的胸膛来。   水面上浮着一层花瓣, 乔琪抱着灵香儿就像抱着只甜软糯的小兔儿。   香儿穿了件水粉色的襦裙, 松松散散的勾勒出少女的身形, 乔琪抱着她坐到了汤泉边上, 两人都把一双脚浸在了温暖的水中。   灵香儿用足尖划了一下水, 水面便荡起了一层涟漪。   水花溅到了乔琪的小腿上, 乔琪便伸出个手指去刮她的鼻子尖, 宠溺道:“小姑娘倒是会调皮。”   灵香儿素日里总是被他撩拨,此时不免起了扳回一局的心思,她露出个比蜜还甜的笑靥, 娇声道:“那乔琪哥哥是喜欢调皮的,还是好拿捏的?”   乔琪说了句异胡羌话,灵香儿却听不懂。   她嗔怪道:“乔琪哥哥怕是用外族的话骂我呢吧!”   乔琪勾出个极温柔的笑来:“你听我的语气像是骂你吗?”   灵香儿一下子心跳如鼓, 不由得又红了耳朵。   乔琪轻轻捏住了她耳朵尖:“怎么又怕羞起来了?”   他也不掩饰笑中的邪意, 只单手托着腮, 眯眼看着灵香儿, 撩拨道:“怎么办呢, 我家小姑娘越是这样, 越想欺负呢!”   灵香儿抿了抿唇, 只红着脸不说话。   乔琪却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那甜而冷的香气再度把她包围,她心底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悸动,她又想起她们还未正式拜过堂,她应该克制守礼,不应如此,可她又眷恋与他亲近的快乐。   她满心的矛盾挣扎。   他看出了她心中的纠结,他便更是要撩拨她。   他把脸贴在她的颈窝,轻轻揉蹭,他发间的香便钻进她的鼻孔,丝丝缕缕的扰着她的心。   他又偷偷的伸出个手指去挠她的手掌心,他的动作又轻细又带着点调皮,灵香儿被手心里温情的酥痒感扰着,像无数细小的金铃在她身体里的每一部分摇头,那快乐细细的小小的,又无孔不入的弥漫到了她的全身。   让她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了乔琪。   乔琪这才抬起的一张脸,露出个邪魅的笑来。   乔琪啊!她的乔琪啊!引着她一再犯错又欲罢不能的乔琪啊!   他的吻重重的落了下来,那件水粉色的襦裙终于被解开了。   他把她抱进汤池里,抵在角落,轻轻的咬着她的耳垂,他的气息惹的她全身发燥。   他对着她的耳鬓无限温柔的说话:“我想你,不在一辆马车的时候想你,在朝堂上的时候想你,面对面睡觉的时候还想你,我的小姑娘。”   她为了他的这句情话,付出了大半个晚上的代价,直到寅时左右,在她的嘤咛呜咽求饶之后,他终于放过了她。   她疲倦的不行,身子沾到榻上便睡着了,不过多少时候,她却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他轻手轻脚的起身了,他又要奔赴那巍峨的红墙之内,去完成一个高贵的皇子应尽的使命。   天上还有许多星星,只是天色渐渐的淡了,像一副青色的泥金笺,赤铜钻花的宫灯中那条芒被风的游丝撞的发亮,轿夫铿锵的脚步声踏在青石御道之上,每走一步那脚步声便重一分,紫禁城内的一切都内敛庄严而华贵,这一切于宇文乔琪来说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那样的让他厌恶,只有她的小姑娘,像这庄严中一束调皮的光,给予了他快乐。   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温情的笑来,可这笑容不过片刻就变成了慵懒的凉薄的姿态。   通往养心殿的路上,立着一个人,那人的背影高大挺拔,带着瘆人的寒意,他见了宇文乔琪的轿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深刻、阴郁又充满了肃杀之气的面庞,他的眼眸是极黑极黑看不见底的沉色,他终于开口,用低而冷的嗓音道:“早啊,宇文乔琪,咱们好久不见。”   乔琪也下了轿子,他伸了个懒腰,带着几分慵懒的不耐道:“早啊,宇文渊。”   灵香儿今日睡到巳时方才起身,即使这样,她下床的时候仍旧有些站不稳,早膳便只用了一碗桂花粥和几块麦乐条。   她才用过早膳府里便有人拜访,她便迎了出去,来人正是太医院院判曹伦,他白花胡子,细长脸面,因着连夜的忙碌,神色略有几分疲惫。   他见了灵香儿见礼道:“受了豫王爷的吩咐来为府上的小姐诊病。”   灵香儿恭敬的福了福,便带他去见了灵熙,因着乔琪一早已经与曹太医通过信件,灵熙的情况他也大致有所了解。   他为灵熙诊脉的时候,灵香儿简直大气不敢喘,一颗心一直悬着。   曹太医仔仔细细的为灵熙检查以后,胸有成竹道:“敢问这位小姐近些日子是不是吃过宫里的保心丹?”   灵香儿想起乔琪给灵熙的那个白玉瓶,便去找到拿了出来交给了曹太医查看。   曹太医掀开瓶盖,倒出一颗看了,大喜道:“便是此药!此药便是我们太医院用了番邦进贡的珍稀药材精心制成的,不只能救心疾者于危难时,还有保养复健的作用,小姐之前用过此药,那之后的治疗更会事半功倍,可以康复!”   灵香儿听了甚至喜极而泣!她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了!   曹太医给她开了方子,又告诫她目前开始吃的是调理的药方,等到冬至当天再更换成治病的药方,这药需得整整吃满四年,方子随着病人的康复程度逐渐改良,四年之后灵熙便可以身康体健,彻底治愈,只是千万不可断药。   灵香儿好好记着了,又千恩万谢的送走了曹太医,她给曹太医打了一百两银子的封赏,这钱是她自己存下的,本来打算给灵熙看病的,如此看来要在京城住满四年显然不够,何况民间的郎中也不可能有太医院院判的医术这样高明,如此说来便是乔琪又救了灵熙一次,她欠乔琪的便更多了。   曹太医走后,她赶忙让柔娘去给灵熙抓药,又亲自给灵熙煮了药,看着灵熙吃了才放心。   等到灵熙午睡的时候,才又去细细盘点豫王府府库里的东西,各项物品也都细细的记录成册,再整理房产地契,各处庄子封地,拢出了一大堆荒置的产业。   灵香儿便打算远处的田产安排可信的代办,近边的便亲自去处理查看,如此一来,她整天居然忙活的脚不沾地,直到晚膳十分方才休息下来。   她用过晚膳又到小厨房张罗着给灵熙煎药,给乔琪煲汤,今天给乔琪煲的是老火乌鸡人参汤。   她将桂圆剥皮,生姜切片,又将处理好的乌鸡人参,生姜红枣,枸杞桂圆全部放砂锅里,先用大火煮开后转文火慢慢炖着。   香儿见乌鸡人参汤煲出了香味,灵熙的药也煎好了,便先叫个小太监看着火,自己先给灵熙送药去。   她从灵熙的房间出来之时,外面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一场秋雨来,雨点打在地面上,滴溜溜的转,灵香儿便撑起一把油纸伞,手中提着一盏暖黄的灯笼站在门廊下等乔琪。   雨点在灯笼的光晕映衬下好像无数绵密细小的针,灵香儿正望着水滴出神,远处却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见是乔琪的马车,灵香儿便笑出了一对小梨涡,踏着雨滴像乔琪奔去。   “大雨天的,你怎的站在这里?”乔琪看她鞋尖都湿透了。   “下雨天我才站在这里啊!”她说着把伞递给了他。   “这样的事,你让下人做便好了。”他接过伞,又把披风掀开,把她裹在怀里。   “你回来见到我,和见到旁的人不一样呀!”   她并不觉得等的苦,他心中一软。   暮秋的雨夹着寒风,可灵香儿手中有暖暖的光,仿佛将凛冽化成了融融的暖意。   她和他到了屋里,她接过他的披风,小太监便端上来人参乌鸡汤,她又软声道:“先暖暖身子,喝口热茶,毕竟是从外刚回来的,省的压住了寒气。”   他便言听计从的去喝茶,又细细的净了手,漱过口,才巴巴的问:“能喝汤了吗?”   灵香儿给他舀了一碗汤,乔琪喝着果然汤清味浓,回味无穷,他又问道:“今日曹太医过府了吗?熙熙的病看的如何了?”   灵香儿便细细的给他讲了起来,乔琪单手支撑着额角听她说着,细细的关切着,等到她都好好的讲完了,他才若有所思道:“香儿,我今日入宫和刘皇后提了我们成婚的事,因着父皇现下病重,不便大婚,但依照祖宗规矩,你恐怕要进宫见她一见。”   灵香儿眨了眨小鹿眼,刘皇后,便是差点打死她母亲的人吗?也可能是谋害乔琪哥哥生母的真凶。   她既然知道乔琪是皇子,又与他回了紫禁城,心中便早已做好了入宫的准备。   乔琪见她蹙着眉头不说话,柔声道:“你若是不愿意去,我便想个法子帮你掩饰过去。”   灵香儿抬眸道:“不,乔琪哥哥,我去,我想去。” 第39章 做衣裳   因着要入宫面见刘皇后, 总不能穿着的太随意了,灵香儿素日里的衣裳并无合适进宫的,如此便得先去上京城中出名的锦衣坊去做。   在这方面柔娘倒是个行家, 她素日的俸禄都用在肆意潇洒之上, 一应衣裳首饰全是京中贵女中最流行的样子,便自告奋勇的要随灵香儿一并前去。   正巧灵熙自打来了上京城以后还未出去逛过,她这半年身子好了太多了, 太医也吩咐只要不是过于劳累, 简单散散步对于身体有益无害。   于是三人便驾了王府里的马车直奔锦衣坊而去。   京城街头果然热闹非凡, 车水马龙, 好一副康平盛世的模样, 三人到了锦衣坊下车, 一进门, 里面便香气扑鼻, 好似上京城的贵女们都云集在此,一时间灵香儿不由得看美人看花了眼。   “姑娘要做衣裳吗?”跑堂的伙计一脸殷勤的笑道。   “是,要端方又明朗的样子。”灵香儿道。   那伙计点头答应着, 一边引着灵香儿到一间小茶室去。   柔娘低声和她解释道:“来这儿的客人都是夫人小姐,各府各人里面又有些旁人不知道的恩怨,所以便直接给每个人单独一间, 慢慢挑选样子, 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说话间, 三人便被引到了茶室, 茶室布置的也雅, 乌木的茶案, 白瓷茶盏, 另有上好的毛尖儿随便取用, 看图样的册子也是织锦封面,灵香儿也是手艺人出身,如此不免看着出神,细细的学习起在上京城中做生意的门道来。   她翻开图册,各式的衣裳图样下又沾了衣料和可以搭配的绣活图样,以供客人挑选,看好了哪件只需摇铃伙计便会前来服侍。   灵香儿心中暗暗赞叹锦衣坊的专业用心,只有想着若是能够再给客人纸笔,让客人有了巧思也能自己绘制出来便更好了,毕竟世家贵女都通晓琴棋书画,绘个样子来也并非何等难事。   她心里正想着,外面却传来了吵嚷的声音,柔娘平素最是好信儿,她便把门推开了一条小缝,外面人的对话便一清二楚的传到了里面。   “掌柜,我家小姐是方才在外面掉了钱袋子,不然断断不会少了你银子的。”   那掌柜道:“贵女小姐自是不会短了银子,只是小店概不赊欠,小姐既然掉了银子回家取了再送来便是。”   “那这件衣裳能给我家小姐留一会儿吗?”   “这是成衣,谁先付钱便是谁的。”   “那,那我这还有些银子,做个定银行吗?”   那掌柜摇摇头:“少一个铜钱也不卖。”   灵香儿顺着门缝望去,看见那小姐是个不过十六七的女子,生得柔柔弱弱,娇媚动人,如今被掌柜抢白了一番,有些红了眼圈,更平添了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   灵香儿心中颇为不解,按理说开门做生意是和气生财,若是老主顾不甚遗失了银子,断断也没有不能通融却赶熟客的道理。   她又去看那小姐手中拿着的衣裳,若论面料和绣工在这锦衣坊里也不过就是平常之物,这掌柜为何要对她如此斤斤计较,倒像是故意为难似的。   她才思量着,柔娘已经推开门出去了,她走到那小姐面前道:“我素来最受不了美人落泪。”   又对那掌柜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稀罕物件,让你护的跟个宝似的。”   柔娘拿起那件衣裳看了看,灵香儿也又细细的看了一眼,她是绣娘出身,对于料子绣样再专业不过,可怎么看来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柔娘嗤笑着对掌柜道:“这小姐看上衣裳是给你们面子,就不要难为人了,多少银子,我替她垫上便是。”   灵香儿知道柔娘素日里得了银子便花光的性子,知道她手头并不宽裕,便轻叹了一声,起身出门道:“还是我来吧。”   那小姐软声道:“怎敢劳烦姑娘,我便不要了吧,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   “怎得不紧要,过几日府里办园会,小姐总要有件应景的衣裳啊!”她的侍女忍不住开口道。   “红兰!”那小姐低声呵斥了一句。   到了这个地步,灵香儿便是再傻也知道这位小姐在家里的日子不好过,便柔声道:“姑娘无需介怀,出门在外不方便的时候人人都有的,这银子便算我借给姑娘的,等姑娘回府了再差人还回来便是。”   那小姐福了一福道:“那就谢谢姑娘了,可不知姑娘在哪家府上?如何称呼?”   灵香儿想着隔墙有耳,这小姐今日的窘境面上看着是无人应声,其实每个隔间的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她不知道这位小姐是何来历,更不知每个隔间里坐着什么人,便并没有答话,只笑着说道:“我们先买了衣裳吧。”   又对掌柜道:“多少银子,替我包起来给这位小姐吧。”   掌柜对灵香儿倒是恭敬殷勤,不多时便包好了衣裳递了过来,又将几人好好的送了出去。   那小姐道:“今日多谢姑娘伸出援手,姑娘若是不便透露是哪家府上的,傍晚时候可差个人过来,还在这门前,我也好将姑娘的银子还了。”   灵香儿心道:这小姐倒是个明白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定好了晚些时候在这里归还银子,便要告辞。   灵熙却拉着她的衣角问:“姐姐,这位姑娘的衣裳是有了,你的衣裳却还没着落呢,我们这就回家吗?”   灵香儿心里明白,今日这小姐的遭遇定是与她的处境有关,自己这么轻易的就能帮她解了围,也是得意于那辆来自豫王府的马车。   这掌柜常年和朝中夫人贵女打交道,惯是个会捧高踩低的,灵香儿初来乍到并不能完全看透里面的弯弯绕绕,怕自己有了什么疏漏给豫王府添麻烦,便决心不再此处做了。   如此想着便对灵熙道:“我们再去别家看看,货比三家总是不错的。”   柔娘道:“那城南还有家绣衣阁,做的衣裳也不错,就是位置远了点,要么我们去那里看看?”   几个人说着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话便上了马车同那位小姐告辞了。   -------------------------------------   广平王府内,广平郡主大发雷霆,她听着锦衣坊掌柜谴来的伙计说明的情况,竟然越听越气,一伸手推翻了茶案,那白玉茶盏便乒乒乓乓的变成了一地碎玉,热茶也洋洋洒洒的泼出来,溅了那伙计一身,让他不由得更加瑟缩起来。   她见了那伙计的窝囊样子,方觉的有些得意,呵斥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还不快滚!”   那伙计便赶忙行个礼退了出去。   原来今日在锦衣坊受气的女子便是广平郡主庶出的姐姐,冉清浅,广平王一生妾室无数,生了十几个儿子,二十几房女儿,虽是家大业大,到了那些不受宠的头上,便也没有了什么。   本来这庶出的冉清浅也并为受到广平王的宠爱,并不能入了嫡出长女广平郡主的眼,可偏偏她姿容娇媚,竟在一次春会上和宇文乔琪说上了话!   定然是她勾引宇文乔琪的!   广平郡主心里恨恨的想,不过是个庶女竟然揣着如此心机,难不成还想着爬上宇文乔琪的床鸡犬升天!   她那日见到冉清浅在衣领处别处心裁的绣了一朵梅花,又撞到了宇文乔琪身上,乔琪本来无甚兴趣,是无意瞥见了她领口处绣着的梅花才开口道:“小姐也喜欢在领口绣花?”   广平郡主气死了!狐媚子竟然想抢宇文乔琪,她立即回去求他爹向皇上求个赐婚,后来的事便是宇文乔琪宁愿离宫也不愿意理她,她倒成了上京城中的笑柄!   从那以后,冉清浅在府中完全没有好日子过了,穿着打扮和下人无疑,谁知道这小蹄子竟然还不死心,趁着府中要办游园会,默默要出了她老娘的私房钱,想着偷偷出门买件好看的成衣,再去勾引宇文乔琪吗?   幸亏广平郡主盯得紧,让人偷走了她的银子,还派人赶紧和锦衣坊的掌柜打了招呼:衣裳绝不能卖给她,还要羞辱她一番。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被另外一个更让她厌恶的人解了围!   她气的七窍生烟,那个讨厌的寒门贱女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人,她是没有办法近身,但家里这个小狐狸精她还治不了嘛!   她心里想着怒气冲冲的往冉清浅的房中走去!   冉清浅正在铜镜前试穿那件衣裳,她生得娇媚,腰姿又细,这衣裳虽不是上等材料,可穿到她身上倒是相得益彰,衬得她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动人。   侍女红兰道:“小姐姿容过人,定能在此次园会上引得二殿下的注目,二殿下素来不近女色,偏巧就主动和小姐说了话。”   冉清浅露出个颇为的得意笑:“想要二殿下注目,还要在衣领上花些心思。”   她话音还未落,闺房的门便被一脚踢开了,广平郡主,神色剧厉:“贱人,你居然还敢肖想二殿下!” 第40章 暗算   冉清浅立刻换成了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 瞪着一双无辜的水眸,柔声道:“郡主这是从何说起啊?”   广平郡主也不管她,只自顾自的坐下冷笑道:“你以为你的心机我真的看不出来?你以为宇文乔琪看不上我, 就能看上你了?你知道今天帮你买下这件裙子的是何人?”   她带着嗤笑瞥了一眼冉清浅, 讥讽道:“二殿下从岷县带回个女子你可听说了?”   冉清浅自然听说了,不过传闻那女子不过是个寒门贫女,宇文乔琪已经弱冠之年, 身边有个侍寝的宫女无甚奇怪, 她也不是不能容忍的人, 若是二殿下他日能够登基, 后宫三千佳丽, 也是平凡不过之事。   可广平郡主下一句话便寒透了她的心:“我娘说二殿下已经禀明了皇后, 要与那小绣娘成婚, 娶她为妻!”   凭什么!?!她算什么的东西, 不过是贫寒贱民,宇文乔琪是高贵的皇子,就像天边的冷月, 她凭什么做那个摘月亮的女人!!!   冉清浅嫉妒的掩饰也掩饰不住,只颤声问道:“那皇后怎么说?”   广平郡主本来在气头上,如今看着她这个素日里最会装乔儿的庶姐竟然绷不住了, 不由得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得意, 她悠悠的抿了一口茶道:“还能怎样说, 当今皇后和二殿下什么关系世人皆知, 她为着贤名哪敢厉声驳斥二殿下, 如今皇上又病了, 没法拿主意, 她便只说先看看那个小绣娘, 私下里又送信给五华山礼佛的太后了。   皇上昏迷以后,太后本来就已经往回赶了,过几日便会回到上京城来了,是非曲直到时候还是要由太后定夺的。”   冉清浅陪着笑道:“那这么说来,她今日去锦衣坊就是为了做入宫的衣裳?”   “嗯?她做什么衣裳?”   “没做成,我听说要再去城南的绣衣阁看。”冉清浅已经恢复了往日楚楚动人的样子,柔声道:“要说那姑娘生得倒是甜。”   广平郡主因着容貌长得像她爹才颇受广平王的喜欢,可广平王那长相,便是不提也罢了。   她因此讨厌一切姿容比她强,又在宇文乔琪身边的女子,听了便心头冒火道:“甜不甜也不过是个破落户的穷家女,我倒要看看怎么能飞上枝头!配不配入宫!”   她气冲冲的来,又气冲冲的走了。   冉清浅又对镜照影起来,丫鬟红兰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小姐,这衣裳的领子还绣花吗?”   冉清浅拢了拢鬓发:“绣,怎么不绣,那平民小户家的女子上不得台面。”   她眼里又现出一抹厉色:“当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得成王妃的,她有没有命当还说不定。”   因着陆皇后生前素来喜欢在衣裳的领口处绣花,所以乔琪上次见到冉清浅之时,才开口寻问了衣领上的那朵花。   只是冉清浅还不知道,这几个月在岷县里,几乎每位姑娘的领口都绣了一朵花,还是双面异色的领口花,灵香儿为了赚五十两银子,几乎把这花样卖的岷县女子人人手中都有一件。   陆皇后喜欢在领口上绣花是徐秀娘的杰作,而徐秀娘的那些传家技法早就亲手教给了灵香儿,她这点小心机又怎么可能还被宇文乔琪看在眼里。   另一边,豫王府内,乔琪细细的听着灵香儿讲了这一天是如何去做衣裳的,又把衣裳的图样拿出来给乔琪看,乔琪半卧在软榻上,单手撑着额,不禁想到他初次与她见面之时,便瞥见她襦裙上和他娘如出一辙的花,让他不由得对她格外亲切了起来,冥冥之中,这也许就是缘分。   他想到这里不禁笑道:“我家的小姑娘,自然穿什么都好看。”   灵香儿道:“可我是第一次入宫呀,要见皇后和许多嫔妃公主吧。”   “她们又不敢为难你。”   灵香儿凑到他近前:“那为难不为难的,也不能给我们豫王府丢了人去。”   乔琪一把搂过她来:“谁敢说我家小姑娘丢人,我便扒了她的皮。”   灵香儿锤了他一下:“别又没个正经。”   又靠在他的胸口细细碎碎的讲道:“我小时候我娘倒是教过我许多规矩,如何走路,如何说话,但我现在也记不得太多了。   乔琪哥哥要么你在宫里帮我寻个麽麽教教,省的显得我没规矩。再说,我们这府里都是小太监,灵熙又整日的缠着柔娘,我想出去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乔琪被她缠的不行,便哄道:“你若是非学了才安心,那我明天便去和宛贵人说说,叫她安排两个知心的人送来府上。”   宛贵人便是宇文翎羽的生母,从前也是和徐绣娘一样受过陆皇后的恩惠,可惜性子太软,出身又低微,并不得宠,有了宇文翎羽之后才勉强封了个贵人。   第二日晌午的时候,宫中果然安排了两名侍女过来,两人都差不多到了出宫了年纪,看着有二十三四岁。   个子高点的叫青虬,个子低点的叫紫燕,都是宛贵人身边的可信人。   两人见了灵香儿便都福了一福,因着灵香儿现在还没有身份,便只唤了声:“主子。”   从这一日开始灵香儿便和青虬紫燕好好的学起来了规矩,因着她娘徐秀娘从前是伺候皇后的人,因此小时候也在仪态上面给灵香儿好好教养过,她又上过学堂,虽不比世家贵女般端方,可却别有一种即自持又生机的娇憨明朗,倒是惹人喜欢。   一晃几日便过去了,这一日便到了该去将衣裳取回来的时间,因着明日便要入宫见皇后,绣衣阁又在城南,离家甚远,一来一回要耽搁不少时间,灵香儿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便安排了紫燕把衣服取回来,她自己则在家跟着青虬好好学规矩。   两个时辰以后紫燕终于回来了,笑盈盈道:“主子,我在铺子里看过了,这衣裳做的真好看,主子的眼光好,后日入宫定能艳冠群芳!”   她边说着便把衣裳拿出来给灵香儿,灵香儿定的是件桃花云雾烟罗裙,另外配了一件缎织掐花对襟外衫,这两件衣赏不艳丽也不平淡,不扎眼也不寒酸,正好得意。   因着衣裳有些繁复,青虬和紫燕便帮着灵香儿更衣,紫燕一边穿一边道:“明天我再给主子盘个追月髻,更是相得益彰!”   灵香儿看着面前的铜镜,果然人靠衣装,竟衬得她人比花娇,温柔又明朗,紫燕便撺掇着灵香儿到花园里走走,顺便穿上这套衣裳,练练走路的姿态。   三人便到了院子里,倒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暖阳洒在了灵香儿的身上,更为她平添了一份柔情。   青虬顺着那日光去看灵香儿的襦裙,竟一时控制不住,低低的“啊!”了一声,香儿转过头去看她,只见她脸色都变了。   她凝着眉道:“主子恕罪,这件衣裳不可穿。”   紫燕不解道:“怎么了?”   青虬掀起灵香儿这条裙子的下摆,紫燕一看也变了脸色,竟隐隐的微不可察的用和裙子同样颜色的线绣了一只凤凰!   凤凰是她灵香儿能穿的吗?宇文乔琪莫说不是太子,就算是太子也没见过太子妃便能穿上凤凰的,这把皇后置于何处?!   紫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怪奴婢查的不细致,奴婢这就去找他们!”   青虬骂道:“紫燕,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没看细,若是主子穿了是要掉脑袋的!”   紫燕哭的稀里哗啦。   灵香儿默了一会儿,抿唇道:“不怪紫燕,这是有人故意用了隐色的绣线绣的,她在店内没有日光是看不出来的。”   紫燕骂道:“此人真是心狠的毒辣人!不过主子你初来乍到,是与何人结怨了要对主子置于死地?”   青虬道:“怀璧其罪啊!幸亏我们今日穿出了园子,发现的早,明日便不穿了。”   紫燕道:“若是不穿,那穿什么?”   三人一时便都无话了。   是啊,灵香儿的出身大家都是知晓的,若是明日再穿的不成体统,更是让人抓住了她德不配位的话柄,就算她一个人无所谓,少不得最后嘲笑的也是豫王府和二殿下。   若是她穿了这件衣裳便更糟了,如今朝中这局势,她一个无名无份的人便敢穿凤凰,简直是也把宇文乔琪带入了深渊。   若是重新再做现下这时候肯定是来不及了啊!   紫燕深深觉得是自己闯了祸,在宫里的时候宛贵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帮衬着二殿下的,如今竟然出现了这样的疏漏,她心急的跪在地上去看灵香儿的裙摆,想着能不能补救。   她曾经是宫中司衣坊的绣娘,对于女红之事颇有研究,可正是因为知晓才急得落下泪来。   这做衣裳的绣娘,显然是下了决心不让改变花色,把那凤凰都用缠针、盘针、接针、滚针、旋针各种交替绣的,那凤凰面积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裙摆,无论想改成什么形状,针脚走线都会乱起八糟,断断是穿不了了!   她心急如焚,哭道:“这可怎么办啊,主子,都怪我!都怪我!”   灵香儿年纪虽然小,但她从小经历过父母双亡一人料理后事又撑家立业的局面,性子是极稳的,此时反倒柔声安慰紫燕:“快起来吧,怪你做什么,我们便好好想想补救的办法才是紧要。” 第41章 隐色绣   三人一并进到了屋内, 灵香儿已经脱下了衣裳,她捧着那件衣裳的裙摆细看了一会,又闭着眼若有所思, 紫燕和青虬急得额头冒汗可也不敢言语。   过了好长时候, 灵香儿终于开口:“紫燕,你从前在宫里是做绣娘的?”   紫燕点点头。   “那这隐色的绣线宫中可有?”   “主子若是需要,奴才定然取回来。”   灵香儿道:“你现下便入宫, 不管用着什么办法, 日暮十分务必把隐色绣线取回给我。要两捆。”   紫燕得了吩咐, 急急忙忙的赶向宫中。   灵香儿便铺开了纸开始画图样, 青虬是个稳重的, 也不多言语, 只在一旁帮着灵香儿研磨。   过了一会儿, 紫燕还没回来, 宫里的小太监却先来了,通传说:“今日渊王与豫王爷有要事相商,豫王爷让奴才来和姑娘说一声, 今晚怕是回不来了。”   青虬听了这话心里一咯噔,本来还想着靠着二殿下帮主子解围,现下看也是不成了。   灵香儿倒是镇静, 并没有多问, 还为通传的小太监打了赏, 让他回去告诉乔琪, 家中一切都好, 勿念。   另一边紫燕终于寻到了两捆隐色绣线, 兜在怀里往回赶, 但心里却七上八下, 她方才问了宫中的掌事绣娘,虽并未具体说明,但却说了若是一个绣样用了缠针、盘针、接针、滚针、旋针面积又大再想改图样,该用什么针法能成,可掌事绣娘连着宫里的几个老师傅都是摇头,说还是重新绣一件吧!   她惴惴不安的把隐色线交给了灵香儿,香儿却莞尔一笑:“回来的正好。”   然后便坐在红木架子旁开始做女红,紫燕在一边冷眼看着,也不敢吭声,只觉得主子是在乱绣...   青虬也轻轻叹息,心道:主子这是想胡乱绣了拼一把?常在宫中的女子哪有不会女红的,看着灵香儿的起针走线除了乱秀,实在想不出别的话来。   如此倒是一直忙到二更十分,灵香儿总算是绣完了,她疲惫的伸个懒腰,便心大的去睡了,青虬和紫燕可睡不着,她们俩拿了主子绣的衣裳在烛台边细看,可这隐色线不在日光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青虬又去翻箱倒柜,只再去找合适入宫穿的衣裳。   因着一夜睡得不错,第二日一早灵香儿精神也好,她便先去沐浴,青虬又细致的给她化了个妆,紫燕也给她盘了追月髻,要说这俩人不愧是宫里伺候娘娘的,如此一来灵香儿的倒是看着娇憨又灵动,及其美丽。   只是这俩人眼下都泛着一层乌青。   妆容和发髻妥帖之后,终于该更衣了,青虬面有难色道:“主子,我昨日又寻了两身衣裳...”   灵香儿笑道:“别担心,我都绣好了,就拿昨日的衣裳吧。”   青虬心道:主子这是急得失心疯了吗,只要略懂女红的都能看出来她昨日是乱绣的,因着隐色线不在日光下看不真切,这位不但是乱绣还是盲绣!   她叹了口气,将衣裳给灵香儿换上,若是没有那个凤凰,这衣裳倒是衬得主子国色天香!   紫燕道:“主子,要么您今日见了皇后娘娘便说什么也不出去。”说完又觉得做不到,既然有人有心要害她们主子,必然是早就算计好了的,如此想着又万分懊丧的红了眼圈。   灵香儿这边才收拾妥帖,那边宫里来接的轿子就停在了门口,灵香儿便起身跟着小太监上了轿子,青虬和紫燕把她送到门外,日光照在她的襦裙上面,两人见了皆是一怔。   深宫红墙肃穆威严,灵香儿透过轿帘的缝隙向外面望去,只觉得这恢弘优雅高贵华丽的紫禁城,因为载了太多人悲欢离合而倍加沉重。   可她转念又想到这里是乔琪的家,脚下的青石御道是乔琪哥哥踩过的,幼年的顽皮的乔琪,少年的芝兰玉树的乔琪,还有现在还在这里的风华正茂的,她的乔琪。   她想到这里,嘴边便勾出个笑来,再看这紫禁城便觉得多了一份温馨的暖意。   “姑娘,到了。”轿撵落到地上,灵香儿抬头望向坤宁宫的牌匾,想起她的母亲和陆皇后的事,眉头不由得蹙了一蹙。   坤宁内,刘皇后身着绛红色凤凰祥云锦缎,端坐在凤椅之上,双手交叠,因着保养得意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她的手边依次坐着各宫的妃子,其中便也有宛贵人。   灵香儿跨过朱漆高门,见到了刘皇后,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刘皇后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只宣她平身,可也没有赐坐。   正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这人站在灵香儿边上笑盈盈的拜见了刘皇后,刘皇后的神色立刻温柔了许多,只道:“莹儿好几日没来看过本宫了,最近本宫新得了些荔枝,你从小便最爱吃,也正给你留着。”   那人便带着点撒娇道:“臣女谢恩。”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广平郡主冉莹。她的母亲是刘皇后的嫡亲姐妹,刘皇后便是她的亲姨母,也正是因着这层关系,广平王向皇上提亲的时候,皇上便同意了。   若是论起身份没有比广平郡主更合适的人选,若是论上容貌品行,那两人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是皇室娶亲这些身份地位才是第一个要考虑的,若是日后与妻子不睦,尽可以纳妾,喜欢什么样的寻什么样的便是。   因此,康仁帝是断断没有想到宇文乔琪是会断然拒绝的。   刘皇后给广平郡主赐了坐,也再没有只让灵香儿站着的道理,两人便都得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灵香儿坐在后排,离着宛贵人倒是近,她几次和宛贵人的目光对上,都觉得的对方看自己的目光情真意切,十分动情,灵香儿心里便有些纳闷。   刘皇后倒也没有过多的为难灵香儿,只寻常的问了几句话,倒是她身边的贵妃想用出身寒碜一下灵香儿,明知故问道:“我听闻这位姑娘是岷县的?”   灵香儿点点头。   “家中是做什么的?”   “仰仗着皇上的福泽,现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我家虽是升斗小民,但陛下看重百姓,我们开个铺子也把生活过的有声有色。”   灵香儿如此说着那贵妃也没什么话好说,皇上都如此看重百姓,她总不能露出对升斗小民不当回事的态度了,她吃了憋,却仍再接再厉:“那姑娘家中还有什么人呢?”   “家中还有个妹妹,我幼时父母便过世了。”   “那姑娘定然家中颇丰了,莫不然一对孤女又是如何度日?”在座的都心知肚明灵香儿从前是走街串巷做生意的,她们都是大家闺秀的贵女,自然觉得上不了台面,隐隐约约又带着几分女子抛头露面便是不端方的讥讽来。   灵香儿却不卑不亢:“我开绣庄做生意养活自己和妹妹,我家虽是平民人家,但我父母爱重我和妹妹,自幼便也读书识字过,幼年虽然遭遇了不幸,也靠着家人爱意的支撑,从未想过去他人府上为奴,是个自由自在的良民身份。   当今天子开明,我朝民风开化,治安也好,才有了我们女子也能靠着技能做个匠人过活的盛世,我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拿自己应得的银子,爱自己想爱的人。”   她说完有露出个明朗娇憨的笑来,如此听来,她虽然日子过的苦,但却是过着这些深宫中的女子人人都羡慕的日子,她的命运她牢牢地攥在了手中,可她们的命运从来都是身不由己,方才阴阳怪气的贵妃见灵香儿对自己的出身并不自卑,一副坦荡泰然的态度,倒显得她小人之心,脸上讪讪的了。   因着灵香儿句句都在夸赞着皇上,众人也挑不出错处,四下里便一时寂静无声了。   还是广平郡主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女方才来时见今日秋高气爽,园子里的菊花开的正浓,不过便去游园可好?”   刘皇后赞许道:“还是莹儿脑子活。”   广平郡主得了皇后的赞许,睥睨着灵香儿,一副要看好戏的神色。   另一边宇文乔琪硬是被大皇子宇文渊和一众大臣缠了一夜,先是说朝堂又是说边关,最后说到了陛下的病,宇文乔琪开始疑虑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担忧着灵香儿,又想到家中有柔娘,定然是一人当关,万人难进的局面。   如今这种局势,宇文渊也不可能大规模的直接对灵香儿动手,但他还是派个小太监去家中探望了一番,听他回来带了灵香儿家中一切都好的口信方才放心。   他又细问了灵香儿在家中做什么,那小太监道:“姑娘在做女红。”   乔琪便更放心了,只当他不在家灵香儿闲来无事做女红呢。   宇文乔琪是个绝顶聪慧的人,但却完全没有疑心过有人会在灵香儿的裙子绣花上动手脚,只因在他眼里这世上的女子只分成两类:一类是旁人,一类是他家的小姑娘。   旁人他全无兴趣,所以旁的女子穿了什么衣裳是何绣样,他也完全没入过心,根本记不住。   至于他家小姑娘嘛,那定然是又香又美的,不管穿什么衣裳都是好看的,又何必多想。   朝会到了巳时才散,众人都是在宫中用的早膳。   用过了早膳,宇文渊又非得拉着他去给刘皇后请安,乔琪是顶烦看见刘皇后的,但想到今日正是他家小姑娘入宫面后的日子,便也跟着宇文渊去了。 第42章 乔琪吃小太监的醋?   宇文渊前几日拜访他的姨父广平王之后, 便被他的表妹广平郡主拉到了僻静之处,广平郡主央求他务必在灵香儿入宫前一日拖住宇文乔琪,在于第二日巳时拉着宇文乔琪去给刘皇后请安, 便能看见一场好戏。   他知道她的表妹心智不高, 便细细问了其中缘由,本来广平郡主只想着掉包灵香儿的衣服,换成非常丑的, 让她难看, 然后她再穿上好看的衣服站在灵香儿边上, 等到宇文乔琪一来, 便看见她多美, 灵香儿多丑, 定然会心悦于她。   宇文渊听了她的蠢主意, 对她十分的不耐烦, 并不想大费周章的为她做这样的事。   可这时候却有一个柔弱娇媚的女子款款走来,她先见过了宇文渊,又缓起朱唇道:“渊王殿下, 臣女有一个主意,可助力殿下。”   她细细的讲了用隐色线的计谋后,又道:“如果此计成功那便可以置那个寒门女子一个大不敬的罪, 当场拉去砍头, 她是二殿下房中的人, 二殿下也难逃干系, 若是此计失败, 那女子发现端倪没穿那衣裳, 便定然穿的不成样子, 也会丢尽了豫王府的脸面。”   渊王本来不懂女红, 听她说了计划之后,原本的那份不耐烦消失了,他悠悠道:“宇文乔琪我了解,他认准的,便会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若是把那女子拉去砍头,他绝不会放任不管,只怕才真的会有场好戏!”   他说罢便带着得意的笑容扬长而去,如此一来,此事便不是寻常闺阁中女子的争斗,又涉及了朝堂。   那家绣庄的掌柜连夜便得了渊王的秘密接见,掌柜妻儿都被扣住,他本人对渊王的命令十分为两难,是做了这事开罪了豫王,定然遭难,不做这事得罪了渊王,立刻就要身首异处。   他万般权衡之下,终于决定还是投靠渊王,毕竟现下妻儿便在人家手上。   渊王因此还特意细细了解了绣法,又问了几个颇有名气的绣娘,确定了无法改样子的针法,又在宫中拿出了隐色绣线给了绣衣阁掌柜,只等着抓住宇文乔琪的软肋。   宇文乔琪跟着宇文渊一起来到了坤宁宫中,远远的就看见刘皇后带着各位贵妃公主在游园子,只是众人面上皆有惊讶之色,而这惊讶的始作俑者灵香儿正被几个公主围在中间!   宇文渊面上溢出一抹喜色,这时候宇文乔琪已经快步走到了刘皇后身边。   他匆匆道:“见过母后,各位母妃。”   便急急的去看灵香儿,那一瞬间他也怔住了,只见灵香儿的那件襦裙居然在日光下闪现出五颜六色的光辉,绣的是一幅百花图!   她身上的花色太过逼真,还引来了团蝶轻舞,她今日的妆发又灵动,一时间竟如同百花仙子一般国色天香。   一位只有十三岁的小公主拉住乔琪的衣角:“二哥哥,这么仙子一样的姐姐你是哪寻来的,她这衣裳也太好看了,能不能和这仙子姐姐说说,哪寻来的衣裳,也赏我一件。”   她母妃看着刘皇后的脸色去拉她,可才拉回了她,几位年幼的公主居然都按捺不住,围着灵香儿叽叽喳喳的问起来:“姐姐这绣法我怎的从没见过,真好看,是宫外做的吗?”   “简直和百花仙子一样,好姐姐,快把做这衣裳的绣娘告诉我吧,我可太想要了!”   后来年轻的妃子也按耐不住围了过去,最后几个年长的妃子也竖起耳朵听着。   广平郡主差点原地吐血,可现下众人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灵香儿,就算她当场晕倒恐怕也无人能发现了。   灵香儿笑出一对小梨涡,柔声道:“这衣裳的花是我自己绣的,叫做乱针法①。”   一位问:“乱针法,我怎的从没听说过?”   灵香儿答道:“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公主们若是喜欢,我可为大家都绣一件,也可以传这针法给大家。”   就算是公主,女红也要学的,倘若先学会了从未见过的针法,在小公主中也是个风头,便立即有人拉着灵香儿叫师父。   一时间灵香儿居然被众星捧月一般,最后不知是谁出了声:“姑娘的绣工确实甚好,只是这隐色绣线只有宫中才有的。”   她是怎么得来的?她又不是宫中的人,安排宫女进宫偷的吗?这不是犯了宫规?   众人一时都狐疑的望着灵香儿等待答案。   可香儿还没开口,宛贵人却先开了口:“是我给香儿姑娘的。香儿姑娘有心,念着陛下现下病着不愿太张扬,又想着亲手绣个彩头好的图案为陛下祈福,我便给了她这种隐色绣线,阳光下才得见,寓意柳暗花明。”   昨日紫燕进宫以后便去找了宛贵人哭诉,宛贵人就算性子再软也是在宫中二十几年的老人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心中知晓这定然是个暗算,便从自己省出的分利中给了紫燕两捆隐色绣线,并且详细的在司衣的女官那里做过记录,确保了万无一失。   她又补充道:“司衣坊里都有详细的记录,大家皆可查阅。”   方才第一个过去那小公主道:“左不过两捆子绣线,还能信不过宛母妃不成,又有何可查看的。”   乔琪趁着这个空挡,赶紧拉住灵香儿拜别了刘皇后,如此下去,他的那些小皇妹们倒要把他的灵香儿抢走了。   他拉着灵香儿的手往外坤宁宫外走,才走到宫门口,便望见了一群小太监正贴着宫墙走。   灵香儿的那条裙子在日光的映衬下五光十色,甚是撩人,那群小太监不自觉的都往这边看过来,却正好望见了二殿下的一张寒若冰霜的冷脸。   还哪敢再看,众人连忙垂下眼,行过礼便快步走了。   乔琪的神色却没缓和,他又回眸去看灵香儿,嗔怪道:“你这样美干嘛?”   灵香儿听了一惊,这人间还能有人能美过他?又看他还冷着脸去看那排小太监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了个可笑的念头:堂堂的皇子殿下为了她这个小绣娘在吃一排小太监的醋?!   她脑中冒出的这个念头实在太好笑,便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乔琪还不饶她:“问你这样美做什么?你却不回话还笑。”   灵香儿笑道:“美还不让啊!怎的这世上便只有你一个人能美?”   宇文乔琪居然真的面带怒色,直向前了几步,把灵香儿抵在宫墙上:“我又不对旁人随便笑!”   “我也没对…唔…乔琪哥哥…唔…”   那人居然离经叛道成这样,全不管规矩,居然在坤宁宫门口就吻上了她!   更不成体统的是她居然还觉得很愉快,但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让她奋力的去推乔琪,想要赶紧抽身。   可乔琪哪里肯管她,她越是挣扎便越抓的紧,最后竟然轻咬着她的嘴唇。   直到她眼中都泛着泪花了,他才终于饕足的松开了她,好似方才欺负她人的不是他一样,又温柔的在她眉心轻轻印了一个吻。   偏巧这时一众嫔妃正从刘皇后的坤宁宫中出来 ,便看见方才那个小姑娘被二皇子堵在墙角,眼圈泛红,二皇子却极尽温柔的在她眉心轻轻一吻,又打横抱起她塞进了轿子!   众人都惊呆了!二皇子是何等凉薄的人哪,平时对人哪有半分辞色,如今竟然,竟然连回家都忍不了了!   “哇!二哥哥和香儿姐姐好浪漫哦!”方才那个十三岁的小公主一脸憧憬。   众贵妃脸上却都讪讪的,没眼看,没眼看啊!赶紧拉着小公主各回各宫去了。   生生的目睹了这一切的广平郡主更是差点背过气去了!她!她!她!她是要谋害那个小绣娘,然后让宇文乔琪倾慕自己的呀!!!   怎的倒帮着那绣娘出了风头!   她也没眼看,气死了!   同样没眼看的还有抬轿子的轿夫,只觉得今天这轿子怎么不稳当呢!主子在里面干什么呢?   可主子干什么哪是他们这些奴才能管得了的呢,只能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尽量抬稳当一点。   轿子到了两人的寝殿门口方才停下,青虬和紫燕忙迎上来,却见自家主子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眶也红着,好像方才哭过,发髻也蓬松散凌乱着,连那件国色天香的衣裳也穿的不规整了。   紫燕心里一咯噔:这是怎么了?衣裳这样好看还不行吗?皇后怪罪了吗?   她才要关切的开口,却被青虬拉住了,对她略略使了个眼色,她才发现原来自家姑娘是跟着二殿下一并回来的。   看着二殿下的神色倒是平和,或者,还有些藏不住的欢喜?   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看着二殿下的表情,主子倒也不会是被皇后娘娘责罚了,既如此,便也不再多言,给二皇子行过礼便要下去了。   “等等,将汤池放好温水,洒上花瓣。”二皇子居然难得的和她说了句话。   这,主子要在中午沐浴吗?当然这也不是奴才能管得的,她便去照着吩咐做了。   寝殿里,灵香儿却嘟着粉嫩的娇唇,她今日涂的口脂已经被蹭的乱七八糟,她忿忿的坐在铜镜前面拆发髻。   心道:这日子是没法过了,穿的不美,怕皇后责罚,怕给豫王府丢了脸,穿的美了,那人又逮着她使劲欺负!   方才那可是在坤宁宫门口,一众贵女看着呢,他就不由分说的来亲吻她!   更过分的是在轿子里,他居然那样把她揉在身上,她虽然极力忍耐着,那人却偏偏还要使坏,也不知道别人听没听见什么动静,这可还要她怎样见人呢!   她恼羞成怒的脱下襦裙,正巧乔琪推门进来,见她红着一双小鹿眼,粉嘟嘟的樱唇微微嘟着,连香腮上的肉肉都表达着不满,她含怒道:“乔琪哥哥,方才,方才怎么能那么欺负我!就不能等到回家吗?”   只那样就算欺负吗?他可是克制着呢。   他心里自动把灵香儿的控诉省略了,只留下了后半句:“就不能等到回家吗?”   好吧,已经回家了,他眸色微微沉了一沉,伸手扯开了衣领。 第43章 种花   第二日一早, 灵香儿才用完早膳,青虬便来通报,说是宫里来人传话, 宛贵人想叫姑娘进宫去说说话。   昨日之事是宛贵人帮着解了围, 灵香儿正想着寻个时机入宫去找宛贵人当面道谢。   便在豫王府的府库里寻了个紫玛瑙的手串又另外拿了自己绣的香囊,上了轿子往宛贵人住的宫里去了。   灵香儿见了宛贵人,先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又道:“昨日得了贵人的帮助, 本应先来道谢的, 可却先让贵人费心招呼我了, 实在应该赔罪。”   她说着便将紫玛瑙的手串和香囊一并献给了宛贵人。   宛贵人看着灵香儿的样子倒向见了故人一样, 先红了眼圈, 她接过手串和香囊, 动情的抚着香囊的针脚细看:“倒是和徐姐姐的手工如出一辙的好!”   灵香儿听了这话, 眼睫轻轻一颤,不由得万分震惊:“娘娘说的徐姐姐,难道是...”   宛贵人含泪点了点头, 又亲切的拉住了灵香儿的手坐在自己身边,动情道:“我与徐姐姐情同姐妹。”   她说完竟情难自已,流下两行热泪, 便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睑, 沉吟一会儿又道:“其实我刚进宫之时, 本来是司衣坊的小宫女, 当时徐姐姐已经是掌事的女官, 她人又善良, 手也巧, 即使在紫禁城这样的地方, 我们也都信服仰仗着她的人品。”   她目光飘香远方,悠悠的回忆道:“可有一次我去刘贵妃那里送衣裳,正巧陛下也在那里,陛下便和我说了几句话,大抵是惹得贵妃心中不悦了,后来便寻个由头责罚与我,要杖责三十大板。   宫中人受刑,行刑的有的是门道,若是主子不得已为了体面惩戒下人,那板子便是打的重,落的轻,回去躺个几日便也无恙了。   若是主子真心实意的想除掉一个人,即便这紫禁城里不能随便处死宫女,但打板子的却有巧劲儿让受了刑的人当时死不了,回去以后伤却养不好,躺个十几日人便没了,倒时候便算是病死的,就算命大侥幸不死,打个残废扔出宫去,也是没有了活路。   我当时的情景自然是后者,我以为必死无疑之时,徐姐姐却挺身而出,说我是归她管的宫女,罪责她也该承担一半,愿意帮我承担十五个板子!”   她说道此处又用帕子去擦眼泪:“其实她是想救下我的命。刘贵妃哪里肯依,便要各打我俩二十个板子,正好此时陆皇后来了,她心善,救下了我俩的命,最后,只罚了半年的俸禄。   也是因着这个缘由,我和徐姐姐都感念陆皇后的恩情,一直跟着陆皇后尽忠。后来,陛下在陆皇后身边又见到我,便宠幸了我,可我身份低微,承宠的时间也不长,幸亏怀上了翎羽,才做了这个贵人。   后来陆皇后仙去的早,刘贵妃被封为了皇后,我因为有子嗣又没有恩宠,对她没有威胁,对付起来却要大费周章,所以便放过了我。   可其他在陆皇后身边伺候的姐妹便没那么幸运了,徐姐姐也...”   宛贵人一时竟哽咽着说不下去,一旁的灵香儿也是眼泪婆娑。   宛贵人镇定了一会又道:“那日我赶去时,为时已晚,徐姐姐已经受了一半的罚,我只能买通了行刑的人,后面一半从轻处罚,等风声过去了,才把徐姐姐送到了宫外,但等我在宫外安排的接应之人赶到时候,徐姐姐却不在那了,这么多年,我心中一直记挂着...”   她说着又捏紧了灵香儿的手。   香儿听着也唏嘘不已,红了眼圈,只柔声道:“我娘是被我爹救下了,我爹对我娘很好,一直宠着她,直到我娘过世。”   宛贵妃道:“徐姐姐是个有担当的善心人,谁遇见她都会爱重她。”   两人说着话,都呜咽着,一时竟聊不下去,最后还是宛贵人开口道:“那日在坤宁宫见了香儿,只觉得音容笑貌像极了徐姐姐,后来又看到香儿做的女红,心中猜测十有八九,本来昨日你刚回去,应该让你好好歇着的,可我心中思念故人,倒是心急的一早便接你进宫了”   她又亲昵道:“既然来了,今日我们娘俩便好好说会子话吧。”   宛贵人又给灵香儿讲了很多徐秀娘以前在宫中生活之事,末了又知道灵香儿还有个一个妹妹,很是惦记,只说着改日一定要见见,两人说话到黄昏时候,灵香儿才起身返回了家里。   她才进家门,却看见了一个老道士带着小道童在从书房出来,打量着却是面熟。   那道士见到灵香儿,作揖道:“姑娘可还记得贫道,在出云观的山上,我曾卖给过姑娘一道姻缘符。”   灵香儿这才想起正是这个道士,从前见过两次,一次在出云观回家的路上,一次在她和乔琪定亲之前去给父母上坟的山上。   她诧异道:“我是记得的道长的,只是道长也来了京城吗?”   老道士嘿嘿的干笑两声,他还没说话,宇文乔琪便从书房里走出来柔声对灵香儿道:“是我叫他来的。”   道士给两人行个礼便拜别了,却并未离开王府,只往后院的厢房里走去了。   乔琪又拉住灵香儿的手道:“丫鬟说你进宫了,是宛母妃召你进宫的,我想着宛母妃不会难为你,怕你们要说什么体己话便没去接你,怎得还哭过呢?”   灵香儿便柔柔的扑进了乔琪的怀里,又一五一十的把今天发生的事给乔琪讲了。   乔琪感叹道:“想不到上一辈间竟有这样的情缘。”又关切道:“可用过晚膳了?”   “在宛贵人那里用过了。”她又想起来方才的道士,不禁问道:“那两位道长怎得来了?”   乔琪笑道:“自是有用之人,他那日在山上遇见我,和我说他有奇术,能让紫罗兰冬日开花。”   灵香儿道:“紫罗兰不是春日开放吗?他有何奇术?”   “我也不知道,只和他说我当日落难,没有能力养那紫罗兰,他若真有这本事,便等我回京城来我家种花吧。”   其实当日不过是乔琪的一句玩笑话,可谁知道他前脚来了上京城,那老道后脚便巴巴的赶来了,乔琪想着若是他真会种花也不用灵香儿再去花巷子买了,今日便同意他住下来了,他只说要搭什么暖花房子,还说他有师父传下来的种子,反正这王府即不缺地也不缺银两,乔琪倒也想看看他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可花还没种下去,北境便蠢蠢欲动,如今康仁帝又病着,乔琪总不能罔顾黎民百姓的安慰,只得动身去了北境坐镇。   家中的事只能先由着灵香儿搭理,灵香儿疑心那老道是个骗吃骗喝的,便盯得紧些,谁知那老道竟然兢兢业业奋发图强起来,先是改了王府的一栋偏房,那偏房本来就有地龙,现下更是烧的温暖,又把顶棚拆了,重新用琉璃瓦搭好了,保证光能照到里面。   若不是这豫王府里,这样珍贵的琉璃瓦寻常人家倒是寻不到,还是西洋的舶来品,灵香儿虽然心疼钱,但左不过一间不大的屋子,倒是也没用了多少。   另外又搭了木架子,还买来了上好的花土,虽是冬日但只要银子使得足,花巷子里买些好土倒也是个平常事。   灵熙和柔娘整天跟着看热闹,一来二去便和那道士师徒熟悉起来,才知晓老道名唤斥云,小道童名唤阿松,师承什么门也不知道,曾在什么观也说不出清楚,看起来倒还是像极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江湖骗子。   灵香儿心中担忧银子被他们骗了去,便处处多留心着,一来二去竟学到了不少种菜的门道,原来不止能种这样的暖房花,还能种暖房菜,老道还给了灵香儿一袋种子,说是他的种子是他师父传的,与众不同的,种出来的菜发芽快,产量高,这天下除了他旁人只是没有的。   灵熙是个孩子,听了他一番云里雾里的吹嘘,嚷着要种着试试,灵香儿心中也好奇,而且乔琪不在家,她也闲来无事,便也跟着弄了一块地方,种起了菜来。   本来以为是骗子的道士师徒种的紫罗兰竟没有几日便抽出芽来,又过了些时间竟然含苞待放。   这一日,豫王府一早便热闹起来,因着日日等着,盼着的紫罗兰终于开花了!这可是件稀罕的事,连素日稳重的青虬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去看热闹。   那老道却故作神秘道:“贫道种这花,可不是仅仅为了热闹!”   灵熙道:“难道道长要拿去花巷子卖?”灵香儿听了这话到忍不住认认真真盘算起来,这样稀罕的花拿去花巷子到底值多少钱。   老道却眼睛一眯,捋起来山羊胡,也不言语。   正这时候,宫里来个太监到豫王府上,一进门便宣旨道:“传太后懿旨,召灵香儿即刻进宫。”   太后一直在五华山礼佛,为着陛下的病千里迢迢的赶了回来,可她回来以后立刻先见个民女灵香儿,怎么想似乎都不太对劲。   众人正愁眉不展之际,老道却微微一笑:“香儿姑娘,这花你何不代入宫中,给太后瞧瞧。” 第44章 紫罗兰   灵香儿想着那些珍奇异宝, 堂堂大庆国皇太后什么稀罕的没见过,倒是这紫罗兰花,看着生机又雅致, 而且素来冬日里不会开花, 也算是个能拿出手稀罕物。   她想着便对传旨的小太监道:“公公辛苦,我且去换身衣裳,梳洗一番, 再跟着公公入宫。” 她说完又塞了一锭银子在那传旨的小太监手中。   太后虽说要传唤灵香儿进宫, 但女眷梳装的时间总是有的。   而且只是入宫说话, 灵香儿又不是罪人, 指不定还是日后的豫王妃, 小太监自然不敢开罪, 如今又得了银子, 便高高兴兴的跟着青虬去里间吃茶去了。   灵香儿梳装妥当, 便跟着斥云师徒去花暖房挑开的好的紫罗兰剪了一捧,又精心的包上了油纸,打算献给太后。   她捧了花想走, 却被小道童阿松拉住了,阿松小声道:“姑娘,我师父有句话让我跟你说...”   灵香儿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 但她也明白太后一回来就让她进宫, 显然不是随便说句话那样简单, 所谓有备无患, 便听了阿松的话, 寻了两条干净的手帕, 又让青虬将醋兑上清水稀释, 装了一小瓶藏在袖中。   她梳妆妥当便提步上轿, 赶向慈宁宫去。   灵香儿坐在轿中,依着斥云的意思,用稀释过的食醋浸满了整个帕子...   “姑娘,到了。”轿外传来了青虬的声音。   暖轿落地,灵香儿提步跨入养心殿内,古朴奢华的大殿中似乎只有她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和太后和缓而真挚的祈祷声。   灵香儿在皇太后背后等了半晌直到太后祈祷结束,才开口施礼。   太后转过身来,她身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文朝服,看上去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依稀看能看见旧日里的美人影子,只是神色哀伤而又庄重。   灵香儿对太后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是当今皇上的生母,皇上登基后便潜心在五华山修行,不常回宫。   灵香儿抬眸见她端坐在紫檀木雕凤的椅子上,神色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灵香儿平身,她的身边依次坐着刘皇后,几位贵妃,再后面是贵人,最末端便是处处阴魂不散的广平郡主。   太后对灵香儿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灵香儿便乖巧的抬起头来,她今日穿了一身素净的曳地水袖裙,自有一番动人,手里那捧紫罗兰花尤其显眼。   皇太后的目光果然被那束花吸引:“你手中的可是紫罗兰花?”   “正是,许是今日太后回宫,为紫禁城带来了瑞祥,紫罗兰花一夜之间便开的这样好了,民女想着这定然是花神也想巴结太后,便带着它来见太后了。”   她说话温温柔柔,声音清越动听,神态娇憨又诚挚,太后一时间竟对她有了几分欣赏的意思。   灵香儿自幼走街串巷的赚钱,卖货的时候最会投其所好,察言观色,她虽仅仅知道太后一直在五华山修行这一点事儿,却也能因此推断出太后定然笃信神鬼之说,也是一心想求正果之人。   皇太后果然点点头:“看着倒显生机,插上吧。”   灵香儿便将那束紫罗兰花递给了宫女,太后也赐给她最末排广平郡主对面的一个位子坐下。   正这时候,门外走进一个身穿奇装异服之人,看打扮此人是个巫满,大庆朝从关外而来,素来笃信巫满。   她见了太后施礼道:“我已经去看过陛下了,陛下的病果然是遭了邪祟。”   众人面面相觑,并不敢作声,还是广平郡主先开了口:“巫满太太果然好神力,我从前便想着好端端的,陛下怎得突然病了,宫中这么多太医皆束手无策,原来竟不是真的病,是邪祟。”   她边说着话,目光便有意无意的扫过灵香儿的面颊,她一开头,有几个年轻的妃子也按捺不住,终于便七嘴八舌起来。   还是刘皇后开了口:“都不要说了,一切由太后定夺。”   众人便都把目光向太后投去,太后开口道:“那巫满太太可有解决之法?”   巫满道:“方才我已经把邪祟从陛下身边赶了出来,只是那邪祟怕了我,落荒而逃,我一路追着便到了这里!”   众妃子听着便露出了惧色,刘皇后开口道:“巫满太太,你别是看错了吧,太后在这里,邪祟还敢进来吗?”   巫满一揖:“邪祟自然是避着太后的,所以只会躲在离太后远的地方,附在人的身上藏起来。”   众人的目光立即便都打量在了坐的最远的灵香儿和广平郡主身上。   广平郡主道:“我乃堂堂广平王的女儿,大庆朝的郡主,邪祟又怎敢附在我身上。”   她说完这话,殿中竟一时鸦雀无声,方才那巫满太太还说邪祟是在陛下身上的,这话的意思,倒是广平王比皇上还尊贵?   她也自知失言,窘的不知如何是好,电光火石之间,目光竟去瞟那位巫满太太。   远处的人也许看不真切,可灵香儿就在她对面,这眼眉官司便全拢进了她眼里。   果然巫满太太立即开口道:“郡主是陛下亲封的,邪祟自然不敢入侵,这邪祟在养心殿时也只敢蛰伏在角落,并不敢近身,只是陛下又流年犯了凶星,才让邪祟有机可趁。”   太后点头道:“既如此,巫满太太便驱邪吧。”   那巫满太太抽出一条桃树枝,又口中念念有词的低吟了一番,终于在转了几圈之后,桃树枝一指,比划在灵香儿面前。   众人的目光都锁在了灵香儿身上,那巫满太太开口道:“天地灵气,无处遁形,抽!”   说话间那桃木枝便向灵香儿抽下来,也一下子牟足了劲儿,若打在身上了可不轻!   灵香儿余光竟然瞥见了广平郡主嘴边藏不住的笑意。   “啊!”一声惨叫,这一下子竟然抽到了宛贵人的手臂上,灵香儿挨着宛贵人坐着,广平郡主和巫满的眉毛官司,自然也都落在宛贵人眼里。   只是巫满太太逼得太急,她也没找到插话的空隙,一鞭子便落下了,她只得伸出手臂去帮灵香儿挡了一下。   灵香儿心中万般感念,但却并不能让旁人知道她和宛贵人的关系,此时表面上不动声色,只假装诧异道:“宛贵人,您这是?”   宛贵人也配合的极佳,佯装顾不得她,只直接跪在了大殿当中:“太后明鉴,这位香儿姑娘臣妾前几日在坤宁宫和众位姐妹一并见过,是二殿下的得意人,如今二殿下征战肃北,为国戍边,若是得知房中的人没来由的便被打了一顿,恐怕不妙。”   众妃子听了这话,都想起当日在坤宁宫外,看见宇文乔琪轻吻灵香儿的事情,知道这位香儿姑娘现下是得宠的紧,二皇子未来可是有望继承皇位的人,自然不敢开罪,若是莫名其妙就挨了棍子,怕是宇文乔琪不依不饶,要出乱子。   幸得宛贵人识得大体,帮着接下来一棍子,一时间竟都纷纷对宛贵人投来赞许的目光。   太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开口道:“宛贵人识得大体,来人,快传太医过来,给婉贵妃瞧瞧。”   不多时,太医便到了,掀开婉贵妃的袖子一看,竟已经肿的老高,还泛着殷红的血印子,巫满这一下显然下了狠手。   太医给宛贵妃上了药,太后便先准宛贵妃去回宫休息了。   可巫满太太这一边的官司还没有完,方才巫满为何抽这一鞭子也是要讲清楚的,巫满行礼道:“太后恕罪,方才是真神上了我身,遇见邪祟身子便不被我所控,只有打死邪祟,陛下才有望康复。”   太后没有言语,众妃子也都鸦雀无声,可各个眼眉官司都打得火热。   太后沉吟了半响,终于开口道:“要抽多少次才能除去邪祟?”   这话一落下,众人心里都和明镜一样,这便是动了打灵香儿一顿的心思了,想来皇上是太后的亲儿子,权衡后皇上的安危定然比二殿下侍妾的安危重要的紧,便是宇文乔琪真的心疼她,又能把太后么样,再说普天下之人哪个又敢开口说,不愿意救皇上的命,君要臣死,臣也不能不死啊!   太后定然是思量着,只要不把人打死了,一切都还好说。   “至少要打十次。”   十次?方才宛贵人只挨了一下便被打成那样,挨上十下虽是死不了,可也得皮开肉绽,娇滴滴的姑娘也得被打出一身的疤痕,可真要遭了大罪了。   太后略略点头,没有言语,看样子是要允了。   广平郡主面上得意的神色更浓了,好似只等着看一场好戏。   灵香儿却不动声色,只不卑不亢的上前施礼道:“能为陛下龙体安康出一份力,是民女的荣耀。”   太后露出了笑意:“既如此,香儿倒也识得大体,巫满太太你便开始做法吧。”   灵香儿抿了下唇,又深深一拜:“太后,为了陛下的安康,民女冒死也要进言一句,让陛下患病的正是这位巫满太太!” 第45章 紫罗兰2   她说完这话, 抬眸冷冷的看着巫满太太,众人的目光也不自觉的跟着她向巫满太太看去,巫满太太一时间竟觉得脊背发凉, 她辩解道:“太后, 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她是邪祟附体,才会贼喊捉贼!”   灵香儿也不着急, 只徐徐道:“太后, 可见民女今日献上的那捧紫罗兰花了?”   众人的目光又都望向那束花, 是啊, 这寒冬节气, 春日才开的花怎得开的这样好。   灵香儿适时道:“这便是天降祥瑞之象。”   太后眉心似乎舒展了些:“你先起来说话。”   灵香儿好似终于下了很大的决心, 郑重道:“不敢欺瞒太后, 这花是二殿下梦中遇神才养起来的。”   “哦?”太后素来相信神卜之事, 看来是十分感兴趣。   “二殿下和我说,他梦里有个身穿玄衣的仙人对他说,皇上的病确实是另有内情。”   “是何内情?”太后着急追问。   “二殿下说, 在梦里,仙人是背对着他站在一片紫罗兰花海中,还随手摘了一捧紫罗兰对他说, 等到花开之时, 你便带着着花去见皇太后, 她普天之下最有仙缘的一个人, 她本来就是神明下凡, 日后也是要再飞升成仙的, 一切妖魔鬼怪在她面前都无法隐藏。   到时会有个妖人借着除邪祟的幌子, 实则是想谋害陛下, 太后明察秋毫,定能救陛下于危难,这束紫罗兰也会在太后的面前变成喜庆的红色,预示着陛下能够清明健朗。”   灵香儿说完,观察着太后的神色,讲到她是神明下凡,日后会飞升成仙那段话时太后显然十分受用。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巫满太太自然也察觉到了,她不禁急躁起来,立刻上前为自己辩驳:“太后,不要听她信口开河,她就是那个邪祟,如今是想要妖言惑众!”   灵香儿心道:这个巫满连投其所好都不懂,如果她刚刚是信口开河,那太后就不是仙人下凡,更没法日后飞升了,太后连荣华富贵都不要了,天伦之乐都不享了,跑去深山中修行,心中的终极梦想不就是位列仙班嘛!   太后听了巫师的辩驳,果然眉头一皱,神色十分不悦。   灵香儿把这一切收在眼里,便成竹在胸,她好似不由自主一般走到那束花的近前,许愿似的动情道:“只求着这花要是真能变红就好了,陛下能够身康体健,不叫太后还要如此奔波挂心。”   她似乎终于控制不住情绪,落下泪来,豆大的泪珠滑落在那束紫罗兰上,她赶忙掏出帕子十分怜惜轻轻擦去滴到花上的眼泪。   擦好之后又转身望向皇太后,真诚的眨着一双小鹿眼:“说来也确实奇怪,明明是冬日,春花却突然开的这样好...”   “啊!”众人因为过分惊讶竟不自主的发出低呼,双目紧盯着那束紫罗兰花。   灵香儿佯装茫然的回过身去,惊讶的踉跄了几步,她双目圆瞪愣了好一会才破涕为笑,佯装喃喃自语道:“太好了,皇上有救了!太后果然是神明下凡!”   她又用余光去瞟太后的神色,明显从半信半疑到震撼不已又变成了眉眼舒展饱含笑意。   平时最善溜须逢迎的丽妃立刻跪下身去:“太后仙人降世,福星高照,陛下必能龙体金安!”   其他妃子见状,也立刻跟上前来一并齐刷刷的道贺,好像皇帝的病已经好了一般。   灵香儿心中觉得滑稽,却也跪在太后面前,仰起巴掌大的小圆脸,神色自持而赤诚。   太后赞赏道:“给香儿姑娘赐坐。”   又对众妃子道:“你们也都坐吧。”   众人又打了一场热闹的眉眼官司,心中都知晓显然这姑娘是被太后另眼相看了。   这时再想起方才的巫满,她看见大势已去,竟然面如死灰。   太后这才想起她,沉声道“妖人竟敢谋害皇上,拖出去乱棍打死!”   巫满还没反应过来,便有几名高大的侍卫出来把她拖了下去,她才哭着求饶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   灵香儿的目光望向广平郡主,她早已变了脸色,吓得手都抖了,只得攥紧了红木椅子的把手,把骨节都攥得发白了。   太后果然没放过她:“广平郡主,你召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广平郡主此时全没了方才得意的神色,惨白着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道:“太后饶命!太后恕罪,臣女也是被那个巫满骗了!”   她便又咣咣的在地上磕起头来,一直到额角都渗出血来,太后才道:“不察之罪你也是免不了的,与皇上性命攸关的事,怎能如此?”   刘皇后见状求情道:“是啊,莹儿,你虽是无心之过,可也得罚!”   她又对太后道:“幸得母后这真神在此,才没真酿出什么祸事。”   广平郡主是广平王的女儿,又是皇后的外甥女,太后自然不会为此就要了她的命,便只道:“广平郡主不察之失,先打十个板子,再禁足三月,抄经为陛下祈福。”   广平郡主一想到要挨是个板子脸都紫了,可却不敢再说什么,只拜道:“多谢太后隆恩。”   太后又道:“今日出了颇多事端,哀家也倦了,就此便都回宫休息去吧。”   灵香儿跪了安,离开了坤宁宫,与众贵妃告别之时,众人的态度又比上次多了一份殷勤。   她急着去看望宛贵人的伤情,便上了轿子往永福宫赶去,经过外门的时候,听见巫满划破天际的凄惨叫声,好似出了最后一口长气便戛然而止了。   灵香儿在轿中轻轻垂了垂眼眸:这紫禁城这样华贵,却不是常人生活的得意处,如果能和乔琪哥哥再回岷县就好了,或者另外寻个好地方,她听说西湖边上就不错,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到时候她在开个苏绣的铺子,好好的赚银子,一样娇养着乔琪哥哥,不比在这紫禁城尔虞我诈、提心吊胆的快活。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轿子已经到了永福宫门口。   灵香儿进到寝殿,宛贵人正躺在榻上歇着。   她此时终于按耐不住红了眼圈:“今日多谢贵人了!”   宛贵人拉住她手道:“后来可都化险为夷了吗?”   灵香儿便将后来之事一五一十的对宛贵人讲了,宛贵人狐疑道:“那花是怎的变红的呢?”   “我也不知道,前几日府上来了个道人,这紫罗兰花便是他种的,他会搭花暖的房子,种子也与我们寻常见的不一样,花开的很快。   我入宫前,他的小徒弟和我说他师父算了卦,我今日有难,让我在帕子上浸上醋汁,说是紫罗兰的花瓣见了醋汁就能变红,可解我危难。我当时听着莫名其妙,但又想着左不过是沁点醋,也不碍事,便依着了,没想到还真救了命。”   宛贵妃道:“那人推算的倒是准,许是道门有很多我们不知晓的法门。”   灵香儿点头道:“前几日我还怕是个江湖骗子,没想到却有些真本事。”   她又道:“贵人的手臂怎么样?”   “不过是些皮里肉外的伤,养几天就没事了,有了今日在众人面前的这份羁绊,日后我俩联络的多一些,旁人倒是也不会起疑了。”   “只是让贵人受苦了。”   婉贵妃柔声道:“香儿不必挂心,我在这宫中二十年,什么样的苦没吃过,这点事不算什么。”   她说完这话,两人一时都默了一会儿。   还是宛贵人先开口道:“今日对着太后那些说辞是你想出来的?”   灵香儿害羞的点点头。   宛贵人笑道:“想不到我们香儿平日看着乖巧娇憨,竟是个有心眼的。”   香儿坦诚道:“我是寒门出来的,若是真那么没心眼,怎么养活我妹妹。   从前走街串巷什么人没遇见过,不看着客人脸色说话,货再好也卖不出去。   再说我总得能自保,我出了事便是打了豫王府的脸面。   乔琪哥哥在北境打仗,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在紫禁城里也不能给他添乱,更不能出了事让他分心,不管他想不想要,该是他的我总得给他守住了,让他自己挑去!而且也不能让贵人白白为了我挨着一下子。”   宛贵人赞赏道:“我倒知道乔琪爱你什么了。”   灵香儿一听红了耳尖。   她说为乔琪守住的必然是皇位,今日她编的那套说辞,大庆朝这么多皇子,偏偏是宇文乔琪得了神仙托梦,自然是因着他和陛下最休憩相关,而这份休戚相关意味着什么,不说自明。   今日后宫发生的事,明日就会传到前朝去,这朝堂之上的人,哪个没有眼线,都是会见风使舵的,灵香儿冷眼瞧着今日众嫔妃的态度,便知道这一次她是胜了的。   伤了宛贵人的巫满被打死了,连着大皇子一脉的广平王和刘皇后脸上都不好看,广平郡主也被禁足了,至少能有一段时间的清净日子了。   灵香儿又在宛贵人这说了好一会话,回到豫王府时候已经日暮,天竟下起了薄薄的雪来,她神色略带疲惫的从轿子里下来,一抬眸却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眯着眼睛对她笑,这么好看的人世上除了宇文乔琪还能有谁,她立时眼里好像缀满了星光,含笑道:“乔琪哥哥,你回来啦!” 第46章 小别胜新婚   乔琪手中提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笼, 撑着伞立在檐下,灵香儿见了踏着雪便朝他飞奔过来,乔琪穿了件云纹锦缎雪貂大氅, 他见了灵香儿, 便笑盈盈的掀起大氅把她裹在自己的怀中。   甜而冷的气息又再度把灵香儿裹了起来,她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人, 她终于见到了他, 她竟不由得鼻子一酸, 撒娇道:“乔琪哥哥几时回来的?怎得还立在雪中?”   乔琪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上次你在雨中等我时, 不是说见到你和见了旁人不一样?那香儿见了我和见了旁人也应是不一样。为了这不一样, 在雪里等会儿, 又算点什么。”   灵香儿没有言语, 只把整个人又往乔琪怀里蹭了蹭。   乔琪只觉得怀中是暖暖的一小团, 嘴角便向上勾了勾。   “用过晚膳了吗?”乔琪柔声道。   灵香儿方才在宛贵人那里是用过晚膳的,但她知道乔琪定然为了等她没用过,她便笑道:“那我便亲自去小厨房炒几个小菜, 和乔琪哥哥一起用。”   “我陪你一起。”   灵香儿想起乔琪上次做的那碗甜汤,嘴角抽动了一下,道:“斥云道长做了个暖房种花, 我便也跟着凑热闹, 种了些暖房的菜, 不如乔琪哥哥便去暖房看看, 挑些顺眼的回来, 给我拿到小厨房来。”   乔琪眯着眼睛笑道:“那我这便去。”   他把灵香儿送到了小厨房, 又转身去了暖房。   如今在王府的好处便是想做什么菜, 便有什么食材, 天已寒凉,大寒时节,不吃点羊肉怎能抵挡严寒,灵香儿便打算做羊头片汆小萝卜。   她先把白萝卜洗净去皮,又配了青蒜,再把鲜嫩上好的羊肉切片,白萝卜滚刀切成中等块,青蒜苗切碎。   等到灶上的水已经咕噜咕噜的腾起水花,再将萝卜块下锅,转小火炖到萝卜软烂。   又把羊肉另起炉灶过水,除了浮沫,汤便会清清亮亮,此时再捞入白萝卜锅内才正是时候,至于调味,便只需放入盐和白胡椒粉,出锅后再撒入切好的青蒜苗。   这道菜,讲究调味至简,羊汤清亮味美,羊肉滑嫩鲜香,萝卜绵软适口,一口下去,胃里熨帖,心中温暖,最适合大寒时节。   这功夫,王府的后厨里平时日掌勺的小太监,此时已经把灵香儿要的干贝、冬笋、香菇、火腿等食材处理妥当,灵香儿便又做了一道绣球乾贝干。   她先将火腿丝、冬笋丝、香菇丝用沸水汆透,再与干贝丝拌和在一起。   又将虾肉、猪五花肉、鸡脯肉分别剁成细泥,再把肉泥内加入鸡蛋清、清汤、盐、黄酒搅拌成馅,然后这些馅料便在香儿的巧手里变成了一个个肉丸子,她又将丸子在拌好的干贝丝上滚沾均匀,便成了一个绣球!   火已烧旺,绣球干贝便拿上锅去蒸。   这时间再把菠菜心洗净控去水分,用旺火将菠菜心烫熟,盛出摆在绣球干贝的四周。   绣球干贝蒸熟后,便滗净汤汁,锅置火上加入清汤、精盐、黄酒调个汤汁,最后再将汤汁浇在绣球干贝上菜便做好了,是道嫩爽多汁,鲜而不腻,甘美滑润的菜色。   灵香儿这边做好了两道菜,乔琪方才回来,他手中却只惨兮兮的摘了一把葱。   灵香儿一抬眸,竟见他一双桃花目里还噙着委屈,她不免抿唇一笑,心中想到堂堂皇子殿下素日里过的是君子远庖厨的日子,大概是五谷不分的。   她便立刻接过那把小葱,尽量佯装出真心实意的的样子,夸道:“乔琪哥哥真厉害啊!这葱摘的真好!我正要用这葱!”她说着还把小葱洗净切成碎末,将两道菜上各缀了一点儿。   乔琪自幼便是天子娇子,文韬武略,绝美过人,听过的夸赞不知凡几,可这次夸赞的人却是哄他的,他看着她努力装出的真诚模样,顿时体会到了一种宠妃的心情,也跟着笑了起来,边伸手去拉她边道:“跟我来。”   灵香儿又赶忙安排府中厨子再做花菇鸭掌、莲蓬豆腐、金丝酥雀、如意卷才跟着乔琪去了。   “晚膳便在花园子中用吧。”乔琪拉着灵香儿的手,带她一起穿过幽深漫长的回廊,奔向暖意昂然的,他特意留在王府里的,长胜不衰的一小方春光中去。   零星的雪花飘进回廊里,融化在灵香儿的指尖,凉风卷过他的香,让她觉得雪花简直致幻的迷药,它让人变得柔软,明明是冷冰冰的,却偏偏能引起人的莫大温情。   乔琪方才已经命人在花暖房子里布置了一块用膳的地方,香烛、桌案皆已经齐备,灵香儿坐在红木雕花的椅子上透过五彩的琉璃瓦向外望去,窗外是漫天的飞雪,这里却是鲜花烂漫,悠悠芬芳,好似世外桃园。   下人将膳食布好,乔琪笑吟吟的拿着白玉酒壶,斟了一杯酒,开口道:“这是倭国进贡的清酒,细腻绵密,入口甘甜,香儿可要饮一杯?”   灵香儿想起自己上次醉酒后跑到乔琪家告白的时光,竟觉得曾经在岷县的日子恍若隔世,一时间心绪千万的点了点头。   她接过乔琪手中的白玉杯,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手,竟让灵香儿的心绪感受到了抚慰。   乔琪道:“我听说今日是太后召你进宫的,难为你了?”   “没有难为到。”   没有难为到?那便还是难为了。   “发生了何事?”乔琪的眸色暗了几分。   灵香儿思量着今日的事,嫔妃尽皆在场,即便她此时不说,明日也会传遍整个朝堂,乔琪哥哥依旧会知晓。   她便尽量语气轻快的将事情讲了一遍,又道:“从前我还担心斥云道长是来骗吃骗喝的,想不到推挂占卜竟如此了得。”   她说完又抿了一口酒愁道:“只是皇上的病依旧不见起色。”   皇上的病一日没好,国便一日无君,要说灵香儿倒也不是忧国忧民心怀天下,素日里宇文乔琪虽然不说,她也知晓如今局势乔琪身上的担子颇重,他还有陆皇后的仇要报,可如今他担着天下,便只能先把私仇搁置下,心中定然有许多苦闷。   而且皇上如今这样病着,她和乔琪哥哥的婚事也只能耽搁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乔琪自然察觉了,他将指尖轻轻压在她的指腹上,柔声道:“这一切总会过去,总有一天,我们能去过想过的生活。”   他又露出个淡笑:“一想到这结果,我便觉得很欣慰。”   是啊,总有一天一切的烦闷痛苦都会过去,一想到这结果,就会让人倍感欣慰。   乔琪一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也许是清酒的缘故,使宇文乔琪身上的冷香又多了一分。   他的眼尾染上了一层绮丽的薄醉,本来如美玉般莹白的肤色却不见绯色,反而凝成了一种,略微有些沉重的,不带血色的白,乔琪整个人便比从前多了一份敛也敛不住的萧杀之美,他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从前那层对世界展示的慵懒的、凉薄温柔的面纱,越来越薄。   灵香儿抬眸望着乔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她那份认真的懵懂劲儿,却正好跌进了宇文乔琪那双桃花眼里,他心便温柔起来,面上又带了一种调皮的笑意,他单手撑着额角,眯眼道:“我怕是醉了,入寝吧。”   灵香儿被他猝不及防的挑逗羞得脸上一烫。   他也不给她选择的机会,只打横抱起她,一路来到了汤室里。   直到天边泛白,他才终于饕足又珍重的把她揽在怀里,沉沉的睡了。   第二日,一向勤勉的灵香儿终于乏的起不来,宇文乔琪却好似昨日干坏事的人不是他,一早便轻手轻脚的起床,入宫去了,他走时,她还倦着,便只懒懒的动了动身子,他便俯下身来给她掖被子,又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吻。   灵香儿便好似又跌入了一个甜蜜的梦里,又在沉沉的睡去了。   直到日上三杆她才从榻上起来,竟还觉得全身发酸,她才梳洗完毕,宫中便来人通传,说太后要召她入宫,她便胡乱的进食了两口白粥,又细细的净了口,再挑了一件烟云蝴蝶裙,外面披了一件妆缎狐衾大氅,向慈宁宫赶去。   可当暖轿落地之时,所出之处却不是慈宁宫,而是养心殿。   “这不是皇上住的地方吗?”灵香儿心下狐疑。   小太监却在一旁道:“姑娘,二皇子也会到。”   不是太后要见我,为何乔琪哥哥也会在此?   灵香儿虽然心中纳闷,但此时情景,便只有往前走一条路了,她迈过养心殿的朱漆大门,便向殿内走去。   她轻提曳地裙,将脊背绷得笔直,养心殿内一应布置古朴又威严,龙游祥云纹的赤铜钻花香炉里然出袅袅的熏香来。   不知怎的灵香儿竟觉得这香充满了魅惑,像一种迷离的破碎。   皇太后坐在皇上的病榻边上,满面愁容。   灵香儿恭恭敬敬的对太后见了礼,太后转过身道:“平身吧,你过来些。” 第47章 迷魂香   灵香儿不知所以, 只得依照着太后的吩咐,到了皇上的病榻前,她垂着眸, 不敢直视皇上, 因此并未看清皇上的颜面,只见到他穿了一件明黄色暗纹的寝衣,样式简洁, 未有任何明绣, 上好的真丝面料发出莹莹的光泽, 灵香儿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   太后道:“是我让你过来的, 本来是想让乔琪也过来, 可他刚从北境回来, 朝堂上还有紧要的事, 恐怕要再有一会儿才到。你便把昨日发生的事, 连着乔琪做的梦,原原本本的讲给陛下听吧,哀家相信他听得见。”   “是。”灵香儿便柔声将昨日紫罗兰变色之事, 连着乔琪梦中遇见仙人的话,一并柔声讲给了昏迷不醒的康仁帝,她声音又甜又脆, 清越动听, 讲到动情处太后竟然红了眼圈。   她说完了话, 太后道:“听见了没, 昊儿, 已然有了神谕, 你的病就快好了。”   太后说这话时候, 灵香儿正好站在康仁帝宇文昊身边, 竟然隐隐觉得他的手指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灵香儿正出着神,就见小太监恭着身子过来禀道:“豫王殿下来了。”   他才说完,乔琪便从外殿进来了,他身上穿着绛红色金线蟒袍,在养心殿古朴的陈设映衬下,竟有种威严的美感。   灵香儿一时竟觉得心脏好像漏跳了半拍。   她反应过来,立刻福了一福:“参见豫王爷。”   乔琪挑了下眉,目光里带着几分挑逗:“平身吧。”   他又对太后施了礼。   太后摆了摆手,又对灵香儿道:“我和乔琪有几句话说,你先去殿外候着吧。”   灵香儿福了福便退了出去。   日光从檐角缓慢游移至灵香儿的脸颊上,乔琪才从养心殿出来。   他笑眯眯的对她伸出手:“等累了吗?”   “不过站了一会儿,有什么可累的。”   她说完这话,与他四目相对,看见他眼中的那丝暧昧,想起今早的腰酸腿软,不由得脸上一烫,忙把目光移开了。   他拉住她的手,两人便一并上了轿子。   他许是觉得自己昨夜折腾的太过,今日倒是十分老实,只一边拉着灵香儿的手,一边用拇指在她手背磨蹭着。   两人一并回了王府,一进门,就看见柔娘带着灵熙练八锦缎,灵熙现下身子好了许多,太医说适量的运动可以帮助身体康健,柔娘便开始每天教起灵熙功夫来。   灵香儿见了道:“熙熙冷不冷?怎得穿的这样少?”   灵熙素日里看见乔琪都是躲着走,此时便一吐舌头:“被你一说,我倒是觉得冷了,姐姐,我回去换衣裳,然后便和柔姐姐一块吃晚膳,你不必挂心我了。”   柔娘也怕乔琪,福了一福和灵熙一溜烟跑了。   乔琪道:“灵熙定是没读书。”   灵香儿怕他又责罚灵熙,赶忙道:“乔琪哥哥,我午膳也未尽,现下饿的紧,我们快去用晚膳吧。”   乔琪听她一说果然不再追究灵熙,跟着灵香儿进屋了。   因着今日有些疲惫,晚膳便遣了下人将桌案摆在寝殿里用。   灵香儿果然吃下了不少,乔琪被她带动着也比素日里用的多了些。   用过了晚膳,两人便一并躺在了软榻上,屋里燃着袅袅的茉莉香,灵香儿把头在乔琪胸口蹭了蹭,又钩住他的脖子,抬起一双小鹿眼望着他道:“乔琪哥哥,我今日见到皇上,总觉得他病的有点怪。”   “我家小姑娘看出什么来了?”   灵香儿坐起来道:“因着我娘留下的密信上曾说过怀疑陆皇后是绣线上被人下了毒,所以今日我便格外注意了一下。”   “可父皇的寝衣上没有绣图样。”   “明绣是没有,暗绣却不然。”   “哦?可见得什么端倪了?”   “陛下的寝衣是真丝所制,真丝本是天然的桑蚕丝精练而成,此面料吸光顺滑、丝线较密,手感柔和飘逸,光泽优雅,成珍珠光亮。可今日陛下穿的那件却过亮了点,按理说皇上是绝不会用劣质的材料的。”   “你是说?”   “但我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   乔琪冷声道:“这人便是多年前给我母后下了毒的凶手,见着事情没有败露,又如法炮制了。”   “可是陛下已经昏迷月余了。”   乔琪嗤笑道:“我还没死,他们也不会让他死。”他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灵香儿。   灵香儿捏了一下乔琪的掌心,心疼道:“确是得先救醒陛下。”   只是如此怪病何人可解?   电光火石之间,她心中突然想起一个人,她和乔琪不由得同时脱口而出:“斥云道长!”   第二日,乔琪果然带斥云入了宫,因着太后本来笃信神鬼之说,陛下的病又看了许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又有乔琪保驾护航,斥云入宫一事,倒也十分顺利。   只是太后还一并叫了太医院的几名太医一并前去。   斥云今日难得的穿了件簇新的道袍,胡须面颊都理得干干净净,竟然有了几分仙风道骨,他细致的看过皇上的病体,太后急道:“如何了?道长可有良策?”   斥云一揖道:“陛下是心血不足之症,贫道回去细细琢磨个方子送给院判大人,再由太医院定夺可否一试。”   众院判点头称是,其实皇上的脉象平稳,并未见出异样,只是一直便昏迷不醒。   几位太医心中也有了些猜测,可猜测便是猜测,胡乱说出来是要掉脑袋的,因此倒是心照不宣的说是心血不足之症。如今听斥云也是如此说,更觉得是同道中人,理解的点了点头。   太后道:“既如此,道长回去便细细琢磨个良方,若能救醒陛下便重重有赏!”   斥云恭恭敬敬的谢过恩,便跟着乔琪回了王府。   豫王府内,乔琪坐在把紫檀木的椅子上,沉声道:“说吧,今日到底看出来什么了?”   斥云干笑了两声:“殿下冰雪聪明,便是和殿下心中所想一致,皇上却是中毒。”   宇文乔琪果然并不惊讶,只慵懒道:“你可笃定?”   “千真万确。”   “依你所看,太医院的各位太医可否早就查出了端倪?”   “诸位太医也许有本事看出皇上的病并不简单,但却应是并无法看出陛下中了何毒,更无把握为皇上解毒,只怕无凭无据说出真相,皇上救不活,倒弄得风起云涌,说不准还要掉了脑袋,因此无人敢多言。”   与陛下的命相比,太医更看重自己的命。眼见旧君老迈,即使治好也不见得长久,新君即位是迟早的事,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朝堂上风起云涌着,谁有那个说破的胆子呢!   即便有清廉正直的,也不见得有本事看出来何毒,恐怕也解不了。   乔琪用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叩击着紫檀木的书案,并未抬眸,只道:“道长能解毒?”   斥云道:“这毒不用解,只是陛下的寝衣上浸泡过精提的曼陀罗花汁,而此花是毒花,最大功效便是麻醉和致幻。”   “曼陀罗花?”乔琪素日里对此花并不了解。   “是。此花乃是出自梵文,在我大庆境内并不常见,但书中却有记载。”   乔琪悠悠道:“曼陀罗,相传此花笑采酿酒饮,令人笑,舞采酿酒饮,令人舞。①”   斥云赞道:“殿下博学。”   乔琪笑道:“只看过书,却未见过花,如今倒是知晓这花是什么香味了,我还琢磨着,养心殿里燃着的香催人欲醉,与别处也自是不同,还等着父皇醒来,讨些用呢,如今看来竟是迷魂香。也难为这下毒的人了,千里迢迢的将曼陀罗花引了过来。”   他又对斥云道:“道长是如何一见便识得的?”   斥云道:“贫道不才,倒也云游了半生,刚好见过此花。”   乔琪并未言语,斥云又道:“如今知道陛下是中了何毒,倒也好解,下毒之人并不想皇上致命,并未取全株,如今用法只是要让皇上麻醉不醒,殿下若想解毒,只需换了陛下的寝衣即可。贫道明日再开两幅寻常的清心醒神的方子配合着服用,不多几日,陛下便可苏醒。”   乔琪沉声道:“那便劳烦道长了。”   斥云施礼后便退下去了,乔琪却眉头紧蹙起来,若说换下寝衣倒非难事,只是对方能用这种法子下毒,定然对面料材质颇为了解,贸然换上了其它寝衣,若是打草惊蛇便无法抓出幕后之人了。   他的如烛的玉指,依旧一下一下的叩击着书案,一直在旁边默不吭声的灵香儿此时才开口道:“乔琪哥哥若是担心打草惊蛇,我倒可以试试再做一件相同衣裳,只是得花些时间。”   乔琪道:“香儿不是说这寝衣的光泽过明?”   “正是一直泡在曼陀罗花汁里的缘故,改变了原本的光泽度,才让我看出了端倪。”   乔琪赞道:“确实多亏了我家小姑娘,若是寻常之人断然看不出这点差别。”   皇上生病以后每日见的不过是伺候的宫女太监,后宫嫔妃,皇子太后,各个都不是精通绣迹的绣娘。   若不是灵香儿歪打正着面见过皇上,倒真是没人会传绣娘去给“重病昏迷”的皇上去做衣裳。   即便真有机会见了,区区宫里的下人,无凭无据又哪敢多说什么。   灵香儿沉思了一会道:“既然是用花汁,我便多寻来几样试试,总能找到和曼陀花效果一样的。” 第48章 醉酒   “父皇的寝衣每天换洗, 多寻出几件倒并非难事。”   “我今日细细看了,陛下的寝衣用了暗绣,且不知是否每件都有, 或者仅是浸泡过曼陀罗花汁的才做了记号。”   灵香儿口中的暗绣寻常人自然看不出来, 她又道:“乔琪哥哥便多拿出些给我,即便真的是标记,今日我在皇上身边许久, 细细数过了针法, 可复刻出一样的来。”   乔琪单手撑着腮笑道:“看来我是入赘对了, 我家小姑娘这样有本事, 日后我便不愁生计了。”   灵香儿伸手推了他的肩头一下:“乔琪哥哥惯是没有正经。”   堂堂豫王爷, 大庆朝矜贵的二皇子, 哪里还用她养活。   乔琪也不恼, 依旧笑盈盈把她揽在怀中, 又把下颌顶在她的头上,把她当只猫一样的枕着:“我可是正经人。”   灵香儿看看自己手腕上的勒痕,正经人昨夜会想出那样的花招来?   她正想着突然觉得耳垂一阵湿热, 酥麻感溢遍了全身。   原来是耳垂被乔琪含住了,他厮磨道:“我家小姑娘才不正经,还不知心里想了什么, 连耳垂都红了。”   灵香儿只觉得全身莫名的一股燥热, 她便试着挣脱开他。   乔琪却把她箍的更紧:“跑什么, 跑了便都看见你红了耳垂, 我是为你着想, 帮你挡着。”   可, 可有这么挡的吗?   这明明是含着。   ……   一夜云雨过后, 第二日一早, 灵香儿终于又酸软着身子起来了,紫燕一边帮灵香儿梳头一边道:“主子,今日起的倒早。”   她才说完青虬便用手肘顶她,她才反应过来,赶忙转圜道:“奴婢是说主子平时起的都早。”   说完又感觉不对,急忙改口道:“奴婢是说只有豫王爷回来的时候主子才起不来。”   ......   “奴婢知错了,请主子责罚。”   灵香儿觉得面上发烫,仍旧努力不动声色道:“王爷今日也是一早便走了吗?”   “是,只是方才派人送了一个包裹,奴婢帮主子收着了。”青虬道。   灵香儿点点头,用过了早饭便去看那包裹,果然是康仁帝的替换寝衣。   正如灵香儿所料,这些寝衣表面上看起来和康仁帝身上穿的并无差别,实则少了暗绣。   看来他们便是通过寝衣上的暗绣图样来通信的,如此一来对方自然也是颇会绣工之人。   如此灵香儿便不敢掉以轻心,只细细的先誊下脑海中的图样,再穿针引线去打磨那暗绣。   花色不过指甲大小,到了日暮十分,灵香儿便把这几件衣裳都绣好了暗绣。   柔娘也回来了,买回了上好的真丝面料,斥云道长也已经在花暖房子里研究了一整日,中间又命阿松跑了几次花巷子,取了几种他认为和曼陀罗最相似的花汁,各放了一小块真丝浸泡,只等着灵香儿过来察验。   灵香儿将几块面料细细对比,又和乔琪从宫里带回那件浸泡过曼陀罗的放在一处比照着细看。   “贫道看着并无区别!可是成了?”   柔娘也道:“我看着所有这些真丝都差不多,看不出什么端倪。”   灵香儿摇摇头,又转身对斥云道:“道长,若是只少用些曼陀罗加在这寒兰汁中,可会影响陛下苏醒?”   斥云捋了捋胡子,眼睛一眯:“香儿姑娘聪慧!”   柔娘眨巴着眼睛道:“这是何意?”   斥云道:“香儿姑娘最后选的寒兰花汁,香味清淡,所谓‘着意闻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   便是说这寒兰味道若有似无的,这样再配着点少量的曼陀花汁,香味之差别,才最不易被察觉。   再则,就是现下正是寒兰的花期,这花处处都有,好寻的紧,富贵人家喜欢花草的,此季节便都会大量的买入,我们用着也不会被旁人察觉。”   “正是如此。”灵香儿笑道,她又转头对斥云道:“寒兰此季节正是花期,用之不竭,可这曼陀罗花的味道如何解决?”   斥云道:“贫道去云游梵境之时,因着此花稀缺便收藏了干香包,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柔娘道:“这下我可听懂了,便是用这干香包将衣裳熏出曼陀罗的香味,只是这样光泽度不同的问题如何解决?”   斥云道:“我可试试调整寒兰花汁的浓度。”   如此斥云道长便又忙着再制作花汁,一直到繁星漫天,总算才有了满意的结果,灵香儿便命斥云大批量的买入寒兰再做花汁。   她走出花暖房子才想起今日这样晚了,乔琪却还未归来,心下正狐疑着,迎面便见了青虬,青虬福了一福道:“主子,豫王爷方才派人回来传信,说是今晚恐要迟归,奴才见主子在花暖房子中忙碌,想着外人也许不得进,便擅自做主并没让那通传的小太监进去,得了信儿便打发走了。”   灵香儿点头道:“做的好。王爷可说什么时辰能归了?”   “那却是没有。”   “熙熙呢?”   “吃过了药,紫燕伺候着睡下了,熙姑娘今日做了一天的课业,乏的紧。”   灵香儿想到如今已经是月底,灵熙自然是要补乔琪给她留的课业,这孩子每个月的课业都要留到最后一起做,实在不像个学习的料子,灵香儿想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个苦笑。   身后有只柔软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今日殿下不在,要不要与我喝一杯?”   灵香儿一转身见是柔娘。   虽然都是奴才,青虬却知道柔娘的来历自然又不一样,毕竟平日带着灵熙练功时候也见识过,这位可是能手劈大树的厉害角色。   她便非常知趣的告退了。   今天一直忙碌,本来晚膳也是囫囵的用了一口,如此灵香儿便让小厨房做了几个小菜,还特意吩咐着做了柔娘爱吃的芝麻卷。   她又打开了一壶李子酒,这酒是她秋日里在岷县酿的,那时候李子结的正好,嫣红嫣红的,来上京城的时候灵香儿舍不得这壶酒,只想着一走便不知归期,便带着家乡的酒一并来了上京城。   拔出木塞,李子的清香,酒的冷香便溢满了柔娘的小院。   柔娘素日里带着灵熙住在西苑,和灵香儿离着不远,又相互独立。   她如今这间厢房依旧是轻纱幔帐,都是她素日里喜欢的样子,灵香儿想起当初第一次去柔娘在岷县的那间房子时,还忐忑着看过了《避火图册》,不禁失笑起来。   柔娘察觉到了,笑道:“当日主子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如今定然是夜夜笙歌了。”   灵香儿羞道:“只是一直未正式成亲,心中总觉得忐忑。”   柔娘端起一杯酒,凑近灵香儿:“就是这点忐忑,越是有禁/忌的东西才越香。”   灵香儿被她说的心尖一颤,也不掩饰,只红着脸点了点头。   柔娘笑道:“只是主子是正派人才觉得心虚,寻常的,二殿下都已经弱冠之年,府中有侍寝宫女,或是侍妾自然寻常不过。不过主子是殿下的第一个,日后还会成为王妃,自然是不同的。”   第一个?所以日后他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灵香儿仰头喝下一杯酒,喃喃道:“是啊,堂堂豫王爷,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定然是要妻妾成群的。”   柔娘拍了拍灵香儿的手,安慰道:“所以我啊,不成婚,只想一辈子风流快活!”   风流快活?   灵香儿想到以后乔琪会三妻四妾风流快活,又干了一杯酒。   “主子已经嫁人了,应该趁着如今专宠,好好调理身子,尽早有孕才是。”   专宠?以后便只能等着雨露均沾吗?   灵香儿又干了一杯酒。   她喝柔娘跟着也喝,可是杀手素日里都要保持清醒冷静,柔娘从前滴酒不沾,此时自然没有酒量,不一会儿竟倒在桌子上了,灵香儿也喝的沉醉。   青虬见灵香儿许久还未回来,便去西苑寻她,谁料正赶上灵香儿脚步踉跄的出门,便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灵香儿道:“先安置好柔娘,她喝醉了。”   青虬应道:“我先扶主子回去,再过来。”   又搀着灵香儿往回走。   宇文乔琪今日在朝堂上忙碌了一整天,回到王府却不见灵香儿,他一打听才知道灵香儿竟然是去和柔娘喝酒了,便立即披上大氅要去接她,可才一开门,便见到灵香儿正脸色绯红的被青虬扶着。   他忙抱起香儿往屋里走,又关切道:“这是怎么了?竟喝的这样醉?”   “殿下,奴婢来帮主子换衣服,沐浴吧。”   乔琪冷声道:“不用,我来,你出去吧。”   这,这不是奴才干的活吗?豫王爷说他要亲自来?   青虬怔住了一瞬,又忙施礼退下了,不知怎得她竟觉得自己好似不懂事的闯入了新婚夫妻的家...   乔琪将灵香儿抱到塌上,又单手取了个软枕塞在她头下,才俯下身去帮她脱鞋袜,再又脱去她的外袍。   要解开里衣的时候,灵香儿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她伸手紧紧扣住乔琪的手,一双小鹿眼迷离含情又含怒含醉,正是无限愁怀,无限媚态,一双小手竟是软的好像没有骨头,她咬了下粉唇,轻语道:“乔琪哥哥这是要干什么?”   她边说着边伸出一只脱下袜子的小白脚去勾乔琪的身子:“宠幸我吗?” 第49章 那样?   乔琪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本来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只想着她醉了便应该好好休息。   现下,有了。   香儿知道乔琪禁不住她勾, 越发大胆起来, 撑起身子,去环他的脖子,与他鼻尖贴着鼻尖:“乔琪哥哥, 日后也会宠幸别人吗?”   她说完声音越发的低沉了些, 竟然委屈的眼圈通红。   “我又怎么会宠幸别人?!”乔琪心道。   可见她楚楚动人的小模样, 却又想故意逗她, 嘴上便道:“怕是香儿想着宠幸别人吧!我可是入赘的。”   灵香儿立刻发誓, 说自己一生一世只爱乔琪哥哥。说到动情处还打了个泪咯。   乔琪看着恨不成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欲念一动, 压在心底一直的想法便如泄了闸的洪水, 再也收不回来,他柔声哄道:“既然我家小姑娘说永远都爱我一个人,不如我们就试试那个?”   “那个?”灵香儿泪眼婆娑中又带着几分茫然。   “嗯, 我想到一个前无古人的好玩事。”   灵香儿如小羔羊一般点了点头......   ...   ......   然后,她便下定了决心日后再不饮酒!   饮酒误事!饮酒误事!饮酒误事啊!   一直趴到中午,她才勉强起身, 幸亏是冬日穿的厚, 她便另外在颈处系了一条围巾, 将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   才一出门便看见了柔娘, 柔娘道:“对不住主子了, 昨日喝的太醉, 主子现下身子可好些了?”   灵香儿心中想着柔姐姐这次可对不住我大发了, 我一醉酒便应了宇文乔琪那个魔鬼的诱惑, 怎么还好的了!   嘴上却勉强勾出个笑来:“缓过来许多,不碍事了。”   柔娘内疚道:“还说不碍事,我听着主子的声音都哑了,许是昨日喝的太醉了,还没缓过来,我叫小厨房备了醒酒汤,主子用一碗缓缓。”   灵香儿心道,她现在需要的不是醒酒汤!!!   但面上却只笑道:“也好,还是柔姐姐周全。”   说完便转身和柔娘一并往屋里走。   柔娘却伸手去扶她:“主子真的不胜酒力,是醉的真不轻,隔了一夜,还走不稳呢!”   灵香儿忍不住攥了攥小拳头,心中恨道:“宇文乔琪!你这个魔鬼!”   小厨房备好了醒酒汤和午膳,一并给灵香儿送放在了桌案上,香儿道:“柔姐姐也一起吧。”   柔娘道:“午膳我是用过了,但是醒酒汤恐怕还是得喝一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碗。方才斥云道长还嫌弃我不在状态。”   灵香儿知道今日必须要去试验斥云昨日做的寒兰花汁浸泡寝衣后,效果和曼陀罗花汁是否一样,此事不能耽搁,不然她今日定然要趴在床上一整天了。   便胡乱的用了几口午膳,又一口气干下了那碗醒酒汤,才随着柔娘一处去了花暖房子里。   斥云早已准备好了花汁,灵香儿便取了一件绣过暗绣的寝衣浸在花汁里。   又对斥云道:“道长先去休息吧,两个时辰以后,便有了分晓。”   斥云便告退了。   柔娘也要回去休息,灵香儿却忍不住叫住了她:“柔姐姐...”   柔娘回身道:“主子可还有事?”   “没事,只是想说柔姐姐若是累了,两个时辰以后,我自己来看便可。”   最后还是没问出来,那样的话,还是太难启齿了。   灵香儿感觉自己是扶着墙蹭回寝榻的。   方才花暖房子里的地龙太热,她又捂得厚,此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便赶忙脱了外衣。   却有一股难以言语的酥麻感溢满了全身,她便只好咬唇忍着。   呆呆的立了好一会,那感觉才过去,灵香儿只觉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正踌躇着,宇文乔琪却推门进来了,灵香儿回身看见他,一双小鹿眼怒目而视,眉心一蹙,竟落了泪:“乔琪哥哥,怎么能那么欺负我呢!”   乔琪见她哭了,赶忙去哄:“不喜欢吗?我看你昨夜倒是很...”   灵香儿伸手去捂他的嘴,他却去轻咬她的指尖,又道:“我帮你拆了。”   他又没有老老实实的。   …   ……   事毕,两人躺了一会儿,灵香儿才道:“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我方才把皇上的衣裳泡在寒兰花汁里了,乔琪哥哥可要随我去看个分明。”   两人起了身,一路上灵香儿才把昨日如何试验之事与乔琪细细的说了。   到了花暖房子,那件衣裳已经晾干了,灵香儿又拿了之前乔琪带回来的浸泡过曼陀罗花汁的衣裳比对细致,看了好一会才大喜道:“这色泽成了,绝看不出差别。”   斥云笑道:“甚好,我马上便将干曼陀罗花熏香,明日豫王殿下便可带回调换。”   晚膳过后,斥云终于熏好了衣裳,曼陀罗香味虽比平时淡了很多,但养心殿还有熏香,并不会被分辨清楚。   乔琪问:“这干花熏香的还有麻醉的功效吗?”   “很轻微,毒只在花汁里。”   乔琪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这样父皇缓缓恢复,倒是看着循序渐进,像是用药的样子,若是一下子醒了,倒是惹人生疑。”   第二日乔琪去看望康仁帝的时候便把一切都办妥了。   日复一日,时光如梭,转眼便到了年终岁末。   这一年的除夕,因为康仁帝的昏迷而取消了皇宴,只在养心殿里设了家宴。   皇太后带着皇后和众嫔妃,皇子,公主都聚在了养心殿陪伴康仁帝守岁。   宫女如流水一般进进出出的伺候着布膳,虽然都是山珍海味,玉盘珍馐,但众人却各怀心事,无心饮食。   大皇子宇文渊开口道:“听说二皇弟请了个宫外的道人,给父皇治了颇久的病,怎也不见父皇好转,可是得宣几个得意的太医瞧瞧,龙体安危是天下最大的事情,出了什么闪失可不是能担待得起的。”   说话间,宇文渊便传了几位太医进来给皇上把脉。   太医沉吟了半晌。   皇太后急道:“皇上怎么样了?”   “这...这....”   “别这那的,有哀家在此,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陛下脉象实在奇怪,依微臣多年经验看来,陛下是被人下重了药,使气血倒行,龙体...龙体有损啊!”   他说着又把目光瞥向了宇文乔琪:“素日里,皇上喝的药方都是太医院各位太医轮流检查过的,不可能有损龙体。只是微臣听闻豫王殿下每日来探望陛下,却不知,不知,没有没给陛下另外服下那个道士的药方了。”   此一时,众人的目光都立即凝在了宇文乔琪面上。   乔琪却神色自若的抬眸扫视了一圈众人的面颊,慵懒道:“父皇生病之后,母后和皇兄都无比忧心。即便不能时时前来陪伴父皇,也派了知心的侍从照应着父皇。   门外的御前侍卫是皇兄苦心挑选的,养心殿伺候的宫女是母后从自己宫中拨过来特意伺候父皇的。   素日里往来通传的内监也是母后的得意人,太医院的各位大人更是鞍前马后遵着皇兄的懿旨,每日三遍的为父皇请脉。父皇有没有另外服药,想必要问大皇兄和母后才最清楚。”   两人听完此话,脸上讪讪的,明知乔琪在讽刺他们监视皇帝生活,心中有气,却又无法说出反驳之言。   因着乔琪所说之事确实如此,侍卫、太监、宫女此时还在养心殿中,一应调拨记录皆可查询。   而且,也总不能反驳说自己派了下人过来伺候陛下,可却从来未关心过皇上的病情,没有每日查问,那又是罔顾陛下安慰,大不敬的罪责。   既然每日查问,自然对乔琪有没有给皇上服用过别的药心中有数,如此一来免不了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人怀疑别有用心。   养心殿中,坐着几十口人,可此时竟静的落针可闻。   一声轻轻的叹息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寂静。   众人皆惊讶不已的寻声望去,盘龙雕花的紫檀木龙床上,康仁帝睁开了眼睛!   皇太后一见,立即过去拉住了康仁帝的手,急道:“快,太医,给皇上诊脉。”   康仁帝抿了抿唇,缓声道:“母后,方才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宇文渊,你派这个太医实在没什么本事,朕都马上要醒过来了,还说朕的药被下重了,血脉逆行,看来是学艺不精的庸碌人。   既如此,就不要再做医官了,人命关天,责任太大,并不合适他。就先打五十板子,再把他扔出宫去,此生再不许行医。”   那太医跪在地下,一通磕头,他刚才说的自然是奉了大皇子的懿旨,此时涕泪横流的求道:“渊王殿下,渊王殿下...”   宇文渊见事已至此,生怕牵连自己,立刻道:“蠢材,不只蒙蔽了我,还差点害了陛下,立刻拉下去打了板子再贬出宫外!”   那太医便被侍卫捂住嘴拉走了。   康仁帝道:“乔琪,你过来。”   宇文乔琪还是一脸的漫不经心慵懒模样,似乎并没有要对康仁帝讨好逢迎的意思,他的苏醒也并未能在他脸上看出任何惊喜。   康仁帝却似乎习惯了,只说道:“这次既然是你找的道人救醒了朕,那以后朕的病就还是找他来瞧,你把他传进宫来,为朕诊脉吧。另外还有个小姑娘在朕昏迷之时,和朕说了许多话,说是神明为你托梦,朕很快便会苏醒,豫王,这小姑娘是谁啊?”   乔琪的脸上才现出了温柔的神色:“回父皇,是我已经订婚,却还未正式过门的妻子。”   “哦?那朕可要见见,便一并传来吧。” 第50章 封赏   斥云道长和灵香儿接到入宫的旨意, 并不惊讶,按照早就推算好的日子,康仁帝确实要在这两天便醒来了。   但灵香儿依旧心跳如鼓, 她心中知晓此番入宫定要论起她和乔琪的亲事, 她这样的身份真的能够成为小王妃吗?   如若不能,她该如何是好?   养心殿内,一众妃子皇子公主都在配着皇上说话, 有动情流泪的, 感谢神明的, 撒娇卖乖的, 总之, 帝王的寝榻前从来不会寂寞。   宇文乔琪却兀自坐在离人很远的桌案边上, 一桌年夜饭似乎动也没动, 他不耐烦的扫视了一眼人群, 便用食指一下一下的叩击起桌案来。   直到太监通传斥云道长和灵香儿来了,太后才下令让众人都先退下,不要再搅扰皇上休息。   各宫的妃子皇子、公主都散了, 养心殿里便只剩下皇太后和宇文乔琪。   康仁帝却道:“渊王,你在殿外候着。”   宇文渊便只得立在一旁等侯召见。   斥云和灵香儿已经到了养心殿,两人行过礼, 康仁帝道:“平身赐坐吧。”   灵香儿今日要入宫面圣, 因着早就算出了皇上大致苏醒的时间, 所以便提前做了准备。   她身穿一件烟水百花裙, 又在外披了件白玉兰散花纱衣, 带了南海珍珠的耳坠子, 又梳了逐月髻, 胭脂娇粉, 口脂嫣红,倒是一位熠熠生辉的娇憨明朗美人儿。   乔琪没见过她这么穿,此时便单手托着腮,支在桌案上,一双桃花眼竟往她身上转。   灵香儿知道他盯着自己看,可又哪里敢去迎合他的目光,只被他盯得整个人都发烫。   还是皇太后给她解了围:“香儿,你便坐在哀家身边陪哀家说说话。”   又打趣乔琪道:“皇孙,再望一望便要把人看进眼睛里了。”   乔琪笑道:“皇祖母眼可真尖,我偷偷看的,也逃不过您的慧眼。”   皇太后也被他逗得一笑。   这功夫斥云已经恭恭敬敬的为皇上请过了脉,他道:“陛下身体已经无恙,只是卧了许久,会觉得全身无力,适当运动后便会完全好转,另外贫道建议陛下将熏香换成能清心明目的花香,更助于康复提神。”   康仁帝听到自己身体大好,甚是开怀,便道:“道长医术颇高,便留在太医院供职如何?”   斥云跪谢道:“谢陛下隆恩,但贫道一心修行,不入仕途,不恋红尘,还望陛下成全。”   太后便是如此修行之人,对此回答显然十分满意,康仁帝就算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无法过多为难,便赐了斥云济世道长的封号,又另外赐了许多金银之物。   封赏过斥云,便轮到灵香儿了,康仁帝道:“朕听说你是岷县人?”   “正是。”   “乔琪的生母也是岷县人,朕也曾经在岷县坠入过情网。你和乔琪曾定过婚约?”   灵香儿道:“是,下过订婚书,也在岷县办过订婚宴。”   康仁帝没有言语,默了一会道:“就算民间成婚,也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灵香儿听完,抬眸道:“我当时并不知道乔琪哥哥的真实身份,所以没能禀明陛下,但媒人我是认认真真的找过了,还给了乔琪哥哥郑重的下过聘礼,聘金。”   康仁帝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你给了宇文乔琪聘金?多少聘金?”   “三十两。”   “呵!”康仁帝不屑道:“三十两聘金就想娶走大庆国的二皇子?”   灵香儿蹙眉道:“确实是不够,乔琪哥哥自然是无价之宝。那,陛下说多少,我便去赚,若是今生赚不够,来世我再赚,生生世世总有赚完的时候。”   她这话听着十分的天真,可她整个人的神色却不似说笑,而像是虔诚的誓言,那一刻任谁都会相信面前的少女便是爱情最虔诚的信徒。   康仁帝望着她的眼睛轻叹口气:“罢了,朕也不是纯心拆散有情人的昏君,便不要你的聘礼了,你救朕有功,便封你为荣安郡主,赐府邸一座,赐婚给豫王宇文乔琪,择日完婚。”   灵香儿立即谢恩道:“谢陛下隆恩!我会对乔琪哥哥好的!”   乔琪过去谢了恩,两人身上的甜蜜劲儿,只感染的康仁帝和皇太后都忍不住勾出了笑来。   康仁帝道:“便先回去吧,如今你二人尚未成婚,荣安郡主还是要先搬到自己的府邸去。”   灵香儿便和乔琪一并告退了。   俩人走出养心殿的时候,正巧看见宇文渊被召进去。   豫王府中,灵香儿靠在乔琪身上道:“乔琪哥哥,最后陛下罚了渊王什么?”   “一年的俸禄。”   灵香儿立起身子,瞪着一双小鹿眼:“就这样?他可是...”   她不悦道:“总之,太便宜他了。乔琪哥哥没有掌握到他在陛下寝衣下毒的证据吗?”   “自然掌握了。”   “那乔琪哥哥怎得...”灵香儿好似突然反应了过来,只轻叹了口气。   乔琪慵懒道:“刘氏一族和在朝中苦心经营二十几年,不论朝野里,还是各地方都有着一层一层千丝万缕的关系,几个宫女的证词并不足以完全撼动他们的地位,还可能会被反咬一口。”   他好似不动声色的把灵香儿又拉在怀中,悠悠道:“害死我母后的人,我怎会留命呢?连效忠其的党羽,不论是千人,还是万人,我总得诛杀,一个也别想活。”   灵香儿看见乔琪那呼之欲出的肃杀之气,只温柔的往他怀里缩了缩:“乔琪哥哥,你日后回当皇上吗?”   三宫六院的那种。   乔琪听她这样问,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存,柔声道:“那便看我家小姑娘想不想当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香儿蹙眉道:“我是不想当的。但若是乔琪哥哥需要做皇上,那我为了和乔琪哥哥在一起生活,也是可以当皇后的。”   人人争破头的后位,居然被她看成了因为爱宇文乔琪要承担的代价,屋中若是有第三个人在此,定然觉得这两人不可思议。   但此时却没有第三个人,乔琪不惊讶,他非常能理解灵香儿的心情,只诚挚道:“既如此,那我便不做皇帝,反正我家小姑娘也对做皇后全无半分兴趣。”   灵香儿亮着一双眼道:“乔琪哥哥此话当真?”   乔琪笑道:“不过我从小到大学的便是怎样做个好皇帝,以后若是不干这个,怕是没法营生了,想要脱身,也许拿了的封地府邸也得还回去呢!”   灵香儿没有吭声。   “怎么?又舍不得钱了?”   香儿转身面对着乔琪,勾着他脖子道:“是有点,但我会多多赚钱,绝不叫乔琪哥哥吃苦的。”   “嗯,那就靠我家小娘子了。”   因着乔琪和灵香儿已经定过亲,两人的婚事便定在了正月以后。   又过了几日,灵香儿的荣安郡主府也布置妥当,她便依着规矩在大婚之前搬到了自己府邸去。   除了柔娘和青虬紫燕之外,皇太后又另外亲自拨了十名宫女过去伺候。   灵熙倒是万分的欢喜,欢喜姐姐当了千金郡主,又欢喜她们有了新的房子,最欢喜的便是可以摆脱宇文乔琪这个课业先生!   可最后的结果是她们虽离开了豫王府,乔琪仍旧三不五时的派人来送东西,有时是发现了什么新的吃食,有时是有趣的小玩意,灵香儿见了倒是欢喜,只是顺带着会给灵熙布置新的课业,只烦的灵熙暗暗下定决心姐姐出嫁之后,绝不会跟着姐姐住过去,要和柔娘一并留在荣安郡主府上享清福。   最多就每周过去看姐姐两次,还要挑姐夫不在家的时候。   这一日宫中来人下帖子,是请荣安郡主参加上元灯节皇宴的。   今年的除夕皇宴因为康仁帝生病没有办成,现下康仁帝已经大好了,正月十五的上元灯节,便是要大肆庆祝一番。   因此宫中早就开始准备,处处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景象,连带着民间的这次灯会也比往常隆重了许多。   灵香儿如今是郡主身份,这样的皇宴自然需要出席,今日同样要出席皇宴的还有一位刚刚解了封的广平郡主。   上次她被皇太后罚着禁足了三个月,连除夕之夜都是一个人在佛堂孤零零的度过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重见天日,却又迎来了那个穷绣娘也封了和她一样平起平坐的郡主身份的消息,还被赐婚给了宇文乔琪!这怎么得了呢!为什么她处处走背运,那个绣娘却处处好运,她不能接受,她太生气了!   在她万分生气之时,恰巧来了一个人,便是冉清浅,她告诉广平郡主,虽是已经赐婚,但一天没有大婚,就一天仍有希望。   广平疑惑道:“有何希望?她又不会自己退婚想嫁给别人。”   冉清浅笑道:“若是她有了不得不退婚之事呢?”   “不得不退婚,你是说让她和别的男人...”   广平郡主也勾出一个笑来:“可这主意虽然好,要如何做呢?”   冉清浅便对着广平郡主耳语了几句。   另一边,荣安郡主府内,灵香儿看着宇文乔琪给她派过来的侍女发呆,这,真是的侍女吗?   眼前这位美人不苟言笑,身姿如松,眼下还生着一颗泪痣,看起来十分的...   十分的威严。   灵香儿还没说话,柔娘先从外面冲了进来对那位冷美人道:“月娘,你也被主子派来伺候香儿姑娘啦!我们姐妹真是有缘啊!” 第51章 上元灯节   叫月娘的女子目不斜视, 显然对柔娘的热络并不领情,只对灵香儿道:“豫王殿下派我来护佑郡主安危,直到郡主嫁入豫王府回到豫王身边, 成为王妃。”   因着柔娘要常常陪着灵熙, 所以乔琪便又派了一位高手化装成侍女模样保护灵香儿。   灵香儿点头笑道:“既如此,月娘也不必拘束,便让柔娘陪着你先去挑个房间吧。”   月娘冷漠又不失周全的施了礼, 便跟着柔娘去了。   柔娘边走着边打趣道:“月娘妹妹, 心里苦不苦, 你心悦的二殿下派你来保护他的小娇妻。”   月娘冷声道:“柔娘, 一别经年, 你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还是个只会讲闲话的蠢妇。”   柔娘也不恼, 掩唇笑道:“也不知我俩是谁蠢, 我是为我自己过着潇洒日子,你又是为着什么?”   月娘冷眼看着她,手扶在腰间的佩剑上。   柔娘道:“行了行了, 别动不动就小孩子脾气,吓唬谁呢!就像你从小到大有过一次打赢我的事一样。”   她又努努嘴:“喏,这间就是你的屋子。你素来俭省, 这已经无比奢华了, 也不知道你存下那么多银子要做什么用。”   月娘冷声道:“你话这么多, 也不怕风大闪到舌头。”   用过晚膳后, 突然飘起了雪, 灵香儿想起今冬初雪的时候, 宇文乔琪在院子里撑伞等她的情景, 不由得来了兴致, 披了一件银狐大氅便走出屋去,到了院中。   她伸手去接雪花,雪花便融化在她掌心,雪花本是冰冷冷的东西,却偏偏能给人带来无限的温情。   灵香儿的嘴角不由得勾了一勾,她立了半响,才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回身望去,居然是月娘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她心下有些惊骇,表面却道:“这寒冬夜里,风也凌厉,月娘还是回屋吧。”   月娘不带情绪道:“奴婢奉豫王之命守护郡主安危,郡主还迎着风,奴婢没有去背风的道理。”   灵香儿笑笑:“那便一并回去。”   月娘把她送到卧房门口,转身要走,灵香儿却叫住了她:“月娘,你进来呀。”   月娘回眸望向她,灯笼的暖光洒在灵香儿的脸上,她的脸颊是白皙圆润的,一双幼鹿一般温煦的水眸,一对蜜一般的小梨涡,神色中还有着几分娇憨的羞涩。   月娘本想拒绝的,却忍不住跟了进去。   灵香儿把她拉到桌案边上,又脱下了银狐大氅,里面是件嫩黄色烟罗裙,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姿。   她柔声道:“你坐在这里等一会,我有好吃的。”   竟是一把甜脆娇憨的嗓子,让人听起来又爽快又熨帖。   只觉得空气都是甜的,月娘又镇静了一下,嗅了嗅,空气真是甜的。   原来灵香儿在外间支了一个小火炉,此时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她便拿了个小勺子往白瓷碗里舀汤:“我煮的是银耳红枣甜汤,这样的寒冬里喝起来暖融融的,月娘,你衣衫单薄了些,我知晓你们练武的人不怕冷,但是胃也是喝了热的才熨帖。”   月娘想:她不需要热的,她也从来不吃甜的。   可那碗甜汤已经端到了她面前,她看了一眼,红枣煮的软绵绵的,银耳却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灵香儿坐在她身边,一边舀了一勺汤,嘟起娇唇轻轻吹着,一边道:“我有时半夜想吃东西,若是叫厨房开火,人便都不用休息了,再说有时候也想吃些自己做的零嘴。”   月娘心道:下人不就是没日没夜的干活的,这郡主真是寒门出来的,居然还体贴起下人来,不过也有太多出身不高,有了富贵权势后变本加厉的,她倒是和善宽厚。   灵香儿吹凉了汤,一口喝下,立刻绽出个幸福满足的笑来。   月娘心道:切,不就是个甜汤么,有那么好喝?   她心里想着,便冷着脸舀了一勺。   两勺,三勺,一碗,两碗,三碗...   只把那个小锅喝空了,灵香儿才劝慰道:“快到入寝时候了,用的太多倒也不好消化,月娘要是喜欢,便明日再来?”   月娘心道:我只是不忍心抚了主子面子,再说味道也还可以,甜的刚好,不腻口。   她觉得胃里果然如灵香儿所说的,十分熨帖,便冷着脸点了点头。   她走的时候灵香儿又给了她一个小手炉,外面还包着她亲自绣的外罩,上面绣的是只活灵活现的小猫。   灵香儿含笑道:“女子总爱手足冰冷,这手炉倒是好用。”   哪有女杀手用手炉的呢?   月娘在心中嗤笑着接过来,倒是暖和。   没办法,是主子赐的,只能勉为其难的用了。   猫也不合适她,虽然那只猫绣的活灵活现,有那么一点点可爱,但又冷又飒的女杀手是不会看的。   她一边低头看着那只猫,一边想着。   第二日睡前她便又来到灵香儿房中吃了芝麻卷,麦乐条。   第三日睡前她吃了栗子糕,金银酥。   第四日睡前她喝了雪梨粥。   第五日...   第六日......   她又另外得了香囊,流苏坠子,小手帕。   依旧是主子赏赐的,女杀手不得不用。   第七日,终于到了上元灯节那日,她觉得之前做的宫女服好像有点紧,但也只能将就,毕竟要陪郡主进宫,同行的还有真正的侍女青虬。   今日的宫里红绸彩架,灯火通明。   走马灯碌碌的转,明暗交错的闪过每个人的面颊,里面的武士骑着高头大马,另有几个兵卒在灯笼的转动中你追我赶。   另有龙灯、宫灯、纱灯、龙凤灯、棱角灯、树地灯、兽头灯、走马灯、花卉灯、鸟禽灯等等。   灵香儿好像每个灯都很喜欢,又带着甜笑和月娘、青虬讲家那边的灯节,龙灯,凤灯是没有的,走马灯也没有这样的大而隆重。   但却有关刀灯。关刀灯是按照传说中的关公生前使用青龙偃月刀而制作成的。它和扛灯、兔子灯一起出游,有保护平安的喻意,从正月十三至十五夜晚,游灯,男女老少都会出门看热闹,跟着游灯的队伍游遍四村。①   还有兔子灯,兔子灯为三头并列一体,中间的头很大,俗称“兔婆”,两边的头较小,故称“细兔子”。用竹篾作骨架,以红、白、绿纸糊成,中插灯芯,点燃后提着走。相传这是有人盼子心切,以兔子会生子为象征,有多子多孙的意思,新成婚的小夫妻若是想要求子便一定会去追着兔子灯走一圈。②   因着人流如织,便是她们这些小商贩的大好时机,她通常农历年也不休息,那几天赶制很多小物件,提了篮子拿到灯节上去卖,只要一个晚上便能赚到一个月的伙食费。   “主子讲的真有趣,奴婢从小便进了宫,倒是没体会过这样的热闹。”青虬道。   灵香儿回身道:“没关系,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我的家乡,我在那边有间小房子,可以招待你住在我家,我们那儿有一条很出名的街,叫甜水大街,有许多宫中没有的街头小吃,夏日也又夜市,我们便可以买好吃食逛夜市。”   青虬笑道:“主子说了可要算话,奴婢期待着那一天。”   灵香儿应道:“自然算话,月娘倒时候也一起来呀,我请你吃扎哈烙,我们岷县的最正宗。”   扎哈烙?那是什么?听着不符合女杀手的性格,但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尝尝。   月娘便点点头。她一点头迎面看见了武士花灯上,那武士手里拿的银盾反出的自己的脸,竟然是愉快而温情的眉眼,便连忙撇开了眼神,正了正神色。   赏灯皇宴过后,便开始观赏烟花,灵香儿的位置在女眷这一边,宇文乔琪却是坐在皇上身边的高台上,两人相隔甚远。   漫天流彩的烟火,把人映成翠绿的,鹅黄的,水蓝的,嫣红的,变幻不定的。   灵香儿想起去年七姐汇的时候在岷县和宇文乔琪逛夜市,也是这样美的烟花,只可惜那一日乔琪哥哥的衣裳后面被烫出了一个洞,还是她给踩灭的。   她思量至此,不觉莞尔一笑,便去人海里捕捉宇文乔琪的身影,他今日也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金缕衣,坐在巍峨的高台上,目光正投向她。   他们便隔着汹涌的人潮,跌在了彼此温柔的目光里,相视一笑。   月娘本来在看灵香儿,她见灵香儿转头去寻宇文乔琪,便也跟着转头,这一幕你侬我侬的眉目传情便都一点不漏的落在了她眼里。   她心中的感受竟然是为自家小王妃欣慰,她真心觉得自家小王妃亲和又温柔,心灵手巧,煮饭好吃,配的上最好的人。   她对这个想法先是吃了一惊,随即露出个释然的笑来,心中不屑道:柔娘果然是个蠢妇,成日地说的她思慕二殿下,她自己差点都信了,如此看来,她还是无心无情又冷又飒的女杀手嘛!   她本来还为自己也许在痴恋男子而苦恼,如今知道不是,便十分满意自己的飒爽英姿,嘴角的那抹笑不觉便更深了。   烟花燃尽,便开始猜灯谜,皇帝和太后自然被一众皇子、公主和嫔妃簇拥着,皇子们都想在这时候讨上皇帝的欢心。   宇文乔琪和宇文渊因着年长,都未近前,只在皇上身边不远的位置,一左一右的坐着。   灵香儿远远望见,心知这样的时候,乔琪自然还不能走开,便兀自的和身边的贵女攀谈了起来。   正在此时,一身珠光宝气的广平郡主拿着个酒壶走向了灵香儿。 第52章 上元灯节2   正和灵香儿说话的贵女见到广平郡主起身见了礼, 灵香儿却不必如此,她如今和广平郡主是平身。   日后嫁了宇文乔琪她便是王妃,倒是广平郡主见了她要见礼。   广平郡主今日想让灵香儿当众出丑, 一早便盯着灵香儿找机会下手, 也正因如此,方才灵香儿和宇文乔琪的眼波流转她全看的真切,此时, 嫉妒的心头冒火, 于是便皮笑肉不笑道:“我听说你被赐婚给了豫王爷, 还真是春风得意。”   “赐婚了半个月, 广平郡主才听说?”灵香儿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 想起来了, 郡主之前被太后禁足了。”   “你!”广平郡主确实被太后禁足了, 这事人尽皆知, 她也没法子抵赖,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便只恨恨的想着, 一会有你好受的。   她又皮笑肉不笑道:“我备了佳酿来请你喝一杯。”   灵香儿望向她道:“所以,你是来向我敬酒的?”   敬酒?她堂堂广平王的女儿会对一个穷人家的绣娘敬酒,简直笑话, 说赐酒还差不多, 可这绣娘偏偏也被封了郡主, 她们平起平坐, 她没有办法赐她酒喝。   她想着小不忍则乱大谋, 便咬着后槽牙道:“对, 恭祝你晋封郡主, 喜得良缘, 我为你敬酒。”   灵香儿眯眼一笑:“谢谢,我不喝。”   “你!”她低三下四说出那样违心的话来,她居然!她居然敢抚了她的脸面!   广平郡主气急败坏道:“你!你为什么不喝?”   灵香儿眨巴着眼睛:“我为什么要喝?”   “你不喝你让我敬你酒!”   “我没让你敬我酒,我只是问你是不是来敬酒的。”   一众贵女都望着拿着酒壶的广平郡主,她当众丢脸,怒火攻心又无可奈何,只能白眼一翻,自语道:“不识抬举。”   又斟了一杯酒,自己喝了,决定消消气。   月娘就至始至终都站在灵香儿身后,她见广平郡主手中拿的是八仙壶,便知道她没安好心,还想着一会儿用个手段帮灵香儿解围,只是没想到灵香儿并不需要别人解围,反倒让这蠢笨的广平郡主当众吃了个憋。   不过坏人便要自食恶果,月娘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在广平郡主给自己斟酒的同时,轻轻弹出了一粒花生米。   广平郡主只觉得手微微震了一下,但她实在气的冒烟,便也顾不上许多,一口干了那杯酒。   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冉清浅叹了口气,今日皇宴陛下广纳群臣,办的格外隆重,她便用了心机磨着广平郡主冉莹将她也带来了。   本来是想着看灵香儿出丑的,如今看来只能一声叹息了。   她便想要实施第二个计策,在今日的宴会上再为自己寻觅一位如意郎君,宇文乔琪和灵香儿已经被陛下指婚了。木已成舟她也不想多留连,若是能借着冉莹的手除了灵香儿还有机会,如今也没戏了。   她拢了拢鬓发,目光瞥向了一个人——户部侍郎简宁。   此人刚满二十一岁,便做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虽然不像宇文乔琪一般惊艳绝色,但也生得风度翩翩,仪表不凡,而且当年是大庆朝最年轻的新科状元郎,如今是大庆朝最年轻的正三品大员,可谓前途无量。   简家虽不是豪门大族,却也是书香清贵之家,素来也不参与朝中党派之争,且有年过四十无后,方可纳妾的规矩,若是能嫁给这样的男子,倒不失是个好归宿。   冉清浅这样想着,便做出一副弱风拂柳的动人姿态向简宁走去。   酒过三巡,宴会过半,灵香儿起身和月娘、青虬去人稀处透气,三人便沿着小路闲逛,正巧见了湖心亭人稀又空着,便想前往。   简宁做为户部侍郎,又是朝中难得的少年有为,还尚未娶妻,连婚事也未定,这样的宫中盛会,免不了成了各位夫人小姐相看的好时机。   如此,他一晚上被各种灼灼的目光看的发慌,此时只想寻个人稀处歇歇,湖心亭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月十五的上京城还积着皑皑的白雪,几人都踏在雪上,发出将雪踩实的咯吱声。   灵香儿觉得好玩正全神贯注的听着,便听青虬道:“郡主,你看!”   她抬起头来,见到湖心亭上不知从哪冒出一个身影,好似要坠到湖里了!   等等,这寒冬腊月的,湖里的水应该还冻着啊,坠下去指不定会摔死吧!   简宁走过湖心桥,才到亭子里,便在朦胧中看见一个姑娘的身影,还听见她身边的丫鬟喊:“小姐,小心啊!”   冉清浅今夜是下了血本的,寒冬腊月坠湖指不定会丢了命,但她也不会真的坠下去,她只把身子往外探探,再让红兰大叫。   她盯了简宁一晚上,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必须要一击即中,他那样的谦谦君子断然不会见死不救的,他一定会伸手去拉她,她就顺势倒在他怀里,再把唇贴在他脸上。   起身以后再泪眼婆娑的望向他,说自己只是看着雪松甚美,一时迷了心,竟忍不住伸手去够,谁知竟出现了这样的事,如今居然和郎君有了肌肤之亲,然后就只管哭,皇宫无死角,这里虽然人稀,只要闹开了,侍卫还是会马上赶来。   简家是清贵世家断然不会坐视不理的,就算真的不理,广平王也会为了颜面出面去找皇上做主,在上元皇宴上发生了这样的事,皇上也自不会看着她因此羞愤自尽,就算简宁本人不愿意,皇上最后顾着广平王和简家的颜面也会赐婚的。   如此她半个身子便探出了亭外。   简宁看她好像还能支撑,没掉下去,他深知这一出手,意味的是什么,便并未上前,只道:“小姐切勿再往前。”   冉清浅哪可能听他一句劝,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一咬牙,身子又往外探了一探!   离着不远的灵香儿一行正看到此情景,虽在黑夜里看不真切是何人,但摇摇欲坠之感总能看的清晰,灵香儿道:“人命关天,月娘,你且出手救下吧。”   月娘蹙了一下眉,宛如黑夜中的鹰鸟一般轻灵的掠过了湖心。   湖心亭中,冉清浅见简宁迟迟没有出手,将心一横,又将身子探出了许多,这一探竟再也把握不住分寸,“啊”的尖叫一声,滚落了下去。   总不能见死不救,简宁愁苦的伸出手去,却拉了个空。   “糟糕!”自己一念之差,竟然害死了性命!简宁正悔恨之时,他竟看见亭边不知何时立了一位飞鸟一般轻盈的姑娘,一张莹白的脸上度了一层月华,她的眼下还有一颗泪痣,手中甩出了丝绦,宛如救他脱苦海的仙女。   月娘神色冷漠的祭出袖中的丝绦,丝绦便好像成了蛇一样,盘住了冉清浅的脚,她便大头朝下的倒挂着。   如此时候,冉清浅也顾不得淑仪了,只哇哇乱叫:“快救我!快救我!”   她整个人大头朝下,发髻散乱,耳坠子也掉了,一只脚还猛蹬,活像个乌眼鸡。   月娘听她叫的烦,见她离湖面已经不远了,索性收回了丝绦,冉清浅便在离冰面不远处先被甩了一下,调整了一下方位,以至于她不会大头朝下落地,又被咣的一下子放下了。   她身子落地,又在冰面上,一时间竟然收不住甩她的惯性,叽里咕噜的滚了起来。   她的丫鬟扶着亭边往下望,焦急道:“小姐!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你滚去哪里啊?”   “来人呐!救命啊!我家小姐滚球子啦!我家小姐滚球子啦!”   皇宫里哪有死角,如此一喊,当值的侍卫马上来了一大波,只是冰面太滑,冉清浅滚得实在快,其中一个侍卫怕她滚的太远受伤不好交差,只得一个飞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然后又有许多贵女闻声而来,看到了这一幕,冉清浅先有肌肤之亲再嫁人的计划倒是成功了,只不过是堂堂广平王的女儿嫁给了一名小小的侍卫。   这还不算,那位侍卫年过三十了,也娶过亲了,孩子都四个了,小妾都有三房,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样一来,冉清浅就只有一死以求清白和嫁给个侍卫做妾,出家做姑子三条路了。   她自然三条路都不愿意选择,先是装病的一阵子,然后竟逃走了,再不知所踪。   本来不过是广平王的庶女,出了这样的丑广平王烦的不行,如此一来,只说病死了,倒是保住了颜面。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下冉清浅还在冰面滚球子,与此同时,简宁正在湖心亭中对为他解围的月娘道谢,月娘并不在乎,只轻轻的点了下头,算是回礼,又身轻如燕的回到了灵香儿身边。   灵香儿和青虬也走到了湖边看热闹,就听边上的两名小姐议论:“广平王府今日真是热闹,前脚有广平郡主皇宴醉酒,众目睽睽之下强吻了永昌侯,广平王还不知如何是好,后脚又来个滚冰面的庶女。” 第53章 出行   另一贵女笑道:“那永昌侯都六十岁了, 被广平郡主扑倒,开始还吓了一跳,后来又忍不住欢喜了起来, 听说本就是个色中恶鬼, 人品并不怎么样,家中小妾纳了几十房。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沾了广平郡主的身子,倒是捡了个便宜媳妇儿。”   第一个又道:“谁说不是呢, 说是把原配妻子气死了之后没再续弦, 广平郡主嫁过去倒是不用当妾室了。”   “她怎么就醉的扑过去了?”   “不知道, 只听说永昌侯当时在和豫王爷讲话。”   两位贵女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都抿唇笑了。   灵香儿和青虬听了面面相觑, 就算是想扑乔琪哥哥, 没扑到, 为何还要吻上永昌侯呢?   月娘轻声道:“自作自受, 她给郡主的酒里下了药,如此一看,应是春毒加□□, 想让郡主出丑的。”   灵香儿听了不由得冒出冷汗来,只道:“果然自作自受。”   她才说完,便见众人都在行礼, 远远看见一人骑着一匹黑鬃烈马, 锦帽貂裘, 姿容绝世, 除了宇文乔琪还能有谁。   灵香儿也赶紧跟着众人行礼, 乔琪却把马径直骑到了她身边, 关切道:“大冷天的, 你又乱转些什么。”   说话间, 他身后的马车也跟了上来,灵香儿便带着青虬和月娘登上马车回到了荣安郡主府上。   今日累了一天,灵香儿回到房中沐浴过后,便要休息,却听见院子里有动静。   她披上大氅出门去看,就看月娘和柔娘都冲出了院子围着一个人,那人长身玉立,英姿不凡,除了宇文乔琪还能是谁。   他回身看了月娘和柔娘,冷声道:“还算警醒。”   两人都一揖,便低头退下了。   月娘是本来就不爱说话,柔娘是心知肚明豫王爷来做什么,不好再问。   两人才走,灵香儿便道:“深夜里,乔琪哥哥来做什么,不是说大婚前不能见面。”   乔琪道:“今晚月色正好,人月团圆的日子,我想见你。”   灵香儿垂眸一笑:“那便随我进屋吧,院子里到底太凉。”   进到房中,乔琪也不说话,只兀自坐在桌案旁,单手支着额角,望向灵香儿。   灵香儿端了热茶来:“乔琪哥哥喝一口,暖暖身子。”   乔琪果然就乖乖的拿起了茶盏。   他抿了一口茶道:“我只来和你说说话,不能久留,还得踏着月色来,伴着月色走,若是明日再走,便被有心的人说了嘴去,我是不怕,只怕我家小姑娘不高兴。”   灵香儿道:“怕到不怕,只是能守着规矩就尽量守着吧,免得误了皇上赐婚的一片苦心。”   乔琪嗤笑道:“我父皇又不是什么有心有情的人。”   他又默了片刻道:“我后日便要动身去趟图州,如此一走,再回来就是大婚的时间。”   灵香儿掐指一算那便是要走一个多月,自打她和乔琪相识,并未分开过这么久,即便如今大婚之前分开居住,两人互相也有通信,有来有往的也能见上一两面,此时心中不免神伤。   她想着乔琪定然是有要紧的事去做,便道:“图州路途迢迢,乔琪哥哥还要小心。”   乔琪起身走到她近前,俯身去刮她的鼻子:“我家小姑娘,怎得红了鼻尖,是舍不得我,要哭鼻子了吗?”   灵香儿抿了抿唇,这次却并未骂他胡闹,只软声道:“是有点。”   乔琪见了,便将她揽进怀中:“那,便和我一同去?”   灵香儿不可思议的抬眸:“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便说你大婚之前要回岷县省亲,明日报了皇太后即可,这与规矩也相合。等出了城,你再和我汇合,到了图洲恐怕就要穿上男装,扮作我的小书童了。”   灵香儿点头应了。   乔琪又道:“不过此行倒是有几分凶险,你把月娘带着吧。”   第二日一早,灵香儿便入宫去见太后,自从上次紫罗兰之事后,太后对灵香儿印象大好,并没怎么为难便准了,还赐了不少金银细软,让她衣锦还乡。   灵香儿从太后那里出来,又先去了宛贵人宫里,拜托宛贵人好好照顾灵熙,因着灵熙如今是郡主的胞妹,豫王又即将成为她的姐夫,她便自然成了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   因此便和公主皇子们一并开始读书,她开蒙的时候是宇文乔琪亲自教的,虽是吃了不少苦头,现下却也跟的上。   她在岷县之时因为身体不好没有朋友,如今能和自己同龄人在一起便十分的开心,几名小公主之前都见识过灵香儿的乱针法,十分的想学习,如今知晓灵熙是她的妹妹,也会不少苏绣绝学,便很是喜欢,公主们自然也是需要学习女红的,如此,灵熙如今大部分时间倒是在宫里求学。   宛贵人听了自然满口答应,她素来惦记着灵熙,最近灵熙来宫里求学之后也常常得见,灵熙长得更像徐秀娘,人又机灵又乖巧,宛贵人喜欢的紧。   灵熙正嫌每日来回坐马车往返宫中要早起,而且下了课后便需和几位要好的公主分开,心中十分不舍,这样一来也十分愿意住在宛贵人一处,她心中也不舍得姐姐,便疑惑道:“姐姐,我们岷县还有什么要见的亲戚?”   “左邻右舍照顾过我们的人总是有的。”   灵熙一听,想起岷县的时光来,也很有几分向往,灵香儿便问:“要不要跟着姐姐一起去?”   灵熙犹豫了片刻,还是摇摇头,她没有灵香儿那么想家,在岷县的时光她无父无母,姐姐又整天忙着赚钱给她治病养活家,大部分的时间,她都一个人在小院里度过。   她天生有心疾,不能跑,不能跳,似乎所有的时光都是搬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看白云,看蚂蚁窝,还怀着懵懂的对死亡恐惧感和自己好似在牵累姐姐的内疚感,还有担心姐姐也会不堪重负离开自己的不安全感。   唯一让她惦记的朋友便是李婶子的外甥女,只是如今还是冬日,她是不会来的,她回去也见不到自己的朋友。   而上京城对她来说不一样,这里似乎是她崭新生活的开始,她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健康和自由,她还学了武艺,整日和又美貌又潇洒的柔姐姐一处耍,快速的奔跑,大口的吃糖,在上京城的街头拿着一串糖葫芦闲逛,这些都是她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奢望。   现下还得了求学的机会,她喜欢她的先生,他那颗硕大浑圆的头颅里似乎装载着人世间所有的智慧,她喜欢宛贵人,她亲切的好像她已经没有印象的娘亲,她也喜欢那些小公主,她们温柔、高贵又谦虚,最重要的是她们是她的同龄人,她深切的爱着上京城,并不觉得紫禁城是囚禁人牢笼,相反她觉得在岷县的童年是苦的,而在上京城的童年是甜蜜的。   她歪着头看着灵香儿道:“姐姐,你若是回去,请帮我把这些东西带给我的好朋友。”   灵香儿回到家,按着灵熙的吩咐找到个小木盒子,里面装满了她在上京城里搜集的好玩的,还有她得到的值钱的赏赐,灵香儿看着会心一笑,另外封了些银子一并派人送到了岷县李婶子家去。   如此一来,此行她便将柔娘和月娘都带着了,三人简单收拾了包裹,一切从简。   翌日,便驾了马车出了城区,行至城外的僻静处,才见着宇文乔琪的马早就等在了那里,除了宇文乔琪以外,另外还有两个人,一位便是斥云道长,另外一位正是前几日皇宴之时见过的户部侍郎简宁。   灵香儿并不知朝堂之事,十分不明白为何要带着户部侍郎,因着她是郡主的身份,简宁便对她见了礼。   灵香儿还了礼,乔琪对着香儿道:“你便和我坐一辆马车,她们几个骑马。”   柔娘和月娘便依着吩咐下了马车,斥云道长负责赶车。   乔琪一上马车,整个人便放松的打量起灵香儿来,她今日扮个小书童,发都束了起来,看着又乖又飒,乔琪饶有兴致的去拉她的发冠,灵香儿嗔怒道:“乔琪哥哥又使什么坏?”   乔琪便露出那种世人都无法抵挡住的祸国殃民的笑容来:“我家小姑娘变成个小书童,我想...”   灵香儿想起上次醉酒后被他趁机做的坏事,赶忙伸手去捂着他嘴:“不不不!你什么都不想!”   她说完又怕乔琪想什么坏主意诓骗了她,赶忙转换话题道:“乔琪哥哥,我们这次去图州是做什么事去?”   乔琪的神色沉了下来:“图州去年春耕时候刚遭了旱灾,秋季又遭了蝗灾,本来图州在上京城的西边,冬季并没有上京那样的冷,今年却不知为何连下暴雪,又遭了雪灾,朝廷拨了几次银子,依旧无法安抚灾民,还出现了暴动,图州的布政司上报说贼寇借着灾情作乱,请朝廷剿匪。我却觉得其中大有文章,便和父皇请旨,亲自走一趟图州,图州是刘皇后家族的势力范围,也许有险,我家小姑娘听着怕不怕?” 第54章 暗语   灵香儿虽不懂朝政, 如今听他讲完也明白了大概,摇头道:“和乔琪哥哥在一处还有什么可怕的,怕就怕见不到乔琪哥哥。”   她在上京城待了几个月, 也懂了男子素来不会将朝堂之事对妻子说, 何况她还未正式过门,如此,便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问的太多了, 便道:“日后乔琪哥哥若是觉得不便告之我之事, 也可以不说。”   乔琪听了一挑眉, 不可思议道:“又有何不可对你讲之事?”   灵香儿道:“不是都说后宫不可干政, 女子不可多闻朝堂之事吗?”   乔琪嗤笑道:“那是庸碌人的想法, 左不过是有些男子在朝堂上应付男子间的敌手都已经疲惫不堪, 再怕遇见哪个聪慧的女子, 学去了治国礼政的本事, 惧怕再出个曌帝那样的人物罢了。”   灵香儿道:“那乔琪哥哥是天姿过人所以不怕吗?”   乔琪将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慵懒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自视不算蠢人,可若真有个文韬武略的女子更适合做一国之君,那便尽可做去, 有能者居之, 也是天下人之福。”   灵香儿听他越说越没谱, 推了他一下道:“乔琪哥哥怎得又说起胡话来了?”   乔琪眯着眼睛一笑:“怎得是胡话, 我说的再真心没有了。   不能对妻子说朝堂之事, 左不过是怕妻子夺了权, 或是被妻子出卖罢了。你若是想要权柄我给你便是, 你若是想要我性命, 我也双手奉上,左不过是一辈子爱一次的姑娘,人都给我了,我这命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我宇文乔琪素来也不是个小性儿的人,即便挫骨扬灰,我选的我也敢认。所以,我家小姑娘什么都能知道,我没什么可瞒的。”   灵香儿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心内不免感动了一番,便靠在他身上软声道:“乔琪哥哥,我会对你好的,不会害你的,永远不会辜负你。”   乔琪又眯着眼睛道:“既如此,那我想…”   “不!你不想!”   灵香儿突然怀疑他方才说了那样多的话是馋她的身子,可这话说出去又没人会信,毕竟他的身子才更值得人馋。   自己最开始也确实是因为人穷色胆大,先垂涎于他的,可哪知道这位绝色美人还是位龙精虎猛的战神。   马车里边的两人你侬我侬的说着话,外面的四人也是热闹,斥云一路上不停的喝酒,已经喝了三壶,如今七歪八扭的坐都坐不稳了,好似一个不小心就会坠到马车底下,命丧于此。   但离他不远的柔娘却全不在乎他的死活,没有要提点他一下的意思。她一路上带了几套骑马服,此时已经换过三次,除了拿铜镜照,还不放过任何能反射出影子的地方,一路上东张西望,对着每一块冰面痴笑。   月娘骑在最前面,她觉得自己是英姿飒爽的女杀手,不愿和另一个蠢货碎嘴子女杀手,以及酒鬼老道还有一个书生小白脸同行。   而几人里看似最正常的谦谦君子简宁,却心猿意马的思量着如何能和前面这位飒爽的女杀手搭上话。   终于,在日暮时分,这支六个人两百个心眼的队伍,到达了驿站。   此处是毗邻图州边境的州马县,图州连年遭灾以至于人穷想活命,治安并不好,盗匪横行。   因着过了洲马县便到了图州地界,此处慢慢形成了一种三不管的风气,图州虽穷苦,但贫穷的世道里也有富人,那些富人自然一样需要享乐,以至于好吃好喝的,一应锦绣绸缎便都会运到洲马县。   至于再往前进到图州贩卖货物,并不是每个商队都敢做,都能做的事。   所以大部分商人是到了洲马县便卸货交易,将货物卖给图州里有来头的人,价格虽是比亲自送去图州贩卖要低上三成,可却万无一失。   这些商人在这里卖货,也在此处收货,图州的山贼盗匪,抢到了财物便带到洲马县来卖,依旧是给同一拨商人,他们在这里压低了价格再把货带回中原地区,加上价卖,如此一来,不能进入洲马县的损失便又补齐了。   来来往往,商队赚钱,图州的地头蛇赚钱,山贼悍匪赚钱,越来越穷以至于要卖儿卖女的,便只剩下图州的百姓。   对于此事,康仁帝也曾派人来查,只是来的人不是生了急病暴毙了,便是回去奏表图州乃荒蛮之地,民风粗犷,不受教化,当地布政司也十分为难。   因着肃北今年也不安稳,康仁帝担心内忧外患,对图州之事便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年是遭了一场又一场的灾祸,户部一笔笔咬着牙拨下来了赈灾的款子。   康仁帝重病初愈,本来力不从心,正巧宇文乔琪自请来图州探明虚实,康仁帝上次昏迷醒来之后,有册立太子之心,想着历练他一下也是好事,于是便应允了。   因着一笔一笔,一拨一拨的赈灾款项户部最为清楚,户部尚书也已年迈,康仁帝本就有心栽培简宁,而简宁的父亲又是宇文乔琪的授业恩师,简宁与乔琪自幼便有交情,如此便让他跟着宇文乔琪助一臂之力,才有了这次图州之行。   也正因为洲马县地理位置的特殊性,注定了这里鱼龙混杂又异常的繁华,似乎比上京城还要热闹几分,倒像个不夜城,不论几时总有刚刚赶路至此的商队,客栈永远灯火通明,食肆酒家永不打烊,连着青楼妓馆都格外繁华,在洲马县赚了钱的商人总能找到纵情享乐一番之处。   宇文乔琪一行自然入住的洲马县最好的客栈,正好只剩三间上房便都被包下了。   自然是柔娘和月娘一间,乔琪和灵香儿一间,斥云和简宁一间。   几个人各自进房安顿行李,灵香儿带了全新的床单一类,便都换上了新的,她又摘开束发道:“我这书童是扮的早了,这里无人认识我们,到了图州再扮便好了。”   乔琪笑道:“我倒觉得颇有情趣。”   灵香儿面上一红,还没说话,月娘便来叩门,叫他们一并去用晚膳。   几人特意的坐在了大堂里尽量不起眼的角落处,客栈酒家一向是探听风声的好地方,自然不容错过。   灵香偏着头打量着人,不一会儿她便道:“乔琪哥哥,那个穿粗布衣裳的人是个财主。另外一个员外样子的胖子是个有货的山匪。”   几个人听了便都盯着这二人,果不其然,这二人眼神交汇了一下,便往背人处走,又扯了一块红布,把手伸到红布下面打起了暗语。   两人的手在红布底下忙活,面上的神色也颇为生动,过了一会员外样子的胖子摇头道:“那不行,差远了。”   那粗布麻衣的瘦子笑着伸过手去,两人手又捏住,再把红布重新盖着了,他又问:“如此可否?”   于是两个人一面捏手,一边打着暗号,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满头大汗的掀开红布,看来是成交了。   柔娘见了眼里放光:“主子,你这是有了包天的本领啊,他们两个方才是做什么呢?”   灵香儿道:“讨价还价啊!”   柔娘蹙眉道:“又何苦费这般的力气,闹得脸红脖子粗的,本来就丑的人,生生拧巴的更不堪入目了。”   灵香儿笑道:“便是要看看是不是行里的熟人,其实这货值多少银子两人都心知肚明,非要走这么一番暗语才能够安心,可见也不是什么明路上的货物。”   简宁微不可察的瞥了灵香儿一眼,从前他知道宇文乔琪要带着未来的小王妃时,只以为是小儿女的难舍难分,如今看来,这位未来的小王妃倒并不是个锦上添花的陪衬,而是对此行大有用处之人。   其实若论街头巷尾买卖营生之事,却还要有灵香儿不可,乔琪长在深宫,简宁出身清贵,柔娘和月娘是与世隔绝培养出来的朝廷暗卫,简直不通人情世故,斥云是玄门中人,而且脾性古怪。   只有灵香儿她自幼便生活在市井人家,又是走街窜巷做惯了生意的,且能凭着一己之力养活生病的妹妹多年,也不见得家中多贫困,自然是有自己的技巧路数,她只一打眼便能轻易看的出哪几人是手里有货要出手的,哪几人是握着银子想进货的。   若是没有这点分辨客人是否真有意向买货的本事,又怎能投其所好说动别人掏钱呢!   柔娘道:“主子,我看方才那人比划的手势颇为有趣,主子可会,能否教我两招,我也想去玩玩。”   灵香儿抿唇一笑:“从前做生意的时候也听别的走货人说过,当时想着日后万一需要走货赚钱便也学了些,走货人的手势暗语大抵相同,我便教你试试。”   她说完话,感觉到身边瞥来一道凌冽的目光。   乔琪心道:这小姑娘生了包天的胆子,还曾想着走货去赚钱,晚上得打了屁板子才行。   灵香儿马上意会了,即刻转圜道:“我当日也是看着好玩随便学学的,也没想真的去走货,也不知道学到的准不准。”   “没关系,先教会我去玩玩。”柔娘急切道。   灵香儿便把她拉到身边,又比划了几个首饰,轻声耳语了一番,然后指着个包头巾的妇人道:“那位大婶是贩锦缎布匹的,她手里有雪缎,你可去买上一些做件衣裳。”   柔娘顺着灵香儿的指引去看那位大婶,左看右看都再平凡不过,于是好奇道:“主子怎得知道她是卖布的?” 第55章 温柔乡,美男馆   灵香儿道:“她的头巾并不是寻常中年妇人会带的料子, 她捡了素净的颜色,寻常人看不出突兀来,可做我们这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那是来自番邦的绣样, 叫遇求。番邦有些地方民风相对豪迈, 有婚前相看的习俗,女子带着这样的头巾便是求偶,相中了哪个男子便把头巾摘了放在那男子手中。   可到了我们大庆朝, 民风不是如此, 这样的花色便成了买卖易货的暗语, 带着表示手中有奇货待售, 布中的奇货不过是雪缎和幂螺纱, 如今深冬大寒, 幂螺纱并不应季, 所以我猜是雪缎, 至于对不对,一试便知。”   柔娘果然按着灵香儿的吩咐去试了,也如方才的二人一样, 那中年妇人掏出一块红布在底下比比划划,最后看着她的笑脸这生意是做成了,还赚了不少。   灵香儿抿唇一笑:看来柔娘素日里没有积蓄, 全是因为不会杀价。   柔娘并未觉得自己多花了银两, 只笑盈盈的跟着那个中年妇人取货去了。   灵香儿本来有些担心柔娘一人前往会不安全, 又想到柔娘并非寻常之人, 恐怕有什么不安全也应是对方, 便也不再忧心。   小二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酒菜, 尊卑有别, 除了灵香儿, 其余几人是没有资格和宇文乔琪同桌共膳的,所以一应菜品虽然摆上桌案,未得宇文乔琪的允许,并未有人下箸。   月娘和简宁是因着知晓规矩,斥云则是喝的太醉几乎睡着了。   乔琪望了一眼桌案,慵懒道:“我俩回房去用。”   说罢便拉起灵香儿上楼去了。   椅子一动,斥云也醒了,他看见宇文乔琪已经不在此处,便抱拳道:“二位慢用,贫道也失陪了。”   如此,一桌的佳肴就只剩下简宁和月娘得以享用。   月娘从来不乱花银子,自然不会浪费,她便对着简宁点了下头,算是招呼了,兀自开始用膳。   简宁和煦一笑,开口道:“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月娘抬眸道:“明月,便叫我月娘吧。”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好名字。”   月娘居然不由得嘴角轻轻勾了一勾:“是何好名字,不过我师父随便取的,我被送到无间山的时候刚好是十五,月亮圆着呢,我师父本来想叫我十五来的,后来我们那养的小狗先占了这个名字,我便得了明月这名儿。”   简宁认真的偏头听着,极有风度的一笑:“那便是明月和姑娘的缘分,无巧不成书,世间一切都是缘分。”   月娘见他既没有追问她的身世也没有露出一丝对她同情之色,心下倒觉得此人很懂得尊重他人,一时心中有了几分赞许。   简宁又道:“月娘可有忌口的?”   “我什么都吃,从不挑嘴。”   “便试试这道喜鹊登梅。”   “喜鹊登梅?”   “嗯。喜鹊登梅,梅花是春天的使者,喜鹊是好运与福气的象征,民间传说七夕人间所有的喜鹊会飞上天河,搭起一道鹊桥让牛郎和织女相见。喜鹊叫声婉转,象征好运与福气,梅具四德,象征五福,即快乐、幸福、长寿、顺利与和平。”   月娘笑道:“不愧是书香之家的状元郎,左不过一道菜,竟说出这许多由头。”   她嘴上虽然如此说着,再打量起那道菜,不免觉得多了祝福之情在里面,心下也多了些幸福之感。   她看这菜的加工倒是精细,是用了烧鹅脯,卤冬菇,白蛋禚,黄蛋糕,熟鸡脯,胡萝卜,素火腿,虾子莴笋条,芹菜虾米,油焖笋头,泡椒萝卜卷等一应食材制作而成的。   鸡脯切丝垫底装成鹤身,鹅脯劈成长条片装成尾羽,白蛋糕切小柳叶片装成身羽。   鹅脯又劈成柳叶片装成翅羽,冬菇切梳子花刀装成颈羽。   冬菇,剪成头装好,点上眼。黄蛋糕雕成鹊嘴与脚爪。再用冬菇剪装成树枝,胡萝卜修切成梅花,余料做了围碟①。   倒是一副栩栩如生的图样。   月娘夹起一块冬菇,放入口中,果然鲜香适口,甚是美味。   她不由得抬眸去看简宁,简宁也正望着她,他的双眸宛如沉静的秋水一般动人。   月娘的心弦不由得被轻轻拨动了。   另一边楼上的灵香儿和宇文乔琪也在吃喜鹊登梅。   但乔琪只吃了几口,灵香儿知晓他一向挑嘴,便哄道:“乔琪哥哥,在外面不如在家里,便将就着吃些。”   乔琪一努嘴道:“这喜鹊登梅又叫仙人指路,吃不得。”   灵香儿道:“乔琪哥哥又说什么胡话。”   乔琪笑道:“怎得就是胡话了,你若去过皮蓬道口便会望见,在两座山峰之间,有一状如喜鹊的巧石屹立在峰顶,旁边有一棵古松如梅,松石揉合成景,便叫喜鹊登梅。上行进皮蓬的小路,回首再看喜鹊,已然变成身穿道袍的仙人,仿佛在抬着手臂指点登山盘道,因而又名仙人指路②。”   “便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对你扯过慌。”   灵香儿想着乔琪哥哥确实不扯慌,只是他这人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说出离经叛道的狂背话来,让人惊掉了下巴,他却一脸的风轻云淡。   他太过于聪明,事事彷佛都不上心,又事事都办得好,因着总是一副慵懒荒唐的态度,才让人觉得他在胡说。   灵香儿这样想着再看那道菜,心里居然多了几分敬意,也下不去嘴了。   她只无奈一笑道:“乔琪哥哥说来说去还是挑嘴,你便想吃些什么,我在马车里放了小炉子,备着路上住不到店时候做膳食吃的,如今倒是能给乔琪哥哥弄点简单的吃食。”   乔琪听着又露出一脸祸国殃民的笑来,在她身后环住她,耳鬓厮磨道:“也不用那样麻烦,我想吃什么,你自然知道。”   灵香儿被这话挑逗的全身一烫,软声道:“乔琪哥哥不吃东西,哪有力气...”   乔琪顶是听不得这句话,他眸色一沉,把人打横抱着扔在了床榻上。   喉结上下滑动,他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指扯了下衣领:“你的乔琪哥哥,什么时候都有力气。”   当灵香儿和月娘享受着温柔乡之时,柔娘却正在一人对打八名壮汉,说对打也不准确,应该说是说一人暴揍八名壮汉。   末了还拿了本应该属于她的雪缎。   她得了货又揍了人,心情甚好的在街上闲逛,竟然看见了一间美男馆,心里十分得意。   可惜这一行做了不少新衣裳,如今囊中羞涩,并没有银钱享用,想到这里才觉得腹中饥肠辘辘,便又往客栈赶去。   她回去的时候刚好月娘和简宁还未用完膳,她便又坐回方才的位置道:“得亏你俩进得慢,若是人都走了,我蹭不到这顿饭,便要饿肚子了。”   她又拿起筷子去夹桌案上的菜,她也留意了到了那盘喜鹊登梅,只是方才月娘夹了两块冬菇那只喜鹊便没有了头和脖颈。   柔娘盯着那菜看了一会道:“这是什么菜?无头鸟尸踏树杈?”   月娘抬眸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但柔娘是谁,这一眼她便看出了门道,她嘴角勾出了一个笑来,又看了看简宁:“简侍郎,我和月娘还有几句闺阁的话说,侍郎若是方便...”   简宁起身道:“我也正好用妥晚膳了,那就请两位姑娘自便。”   简宁前脚一走,柔娘后脚便夹了一块酱牛肉塞到口中,先狼吞虎咽了一番,才道:“月娘,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啊!小妮子什么时候开了窍,看见殿下名花有主,便有了新人!出手倒是又快又准,姐姐和你说,这个人还真不错...”   月娘冷声道:“你能不能让人觉得,你至少还有一丁点点智慧?”   柔娘不屑道:“我怎的没有智慧了,男女之事我最擅长,我一坐下,气息我都嗅的出是出了事的气息。”   月娘不愿意再与她纠缠,便问道:“你方才不过取个布,怎的去了这样久?”   柔娘喝了口茶道:“别提了,到了那里那女人便给我加了十倍的价格,我哪里有那么多银子,便只好不买了,谁知道她说我诓骗她,不让我走,还找来了几个大汉想揍我,可又哪里是我的对手呢!不过早打罢了。”   月娘嫌弃道:“是她给你加了价,还是你自己没和小王妃学习明白比错了暗语?”   柔娘眨巴着眼睛道:“倒也又可能。你说这事有没有古怪,我们要不要去查一查?”   月娘道:“若是觉得有古怪,也应先禀告殿下。”   柔娘一笑:“傻妹子,殿下这么长时间没见过郡主了,想的紧,你现下去敲门,非被殿下趴了皮不可。”   她又带着玩味道:“要么你去找简侍郎讨个主意?”   月娘脸色一沉:“一个书生能做什么事。”   “那正好,你吃过饭,便随我来。”   两人用过晚膳月娘便随着柔娘一并到了街上,柔娘径直把月娘领到了方才那家美男馆。   月娘道:“这是何处?你方才就是在此处和人动手的吗?”   “差不多。”柔娘一边说着一边拉住月娘的手往里走。 第56章 逛美男馆   月娘不知所以的跟着柔娘往美男馆里走, 里面尽是些丽色男子,有的妖娆,有的精壮, 有的又像白面书生。   月娘冷声道:“你方才就是和这些男子打架?”   柔娘掩唇笑道:“打架?!我哪舍得, 快活还来不及呢!你带银子了吗?我们来吃些酒。”   “不知所谓。”月娘转身便要走。   却过来一个俊美的男子,看样子有二十七八,颇有种成熟的韵味, 他长发披散, 只穿着一袭暗梅花纹白玉袍, 双对襟也没系好, 露出一截子完美的胸膛曲线, 赤脚穿着爽木屐, 生着一双似睡非睡的含情目, 嘴角勾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声音带着几分低哑的迷醉:“二位姑娘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这里寻开心吗?”   柔娘道:“我们是随着家主过来办事的,从前并未来过洲马县。”   男子缱倦一笑:“那姑娘可要来快活快活了, 普天之下,洲马县的民风最为开放,是享乐的圣地, 两位姑娘是想听曲还是喝一杯酒?”   柔娘道:“如此甚好, 敢问阁下是?”   “这家风雅馆便是鄙人开的。”   柔娘笑道:“失敬失敬, 那便请老板安排我们听曲喝酒见识一番。”   月娘蹙了蹙眉。   柔娘扯了扯月娘的衣袖, 在她耳侧轻声道:“探听风声要紧。”   两人便被带入雅间, 转眼间, 屋里便进入了几位名少年, 一个个眉目清秀生得俊俏, 柔娘道:“都会唱些什么曲子?”   其中一个抬眸道:“姑娘想听什么?”   柔娘道:“便唱个《长相守》吧。”   那俊生少年便咿咿呀呀的拉起胡弦,唱起了《长相守》。   月娘看着拉胡弦的少年,微不可察的和柔娘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听了几首曲子,喝了半壶酒便往外走,柔娘道:“我说是有古怪吧。”   月娘道:“嗯,唱曲的伶人倒不用这么深厚的内力。回去禀报殿下吧。”   “可这里是间美男馆,禀告了殿下,难道让陛下男扮女装来查探?”   月娘道:“那你说如何是好?”   “禀告郡主吧!你看郡主是个柔柔甜甜的样子,但骨子里坚韧的很,比你我都有主见。”   月娘想着灵香儿素日里处事的样子,也赞同的点点头。   第二日,两人果然寻了个宇文乔琪不在的机会,找到了灵香儿。   又将昨夜的见闻倾诉了一番,灵香儿听了蹙眉道:“既如此,便确实有些古怪,只是一间美男馆又和图州的官员能有何关联呢?”   柔娘道:“昨日卖我雪缎的妇人,带的几个打手便是那美男馆里最底层的杂役。那几人手上有些功夫,我和他们过招的时候,发现他们的左手腕骨都比寻常人隆起许多,我后来路过那间美男馆,正见着里面的伶人迎来送往,露出的手腕子便也是如此。后来我和月娘前去查探,叫了几个拉琴唱曲的,都是如出一辙。”   月娘点头道:“确实如此,练的是一脉的内家功夫。”   柔娘撺掇道:“郡主,今日二殿下要和简侍郎提前核对这些年户部支与图州的赈银,怕是得些时候,不如我们便再去查看查看?”   灵香儿垂眸思量着一会儿,并未言语。   柔娘道:“并非十分不堪之地,不过是个听曲的地方。   明日我们便要进入图州,图州之地险恶,若是能在图州之外有些收获,必将事半功倍。   我和月娘论起武艺不在话下,只是从小到大习惯了听指令做事,培养的便是只听吩咐,不问是非的心念,如此要拿主意的事儿实在是不如郡主。郡主放心,有我们两个在,安全一事绝无问题。”   灵香儿心内挣扎着,只想着若是将心比心宇文乔琪若是去青楼查探并不知会自己,怕是自己也不会高兴。   但若是知会了宇文乔琪,此行怕是不能去了。   柔娘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图州是刘皇后的势力范围,洲马县虽然毗邻图州却是个三不管的黑地界,此处鱼龙混杂,那间美男馆若是真和图州官员有所牵扯,能在进入图州之前抓些可以谈判的把柄自然事半功倍。   柔娘方才说的也是掏心窝子的话,她和月娘武功高强,却并不擅长主见,尤其街头巷尾察言观色的灵活更是几乎没有,如此非要自己同去不可。   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去也不对,不去也不是,便道:“我三人先去街上逛逛,这洲马县虽然不大,水却深得很,不见得只有那家美男馆一处有古怪。”   柔娘和月娘听了也觉得如此。灵香儿便和宇文乔琪说要去街上转转,乔琪看着她带着柔娘和月娘安全应是无忧,便只道:“那便等你回来一起晚膳。”   灵香儿和柔娘月娘在街上转了几个珠宝行,锦缎坊,大抵都是买卖黑货的生意人,却并未再见过左腕手骨不同之人。   时间已至晌午,三人便先寻了一家茶坊用午膳,可洲马县一向人流不息,午膳时间茶坊居然人满为患,只剩下角落处有一张空桌案。   三人才走过去,便有一个身穿玄色锦缎上绣嫣红色水仙花纹样长袍的男子先一步坐了下来。   灵香儿打量着他衣裳的图样,实在是轻佻的很,若是穿在寻常人身上怕是要贻笑大方,可穿在这男子身上竟然压得住这样轻佻的花色,只衬得他整个人有种大俗大雅的风流劲儿,倒是把他的姿色又抬高了几分,十分的相得益彰。   那男子抬眸正好看见了柔娘。   那双似睡非睡的含情目哪里能不认得,便是昨日美男馆的老板,他也认出了柔娘和月娘,便笑道:“真是和二位姑娘有缘,若不嫌弃便一同坐下,两位姑娘既然是小店的贵客,那我自然没有怠慢的道理,今日中午这顿便饭,不知可否有幸做东?”   柔娘和灵香儿交换了一下眼色,灵香儿本就是察言观色的翘楚,又听了那男子几句话,自然心里明白了□□分。   便想着如此甚好,既不用去美男馆,又能探听一下虚实,况且是在街头巷尾的热闹之处又是和月娘、柔娘在一起,只用个便饭并不出格,应不至于让宇文乔琪生气。便对着柔娘点了点头。   柔娘便道:“这洲马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既然有缘和掌柜再遇见,便搭个桌子。还不知掌柜如何称呼?”   那男子道:“百里遥。几位姑娘如何称呼?”   柔娘道:“我家小姐姓灵。”   灵香儿抬眸对百里遥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百里遥的眼神在灵香儿身上停留了许久。   这一停留让灵香儿心里也甚是奇怪,若论容貌她自知有些姿色,却不至于让人一见惊艳,更何况这位是开美男馆的,是素日里周旋于女子之间的人物,更是什么样的姑娘都见过,她便疑心他是知晓她了的身份的,因此格外警醒了些。   百里遥察觉到了,开诚布公道:“灵姑娘不必慌张,姑娘只是容貌像极了我的一个故人。”   灵香儿只垂着眸并未言语。   柔娘却嘴快道:“怕不是百里公子下一句便要说是少时中意之人了吧?”   百里遥斟了一杯茶,虔诚道:“正是如此。”   柔娘一听,瞬间冒出冷汗来,只恨自己嘴太快,如此下去非被殿下活活扒掉一层皮,恐怕人头也要保不住。   正不知如何转圜,小二却适时的来了,殷勤道:“百里公子今日要用些什么?”   百里遥道:“几位小姐应是金玉之人,怕是小小的洲马县还没什么献的出手的珍馐,便寻些别处没有的特色小食上来吧。”   小儿得了令便去准备了。   百里遥一双含情目只在灵香儿身上打转,又开口道:“灵姑娘来洲马县所为何事?我百里遥不才,在此处也算有些根基,不知可否能帮上姑娘的忙?”   灵香儿也抿了一口茶开诚布公道:“却是有事情来办,随我家夫君同来的,要前往图州,只听说图州连年灾祸,不知如今治安如何?”   百里遥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图州近年却是倒霉,遭了不少灾祸,只是这灾祸叫百姓忧心,朝廷发愁,可灵姑娘看这洲马县的盛景,便知道图州的布政司日子过的倒是好极了,怕是日日焚香祈求灾星久在图州呢!”   灵香儿心道:此人说话倒是开诚布公。   便又问道:“我听说图州山匪横行,官府就不管吗?”   百里遥道:“怎么管呢?百姓遭灾吃不上饭,总得找个出路,总不能拖家带口的活活饿死,所谓山匪不过是弱民饿极了拿起棍子抢劫更弱的,又抢不到官府的头上,也正因为如此,图州才能借机从上京城求来大笔赈灾的款子。”   灵香儿听了垂眸并未言语。   百里遥又悠悠道:“看着灵姑娘年岁不大,想不到已经许配了人家。是定亲了还是已经成婚了?”   灵香儿与他初次见面,这话问的实在唐突,她正不知如何回话是好。   便听见身后传来一把清冷动人的嗓音:“便是许给我了,难道你有何意见?”   柔娘吓得手中的食著都摔落在地,月娘也寻着声音回头去看。   来人正是面若冰霜的宇文乔琪和微带愠色的简侍郎。 第57章 乔琪吃醋发疯   百里遥扫了一眼宇文乔琪, 啧啧称赞道:“我自以为阅尽殊丽之男子,竟想不到人间倒有如此比天仙还美三分的人物。”   “那便多谢谬赞了!”宇文乔琪说着拿起一杯茶,弹了一下, 茶盏便朝着百里遥飞了过去。   百里遥略一定神, 伸手一接,虽然接住了那杯茶盏,整个人却连着身下的椅子一并向后飞窜了几步。   宇文乔琪推完这杯茶, 拉起灵香儿转身便走。   简宁也蹙着眉看了一眼月娘, 又不言语的垂眸转身也离开了。   柔娘早吓得花容失色, 便对百里遥道:“对不住了百里公子, 我们先告辞了。”   拉起月娘也往外走。   百里遥看着手中的茶盏, 将茶一口喝下, 只是拿着茶盏那只手一直连到整个肩膀仍旧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灵香儿的手腕被宇文乔琪拉的生疼, 他把她拉入厢房, 整个人丢在床上,自己只气呼呼的坐在桌案旁,冷着脸不言语。   灵香儿从没见过乔琪动气, 他整个人素来都是漫不经心的,轻飘飘的好似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他费心,他从未有过片刻吃力或紧张的时候。   如此灵香儿见了他这副在意的模样, 知道他是真的动气了, 便从床上起身, 走到他的背后, 环住他的脖颈软声道:“乔琪哥哥, 别动气了, 只是青天白日, 人潮汹涌的用个午膳, 况且还有柔娘和月娘在身边,一共都说不过三句话的。”   乔琪冷声道:“不然还打算月黑风高,独自二人,畅谈到天明?”   灵香儿嗔怪道:“乔琪哥哥怎的竟如此的不讲道理了。”   “不过才离开我半日,便寻个人去用午膳,你倒真是本事!”   “乔琪哥哥,我哪里寻了什么人呀!我是想着探听风声的。”   然后她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从百里遥口中得知之事一五一十的都和乔琪讲了。   乔琪听完冷着脸道:“善柔如今倒是有了主意,我看她是嫌活得时间太长了。”   灵香儿急道:“这怎么能怪柔娘呢!乔琪哥哥你若是把这些都算在柔娘头上我便,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你为了柔娘想再不理我?”   “乔琪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灵香儿心想着这人怕是疯了,怎么连柔娘的醋都吃。   她才想着再要如何转寰,乔却琪眸色一沉,一把将灵香儿拉到怀中,紧紧攥住她的双手道:“再不理我?”   灵香儿红着眼圈委屈道:“乔琪哥哥攥得我手腕好疼!我早就是乔琪哥哥的人了,哪又会对旁的人动心呢!”   这句话似乎安抚了宇文乔琪,他鹦鹉学舌一般重复道:“我的人!”   又打横抱起她扔在了床上。   又欺在她身上,眼里都带着血丝,冷声道:“你还知道自己是我的女人!”   灵香儿被他摆布的不行,求饶道:“乔琪哥哥别怪我了,我下次绝不会再和别的男子用膳了。”   “还想有下次?!”   “没...没有了!”她只觉得他一定是疯了,似乎要将她揉进身体。   他却不管她是如何的求饶,如何的呜咽,如何的嘤咛,只是一味的不肯放过她。   她眼泪婆娑的看着他,他太过于美貌,不像个红尘中真实的人,素日里似天仙,此时却是艳鬼,是魔王,是要吃人的狐狸精。   天色不过是晌午刚过,还天光大亮着,她心内羞着,可却只能被他摆布着,直到了暮色四合,她才哑着嗓子求他道:“乔琪哥哥,乔琪哥哥,我肚子饿了。”   他才终于意犹未尽的停下来,披上了月白色中衣,又拿束腰的带子捆住了她的双手把她绑在床榻上,叫了小二将饭菜送来。   灵香儿求道:“乔琪哥哥,你先把我放开,你这样捆着我,我如何用膳?”   宇文乔琪也不言语,只将饭食送到嘴边吹凉,又一口一口的喂给灵香儿。   灵香儿软声道:“乔琪哥哥,你是皇子,是豫王爷,哪里能做这样伺候人的事,你将我解开吧!”   她的话还未说完,他便又吻了上来。   这下直到繁星漫天方才停歇,她的双手还被捆着,整个人一直被绑在床榻上。   乔琪好似恢复了些神智,他的面上终于有了往日那般慵懒的神色,灵香儿见此机会又赶紧求道:“乔琪哥哥,你不生气便放过我吧!”   乔琪捏住她的小脸轻轻吻了一下,又道:“我家小姑娘太不乖了,离了我的身边便不记得自己是谁的女人了,从今开始我要你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想着我。”   他说完又拿出了上次灵香儿醉酒那天糊里糊涂答应他的荒唐玩意。   灵香儿眼角闪着泪花,鼻尖都染了一抹脆弱的红色,娇声求道:“乔琪哥哥,不要了好不好?”   乔琪却不依她,冷着脸将她捆了起来,又寻了块手帕堵住了她的嘴巴,因着没有衣衫,他大抵是怕她冷,便给她盖了一床被子。   她的一双小鹿眼里满是求饶,可面色却是一抹又一抹的绯红,她又发不出声音,双腿也被紧紧捆在一处,想跑跑不了,只得硬生生的受着,她额上香汗直流,眼中簌簌落泪。   乔琪穿上了汉白玉色金缕衣,俯身轻轻吻了一下灵香儿额头:“等我回来。”   他说罢一掀衣襟,推门出去了。   从他回来,柔娘和月娘便一直跪在门外,此时宇文乔琪推开了门,两人吓得竟有些颤抖。   乔琪冷声道:“在这守着,小王妃若是出去了,或是有人进去了,你们二人便互相砍掉对方四肢,挖去双眼,拔出舌头,再割掉一对耳朵,一同当作人棍吧。”   两人磕头道:“谨遵殿下懿旨。”   宇文乔琪一走柔娘立刻用手肘顶了一下月娘道:“这么说来,只要我们守住,便不用死了。”   月娘道:“我这两日真是昏了头,听了你这个蠢货的主意。”   柔娘道:“哪能怪我啊!殿下素来凡事并不上心,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皱一下眉的主儿,郡主不过和人吃个午膳,我哪能想到他便发疯了!”   月娘想起从晌午跪到现在听见的灵香儿呜咽嘤咛之声,自责道:“倒是害苦了郡主。”   柔娘摇头道:“你是雏儿,自然不懂,殿下这是爱郡主爱的紧,并不会只让郡主吃苦头,怕是也给了许多快活。”   她又闲话道:“你说殿下这是去杀百里遥了吗?”   美男馆中,百里遥见了宇文乔琪微微一笑:“便知道阁下会来,请随我来吧。”   乔琪便跟着百里遥左拐右走的进了一间密室,才一进密室,宇文乔琪劈头便是一掌,百里遥尽了十层功力去接,可哪里是对手,竟一下子被打出数丈远,重重的撞在墙上,口角流出鲜血来。   百里遥缓了一口气才道:“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你杀了我便可,其他人甚是无辜,求你放了他们。”   乔琪冷着脸道:“你倒也是条汉子,可敢调戏我的女人便一定得身首分离。”   他才说着便要动手,却瞥见墙上有一副女子的画像甚是眼熟,眉眼之间像极了灵香儿,可神色却又不似。   百里遥开口道:“我并不是要调戏你的女人,我所说之言并无半句假话,这画像上之人便是我年少时中意的姐姐,那时我年岁太小,还未到婚配的年纪,她后来也入宫了。”   乔琪是何等聪慧之人,犹豫着问道:“这画上的女子是何姓氏?”   “姓徐,姑苏人士,是个绣娘,当年她十六岁被选入了皇宫,我便再没见过她了。”   乔琪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徐秀娘十九岁生下灵香儿,如今活着的话也不过三十四岁,这百里遥看上去有二十七八的年纪,算起来不过比徐秀娘小上六七岁...   他从未想过事态会如此发展,便问道:“你年岁几何?”   “已经三十有三。”   ...   ......   乔琪心道:却只是看着显年轻,如此竟然和徐秀娘年岁相仿,莫不是...   他镇静心神道:“你思慕这女子她可知晓?”   “自然知晓,当日她因绣工出色被强行选入了宫中服侍,我俩已经私定了终身,她还给我绣了荷包作为定情信物,我一直随身带着。”他说完取下了腰上的荷包。   乔琪拿到手中,只一打眼,便看出居然和灵香儿的针法及其相似,便是再也错不了了。   那,那他便是他前岳丈?!!   他干咳了两声,心道:这下总不能拧下前岳丈的头吧!   虽然聪慧如他,此时竟也茫然失措起来,便把荷包丢还给了百里遥道:“此徐秀娘便是我娘子的生母。”   百里遥立刻双目发亮道:“那徐姐姐如今怎样了?”   “已经过世了。”   百里遥听后一下子失了神彩,又过了良久才开口道:“那徐姐姐是怎么死的?”   宇文乔琪便将徐秀娘之事一五一十的和他讲了,他听后失笑道:“竟是如此,竟是当今的皇后刘氏害死了徐姐姐,想不到我竟然是为虎作伥了!”   他捂着心口半天,流下了几行热泪,才开口道:“我这家美男馆便是为图州布政司刘大人洗白所贪赈灾银两之处,不仅如此,我手中还有一本账册。”   他说着便勉力起身,可起了几下却站不起来,宇文乔琪无奈,只好伸手去扶他,他便道:“多谢贤婿。”   乔琪蹙眉抿唇却又无法反驳,只看着岳母的画像心道:“想不到岳母大人竟然如此风流!倒是把我害苦了。” 第58章 秘术   百里遥此时已经从暗格中取出账册交给宇文乔琪, 并道:“贤婿若是需要可誊抄一份带走。”   乔琪将账册略略过目道:“这册子交给朝廷,你便得丢了性命。”   百里遥道:“活着也是如此。”说罢将自己左手的手腕露出给宇文乔琪:“我们都中了一种毒,每月都得等着刘大人给解药, 不然便会五脏溃烂而死。从前, 我一直想着能再见到徐姐姐才贪生的,如今得知她再嫁人生女,也已经过世, 便不再留恋红尘了。”   乔琪听了冷声道:“你倒也是个痴心人, 我带了一人也许能帮你解毒, 若是毒药能解, 便是你命不该绝, 过往之事既然是被人逼迫做的, 如今不再贪生交出账册便是将功抵罪了。”   他直至深夜才回, 回来后先去了斥云和简宁的房中, 斥云听了他的吩咐便先一步去了美男馆看百里遥,房中便只剩下简宁和宇文乔琪。   乔琪将账册给了简宁,简宁在户部供职, 对于银两账务之事自然比乔琪更加清楚,他看过之后大喜道:“真是天助我也,只需将这本账目带回京城, 交给皇上, 刘氏一党便得彻查, 贪赈侵贫一案自然浮出水面。”   乔琪道:“恐怕不行, 我答应了交出账册之人许诺他可以活命, 如此一来他即便交出账册有功, 死罪可免, 活罪也难逃了, 怕是要在大牢里终老,更加生不如死了。   而且他所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这本账册呈给父皇,图州的布政司一定会得到风声销毁其它账册,如此打草惊蛇,便不能将贪赈侵贫一案连根拔起,怕是风头过了以后,这些人还要再如此行事,百姓便更苦了。”   简宁道:“那该如何是好?”   “我倒是有一计,能让图州得布政司自露马脚,只是得简侍郎去演一场戏。”   简宁听了作揖道:“只要能为百姓解难,臣自当鞠躬尽瘁。”   乔琪便把计谋细细与简宁说了。   再回到自己的客房之时,已经天□□白,柔娘和月娘还在那里跪着,乔琪见了她俩冷声道:“滚吧。”   二人立即谢了恩,赶紧退下去了。   乔琪推门进到屋内,灵香儿一双小鹿眼早就哭的通红了,他这会已经不再发疯,便温柔的掀开被子,却看见她仍然被捆着,面色绯红,整条床单湿了大半。   乔琪便拿出塞在她口中的手帕,灵香儿立即撇嘴道:“乔琪哥哥太坏了,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乔琪一边帮她解开双手双腿,一边哄道:“我看我家小姑娘也快活呀。”   灵香儿无法反驳,只咬紧了下唇别过头去不言语。   乔琪又叫小二送来热水,乔琪便把灵香儿抱着放进浴桶里。   温暖的水包围了灵香儿,她终于放松下来,才猛然想到乔琪方才可能去杀人了,急忙问道:“乔琪哥哥,方才做什么去了?”   “你倒是关心。”   灵香儿急道:“我是关心乔琪哥哥啊,若是闹得动静太大,恐怕图州那边也有了准备。”   乔琪见她是紧张自己,便又把方才发生之事再给灵香儿讲过一遍,灵香儿听完也是不胜唏嘘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往事。”   又脑筋转不过来弯道:“他该不会是我爹吧!”   乔琪笑道:“怎得还犯起傻来,你娘十六岁认识他,十九岁才生下你,你若是他的孩子,岂不是成了哪吒?”   灵香儿一吐舌:“我是太震惊了,犯起傻来了。”   乔琪看见她可人的样子,又起了坏心思,这一次便折腾到了天光大亮。   第二日一早,乔琪吩咐月娘保护着简宁进入到图州,其他人仍旧留在了洲马县,乔琪用过了早膳便见了斥云,斥云道:“豫王殿下,百里遥的毒贫道可以解,已经给了他配制好了解药,只需每日服用即可。”   斥云才说完不久,便有人叩门,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百里遥。   斥云便知趣的退下了,只留下百里遥和宇文乔琪说话,百里遥道:“多谢豫王殿下此番救命之恩。”   宇文乔琪心道:这下倒是不叫闲婿了。   百里遥又开口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十余年来我都在美男馆中,众男子交流经验写出了这本《房中秘术》,便献给殿下。”   宇文乔琪被轻蔑一笑:“你觉得我需要这个?”   百里遥道:“殿下就算年少威武,日后也不见得不需要,里面详细记录了上百名男倌的经验之谈,古有嫪毐转轮之术可驾驭赵姬,而这转轮之术,书里也有。”   乔琪没有言语,心道:难道嫪毐转轮之术是真的,阳处真可当作轮轴来转动车轮?!   百里遥见他没在拒绝,便作揖告辞了。   另一边,月娘和简宁进入图州以后,简宁径直找到了图州布政司刘旻,他一见到刘旻便立即亮明了户部侍郎的身份。   刘旻立即满脸热情道:“简侍郎远道而来,为何不早通知下官接风,下官立刻备下宴席请大人入席,这图州的醉霄楼尤其出名,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简侍郎万万不要拒绝。”   简宁瞥了一眼一边扮作男装的月娘道:“那就劳烦刘大人费心了,实不相瞒,我这位小兄弟倒是十分喜欢青楼妓馆之地。”   刘大人这才看向月娘道:“这位兄弟是?”   “是我的侍卫,前几日路过洲马县已经喝了一场花酒。”   刘大人笑道:“这小兄弟看着眉清目秀,倒是会享受。”   月娘冷着脸一抱拳:“承让。”   当日天色渐暗以后,醉霄楼便开始轻歌曼舞,歌女们各个身姿妖娆。   简宁道:“想不到图州也有这样的繁华。”   刘旻边举杯敬酒边道:“不过是穷乡僻壤,自然不能与上京城相提并论。”   刘旻并不惧怕简宁,左不过是和朝廷之前派出的那些人一样,先礼后兵,温柔乡里送几名美人,再赠予金银珠宝,若为所动,便是为大皇子和刘氏族人再拉拢一人,若是不识抬举,那就只有先礼后兵,怕是也没法活着回去上京城了,毕竟图州的山匪刁民是人尽皆知的。   简宁道:“图州的美人倒是不输上京城。”他说着目光还上下打量着那些舞姬。   刘旻知道简家素来是清贵之家,以为家风严谨,却没想到简宁这样的上道,他便问:“简达人可曾婚配?”   简宁郁闷道:“家风甚严,别说没有娶妻,通房的丫头都没有一个。”   刘旻心道:果不其然,简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此理应寂寞难耐。   他又笑道:“不知这里简侍郎可有看中意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实不相瞒,我是没法带回上京城的。”   刘旻捋着山羊胡道:“简大人若是喜欢,便在这里快活嘛。”   简宁道:“如此甚好。”   一应对话都传到了月娘耳中,月娘忍不住瞥了简宁一眼。   简宁便和刘旻耳语道:“刘大人有所不知,这位侍卫小弟便是家父的得意人,家父派来盯着我的,我若是想要快活,还得这位小弟先得了美人儿,倒时候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才不会告我的状去。”   刘旻笑道:“明白,明白。”   一伸手来了四名美人,各个身姿婀娜,面含春色的去围住了月娘,又是夹菜又是斟酒,月娘没有办法,只好左拥右抱的敷衍着,还狠狠的瞪了简宁一眼。   简宁笑道:“看来我这位小兄弟十分喜欢呢。”   刘旻道:“简大人也挑几名姑娘?”   “不忙,还有正事要说。”   然后使了一个眼色,刘旻心下疑惑,又想着这是自己的地盘他不过一介书生且不能如何,便跟着简宁起身一同来到了一间静谧的厢房里。   简宁坐在把椅子上,将背向后一靠,悠然道:“刘大人可知我此次是为何而来的?”   刘旻道:“是陛下派大人来查探赈灾款的去向?”   简宁道:“这只是其一。”   他又把身子探到刘旻近前,轻声道:“实则是渊王托我来的。”   刘旻捋了捋山羊胡,眉头一挑:“下官怎得没有听说。”   简宁道:“事出实在突然。这阵子胡羌国不老实,那个赤炎君即位之后对我大庆始终虎视眈眈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图州连年灾祸,又有山匪横行刁民暴动,皇上实在担心这里的匪患成了气候,内忧外患可就难办的很,所以户部才一笔一笔的把赈灾款划拨下来,就是为了防止匪患。”   刘旻没有言语。   简宁又道:“此番陛下明着是让我来查看赈灾之事,暗中是让我来探访匪患程度。大皇子英明自然洞察了先机,便暗中嘱咐与我,若是见到大人,便让大人主动和朝廷上奏,割下一点肉讨陛下欢心。”   刘旻眼神一闪道:“简大人此话何意,下官怎么听不懂。”   简宁便从怀中掏出了百里遥给的那本账册的誊抄本道:“刘大人看看这是何物啊?”   刘旻接过账册,翻开一看,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颤声道:“简大人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简宁笑道:“自然是从大皇子之处。”   他又伸手捏住那本账册:“大人放心,这里也有在下的份银,都是自己人,如若不然我便拿着这本账册去皇上那里便可,为何还要拿给大人过目呢!”   刘旻掏出帕子擦了擦汗:“确实如此,确实如此。既然都是自己人,可不知此次大皇子有何吩咐?” 第59章 账册   简宁道:“大皇子的意思是让刘大人主动上奏给皇上, 说大人心系图州匪患,愿将历年积存奉银四万两上交朝廷,以作军资剿匪。”   刘旻踟蹰道:“四万两?!”   简宁道:“大人莫要不舍得, 如今京中局势紧张, 如若不然大皇子也不会让下官借机和大人传话,是现下陛下已经有了疑心,大皇子和刘皇后都不便和大人通信, 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他又道:“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 图州只要还在我们手中, 还怕日后没有源源不断的赈灾银子吗?”   刘旻点头道:“大人所言有理。”   简宁见他已经心悦诚服, 忙道:“那大人今日便写上一封奏表, 我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亲手呈给陛下才万无一失。”   刘旻道:“那就辛苦简大人舟车劳顿了。”   他便依照着简宁的吩咐, 写了一封自请捐献历年积存奉银四万两,以资剿匪兵饷的奏表交给了简宁。   简宁又道:“刘大人手中可否还有其它账册?呈给我核对一番,户部这几年拨下的款项不少, 可大皇子在朝中走动,银子却不够用,且不知刘大人把银子弄到哪去了!”   刘旻急道:“简大人, 你可要明察, 大部分的银子用作生意盈余以后我都交给大皇子了, 只留了些许打点一二。”   简宁也不言语, 只神色冷峻的望着他。   他急急的把完整的账册交给简宁过目。   正在这时有人急切的叩门, 刘旻怒道:“是何人?!”   外面的兵卒结结巴巴道:“刘, 刘大人, 简大人带的那位兄弟看上了青鸾姑娘。”   “哎呀!”刘旻开门出来:“看上就看上了!左不过一名妓子, 你慌慌张张的做甚?”   “可,可青鸾正,正陪着您的侄子小刘大人呢!小刘大人喝醉了酒与简大人的侍卫动起手来了。”   “啊?!你不早说!”   简宁也蹙着眉道:“刘大人,这该如何是好啊?”   刘旻赶忙陪着笑脸道:“简大人放心,我去处理,我去教训小侄!”   他说完撸起袖子往楼下去,简宁趁此时机,赶紧锁好了门,拿出怀中早就带来的空白账本誊抄了起来。   他一目十行,笔下有神,不多一会儿便全部写好,他便将誊抄好的账本收好,又开门走下楼去。   到了楼下,正看见月娘全身酒气的把手臂搭在青鸾肩上冷声道:“这姑娘我要定了!我看谁敢和我抢!”   刘大人的侄子哪里可能是月娘的对手,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简宁立刻上前对刘旻抱拳道:“实在对不住刘大人,竟没想到家中的小兄弟酒品不好,多有得罪了。”   刘旻道:“哪里怪得了大人,是我侄子不懂事,教训的好。”   简宁又上前去拉住月娘佯装训斥道:“等到回府我定要禀告我爹,看他怎么收拾你。”   说罢便拉住她往外走,刘旻追上前道:“简大人,账册之事?”   “我大致看过,刘大人应是信得过的。账册便还在原处。”   刘旻这才面露喜色道:“那就麻烦简大人在渊王面前多美言几句。”   “自然自然。”   简宁拉着月娘往外走,一出门就看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刘旻道:“下官为简大人准备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简宁掀开车帘往里一看,果然马车后面放了几个箱子,应是些金银之物,他笑道:“大人有心,只是如此过于惹眼,并不方便。   我们既然骑马来的,还是骑马回去。大人此番献出积存陛下定然龙颜大悦,到时候大人回京接受封赏再表诚心也不迟。”   刘旻恍然大悟道:“是下官唐突了,还是简大人思量周全。”   便又换了两匹八百里良驹给了简宁和月娘。   刘旻又望向月娘道:“这位小兄弟喝了许多的酒,可还能骑马?”   简宁道:“不碍事,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刘旻想起此人方才暴揍自家侄子时那身手,便也不再挽留,只道:“那简大人便一路珍重。”   简宁和月娘便起身上马,直奔上京城而去。   两人一骑绝尘,并不休息,快马加鞭的离开了图州之后又穿过了洲马县,简宁才道:“月娘,你饮了酒,需不需要休息?”   月娘冷声道:“我没饮酒,只是故意把酒倒在了身上方才有了满身酒气。”   “方才之事,是权宜之计,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月娘没有言语,只策马向前奔去。   另一边,宇文乔琪中午便往上京城出发,虽是驾着马车却比简宁和月娘早走了大半天,因此路赶得还是比他们快。   马车里灵香儿担忧道:“乔琪哥哥,我们这样走了,简大人和月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乔琪慵懒道:“不会,简宁的父亲是我的授业恩师,我自幼便与简宁相识,他为人沉稳冷静,便是真有什么复杂的局面也能应付,再说还有月娘在那,应付不了,也可保命。”   他虽然如此说着,灵香儿心中却仍旧无比忐忑,不由得抿了抿唇。   外面斥云掀开车帘道:“殿下,再往前就快入上京城了,可否要等等简大人。”   于是马车便停在了路边树林之中,正值寒冬,夜露天寒,灵香儿便在车中把小火炉升起来,又拿出小锅子,煮起了油茶面来。   因着油茶面煮食方便又极易储存,所以灵香儿一早便在上京城炒好了带着。   是用了清锅炒面,将面炒匀后打散,等到面炒熟的时候,用擀面杖把面再擀一下,把细小的面球擀成面粉。   锅内放油牛油再翻炒,油溶到了面中便出锅。另炒香芝麻,花生碎,核桃碎,葵花籽拌在炒面里,油茶面便做成了。   此时,油茶面在小锅中咕噜咕噜的冒出热气,只在凝重的寒意里散出安抚人心的温情。   斥云闻到香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灵香儿正好把一碗热气腾腾的油茶面递给他:“道长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斥云搓着手接过来:“那就劳烦郡主了。”   柔娘也得了一碗,她那碗灵香儿又格外给加了些红糖,入口甜丝丝的,香喷喷的,暖融融的。   宇文乔琪也在车里端着一碗油茶喝,又道:“你还忙些什么,大冷天的,还不赶快回来坐好。”   灵香儿便偎依在他身边,也端起一碗油茶面来喝。   美食永远能给人安慰,一碗油茶面下肚,众人心中忐忑的情绪都安稳了不少,她便觉得有些倦了,只依着乔琪道:“乔琪哥哥,我怎么没见你急过呢,除了那次。”   “哪次?”   灵香儿吐了吐舌头,还用说嘛,遇见百里遥那次,只是让她再也不敢提,那一回她可被宇文乔琪折腾的够呛。   她便赶忙转移话题道:“就是觉得很多事情若是压在旁人身上,只一件便如千斤重担了,可压在乔琪哥哥身上的担子那么多,乔琪哥哥却也能轻飘飘的。”   “我不能。”乔琪道。   灵香儿眨巴着小鹿眼去看他。   乔琪撩拨道:“我也觉得沉重的紧,你便帮我松松肩,最好还能亲亲小脸蛋。”   灵香儿被他逗得一笑,又用手肘顶了他一下道:“乔琪哥哥又来胡说八道。”   她嘴上这么说着,可却又真的转到他身后为他揉起肩膀来。   只是才揉了一会,便听到了外面急促的马蹄声。   柔娘道:“总算等到了你们,等人的时候最焦虑,月娘,你倒也不知快着点,让姐姐我少操心。”   灵香儿听了也丢下乔琪掀开轿帘道:“可是简大人和月娘回来了。”   简宁道:“见过郡主。”   宇文乔琪此时也从后边探出了半个身子,简宁掏出怀中账册递给乔琪道:“这是誊抄本。”   乔琪拿在手中借着月光略略翻开了一遍,面色冷峻:“竟是这样搜刮赈灾的银子,应该千刀万剐。”   简宁道:“奏表也在我身上,此时快马加鞭,还赶得上早朝。”   宇文乔琪便从马车一跃而出,转身对灵香儿道:“让月娘和柔娘送你回郡主府,我要赶去早朝。”   “乔琪哥哥放心。”   乔琪便转身上了马和简宁往上京城奔去。   因着出行的时候是分头走的,回去之时自然也要错开时辰,灵香儿便盛了一碗油茶面递给月娘:“还热着,喝一碗暖暖身子,也加了红糖。”   月娘露出个淡笑:“多谢郡主。”   此时斥云却走过来一揖道:“郡主,贫道这便要告辞了。”   “道长是要回王府吗?”   斥云笑道:“贫道与王爷和王妃的缘分,已经尽了,本就是方外之人,便还带着小徒弟回到方外去了,之前已经和王爷打过了招呼,王爷还赏了颇多盘缠。”   既如此,灵香儿也不便再留,便珍重道:“道长一路保重,若是还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我。”   “多谢王妃惦念。”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灵香儿道:“此书上有许多暖房种菜种花的方法,最快的作物两个月便可开花结果,贫道另外留下了一些种子还在王府的花暖房子里,王妃可自行取来,日后对王妃大有用处,贫道曾为王妃占过一卦,若是王妃日后往北,便要带上种子,在旁的,天机便不可泄露了。”   灵香儿接过那本书,谢过了斥云,他便踏马而去了。   他走后,灵香儿便对柔娘和月娘招手:“我们三人便不用拘礼,快上车暖暖身子吧。”   两人便纵身跃到了车里。   三个女孩便挤在寒夜密林的一处小马车之中。   柔娘问道:“月娘,你们在图州都发生了何事?你怎的一身酒气?”   月娘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最后居然十分难得夸赞道:“简侍郎做事倒是有分寸。”   柔娘一听娇笑道:“难得听你夸奖人,是中意了简大人吗?”   月娘白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却听见灵香儿在一边:“哎呦”一声。   两人忙都急切道:“郡主,发生了何事?”   灵香儿只觉得身下硌得慌,伸手一摸竟然摸出一本书来,不禁觉得奇怪。   柔娘也探头过来,借着微弱的光去读那书上的字:“房中秘术?”   她读完咯咯笑起来:“郡主快些给我们讲讲,殿下都对你使了些什么秘术?” 第60章 大仇   与此同时, 《房中秘术》的主人宇文乔琪在正在朝堂之上冷眼看着简宁将奏表呈给康仁帝。   康仁帝垂眸看了奏表,半响道:“图州布政司刘旻念及图州匪患难消,愿将历年积存奉银四万两充交国库, 以资兵饷。”   康仁帝说完立刻有刘氏党羽上前一揖, 奏道:“刘旻心系朝堂,甘为图州百姓慷慨解囊,臣以为应该晋封。”   随后, 附和声不绝于耳。   康仁帝坐在万人之上的龙椅中, 眼皮一抬, 看向群臣道:“心系朝堂?简侍郎, 肃北布政司一年的俸禄是多少饷银?”   简宁上前一步道:“布政使每月俸禄为米四十八石, 每年岁米五百七十六石, 正从二品的俸银为一百五十五两, 俸米为一百五十五斛。平均一个月下来, 除去粮食外,只有十多两银子①。”   朝堂上一时竟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康仁帝将奏表随手一掷道:“刘大人可真俭省忠心, 一年十多两银子的收入,硬是为了朝廷存了四万两。”   宇文渊在一旁虽未进言,但显然神色凝重, 担心东窗事发, 便使了一个眼色给亲信, 又有人进言道:“许是刘大人心系朝堂, 图州乡绅捐资所得?”   “图州乡绅?图州连年灾祸, 一直拿着朝廷的赈灾银子, 朕倒是未想到一个极贫之地居然还有如此多的乡绅。”   他扫视了一圈朝堂上的众人道:“豫王, 图州的案子朕就派你去查, 务必水落石出。”   “臣遵旨。”   同年,宇文乔琪带着简宁三进三出图州,贪赈侵贫案彻底浮出水面,图州官员用赈灾的名义集体私分巨额公款。   案发后,康仁帝气得发抖,连连大叫说:“官官相护之风,至于举朝皆然!”他严令重惩,而且在诏谕中特别强调说:“不可因罚不及众仍存姑息。②”   因此惩办是残酷的,太子以及皇后刘氏一党几乎全被铲除,封疆大臣、图州总督刘皇后的亲弟被赐自尽,藩台、知府斩首示众,共计处死大小官员四十七名,被革职下狱的八十二人,十一名赃犯之子被押送苦境给披甲人为奴。甚至一个外省官因为给其弟藏了赃银三两,也被降了三级,并停发了三个月的养廉。③   大皇子宇文渊自然也不能幸免,被揪出贪赈侵贫案的背后主谋正是宇文渊,他在朝中结党营私,所需无数,康仁帝将他叫到御书房内问责。   另一边渊王妃跑到荣安郡主府上,一步一跪的哭求灵香儿道:“郡主,求求你和豫王爷说句话,他和渊王毕竟是骨肉亲情,求他留下宇文渊一条命吧!”   因着贪赈侵贫一案乔琪忙的不可开交,这一年他和灵香儿聚少离多,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如此一来,婚期也就一直从正月推迟到了入秋。   灵香儿端坐在红木椅子上,俯身去扶起跪在地上的渊王妃道:“王妃快快起来,渊王有罪无罪,朝堂上自会有个公道,也不是我一个小小郡主能干涉过问的啊。”   “求求您了郡主,宇文渊闯下这样的大祸,陛下饶不了他,他死定了!除非,除非豫王爷能帮他说一句话,豫王爷肃清贪赈侵贫一案立了大功,朝野上下威望正盛,他若肯出面为宇文渊说一句话,他便不会死了!”   灵香儿蹙眉道:“豫王不会杀渊王的。”   渊王妃惊诧道:“豫王和郡主讲的吗?”   “我猜的。王妃请回吧。”   朝堂上,康仁帝神色疲惫的将身体靠在龙椅上,微闭着眼睛,伸手捂着心口,过了好半晌终于开口道:“乔琪,这案子是你办的,渊王便由你来发落吧。”   他说完好似再也支撑不住,小太监便将他扶了下去。   宇文渊整个人战栗不止,他红着眼眸望向宇文乔琪颤声道:“乔琪,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宇文乔琪依旧神色的淡淡的,坐在了紫檀木椅子上,端起一盏茶来:“宇文渊,当年我的母后是怎么死的?”   宇文渊听了这话,整个人向后一踉跄摔倒在地上,他又止不住的颤抖道:“你,你是从何得知的?”   宇文乔琪并不理他,只对御书房的宫女道:“你去禀报刘皇后,说青州今年的新茶甚好,问她还有没有?”   那宫女整个人本来吓得噤若寒蝉,如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迈开步子向坤宁宫去了。   坤宁宫内,刘皇后正急得来回踱步,此时见是从御书房来了人,赶忙细细寻问了方才的情境,那小宫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讲了一遍。   刘皇后听了,半响没有言语,最后终于跌坐在椅子上,一挥手道:“本宫知晓了,你退下吧。去回禀豫王爷,青州的新茶坤宁宫尽有,本宫知晓该如何做了,当年之事,渊儿年纪尚幼,并不知晓,请他念及兄弟之情,留下宇文渊一命。”   然后刘皇后便命宫女为她梳妆,更衣凤袍,佩戴上了后冠。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沉声询问:“紫鹃,你觉得的本宫姿容如何?”   紫鹃服侍了刘皇后十年,这一年刘氏枝零凋落,显然大势已去,她心中已经知晓刘皇后做出的选择,便带着哭腔道:“皇后自然是姿容绝色,艳冠六宫。”   刘皇后嗤笑道:“艳冠六宫?你来的晚没见过从前的皇后陆氏,你看见宇文乔琪了吗?他便是随了他的母亲,可惜陆氏心肠太软,即便没有我,她也活不下去。”   她伸手理了理鬓发,又从凤椅上起身道:“不过也无妨,自古红颜多薄命,宇文乔琪今日将我刘氏赶尽杀绝,不留一人,是为了她娘报仇,成王败寇,本宫愿赌服输,可他就当真以为他胜了吗?”   刘皇后说完居然哄堂大笑起来,只笑得眼角泛泪,终于才止住了笑意:“这紫禁城中的人哪个不是为权力生为权力死,所谓树大招风,哀家倒是要看看康仁帝会让他这个完美的儿子活到几时!”   刘皇后的轿子落到了养心殿门口,她将脊背挺得笔直,终于到了康仁帝前面,跪地抬眸道:“陛下,当年陆氏之死并非意外,乃是臣妾有心戕害。”   康仁帝的面色一沉,可却未见得多么吃惊,他沉声道:“那朕去年的病呢?”   “也是臣妾所为。”   “你这毒妇,竟敢害朕?!”   刘皇后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陛下怎的不问臣妾为何要害陆氏?怕是因为臣妾害死了陆氏正和陛下心意吧!”   “你胡言乱语!”   “臣妾胡言乱语?宇文乔琪自幼是在陛下膝头长大的,他幼时陛下宠爱这个皇子,因着他简直是世上难得的完美人,容貌,品行,智谋甚至武艺都那么的惹人喜爱,令人臣服,每个大庆朝的子民都因为有二皇子这颗择世明珠而倍感骄傲!   那么陛下呢?陛下仅仅比宇文乔琪大了二十三岁,当他弱冠之年时,陛下不过才四十三岁。若是他万众归心,那陛下又该如何自处?   臣妾能害死陆氏还不是陛下助了一臂之力,宇文乔琪那日为何会爬上高树打枣子,陛下以为臣妾不知吗?便是陛下对他说喜欢吃新鲜的枣子吧!   他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又怎会想到自己素日里最爱重的父皇,要害死自己的母后,而这一切仅仅是要给自己扣上一个难解的心结。”   刘皇后说到这里忍不住哄堂大笑:“你想有这样出众的皇子来继承皇位,让你宇文家的朝堂千秋万代!   又怕这么个优秀皇子将你取而代之,所以你便想出害死自己发妻这么个主意!你让你的儿子背负上过于顽劣以至于过失害死生母的噩梦,你将一个十岁的孩子亲手击倒,让他一个人流落宫外,一边观察着他可否还能站起来,一边另外培养我的儿子宇文渊。   如果宇文乔琪彻底毁了,你便让宇文渊即位,如果宇文乔琪又振作起来,你便还可以借着宇文渊牵制与他,坐收渔人之利,直等到自己沉沉暮年再展现出父爱,挑一个儿子即位。   到时,你便永远是康德仁厚的康仁帝,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一个慈爱的父亲,死掉的都是你的女人,恶毒善妒的都是你的妻妾,你便可占尽了名声、权势,哈哈哈!宇文昊,我今天才看清楚这一切,真是太傻了!”   她又眼神凌厉的回眸望向康仁帝,直指着他恨声道:“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贱男人啊!”   康仁帝气急败坏道:“你这毒妇,戕害人命,还想血口喷人!朕要将你凌迟处死!”   刘皇后神色轻蔑的理了理凤游牡丹花海朝服,不屑道:“毒妇便毒妇。好女人又怎会和你这样无耻的贱男人有半生孽缘。   幸得我此生也从未倾心过你。宇文昊,我刘氏一族如今没有用处了,你见着我族势力庞大,便借着宇文乔琪的手将我族人诛杀殆尽,如今,我单枪匹马,你以为我还怕你什么?!”   她向前踱了几步终于厉声说道:“凌迟处死?!宇文渊,我去死,是因为我愿赌服输,是因为我儿子比不上陆氏生的儿子,他败了,可我是他的母亲,我要亲自给陆氏偿命来换回我儿子的一条命,不是因为你命令我死!!”   她说完狂笑不止。   康仁帝道:“疯妇!疯妇!来人!来人吧这疯妇拉出去!” 第61章 终于大婚了   刘皇后嗤笑一声:“我是疯妇?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说完整个人奋力一冲, 撞在了养心殿的朱漆红柱之上,这一撞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终于落得个脑浆迸裂的惨烈结局。   康仁帝没料到她会如此行事, 只惊慌失措的怔在一边, 而他的龙袍上,已经溅满了刘皇后的鲜血。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御书房——刘皇后在养心殿撞柱而亡。   宇文渊听了失声痛哭道:“母后!!!母后!!!”   乔琪却只是垂眸抿了一口茶,心道:杀人偿命死有余辜。   他终于下旨道:“宇文渊, 贪赈侵贫弃百姓生死于不顾, 妄为大庆之渊王, 愧对天下之黎民, 即刻贬为庶人关入召狱, 终生不得出。”   宇文渊听了如遭雷击, 他哭求道:“乔琪, 皇弟, 豫王爷,我错了!我彻底错了!我不该和你争皇位,我以后不敢了!我就是当牛做马也比关起来做个活死人强!乔琪!乔琪我求你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肖想和你争夺皇位之事了!求你放过我吧!”   宇文乔琪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 你居然还不知自省,你贪赃枉法,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他们就没有父母子女, 就活该被你害死吗?你的余生便在召狱里好好反省清楚吧。”   他说完神色悠然的起身往殿外走, 路过宇文渊身前之时, 宇文渊又跪在地上, 伸手去抱宇文乔琪的腿, 乔琪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轻蔑道:“真当一个劳什子的皇位谁都看得上?”   宇文渊听了这话不由得怔住了, 皇位!那可是皇位!宇文乔琪不是为了皇位他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他居然不想当皇上?!这世上有人不想当皇上?!!他不解的瘫坐在了地上。   乔琪此时已经走到了养心殿的门口,一缕午后的暖阳洒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的背影无比的丰神隽永,乔琪停下了脚步,冷声道:“来人,将宇文渊关入召狱,永不得出。”   荣安郡主府中,灵香儿正在小厨房看着火,亲手煮山药银耳红枣甜汤。砂锅里的甜汤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清甜的枣香便在小厨房里弥散开来。   紫燕跑进来通报道:“郡主,豫王爷来啦!”   灵香儿莞尔一笑:“知道了,一会儿把甜汤送到我的房中去,豫王爷要吃的。”   说罢她便急切的奔出门外,正见到乔琪往院里走。   二人四目相对,灵香儿先伸手把乔琪的手拉住了,又软声道:“乔琪哥哥随我进屋吧,我煮了山药银耳红枣甜汤。”   乔琪勾出个浅笑来:“今日荣安郡主倒是不避讳我了,还主动邀约。”   灵香儿并言语,只是拉住乔琪的那只手,轻轻的捏了一下他的掌心。   一阵酥麻感传遍了乔琪全身,他便十分顺从的跟着她回到了房中。   灵香儿帮他脱下外袍,紫燕也端来了甜汤,灵香儿便亲自拿到乔琪的面前,又将白瓷勺子递到他手中朗声道:“乔琪哥哥,人生苦短,先尝点甜头。”   乔琪咂摸着她的话,鹦鹉学舌了一遍:“人生苦短,先尝点甜头。”   语闭,嘴角浮起了一丝淡笑,他接过白瓷的勺子舀了一口汤送入口中,银耳丝滑,山药软糯,红枣甘甜,心下果然觉得松快了许多,便一勺又一勺的把一碗汤都喝光了。   饕足之后,他又抬眸对灵香儿道:“宫中之事已经传到郡主府了?”   灵香儿点头道:“皇上已经下旨削去了皇后的封号,不得入祖墓,不得入祠堂,已经将她害死陆皇后的昭昭罪行公之于众了。如此,刘氏便再无一人,乔琪哥哥的仇终于报了。”   “刘氏再无一人,是因着他们贪心不足,苦了百姓,咎由自取。”   “是了,但乔琪哥哥还是留了宇文渊的一条命。”   乔琪伸出手去捉灵香儿,又把她拉在怀里:“你早猜到我不会杀他?”   “嗯。”   “那小姑娘觉得我该杀他吗?”   “自然该留,否则刘氏便不会如此轻易自认当年之罪,陆皇后毕竟过世了十余年了,如今证据全无,想要翻案这便是最好的办法了。   而且陛下让乔琪哥哥处理此案,乔琪哥哥若是真把宇文渊杀了,不论他是怎样的人,乔琪哥哥都会成了别有用心之人口中的弑兄之人。戕害手足,心狠手辣的名声怕是要背负终生了。   如今宇文渊被终生囚禁,他以后的日子亦只剩下遭罪了,乔琪哥哥这案子判的即对得起天下百姓,也不会辱没了自己的名声。”   乔琪刮了一下灵香儿的鼻尖:“我家小姑娘如今也变得如此能洞察朝堂之事了。”   “跟着乔琪哥哥来了上京两年了呀!”   乔琪又伸手把她的头往自己怀里揉,柔声道:“上京城苦吗?”   “也苦也不苦。锦衣玉食但心里累。心累但又有乔琪哥哥便甘之如饴。”   乔琪重重的吻在她的鬓发上:“再给我些时间,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便走。”   灵香儿抬眸道:“乔琪哥哥不必顾念着我,我俩同心同德,自然要做彼此的支撑。”   灵香儿已经在紫禁城中两年,她本就是个有心的姑娘,乔琪事事也不瞒她,她心中自然对局势清明的紧。   可越是清明,便越是心疼起乔琪来,宇文乔琪的身边似乎永远充满了算计,父皇,兄长,继后...   更不用说三进三出图州是有多么的艰难,多么的惊险,他还顺手缴除了图州的匪患,还给图州百姓一个安心的世道,一个清明的朝堂,一个迟来的公道。   也正因如此,如今在大庆的臣民心中,他们的二殿下宇文乔琪是神明一般的存在,他似乎从来未曾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紧迫情绪,他没有做不到的事。   他的神色永远是慵懒的,漫不经心的,轻飘飘的,好像再艰难的一切他都心中有数,他是天子娇子,便从不吃力。   但他便真的不会疲惫吗?   灵香儿那双幼鹿一般的水眸里,目光近乎悲悯。   她伸手去轻抚宇文乔琪前额的碎发,软声道:“乔琪哥哥,如今大仇得报,总该喘口气,安稳的睡上一觉吧!”   这句话飘入了乔琪的耳中变成:我家小姑娘邀约我留宿!甚好!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去摩挲灵香儿的背,灵香儿此时正在乔琪的怀中,他这样抚着她,只让她整个人都和只猫一样,渐渐的沉醉,她忍不住往他怀里钻,乔琪便又来解她的衣衫,她这才反应过来,再抬眸便看见乔琪的眼尾又染上了一丝绮丽之色,忙拉住乔琪的手道:“乔琪哥哥,我的意思是说,你回家好好休息一番。”   “如今乔琪哥哥大仇得报,我俩的大婚之期便也可以临近了。”她又羞涩道:“就等到,等到洞房当日吧。”   乔琪撑住额角去看灵香儿,心道:小姑娘是喜欢婚前禁/欲?禁/欲之后会格外快活吗?原来她有如此喜好。   他便也不再纠缠,只淡笑着道:“你若喜欢那样,便依我家小姑娘。”   等到中秋佳节,灵香儿和宇文乔琪的大婚之日终于到了,这本就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如今更是有了一层别样的喜色。   本朝公主出嫁不过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灵香儿本是郡主到达不了这样的气派,可宇文乔琪偏偏给她准备了一百二十九抬嫁妆,让她嫁的比公主还要风光得意。   乔琪刚平定了图州,诛杀了大皇子一党正是春风得意的人物,几乎每个人都认为他将是未来的大庆之君,自然无人在此时候不知情趣的出言反对。   荣安郡主府上,一片喜气洋洋,不用说青虬紫燕,就连素日里暖房中浇花的小太监腰板都比平日挺直了几分。   柔娘笑得合不拢嘴,简直怀着嫁女儿一般的心情,又悄悄对灵香儿道:“如今正式大婚,避子汤便不用服食了,这下主子可以放心了。”   柔娘从前和灵香儿说过许多次,趁着专宠在身早点有孕才是大事,毕竟乔琪是皇子,是豫王爷,想要爬床的宫女不计其数,这天下是宇文家的天下,殿下想宠幸谁旁人又能说什么,哪个王爷府上不是妻妾成群,别说皇子,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有了初次遗/精之后,也是有通房丫头的,灵香儿仗着专宠先有了孕日后在坐上王妃之位倒是更加稳妥,皇室之家,母凭子贵天经地义。   可灵香儿却不想如此,总觉得如此一来怀上的孩子似乎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她请太医看过,太医说她身子虚些,能调养两年再有孕才是上佳,因此从前便一直用着避子汤。   并且这一年她和乔琪聚少离多,其实整整一年已经没有同房过了。   另一边,豫王府里也是欢喜一片,红绸彩架皆以备好,张灯结彩的等待着小王妃的到来。   等到了吉时,宇文乔琪便来迎亲,他穿着大红的吉服,神色里没有了平时那份漫不经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虔诚的神色,如此一来他整个人竟比素日里又多了一分庄严之美,为着大千世界更添了一份未曾见过的绝色之美,灵香儿身穿凤冠霞帔被宇文乔琪郑重的迎娶回去了。 第62章 洞房之夜   入夜, 满月静谧一轮悬于天幕之上。   宾客尽散,只有豫王府里的大红灯笼还溢出暖融融的喜气,灵香儿披着红盖头坐在床榻之上等待着宇文乔琪, 心中竟有种别样的滋味。   两年之前, 她于岷县遇见他,他容貌甚美矜贵不凡,宛如天边那轮冷月, 而她, 不过是市井街巷之中最平凡的一朵沐阳小花。   本以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殊途二人哪里会有夫妻的缘分, 可如今竟不知不觉中携手走过了许多路, 而后, 还有漫长的一生。   可她想着携手之人若是宇文乔琪的话, 这一生非但不漫长反而还短暂了些, 她心下突然害怕来世遇不见他,那他便会做了别人的夫君,心内又不禁怅然若失起来。   正在此时, 门却开了,灵香儿虽盖着盖头看不见人,却能闻到那甜而冷的香, 不是宇文乔琪还能有谁。   乔琪身着大红吉服, 神色温柔的俯身过来, 掀起了灵香儿红盖头, 香儿一抬眸, 又跌入了他那双桃花眼中, 虽已经是自己的夫君, 却依然被乔琪今日的打扮惊艳的说不出话来。   乔琪对她歪头一笑:“看够了?”   灵香儿也抿唇一笑, 这正是两年之前,他们初初相见之时,他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   她怎么每次都被他迷住呀!不怪她色胆包天,只能怪他生的太美。   她的那双小鹿眼里闪出狡黠的光,又撒娇道:“没看够。乔琪哥哥如今便是我的人了,我想怎样看,我便怎样看。”   乔琪勾出一抹宠溺的笑来,一双桃花眼里闪出别样的光泽,又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我家小姑娘如今是长大了,调戏起夫君来了,即是你的人,便要了我吧。”   灵香儿红着一张脸道:“定是得要的,只是要先喝合卺酒呀!”   宇文乔琪便拿出一对蛟纹如意杯来,斟了两杯甜酒,两人手臂交环着对饮了那杯酒。   灵香儿又想起当年在岷县之时,有次喝醉了酒闯到乔琪哥哥家中,还住了一夜之事,不由得露出个带着几分娇羞的甜笑来。   正巧乔琪也想到了此事,他勾了勾唇角:“娘子上次醉酒之时,许诺会一生一世娇养着我,可还算话?”   “自然是算话的!”她说完才惊讶道:“乔琪哥哥那日原是在家中的吗?”   那次酒醒后,乔琪告诉她,她是醉了酒便昏睡了,是福海扶她进屋的。她当时有点失望,又想着自己的洋相没被乔琪哥哥瞧去倒也是件幸事,如今看来他竟然全都知晓了!   她心下有些小小的懊恼,可又体会到他当日为了不让她难堪而特意如此的温柔,心种又泛起一丝丝快乐,一时竟不知如何自处了。   不知是酒劲儿上来了,还是人羞得发热,灵香儿只觉得脸颊烫的厉害,她便伸出一只小白皙的手去捂了一半小圆脸,她头半歪着,一双小鹿眼亮晶晶的,粉嫩的娇唇微微嘟起,神色在烛火的映衬下越发的动人。   她这幅不知所措的小模样,落到宇文乔琪的那双桃花眼中,只觉得他的小姑娘实在娇憨可爱的紧!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双目渐渐显出一种侵略的神色,眼尾也泛起了一抹绮丽的红,他伸出如玉的手指扯了扯衣领,又一把拉过灵香儿,欺在了身下。   “唔,乔琪哥哥!”乔琪伸手去解灵香儿的腰带。   许是一年未曾亲近过,香儿竟然害羞的紧,她软声求道:“乔琪哥哥,便把烛火吹灭吧!”   乔琪的声音带着一种轻佻的挑逗:“方才不是说没看够,成了你的人想怎样看,便怎样看?”   衣带被随手扔在了地上,灵香儿求道:“我,我只是逞口舌之快,吹熄烛火吧!”   “不。”乔琪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我偏爱看我家小姑娘只有我一人能看见的样子。”   他又在她耳侧轻声道:“我家小姑娘娇羞样子,甚得我心!”   宇文乔琪在此道上向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说是魔星转世也不遑多让,一玩起来,鬼点子甚多。也正因如此,他也能给予灵香儿常人无法比拟的快活。   半年前那次图州之行,百里遥曾送给他一本《房中秘术》,后来乔琪看倒是看了,只是和灵香儿一年几乎没见过面,并没有机会实践,此番倒是大显身手了起来。   青虬和紫燕此时依着规矩立在门外伺候,两人听着房中的声音不由得面红耳赤了起来。   房中开始是传来郡主小声的嘤咛,之后是断断续续的呜咽,然后是带着讨饶的哭声,最后竟然好似情难自已的发出不小的声音来,只叫人不用去看都能想的场面是多么的靡靡。   豫王府的寝殿连着汤室,此时,宇文乔琪正抱着灵香儿去汤室沐浴,灵香儿还未能从方才的激荡中抽身,她发丝凌乱,目光迷离,显然还在情/迷/意/乱之中,雪白的娇肤上亦显出一个个绯红的吻痕,好似身体刚刚盛放过。   她此时也真的有种好似蓓蕾开花的错觉,若说和乔琪哥哥之前也不是没有行事过,这次却又更不一样,直叫人入坠幻境,不可思议!   她心知青虬和紫燕方才在外面守夜,一再控制着自己,可最后竟依旧失了理智。   想到这里,她用贝齿咬了咬早已微肿的下唇,整个人又羞得臊了起来。   乔琪推开了汤室的门,氤氲的热气伴着花瓣的香气使汤室陷入了一片绮丽。   温暖的水抚过灵香儿的身子,她仍觉得心潮澎拜,乔琪十分玩味的开口道:“我家小姑娘可否觉得今日又不同寻常?”   灵香儿抿了几次唇,终于按捺不住心中那个压抑已久的迷茫,她声若蚊蝇的羞涩开口:“不,不知为何,竟恍然间,觉得乔琪哥哥,会,会转...”   乔琪饶有兴致的望着她娇羞的模样,终于又贴近她的耳侧,那宛如七弦琴般清越的嗓子如今却写满了魅惑:“为了让你舒服,特意学会了嫪毐的转轮之术。”   灵香儿又羞又好奇:“嫪毐转轮之术,那是什么?”   “秦时传说吕不韦曾经与赵姬有染,可后来赵姬做了太后,他为了保住自己的相国之位以及性命,决定中止与太后的不良关系,可赵姬却不能满足,为了确保不再被太后骚扰,有客商便向吕不韦推荐嫪毐。   于是吕不韦将嫪毐假扮成宦官,托人送入太后寝宫之中,太后当时正在伤情,本无心亲近吕不韦送来之人,可传闻说嫪毐身上有一处异于常人,能用阳处转动车轮,太后见到心中大喜,便将嫪毐留在宫中作为其贴身男宠了。”   乔琪又漫不经心道:“我本来以为不过是野史上闲谈一笔,没想到此术却当真存在。”   灵香儿心道,本以为乔琪哥哥已然是此道上的魔鬼,如此一来竟然封神了。   她心神荡漾,面上也不由得染了一抹绯色。   宇文乔琪自然立即捕捉到了,他又将她抵在白玉池壁上,用下巴厮磨着她的脸颊:“我家小姑娘也得了这样天赋异禀的男宠,便可不要浪费,尽情享用才好。”   灵香儿于此事上简直完全被他拿捏住,他叫她如何,她便如何,身体完全由不得自己控制,虽是快活,但仍有些落了下风的小小不甘,如今便挑衅道:“那小郎君便要好好服侍,莫要辜负了良辰。”   她才说完,粉嫩的娇唇便被乔琪衔住了...   最后的时刻灵香儿突然想起从前在说书人口中听过赵姬的故事,当时听闻赵姬以太后之身为嫪毐生下两个孩子,还听信了嫪毐的话,想谋朝篡位让嫪毐的孩子做皇帝,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而如今,她却突然能体会到这一切不合理背后的真相了,便是:色/令/智/昏!   隔岸观火和身临其境果然不一样,有了今日这不可思议的体会之后她觉得自己从此可以理解一切被美色支配的昏庸行为,又十分庆幸给予自己这样排山倒海般快乐的人,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而自己又只是个无权无势小姑娘,否则他若狠下心想迷惑她,她也完全无力抵挡,说不定便会成了昏聩的恶人,从此遗臭万年了。   她又想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今夜春宵以后,从前只能字面上理解的那些词,竟都有了一番全新的奇妙感受。   乔琪伸手环住她道:“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朦胧的水气中看美人便更是绝色无双,灵香儿心道:这么美的人,若是生成女子会是什么模样?   她这么想着,便越发认真的盯住他的脸道:“乔琪哥哥,我们生个女儿吧!”   宇文乔琪望着怀中的灵香儿,只觉得她还是个小姑娘呢,生什么孩子,如此思量着,便把这句话理解成了:乔琪哥哥,我还要。   当真把他当成男宠了吗?那好吧,为了得到专宠,也只能拼了。 第63章 对峙   乔琪一双泛着水光的眸子望向灵香儿道:“今日‘胃口’倒好。”   灵香儿正不明所以, 他的吻便又落了下来。   事后,他又把她从汤室抱回了寝榻上。伸手在她身后环着,灵香儿整个人确实倦了, 便安稳的躺在乔琪的臂弯里。   乔琪灼热的鼻息带着冷冽的酒香萦绕在灵香儿的颈侧, 那甜而冷的香味像是水中绽放的莲花,一丝一缕的钻入了灵香儿的心间。   他就在她身侧,这样真好, 她想着便渐渐睡熟了。   乔琪望着灵香儿沉静的睡容, 她鸦羽般的眼睫轻轻颤动着。   他抚着她的睡颜, 又忍不住鬼使神差的去撩她的眼睫。   她也不醒, 只是眼睫轻轻一颤便又睡了。   乔琪便露出个淡笑来:睡得倒是沉。   他才想要合眼, 竟传来的轻轻的叩门声, 乔琪蹙了蹙眉, 他怕扰了灵香儿便赶忙起身, 只在月白色中衣之外披了一件斗篷便向门外走去。   他才推开了门,便见着青虬和紫燕跪在门外求饶:“春宵一刻,本不该惊扰王爷, 只是,只是此人说北境有急报,奴婢怕耽误了军情, 还请王爷恕罪。”   乔琪见到面前的来人, 不是别人, 正是泠呀。   他一身玄衣, 发丝凌乱, 应是北境出了急事才风尘仆仆一路赶回了上京城。   乔琪知道泠呀一向有分寸, 便对青虬和紫燕道:“都下去吧。”   二人退下以后, 他便带着泠呀来到了书房中, 沉声道:“北境出了何事?”   “赤炎君攻城了。”   乔琪这两年多次往返北境,战事确实一触即发,只是赤炎君多年之前被宇文乔琪刺中过一剑,险些命丧黄泉,对于宇文乔琪这个强悍的敌手,一直心有余悸。   今日突然大举攻城,想来便是听到了宇文乔琪大婚的消息,特意来送的“新婚贺礼”。   “目前是五皇子统帅北境将士。”   乔琪道:“我知晓了,你先留在京中,等我传唤。”   泠呀施礼退下,乔琪却不再去睡,而是换好了朝服衣冠等待着早朝。   天幕还泛着淡淡的青色,宇文乔琪的马车便从豫王府碌碌的驶进了紫禁城。   等到灵香儿起身的时候,乔琪已经不再身边了,她摸了他那一侧的褥子,早已经凉了,他应是早早便出门了。   他昨日大婚,今本日是不用上朝的,乔琪既然在新婚之时这样着急的去朝堂,定是发生了不得不去之事。   灵香儿这样思量着便传来了青虬和紫燕,她一边晨起洗漱,一边细细听二人讲述昨夜是如何有一名玄衣男子,深夜从北境赶来急着要见豫王的。   今日她初为豫王妃本应该去拜见皇后的,可前几日中宫发生了那样的事,目前中宫无主,太后又在五华山修行,并未在紫禁城之中。   如此一来,进宫参拜之事便暂时搁置了。   她心内忐忑的独自用过了午膳以及晚膳,宇文乔琪都并没有回来。   直到墨蓝色的夜空被繁星占满,乔琪的马车才回到了王府,灵香儿忙起身去迎乔琪,乔琪笑道:“早上看你倦了,便没有唤你,一夜睡得可还好?”   灵香儿接过他的外袍道:“我倒睡得安稳,只怕乔琪哥哥一夜没有机会休息。”   乔琪歪着头打量了她一眼,神色及其暧昧。   灵香儿面上一红:“我是说,乔琪哥哥今日早早上了朝,没有休息。”   乔琪把那双桃花眼一眯,不怀好意道:“我知晓了,我也没有理解成旁的意思。”   灵香儿却觉得乔琪好似要把她看个通透似的,便赶忙转圜道:“朝堂上是出了什么了不得事吗?”   乔琪收敛了笑容,沉声道:“羌胡国对我大庆开战了,赤炎君送了我一份新婚大礼,攻打北境。”   灵香儿面露惊色:“乔琪哥哥,这该如何是好?”   “翎羽在北境,他虽对课业不甚上心,却自幼厮杀在疆场,是个能打仗的,赤炎君一时不见得奈何得了翎羽。”   灵香儿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又道:“若是五皇子在北境立了战功,是不是宛贵妃便有望封后了?”   “自是如此,我家小姑娘倒是聪慧,母凭子贵,此番对于翎羽来说倒是个机会。”   他又柔声道:“今日晨起本应该帮我家小王妃画蛾眉的,可夫君走时,小姑娘还睡着,不忍扰你清梦。”   灵香儿听了垂眸一笑:“乔琪哥哥倒是惦记我。”   “我自然惦记你,可不知香儿的诺言可否能兑现?”   灵香儿眨巴着小鹿眼:“我有何诺言?”   “是谁说要学会束发,日日为我梳头的。”   便是当年她在岷县时对他的承诺。   香儿听了抿了抿唇,乔琪一把把她拉到身边:“莫不是得到了我的人,便不想认账了吧?”   “怎么会?”   “不会就好。”乔琪说着便真的拿出当年灵香儿在岷县送他那把黄桃木的梳篦,递给了过来。   香儿便散开了他泼墨般的乌发,她的小白手在他发丝间游走着,那把玳瑁梳篦也随着她灵巧的小手一下一下的梳起了乔琪的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清灵灵的月色洒在朱漆的红柱上,一线流光,回环曲折,又远远的散漫开去了。   今夜的豫王府却依旧不得安宁,紫禁城中通传的太监快马加鞭的传来了圣旨召宇文乔琪入宫。   灵香儿心中忐忑,却看不出宇文乔琪神色里有何异常,他面色平静的接过圣旨,转身对灵香儿道:“等着我。”然后起身跨上黑鬃烈马直奔紫禁城去了。   夜色下的松涛,被大风吞着,掀腾翻覆,只能看见点点迸溅的银光。   宇文乔琪的赤色祥云纹锦缎披风在狂风中奔腾澎拜,他迈过御书房的门槛,径直走向了康仁帝。   康仁帝坐在龙椅上,神色哀伤又慌张,他见了宇文乔琪,眸色中突然闪出了希冀的光泽,他嘴唇上下翕动,十分艰难道:“羌胡国得了新的战甲,翎羽受了重伤,北境难保。”   乔琪蹙眉道:“翎羽现下在哪,伤势如何了?”   “伤势颇重,仍在北境医治,等到略有好转,便可回到京城,只是北境另外需要领兵之将。”   乔琪坐在一旁的紫檀木椅子上,语带玩味道:“想让我去?”   康仁帝没有开口,默了半晌道:“若是北境能守得住,我便封你为太子。”   “呵。”乔琪忍不住发出个嗤笑来:“我若不去呢,便处死我吗?”   康仁帝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望向宇文乔琪:“你,你在胁迫朕?!”   “我能胁迫父皇什么?”   夜幕上阴云浓重,狂风把窗棂吹的沙沙作响,暴风雨似乎要来了。   康仁帝整个人深陷在龙椅上,一语不发。   宇文乔琪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良久,康仁帝终于开口道:“乔琪,你想要什么?皇位吗?”   雨点终究还是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月亮完全被乌云遮住了。   烛火顶端那细微的芒被风的游丝撞的发亮,宇文乔琪的脸也被烛火衬得忽明忽暗,他轻慢道:“父皇为何觉得天下人都和你一样?我只想知道我母后故去那天父皇让儿臣去摘枣子,可否是早有预谋?”   康仁帝听了这话,面上骤然失了血色,他嘴唇忍不住颤抖着,喑哑道:“你,你!”   他又将桌案上的奏折全部推翻在地,暴怒道:“宇文乔琪!朕是皇帝!”   乔琪仍旧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手里托着茶盏,他抿了一口茶道:“所以呢?是皇帝便能不守信约?是皇帝便能谋害糟糠稳固权势?是皇帝就能处心积虑欺骗嫡亲的儿子吗?!   人世感情,三纲五常,礼义廉耻都比不得皇帝二字的份量吗?”   “你大胆!”   “不敢当!我自以为胆色不过我母后之万一,她竟敢在岷县救你又敢随你上京城,还敢冒着心疾为你生下孩子,此等胆色又是我能比的?”   康仁帝听了这话,好似一下子失掉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跌坐在龙椅之上,好似一息便到了沉沉的暮年。   他的精气神似乎瞬间被打散,平静好久,才红着双眼失笑道:“我自问对不起你的母后,但我从未存心加害与她!黄天在上,若是我宇文昊曾有过瞬息要谋害发妻陆氏的念头,便让我永堕修罗地狱,受尽苦海折磨,再不超生!”   宇文乔琪冷淡道:“你没存心害过她,那她死后,你可否想过要彻查此事,还是想借此来打压你的儿子?”   康仁帝的热泪终于滑落脸颊:“珍儿过世之后,我无比哀伤,只是,为君者必要有所舍弃。乔琪,等你日后坐在了这把龙椅之上便能够体味其中的高处不胜寒了。”   乔琪淡笑着起身道:“寒,便可不坐。儿臣对这龙椅全无半分兴趣。”   康仁帝双目圆瞪,一时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雨终于停了,云开处,微黄的月亮出来了,那一线柔光洒在了乔琪身后的云母石屏风上。   他慵懒的起身道:“我会去北境打仗,但不是听从你的皇命,更不是为了当那劳什子的皇帝。”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书房,康仁帝却忍不住伸手去捂住胸口,他觉得心脏骤然发紧,疼痛的说不出话来,眼前竟然浮现出十二年前的那个下午,贤妻幼子,天伦之乐,他路过花园,看着枣子结的甚好,便想起当年在岷县时也和珍珍一起摘过枣子,看着容貌和珍珍颇为相似的乔琪过来,他含笑道:“去摘一把,给你娘吃。”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还会让乔琪去摘枣子吗?他等不到心里的回答,便重重的倒在了桌案上。 第64章 北境   雨停了, 月亮又从乌云后面露出了头,月光照的地上碧清,透过这点碧清的月光, 灵香儿能看到豫王府前院里那一排排翠竹, 已经是深秋十分,只有翠竹还绿着,豫王府一向颇喜花木, 因此便依着四季四时栽种花木, 如今盛放着的便是秋菊, 黄色的、白色的、粉红的。   在这些花木之间, 又有无数昆虫似乎已经知晓秋雨过后它们便要就死的命运, 如今回光返照一般唧唧的叫唤着, 人却鸦雀无声, 于是, 豫王府便被笼罩在一种庞大而不彻底的寂静中。   突然御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灵香儿便知晓是乔琪回来了,阖府上下立刻热络了起来。   她一阵狂奔迎到了门外, 月色把乔琪如玉的面色映的更白,好似连嘴唇都白的没有了血色。   灵香儿急忙上前拉住了乔琪的手:“路上可遇见雨了?快进屋喝杯热茶。”   乔琪也不言语,只冷着脸跟着灵香儿往屋里走。   可才一进屋, 他便突然发疯似的从背后紧紧抱住了灵香儿。   香儿被吓了一跳, 随即伸手去抚他的手背, 柔声道:“乔琪哥哥这是怎得了?”   宇文乔琪仍不说话, 只发疯一般去解她的衣服。   他微垂的眸子带着血色, 束发也已经散乱, 整个人泛着凌冽的邪气。   他滚烫的指尖从她的颈后滑落, 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 襦裙被大力的撕坏。   宇文乔琪那甜而冷的香再度把灵香儿包围,他的眉眼变得锋利、骄矜又充满了意欲。   她的唇被咬出了血,丝丝缕缕血腥味在二人唇齿之间蔓延,他一改往日那份轻快的挑逗,反而变成了一种近乎粗暴的直白。   她被他重重的抱起抵在了墙上。   一切来的又快又急!   她整个人一会如上了云端,一会又被迅猛的抛落凡尘。   灵香儿的眼里噙着泪,鼻尖眼尾都泛着一片脆弱的红,她半眯着眼睛仰着一张娇粉的小圆脸望着乔琪,软声呢喃乞求:“乔琪哥哥,别这样。”   宇文乔琪俯身细细吻上她颤抖的眼睫,他如玉的手指捏住了她的小圆脸:“说你永远不会背弃我!”   “唔,乔琪哥哥,我永远不会背弃你。”   “永远不会离开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唔,永不离开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事后,他好似终于恢复了神智,面上又浮现出往日那般温柔而慵懒的神色,他伸手轻轻摩挲着灵香儿依旧泛红的面颊,柔声道:“我母后过逝那天,我曾去树上摘枣子,人人都说,我母后是看着我登的太高,一时惶恐,犯了心疾猝然离世。”   灵香儿偎依在他身边,心疼道:“如今不是真相大白了吗?刘氏已经认罪,乔琪哥哥也为陆皇后报了仇。”   乔琪把她的头埋在自己的颈侧:“但无人知晓,那一天是我父皇让我上树去摘枣子的。”   灵香儿听闻此言,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着,她难掩惊色:“那,皇上可是有心的?”   “他今日以永世沉沦地狱向我赌咒发誓,他是无心的。”   “陛下也是笃信神鬼之道的人,既如此,应就是无心。”   毕竟当日皇上心里作何肖想,恐怕只有神明和他自己知晓,相信他的话,乔琪哥哥才会好受点。   “就算他无意对加害我母后之事推波助澜,但事后他的所为他也并未否认。”   灵香儿听着觉得心里好像破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她的乔琪,竟然因为天赋异禀在年仅十岁的时候便被自己的父亲嫉妒,因此想让他终生背负上害死生母的罪过。   她伸手环住宇文乔琪的脖颈,无限温柔道:“都过去了,乔琪哥哥,你没有错,你做的很棒,你成为了这样好的一个人,陆皇后她一定知晓,她会无比欣慰。”   乔琪没有言语,只是垂着眸。   灵香儿也不再开口,只静静的抱了他一会儿。   乔琪才开口道:“我要去北境打仗了。”   才刚刚见面几日便又要分开吗?灵香儿十分不舍的望着宇文乔琪。   “但不是为了他的旨意。”乔琪的神色凝重了起来:“赤炎君好杀戮,且对我大庆子民毫无怜悯之心,北境若是被羌胡人攻下来,一定会屠城,我身为大庆朝的豫王爷,受尽了万民的供养,绝不能舍弃万民于不顾。   更何况,翎羽还在北境,我作为兄长,也不能不管弟弟的生死。”   灵香道心中泛起了一丝酸楚,她抿了抿唇:“乔琪哥哥说的是,自然如此。”   “如此这般是大义,是骨肉亲情,但这也不是让我的新婚王妃苦等的缘由,我宇文乔琪绝不辜负我的姑娘,所以,香儿,你愿意和我走吗?跟我去铁马冰河的北境,无论硝烟四起抑或风声鹤唳,我都能护住你,绝不让你出事。”   灵香儿听了这话眼圈一红,心内的感情波涛汹涌,她努力平静的开口道:“灵熙这两年一直住在宛贵人身边,她在宫里读书,也爱在宫中住,乔琪哥哥何时出发,我明日一早便入宫去问熙熙愿不愿意跟我去北境,可还赶得及?”   “赶得及,我此去不可能单枪匹马而走,粮草兵马都需要筹备,倒是有时间。”   第二日一早,灵香儿的轿子便直奔宛贵人的宫里,宛贵人已然得知了翎羽重伤的消息,愁眉不展。灵香儿宽慰了一会儿,才把灵熙叫到一旁说话。   如今灵熙已经九岁了,在宫中锦衣玉食,吃了两年的药,身体已经大好,人也长高的一大截,再也不是当日在岷县那个干瘦的怯生生的小女孩,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姐姐真的要和姐夫去北境?危险吗?”   灵香儿宽慰道:“边关疆场自然有危险,但熙熙放心,我会保护住熙熙的。”   灵熙道:“姐姐,我不怕危险。若是有危险我们姐妹才应该同心一体待在一处。只是现下我还不能随着姐姐同去。”她的眼光飘香了宛贵人。   又道:“这两年我住在宛贵人这里,贵人对我甚好,如今贵人的儿子出了事,正是需要支撑的时候,姐姐身边有姐夫,但贵人身边却没有旁的人。我听说五皇子素日也是领兵打仗的人,我想等五皇子回来,把伤养好之后,他再回北境,我便让他把我一处带去,再与姐姐汇合。”   香儿点头道:“熙熙长大了,现下,确实是宛贵人身边更需要熙熙...”   她虽是如此说着,却忍不住有些鼻酸。灵熙也落下泪来:“姐姐万万要珍重,到时我去北境找你。”   两姐妹又在一处说了好一会体己话,灵香儿也再三嘱咐了灵熙依旧要按时用药,药还要再吃两年,身体才会全好,直到在宛贵人这里用过了晚膳她方才回府。   可她才回来,宇文乔琪却不在,柔娘迎上来道:“王爷去宫里了。”   灵香儿今日在宫中也有所耳闻,康仁帝昨日突然重病,救醒了以后便卧病在床,只下诏封宇文乔琪为镇北王,又把监国的权力下放到乔琪的手中。   人人都道,北境一战结束之后,迟迟不立太子的康仁帝便会立宇文乔琪为太子。   灵香儿却毫不在乎这些传言,她昨日和乔琪推心置腹的说话,心内对于康仁帝便不再有半分感情,只觉得太子之位并不是好当的,她只吩咐阖府上下收整行囊,准备启程北境。   直到满天星斗,宇文乔琪才回府,他面上却不见忧虑的神色,人依旧和往常是慵懒着。   他一边用着香儿准备的贝子粥,一边道:“大概五日之后便会启程。”   “那便是快到中秋节了。”   “我们路上过中秋。”   灵香儿莞尔一笑道,又对他讲了今日入宫灵熙的回复,乔琪道:“这孩子倒是想的周全,北境本就是苦寒险地,她在紫禁城也很好。”   五日后,碧空如洗,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大晴天,艳阳高照,秋风猎猎作响,宇文乔琪一身甲胄,头戴金盔,腰佩玄色长剑,神色凌然。   灵香儿掀开马车的轿帘向外望去,外面是一眼看不到头的人,一众将士身着戎装,战马肃立在侧,又有无数军旗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场面庄严、肃穆而又带着虔诚。   宇文乔琪以无与伦比的宛如神明之姿立于万人之上,声音宛如一把七弦琴般扣人心弦,他朗声道:“人生百年,如梦如幻。有生有死,壮士何憾?保我国土,扬我国威!我大庆将士,永不屈服!绝不退让!①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羌胡终不还!”②   深沉悠远的号角声响起,其下列队的十万将士齐声大喝——“赫!不破羌胡终不还!”   “镇北王,威武!”   “大庆,威武!”   呼喝声宛如一道洪流,直冲云霄!   每一位将士都神色虔诚,他们真心实意的相信着他们的二皇子殿下,他们的镇北王,会宛如神明一般带领着他们披荆斩棘,所向披靡,毕竟,数年前,同样的危难之中,宇文乔琪一剑便差点要了赤炎君的命。   二皇子文韬武略,从无败绩。   灵香儿望着众人宛如对神明祷告般虔诚的神色,又望向高高在上的宇文乔琪,不禁蹙了蹙眉。   世人指望着他做救世主,那他若是打不赢又当如何?   她赶紧摇头打散了这个念头,又放下轿帘虔诚的对神明祈祷,愿永佑大庆山河,永佑大庆将士,永佑宇文乔琪。   马车在此时碌碌前行,好似永不回头一般的向北境驶去了。 第65章 中秋节   宇文乔琪的队伍急于赶路, 因此一路上甚是奔波劳苦,本来军中将士中有些对镇北王宇文乔琪此行竟然带了小王妃之事甚为诧异的人,如今几日走下来却对灵香儿都刮目相看了起来。   小王妃不娇气, 从来不叫苦。   因着这几年在王府里闲来无事之时, 灵香儿也和柔娘、月娘学过一些骑射功夫,路赶得急时,小王妃也能策马奔腾。   本来就是中秋时候, 上京的天气已经渐渐寒凉, 如今越是往北走, 越是风萧萧, 秋瑟瑟, 冷的发紧。   小王妃总能在膳食上想出最便捷的美味, 给人最温暖的慰藉。   比如备的粮草里, 有炒好的油茶面, 吃起来便捷,又好储存,烧一锅热水一冲, 人人都能分到一碗,便让人十分欢喜。   本来行军打仗的干粮都是冷锅冷灶,路赶得急了, 林间休憩之时, 不过是咬个冷饼, 但奔波了一天, 脸面被冷风吹的发疼, 如今有一碗热乎的油茶下肚, 确实熨帖了太多。   因此, 竟然有将士每日行军之时, 都在期盼着晚上的一顿饭,人有了盼头,苦日子才能过得下去,就是这点零星的快乐,让本来悲壮的行军之旅有了一丝温柔的抚慰。   而这一日,大军扎寨之后,负责膳食的士卒已经去附近的镇上成车成车的拉回了羊肉,每个小队的面前都有一口大铁锅,今日是中秋佳节,军中涮羊肉。   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将士们为了国泰民安,赶向一场不知生死的奔赴,灵香儿能为大家做的便是尽量让将士们舒服些。   满月静谧一轮悬于在天幕之上,炊烟袅袅,铁锅里翻滚着热气,涮好的羊肉飘着诱人的肉香。   一黑脸的副将走到宇文乔琪的帐中作揖道:“臣下代诸将士谢过镇北王。若不是王爷承办贪赈侵贫一案收缴了百万两脏银,我等哪有此等兵饷。”   宇文乔琪此时正和灵香儿坐在帐子里涮羊肉,他便道:“要谢便谢小王妃吧,若不是她,膳食也安排不了这样贴心。”   那黑脸副将对灵香儿一揖:“多谢小王妃体恤将士,一旦入了北境我等必将奋力厮杀贼寇,以报答王妃的体恤之恩。”   灵香儿道:“愧不敢当,诸位将军保家卫国,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   宇文乔琪对那副将笑道:“行了,你的心意王妃知晓了。快回去吃羊肉吧,再不去怕是被你的兄弟们分完了。”   那人憨笑了两声仍然不走。   乔琪道:“还有事?”   那人又搓搓手,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道:“是有点事,今日膳房的兄弟进城采买食材之时,带回来了一个姑娘。”   乔琪不悦的睨了他一眼。   他吓得立刻跪地道:“是这位姑娘自己去拦我们的马车的,她当时形容狼狈,只说,只说是广平王的女儿,向我们求救,她一个闺阁小姐,我等自不可能相识,可她却说,却说...”   “说什么?”乔琪不耐道。   “却说,她从前与小王妃有过些缘分,小王妃自当能认出她为她正名,属下们怕是小王妃闺中的密友,不敢怠慢,便把人带回来了。”   乔琪望向灵香儿柔声道:“认识的?”   灵香儿略微思量了片刻:“这么说着我倒是有几分印象,好似我刚入京城之时,有一次做衣裳帮这位姑娘解过围,后来,上元灯节皇宴上这位姑娘坠湖,也是我派月娘去救下的。”   乔琪笑道:“这样说来,你便是她的活菩萨了,这人让你救命还救出来瘾了,如今又来找你。”   灵香儿轻轻推了他手臂一下,又正色对那副将道:“既如此,便把人带来我认认,若真是广平王的女儿,便给些盘缠把她送回上京去吧,免得它日她自己回到了上京城中,到处说我军不仁,见死不救的。”   那副将道:“是,属下这就把人带来。”   灵香儿又道:“一会儿把人带去柔娘和月娘的帐子里吧,本就是见过两次的人,怕也记不真切了,不如叫她俩一并认人。”   那副将便依着吩咐退了下去。   他才下去灵香儿也起身道:“乔琪哥哥,我这便去瞧瞧,你先用着。”   乔琪道:“我一个人用着多没意思,来人,把简侍郎传来。”   此次行军,简宁做为户部侍郎负责粮草一事,一来是他年轻也会点能自保的拳脚功夫,户部除了他都是年迈文士,二来也是因为他才和宇文乔琪一并办了贪赈侵贫的案子,两人十分默契,这次出行是宇文乔琪向康仁帝要了简宁来的。   灵香儿才出了帐子,简宁便来了,宇文乔琪看着简宁挑眉道:“侍郎可涮羊肉了?”   简宁笑道:“臣总疑心我那边吃的没有王爷的香,一直空着肚子等王爷传呢。”   乔琪抬眸打量了他一眼:“这样的胡话也扯得出来,简侍郎的脸皮越发厚了,我看你嘴边的油还没擦净。”   简宁笑道:“臣子随主。”   乔琪睨了他一眼:“得了,别嘴上不吃亏了,赶紧坐下吧,我们喝两杯。”   简宁便十分放松的坐在宇文乔琪对面,夹了一块羊肉道:“小王妃的手艺果然不同寻常,臣没白等。”   乔琪笑道:“小王妃去见个姑娘了,我一个人正无趣,才想起你了。”   “哦?是何姑娘?”   乔琪打趣道:“侍郎二十有二了吧,还未定亲,想来是对姑娘有兴趣。而这位姑娘恰巧是和侍郎有缘的一位。”   “与我有缘?”   “便是去年上元灯节当着你的面不慎坠湖的那位,若是当日侍郎出手如今便已然成了侍郎夫人。”   简宁道:“那次真要多谢小王妃派月娘姑娘出手替我解围。”   乔琪一挑眉:“嘴上说说可不行,你父亲便是我的老师,素来是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想报的仁士,简大人不可辱没了百年家风,辜负了简先生的厚望,今日,你报恩的机会便来了。”   简宁深吸了一口气,“王爷这又是想让微臣做何事?”   简宁和宇文乔琪几乎有一年时间形影不离的办了贪赈侵贫的案子,对于宇文乔琪的行事之道颇为了解,他太过聪明,骨子里又非循规蹈矩之人,做事常常匪夷所思,看他今日竟然请他吃涮羊肉,怕是事情颇难为人了。   乔琪斟了一杯酒:“今日的广平王嫡女,听说当日坠湖之后她和一名侍卫有了肌肤之亲,曾被许给那名侍卫,又连夜跑了,广平王嫌弃脸面无光,对外便说人是死了,如今她于闹事之中拦住我军马车,于闹事大喊曾于王妃相识,若是置之不理,我军还未出战,便先落下个不仁的罪名,难免先失了民心。此人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来到军中,定是另有所图。”   “那让小王妃打发走了便是了。”   “香儿也是如此想的。”宇文乔琪夹了一块羊肉:“但我倒想看看她是受了谁的指示,又要做些什么事?”   简宁点头道:“若是背后没有人,也不可能这样凑巧知道我军的行进位置。”   “自是如此。”乔琪漫不经心道:“就劳烦简大人用一用美人计了。”   简宁一听,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不不不!!若论美貌,微臣哪里能有殿下三分。”   乔琪放下食箸,一只胳膊支在桌案上,单手托着腮望向简宁道:“若论美貌,我自然当仁不让,但若是我去,香儿便会伤了心,简大人方才不是说香儿对你有恩嘛,又哪能令恩人伤心,何况简大人也没有妻妾,还与这女子有过缘分,再合适不过。”   简宁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就知道王爷锅里的羊肉没有白吃下肚的道理。”   他说着话,便撩起衣摆起身,往月娘的帐中走去。   另一边,冉清浅正哭的梨花带雨,她跪在地上不起来,嘤嘤道:“王妃,求求您了,让我留下吧,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上京城我是回不去了,我爹爹早已经向外公布了我的死讯,我回去就是打我爹爹的脸面,我一个庶女他是不会让我活的,王妃,你是菩萨转世,救救臣女的命吧!”   她说着又叩起头来,大有灵香儿不收她,她便不走的意思。   灵香儿柔声道:“冉姑娘,你先起来说话。”   冉清浅又拭了一把滚落的泪珠。   灵香儿道:“月娘,扶冉姑娘坐下。”   “是。”月娘冷着脸过去了。   冉清浅在上元灯节领教过月娘的身手,此时知晓自己是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也不再推辞,还没等月娘走到近前,便自己坐下了。   灵香儿一笑道:“冉姑娘,这才好说话。”   她又抿了一口茶道:“此次我军去北境所谓何事,冉姑娘想必也是心中有数的,并不是游山玩水,是要真刀真枪的打仗,实在不便带着姑娘。”   冉清浅道:“就算是领兵打仗,既然王妃同行了,也定是需要人伺候的,王妃对我大恩大德,我想留在王妃身边伺候。”   柔娘忍不住嗤笑道:“冉姑娘是想留在王妃身边伺候,还是想留在王爷身边伺候呢?”   冉清浅忙道:“这位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如今是什么处境,又哪敢妄想那些。”   柔娘道:“你若是无心,又非得跟着我们走,那这兵营里未娶妻之人尽有,我们王妃便把你指给一人,你可愿意?” 第66章 美人计   冉清浅只嘤咛哭泣却不说话, 正在此时,简宁在门外求见。   灵香儿便以为是乔琪有事通传,赶忙让简宁进来了。   简宁一揖道:“臣参见王妃。镇北王惦念王妃, 让臣来一看情况, 问王妃可有为难?”   灵香儿道:“这位冉姑娘不愿意回上京城,要跟着我们,柔姐姐正问她可否愿意在军中许配人家。”   简宁把目光瞥向冉清浅。   冉清浅立刻投来了一副柔弱不能自理, 我见犹怜的模样。   简宁微微勾了勾唇角道:“这位姑娘, 臣好似在哪里见过。”   灵香儿道:“简侍郎好记性, 自是见过的, 去年上元灯节, 这位冉姑娘坠湖之时, 简侍郎便在附近。”   简宁笑道:“若是如此, 那简某人倒是和这位冉姑娘有缘分。”   他又望向灵香儿一揖:“既然王妃要为冉姑娘赐个人家, 可否赐到我的帐中?”   灵香儿不可置信,但她随即收敛了惊讶的神色:“行军之事,我拿不得主意, 还要问问王爷的意思。”   简宁道:“王妃说的是,既然如此,臣便带着这位姑娘亲自去问王爷的意思, 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灵香儿见简宁似乎志在必得, 也不再阻拦, 便对冉清浅道:“那冉姑娘便和简大人走吧。”   简宁带着冉清浅转身走的时候, 只感觉好像如芒在背, 冷的他一哆嗦。   他前脚才走, 柔娘便忍不住牢骚道:“我瞧着简侍郎倒是一副正派模样, 没想到还是难过美人关, 不过简大人这年岁还未娶亲,寂寞难耐也是人之常情。”   灵香儿还未开口,一向冷漠的月娘却先开口了:“人之常情?我瞧着他也不像个人。”   灵香儿和柔娘都一脸迷茫的望向了月娘,月娘垂眸对灵香儿道:“王妃,若是无事,我先告退了。”   灵香儿不知所以的点了点头,月娘便转身走出了帐子。   柔娘纳闷道:“她上哪去?这里不是她的帐子吗?”   灵香儿不解的摇摇头:“我瞧着她好似生气了。”   “她生的什么气?”   “气简大人收了冉清浅?”   柔娘听了摸摸下巴:“月娘难道钟情于简大人?”   灵香儿起身道:“不会吧,未曾听说两人有何交集。”   她回到和乔琪的帐子之时冉清浅和简宁已经走了,乔琪笑盈盈道:“等着我家小王妃涮羊肉呢。”   灵香儿坐在他身边,柔声道:“方才简大人来过了?”   乔琪给她斟了一杯热茶:“来过了,和我要冉清浅。”   灵香儿端起那杯茶抿了一口:“你准了?”   “准了,简大人苦守二十几年,今夜要春宵一刻,我哪有拦着的道理。”   灵香儿听罢震惊道:“简大人真想收了冉清浅?”   “简大人早过了弱冠之年了,收个女子也是平常。”   “话虽如此,可是我总觉得这个冉清浅并非善类。”   乔琪饮下一杯酒,眼尾泛着一抹绮丽的红晕,他一把揽过灵香儿:“且别操他人的心了,这几日一直赶路,我俩也无机会好好亲近过,今夜中秋佳节,将士们都可畅饮休息,我俩也不可辜负了良宵。”   灵香儿被他说的面上一烫,还未言语,蜡烛便被吹熄了。   另一边简宁的帐中,冉清浅已经用浴桶沐浴过了,她放下青丝,只着了轻纱的里衣,扭动着盈盈一握的腰肢,走到简宁身边,娇声道:“今夜开始,我便是侍郎的人了。”   “哐当!”帐外传来了一声巨响。   外面吵嚷道:“出何事了?难道是敌军来袭?”   另一个道:“这才离开京城几日啊?离北境还远着呢!敌军哪能打到这里来啊!”   “那是有熊?”   “什么熊啊!是月娘姑娘把树劈断了...”   简宁不知为何又觉得后脑勺发凉,他情不自禁的抚了抚后脑,又对冉清浅道:“我与姑娘早就有缘分,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缘之人总会遇上的。”   冉清浅娇笑着咬了咬下唇。   简宁道:“如此良辰,冉姑娘陪简某共饮一杯可好?”   冉清浅娇柔的往简宁怀里凑了一凑,娇声道:“小女子不会饮酒,不如大人喂我吧。”   简宁心道:又不是没有手,为何要让我喂!宇文乔琪!被你这个魔鬼害死了!   面上却只能不动声色接过酒杯喂冉清浅喝酒。   不多时候,他便擦着汗从帐子里往外走,幸亏乔琪给的迷药好用,冉清浅喝下马上就倒在床上了。   他脚步匆匆的往方才大树被劈开的地方走去。   月娘正在练功,她不知为何心绪烦乱的紧。   此时简宁刚好走到她身后,她怒极回身,剑尖便指着简宁的喉咙。   简侍郎那点功夫,到了月娘面前显然不够用,索性也不躲了。   月娘并不是随便杀人的疯子,见来人是他,便收了剑转身要走。   简宁追上前去:“月娘要去哪?”   月娘冷声道:“关简大人何事?”   “我看月娘方才在此练剑,怎得就走了?”   “大人不是也中意此处,我去别处,此处便让给大人。”   简宁快速道:“我不是中意此处,我是特意为了月娘而来,我是中意月娘姑娘的!”   月娘听闻此言,茫然转身望向简宁。   她脚下有功夫,简宁此时追她追的气喘吁吁,喘了口气又郑重道:“月娘,我从上次湖心亭相遇便钟情于你,此生只思慕姑娘一人。”   月娘听了这话怔了一瞬,又嗤笑道:“简大人真会说笑,方才还和广平王的嫡女亲亲热热,此时便又把这话说给我听了?!”   她说完转身便走。   简宁几乎使尽了全身力气追上前去,拉住她的手求道:“月娘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   月娘神色已然十分不耐,她本想转过脸告诉他赶紧松手,不然她便对他不客气,可她才转过脸,两片冰凉的薄唇便吻了上来。   她是可以一掌把此人打飞的,可她居然鬼使神差的没有,还任由那人的舌瓣撬开她的牙齿长驱直入。   这怎么可以?!   月娘定了定神,狠狠的咬了简宁的嘴唇,又一把推开了他。   冷声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简宁被他一推推出好远,嘴唇也被咬出了血,他可怜巴巴的边咳嗽边道:“以月娘的功夫,杀我还不是囊中取物般容易。”   “那你方才...方才怎敢?!”她说不出口,红了耳根。   “我是冒着必死的决心向月娘证明清白的,我简宁此生从未吻过别的女子!”   月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的吻如何能证明未曾吻过旁的女子,可这话她也问不出口,她心下茫然着,说起话来也便没了方才那般的强硬,只道:“你吻没吻过旁的女子,又与我有和相干?”   简宁上前几步,凑近她道:“明月在上,我简宁此生此心只有月娘一人,绝不辜负,若违背誓言,便让我当场暴毙!”   月娘抬眸道:“你,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   “那我又该如何证明我的诚心?月娘,你也是心悦与我的是不是?”   月娘并未回答,只转过身道:“那方才的冉姑娘...”   简宁心道:那是宇文乔琪逼我的!   口中却软声解释道:“现下还不是时机,你信我,过几日自会有分晓。”   月娘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如今只有当场杀死他或者等几日两个选择。   她转身道:“我不滥杀无辜,就看老天爷收不收了你吧。”   她快步走出了树林,回到了帐子里,正好撞见了柔娘,柔娘眨巴着眼睛道:“你方才去哪了?脸怎的这样红?”   “外面风寒,吹的。”   “那你欢喜什么?”   “我哪欢喜了?”   “你就是欢喜呀。”   月娘正瞥见桌案上的铜镜,铜镜里的自己满面春风,眉眼都是笑着的,她便赶紧正了正神色。   翌日一早,冉清浅起身,竟然发现自己和衣而卧,而简宁并不在帐中,她便十分纳闷的起床独自梳装,才梳装好,便有人通报镇北王要见简侍郎。   冉清浅抿唇一笑:“让王爷进来吧。”   说罢又把领口往下拉了拉。   宇文乔琪进到帐中却不见简宁,便冷着脸对冉清浅道:“简大人呢?”   冉清浅娇媚一笑:“大人刚刚出去,马上便会回来,请王爷在此稍等片刻。”   “那便等简大人回来,让他去找我。”宇文乔琪说着转身便走,冉清浅却从身后扑向了他。   宇文乔琪武功高强自然察觉了身后有动静,他迅速的一闪身,冉清浅便扑到了地上,整个人摔了个脸面着地,吃痛的咿咿呀呀着。   宇文乔琪却即没问她如何了,也没回身看她一眼,径直走了。   冉清浅从地上起身,心中羞愤不已,只暗暗骂道:“宇文乔琪,真把自己当天上的月了!就算你是一轮明月,我也要让你蒙羞!令你身败名裂!万人唾骂!”   她兀自生了会气,简宁便回来了,还带了早膳,她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娇声道:“侍郎这是去哪了?”   简宁微微一笑:“昨日军中突然有些要务,我见冉姑娘不胜酒力,想着来日方长。”   冉清浅娇笑着把手搭在了简宁的手上,轻轻掐了一把:“侍郎倒是会疼人。”   简宁不知为何想起了月娘昨日随手推的那么一下,他便好似丢了半条命,立刻脊背发凉,忙抽出手,佯装给冉清浅呈粥。   冉清浅接过小勺子,尝了一口粥:“没想到荒郊野外,粥竟如此美味,侍郎也尝尝?”   她说着把喝了一半儿,留着她口脂印子的勺子递到了简宁面前。 第67章 这就尴尬了   简宁柔声道:“粥再美味, 也不及冉姑娘。只是素日里我吃不惯荠菜,粥还是姑娘用吧。”   冉清浅被他赞美的心里甜着,又看了一眼荠菜瘦肉粥心道:如此美味他不要更好。   便也没再喂给简宁, 自己吃下了。   简宁又道:“早上王爷来找过我吗?昨日我和他商议之事还未讲完。”   “是来找过, 叫侍郎过去呢。”   “那我便去找王爷,你先用着。”   简宁含笑走出了帐子,来到了宇文乔琪的帐中。   乔琪一挑眉:“昨夜怎么样?”   简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闷闷的坐在了宇文乔琪的身边:“王爷, 微臣方才被那女子摸了手, 你说怎么办吧!”   宇文乔琪意味深长的望了简宁一眼:“就只摸了手?”   “那王爷还想如何?”   简宁又把手伸到宇文乔琪面前:“王爷, 我这是为国做的牺牲, 事情成了, 我要讨赏。”   乔琪无奈一笑:“好, 简大人为国被女子摸手, 劳苦功高,你想要什么封赏?”   简宁正色道:“把月娘嫁给我!”   宇文乔琪震惊道:“简宁,你中意月娘?”   “男未婚, 女未嫁,有何不可?”   “没有,没有。你好好把事办成了, 我让香儿帮你问问月娘的意思, 月娘是香儿的人。”   “不用问了, 我俩两情相悦, 昨夜已经吻过了。”   宇文乔琪正在喝茶, 强忍着一口茶才没喷出来。   他不可置信道:“你们早就私定终身了?!”   “自然没有, 我昨夜和月娘表明了心迹, 怕她不信, 便强吻了她。”   “你?!强吻,月娘!居然还没死?!!”   简宁揉了揉胸口:“确实冒着大不了一死的风险,但月娘没有杀我,便是心中有我。”   宇文乔琪忍不住拍起了手:“简侍郎,实在佩服,我平生第一次听闻男子对女子告白是冒着大不了一死的决心,她没杀你便是钟情你这样的说法。简直可以写进《大庆奇闻录》了。”   简宁一直被他揶揄,终于忍不住反驳道:“还不都是王爷,手下的人武功都那么高…”   乔琪得意道:“幸亏她们武功高,要么被不正经的男子占了便宜,我还得替她们报仇去。”   简宁急道:“我哪是什么不正经的男子,我也是,也是第一次。”   宇文乔琪抬眸一笑,狡黠道:“简宁,回了上京我要告诉简先生,你还未定亲便强吻姑娘。”   简宁:……   宇文乔琪,你这个魔鬼!   帐中一时陷入了肃静之中,正巧此时灵香儿回帐子来寻乔琪。   乔琪看见了自己家的小姑娘,立刻神色温柔起来,他才要绽出一个笑再赶简宁离开,想要夫妻欢好之时。   简宁却率先开口道:“微臣今日还有军情要事与王爷商议,恐怕要入夜才能归。”   灵香儿听了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宇文乔琪:……   简宁望着宇文乔琪勾了勾嘴角:这就叫饿汉子自己没饭便坚决拦住饱汉子端碗!   直到繁星满天,简宁才从宇文乔琪的帐中出来,他面色通红,满身酒气。   冉清浅见了迎上前去:“大人怎的这样醉?”   简宁摆摆手,好似连话都讲不清了:“今日和王爷一并想到了破敌之策,甚是开怀,便多喝了两杯。”   冉清浅给他倒了一杯茶,嗅着他全身都是酒气,好似已经失了神智,便试探着娇声道:“是何破敌之策?让妾也高兴高兴。”   简宁把手中的與图往桌上一扔:“就这个!我与王爷早就料定,我军入城之时定然会遭受羌胡兵的埋伏,便让左副将押着粮草先走这条山路。哈哈,粮草那么重,羌胡兵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带着粮草翻山越岭。   到时,我们大部队先派一小波人马走官道,等到羌胡兵见着人少伏击之时,再从这四面包抄,你说这主意好不好啊!哈哈!”   他说着还在冉清浅脸上掐了一把。   冉清浅望着舆图,眸中一亮,又娇笑道:“大人说的都好,夜已经深了,便快快入寝吧。”   她说着便去脱简宁的衣服,简宁却好似醉的失去了神志,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后倒去。   冉清浅拍着他的脸,试探道:“大人,大人,你醒醒啊。”   简宁却已经鼾声大作,并未有所反应。   冉清浅便吹熄了烛火,兀自宽衣解带,向简宁身边卧去。   她的手在简宁的胸前利索的解开衣襟。   简宁心道:难道宇文乔琪想错了,她并非另有所图,这可如何是好?   他整个人紧张不已。   冉清浅又去解他的裤带,简宁恍然大悟道:她这是想用那种方式试探我可否是装醉?!她不是未成亲的姑娘嘛,怎会懂得如此之多?   冉清浅已经把自己的衣衫全部褪去了,简宁也露出来胸膛,她便贴身过来。   简宁只好佯装醉酒翻了个身,没让她碰到。   心中却暗暗叫苦:这该如何是好,起身推开她,所有筹谋便前功尽弃,对不起家国百姓;不起身,那她下一步要如何行事,傻瓜也心知肚明,若是因此失身,对不住自己不说,还会被月娘扭掉了头,再也见不着家国百姓了。   简宁心里烦躁的不行,只骂道:宇文乔琪你这个魔鬼!!!   此时冉清浅已经再从背后抱住了他,在他面颊上吻了一吻,简宁心中煎熬,可面上却只能依旧装醉,没有反应。   冉清浅又去把他翻过身来,让他仰面朝天的躺着。   还去解他的裤带...   另一边宇文乔琪对灵香儿讲了今日之事,灵香儿道:“竟然被柔娘说准了,简大人真的和月娘互有情谊。”   乔琪道:“冉清浅那里这个时辰还没有动静,简宁怕是要失身了,若是他因此失了童子身,非和我拼命不可,你且让月娘去救他一救。”   冉清浅今夜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舆图。   简宁方才所说之事可否属实,要看他是真醉还是装醉,想知道此事倒也简单,一个真醉倒不省人事的男子,不论怎么撩拨,阳处绝起不来。   她这样想着,便要伸手去试探简宁的阳/处。   简宁心道不妙,自己虽对她无半分情谊,但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子,又不是真的醉倒失去意识,寻常的反应还是有的,如此自己是装醉之事便得露馅了!   他正连连叫苦之时,门外却适时的传来了月娘的声音:“冉姑娘,随我去见一见小王妃,有要事。”   冉清浅道:“是何要事?我已经睡了。”   月娘冷声道:“王妃传召你竟然敢不从?!”   冉清浅知道这位罗刹的厉害,再多说一句恐怕就要把自己拎去。   只好应声道:“我这便起身。”   说完也顾不上简宁急急忙忙的穿了衣裳出了帐子。   她见到月娘问道:“还请问姑娘,这样晚了王妃传召我何事?”   “你去了便知。”   说话间月娘便把她带到了灵香儿的帐前,她自己却并未进去,在帐子外面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还得去看看简宁是否无恙。   另一边,简宁趁着这个空隙已经想到了破解之法,便是自行解决,若是刚刚泄过之后,不可能立刻再□□起来,这样装醉便无可破绽。   他如此想着,便赶忙去行事。   月娘是潜行着到了简宁的帐子前的,她担心若是大摇大摆的过去探望,三更半夜,被旁人看见,解释不清。   便用了自己当杀手的功夫,潜入一个并未防备的文士帐中,对她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她潜到了帐中,竟然并未燃起烛火,一片寂寂,可寝踏之上却好似有些奇怪的动静。   她屏住呼吸,侧耳听着,好似有种摩擦的动静从榻上传来。   可这声音素来闻所未闻。   她当了二十几年杀手,如今竟然被难住了,她心下一惊:如此声音连自己都未曾听过,又显然是人身摩挲之声,莫不是什么未曾见过的暗器?!   她担忧着简宁的安危,也顾不得旁的,急切的走到床榻边,把纱帘一掀!   两人借着月光四目相对!   简宁还以为是自己心中的幻想,低声道:“月娘...”   月娘哪里见过如此情景!一时只觉得的脑中空白一片,全然不知所措!   可那人却还喊着她的名字!   她本想给他一脚,可他现在的情况,简直非礼勿视!   她杀人也没杀过这样状态的人!   便恨声道:“登徒子!下流!孟浪!赶紧穿好衣服,我再杀了你!!”   简宁这才发觉不是他的妄想,是本人...   现下已经顾不上丢脸了,衣服是绝对不能穿的,穿上了便会被一剑杀死。   可此时,门外却传来了冉清浅的声音。 第68章 战事   灵香儿不过是把冉清浅叫去, 说是左思右想,不得广平王的吩咐便把她赐给简宁,实在怕回了上京无法对广平王交代, 想着若是要成亲, 还是回京之后先禀明了广平王再说。   如此,便让冉清浅收整行囊,先住的旁的帐子和简宁分开吧。   冉清浅得了命令便只好遵守, 此时是回来收拾包袱的。   帐中的二人听到了动静都慌乱的不行, 也顾不上方才的恩怨了, 简宁往榻上一倒, 再次装作醉酒。   月娘一纵身, 伏在了棚顶上。   冉清浅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帐内依旧一片漆黑, 只能听到简宁微微的鼾声。   “侍郎, 侍郎,你还睡着吗?”冉清浅开口道。   简宁自然并未应声。   她蹑手蹑脚的行至近前,简宁的衣裳还像方才那些敞着, 事不宜迟,她隔着裤子伸手去揉了几下。   软软的,没有任何反应。   她便又轻手轻脚的反身过去, 打开桌上的舆图, 点亮微微的烛火, 慌慌忙忙的照着與图誊抄了一份。   又匆匆的拿了几件衣裳, 收拾了包裹, 吹熄烛火, 出帐去了灵香儿新为她安排的住处。   月娘在棚顶冷眼看着, 就是再傻如今也看懂了简宁方才为何那般孟浪, 又见冉清浅拿走了舆图,心知他之前所作所为定然是个计谋,心中的怒气已经消去了大半。   她纵身到了地上,干咳了两声:“时辰不早了,侍郎既然无恙,便好生安歇吧。”   简宁已经穿好了寝衣,此时赶忙起身解释道:“月娘,方才之事,并非我所愿。”   月娘冷着脸点了点头。   他又愧疚万分道:“只是,方才,方才被那人碰了两下...不知,不知,月娘可还会愿意...”   月娘没有言语。   他便闷闷的坐在椅子上,沮丧道:“月娘若是因此看不上我了,我该如何挽回?”   月娘听他声音都带着颤抖,忍不住安慰道:“我知你有苦衷。”   简宁一听起身走到她近前,揽住了她的腰...   又过了几日,宇文乔琪果然派了一小波人先往官道走,冉清浅看着人已经出发了两日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了一匹马跑了。   结果可想而知,羌胡军中计了,往官道上走的那一小波人才是运粮草的,所谓大军未到,粮草先行便是如此。   因着如今还在大庆朝境内,羌胡军自然不可能大规模行动。   便派了一只精锐队伍暗自去那条翻山越岭的险路,劫杀所谓的“粮草大军”,可又哪里有什么粮草呢,不过是宇文乔琪早就准备好的一次伏击,结果自然是大庆朝大获全胜,羌胡军还未正面遇见宇文乔琪便先有了一只精锐队伍全军覆没的结局。   冉清浅本来带着对大庆的一腔恨意,投敌叛国,可如此开局,羌胡人又哪里再愿意相信她,她自然又成了一个弃子。   而宇文乔琪的队伍之壮举早就传遍了北境之内,他来之前连吃败仗的百姓军民好似终于等到了希望,迎来了救世的神明一般的再次充满了斗志。   及时送达的粮草,也为被困城许久的人们解了燃眉之急。   之后宇文乔琪的大军依旧日夜赶路不停,终于也很快赶到了北境。   北地极寒,在上京城出发的时候是将近中秋节气,到了北境之时已是秋末冬初的时候,已经赶上了一场大雪。   外面冰天雪地,人的眼睫上都结了一层白霜,马车里只得燃起了炭盆,灵香儿便隔些时候把车帘掀开透一透气,以免吸入过多的烟气。   这次她才一掀开轿帘,便见着一座高大巍峨的城门,她心下有些恍惚的望着那高大的城,过了这道门,一路疲于奔赴的北境便真的到了。   灵香儿虽不懂领兵打仗,但这一路上也听着宇文乔琪说过不少关于羌胡国军队的事儿,这次炽焰君能轻而易举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的击败擅于领兵的宇文翎羽,是因为他们配备了新的战甲,马上之争向来不善于用重甲,战马吃不消,所以讲究轻骑。   而这几年羌胡国守着茫茫草原,竟培育出杂种的颠马,此马耐力惊人,是寻常战马的数倍,有了如此铁骑,便可改良战甲,这一改不仅仅是加重了战甲的抵御之力,还在战甲里加入了紫流金弹。   紫流金贵重,羌胡国素来没有,但与之相邻的燕国却盛产,因此这一仗,明面上燕国是中立,实际上却在火器辎重上暗暗支持着赤炎君。   虽然只有先发骑兵队里每名骑兵的战甲里装了两发紫流金火弹,但这两发就足以把大庆的兵马打散,领兵打仗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此大庆朝的士兵就等于用血肉之躯去迎火弹辎重,说不怕死那是假的,人人都想活,如此一战之后大庆军队便对羌胡的重甲万分忌惮,加之主帅又身受重伤,士气十分低迷,全靠着擅于守城的老副将鼓励众将士镇北王不日便会到来,撑住了一口气。   大庆子民素来以宇文乔琪为傲,他承办贪赈侵贫一案,将盘桓在大庆朝十几年的毒瘤剜去,将结党营私打散,还朝堂清正之风,也铲除了世族勾结,给寒门学子一个上向的希望。   所缴纳脏银用作赈灾给了贫民活下去的机会,用作兵饷才给了大庆朝抵御外敌的力量。   他又生得倾国倾城,绝色难觅,而且过目不忘,众将士虽惧怕羌胡的重甲,但都怀着只要镇北王到达,一切便会转危为安,战局便会转败为胜的信念,因此,硬是咬住牙等到了宇文乔琪的援军。   北境的军民百姓无比热烈的迎接宇文乔琪入城,彷佛战争马上便要结束那般兴奋。   灵香儿却略带几分忧虑的下了轿子,去望宇文乔琪远去的身影,他的神色是那样的慵懒,轻飘飘的,好似世间的一切他都扛得住。   但这样的天下家国命运,数十万人的身死抉择放在一个人的肩上,真的不会压弯人的脊梁吗?   她正晃神间,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小王妃,老奴带您入府吧!”   香儿向这声音望去,便看见福海正对着自己施礼,一幕幕的往事历时涌向了心头,三年前的那个夜晚,福海第一次叩响了她的家门,才有了她和宇文乔琪后来的缘分。   她心内一时翻腾出太多的情绪,只得努力压制着,哽咽的开口道:“福...”   现下身份不同了,那句福叔到底没叫出口,到了嘴边才化成:“福海,你还好吗?”   福海抬起头来,北境苦寒,让他更显苍老,他脸冻得通红,皱纹更加深刻,两鬓也多了银发,他眼圈通红道:“托王爷王妃的福,老奴还好,一别经年,王妃长大了不少,灵熙姑娘也还好吗?”   “熙熙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她又在胸口比划了一下:“现下都有这么高啦!她在宫中求学,便未曾和我一道来北境,现下是宛贵人照应着呢。”   福海动情道:“都好就好!都好就好!外面天且冷着,王妃快快入府吧!”   灵香儿随着福海进入了提前为他们准备好的,在城中的宅子。   另一边,进入北境之后宇文乔琪并没有和灵香儿同路,他要先去了解军情,因此先去成楼处见了宇文翎羽。   从收到宇文翎羽受伤的消息至今,已经过了大半个月,翎羽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他一见到乔琪,便十分动情的红着眼圈单膝下跪道:“二哥,我没用,差点丢了城。”   乔琪伸手扶起他:“身子怎么样了?”   “死不了。二哥放心。”   “死不了便回去上京城吧。”   翎羽低着头,垂着眸闷声道:“二哥是嫌弃我没用,要赶我走吗?”   乔琪和煦的笑了,柔声安慰道:“怎的还闹起了脾气,我的阿弟又怎么会没用,这天下没有比我弟弟用处更大的人了,回上京城,是为了帮助父皇理政,做更大的事的。”   翎羽听了这话,却仍旧略带几分赌气道:“二哥哥真会拿我寻开心,我自幼便头脑简单,能理什么政!朝中又有哪个大臣会听我的话,父皇又哪里需要我。”   乔琪无奈的笑了摇了摇头,又伸出手不重不轻的拍了他的头一下子:“说什么丧气话,不像我的弟弟。”   翎羽也不躲,依旧一脸的生闷气样子。   乔琪道:“以前父皇不用你,那是有宇文渊,现下还有谁?朝中有现下风气清朗,早日没了结党营私,外戚弄权之事,能辅佐你的肱骨之臣,我也都做了安排,你只要秉公清正,自然会受到拥戴,何况宛贵人还惦记着你呢。”   他听见这句话,终于低低的自语道:“母妃...”   乔琪又道:“中宫无主,现下正是个机会,你做的好,宛母妃才能母凭子归。”   他又伸手拍了拍翎羽的肩头:“你长大了,日后要做宛母妃的依靠,回上京城去,好生的去学理政。”   翎羽点头道:“那我听二哥的,二哥让我学什么我便学什么。”   乔琪又语重心长道:“等这场仗打完,简宁也会回到上京,你此生都可信赖简宁,由他来辅佐你,万事无忧。只是翎羽你得记住,爱民之心不可忘,一生要清正着。”   翎羽道:“二哥说的我怎的听不懂,仗打完了二哥便会回京,到时候我还是听二哥的呗。”   乔琪笑笑:“这仗也许会打上我的一辈子,二哥恐怕要埋骨在北境了。” 第69章 焦灼   宇文翎羽不可思议:“二哥此话何意?赤焰军的紫流金重甲连二哥也破不了吗?”   乔琪轻叹了一口气:“你先把炽焰君的重甲和我说说吧。”   翎羽便原原本本的把他如何被炽焰君击败, 那重甲是如何的难以攻破,又把事先准好的重甲图画拿给宇文乔琪看,连如何发射紫流金火弹等等事无巨细的讲给了乔琪听。   乔琪笑道:“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翎羽摸摸头憨笑道:“打仗我总会点。”   “朝廷的事用心学也能成。”   “嗯。”   “你便立刻动身回京吧, 越快越好, 这里交给你二哥。”   翎羽关切道:“那二哥可有紫流金重甲队的破解之法吗?”   “来时路上便琢磨过,方才看了你的图,心中便确定下来了, 放心回京吧, 这里交给二哥, 二哥输不了。”   翎羽欣慰道:“自是如此, 二哥文韬武略, 哪有没办法的时候。有二哥在, 我自然放心, 我便听二哥的回上京去, 二哥何时再需要我,我依旧快马加鞭的奔赴回来。”   乔琪含笑着点了点头,翎羽转身离开的那一瞬, 他的神色却难得的沉了下来。   鹅毛大雪一直下到深夜也未停,路上的积雪已经到了小腿。   灵香儿穿着狐皮大氅,带着风帽, 手中提着一盏暖黄的灯笼立在檐下, 她在瑟瑟的北风中凝神眺望, 期待着宇文乔琪的归来。   哒哒的马蹄声愈发近了, 灵香儿终于能远远的望见宇文乔琪的身影, 她立刻笑出一对儿小梨涡, 踏着雪奔了上去。   乔琪的马停在院内, 翻身而下, 又立刻伸手去拉灵香儿,关切道:“大冷天的,你又立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啊。”   “你回来见到我,又怎能和见到旁的人一样?”   乔琪想起当初刚入上京城那时,下了雪她也是这样等他的。   如果有一天他再回不来,她又当如何呢?   他突然觉得心头一紧,难过起来。   面上却只从下人手中接过伞,温柔的撑了起来,灵香儿的头上的那一小方天地便是晴了,他又掀开了自己的大氅把香儿揽在了衣下,两人一溜小跑,回到了寝殿。   屋子里依旧是热气盈盈的羊肉汤,灵香儿笑道:“先喝口热茶,莫压住了寒气。”   乔琪便乖顺的去喝茶。   他喝了一口茶抬眸望向灵香儿:“方才冷了吗?”   灵香儿笑道:“不冷,听见马蹄声才出门的。”   乔琪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垂眸道:“香儿,若是有一天我回不来了,你便要聪明些,别再等了,奔去过更幸福的日子。”   灵香儿听了这话心里一咯噔,手中的茶盏也跟着颤了一颤,嘴上却只道:“乔琪哥哥又说什么胡话!你不回来,我除了奔向你,还能往哪儿去奔。”   她又极力压住了要泛出来的那一抹心酸,佯装玩笑道:“莫不是乔琪哥哥学坏了,想去外面花天酒地不回府了?”   乔琪也笑盈盈道:“我这姿色去花天酒地,怕是姑娘们倒贴不起银子。”   香儿逗趣道:“有什么贴不起的,乔琪哥哥不就是我三十两银子娶回来入赘的。”   乔琪一把拉过她揽在怀里:“因为那人是你,才算的便宜些,你可莫要浪费了这三十两银子。”   他说着便去吻她,又在她耳鬓厮磨道:“为何这许多年了,我还是天天都这般想要你!”   灵香儿耳根一红,他便吹熄了蜡烛。   这一次和以往的许多次都有所不同,他的吻带着些珍重的意味,莫名有了种悲壮之感。   二人最后的那一刻,香儿攥着他的肩头,方才那勉强压抑住的悲伤,终于在她急切的动情之下再控制不住,她流泪呜咽道:“乔琪哥哥,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没有你!乔琪哥哥,为了我...”   外面却猝地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一声长吼划破天际:“羌胡兵攻城啦!”   宇文乔琪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灵香儿的话,便立刻抽身出来,他飞快地穿上金甲,带上金盔,腰中佩起玄剑,要去奔赴那生死未明的疆场。   灵香儿未着衣衫,便只能将被子裹在胸前坐起身来,带着哭腔道:“乔琪哥哥,我等你回来!”   宇文乔琪回眸露出个祸国殃民的笑,并未言语,便返身推门而出。   这一仗打了三天三夜还未结束,除了宇文乔琪,柔娘,月娘,福海也全都奔赴了疆场。   灵香儿开始还能靠苏绣平复心绪,等到后来便真的是坐如针毡,吃不下,睡不好,行也不是,坐也不是,日日心都悬在嗓子眼,生怕传回来什么坏的消息。   “胡羌人的紫流金弹打在身上便是一个洞,骇人的很!”   “听说此战有大将烧毁了脸面,可惨咯!”   “城破了我们该怎么办?我还有一家老小!”   看门的两个侍卫议论道。   “见过小王妃。”   灵香儿走到近前,两个侍卫见了她便不再言语。   灵香儿再想去问,两人便跪地咚咚咚的磕头,直到前额都出血了,口中求道:“王爷有令,不能妄议战事,违者格杀勿论,求王妃饶我俩一命吧!”   如此这般,一直等到第五日,城门处才传来了消息,羌胡人退了!   灵香儿得到这个消息之时,正在神像前虔诚祈求,她听了喜出望外,忙不迭的叩谢神恩。   又里里外外的忙活着张罗膳食,果然没过多久,宇文乔琪便回来了。   他的金甲染了一层灰烬,有了血色和刀痕,他的发丝有些凌乱,人也略微消瘦了些,可他的神色却依旧是满不在乎的,十分轻松的带着几分懒散,好似一切依旧胸有成竹。   灵香儿见了他,心疼的流出泪来,也顾不得府中还有下人,便扑进了宇文乔琪怀里。   乔琪捧着她的脸重重一吻,可还未及说出一句话,外面竟又响起了战鼓声,灵香儿大惊失色,乔琪却淡淡一笑,只在她耳边柔声道:“等我。”   一切恍然若梦,宇文乔琪回来不过短短一瞬,便又走了,留下一个不安的,无力的她。   之后的一个月里,她只见过宇文乔琪两次,都是这样匆匆的回,匆匆的去。   每次他回来的时候他都说:“我好想你。”   每次他走的时候他都说:“等着我。”   灵香儿曾想着干脆搬到城楼去住,又想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真被抓住当了人质,倒是成了个累赘,便只得痛苦的按耐住忐忑的心情,只成日成日的跪在佛堂里。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当年的太后为何连荣华都不要偏偏修行,康仁帝贵为天子为何还笃信神鬼之说。   人总有一天会相信这世界上有神也有鬼。   相信有神的那一刻,便是一个人无力却有望的那一刻,只能寄希望于有个力量能带来奇迹。   而相信有鬼的那一刻,便是一个人失去至亲至爱的那一刻,因着不愿相信,心中重要的人从此消失在大千世界,便愿意承认有鬼,好给思念一个落脚之处。   生而为人,便要受尽七情六欲之苦,总得有个慰藉才能活得下去。   灵香儿不敢去想这场仗最后会怎样,虽然这些时候没见过宇文乔琪,但她也已经知晓了战况的大概,一切是那么样的艰难。   这场仗宇文乔琪并没有打赢,但他也从无败绩。   赤炎君的紫流金弹,被宇文乔琪以铁盾阵防御住了,但此阵的弊端便是并无固定章法,只有宇文乔琪一人可以领军。   可羌胡的紫流金战队就不同了,只要穿上了重甲,略加训练谁都可以上阵。   如此一来,赤炎君便把紫流金骑兵队分成四组,替换着攻城,打消耗战。   乔琪也把铁盾阵分成四组,这样一众将士可以有足够的休整时间来轮流上阵。   可却只有他不能。   其他将士只需拿起铁盾略加培训,便能成为铁盾阵的一员,此阵只需能看懂主帅的号令,便万无一失,但主帅的号令全凭他超乎常人的敏锐才能洞察先机,普天之下竟再也寻不出一人可与宇文乔琪媲美,以人力战胜火器。   因此,主帅无□□替,宇文乔琪必须时刻战于疆场,必须时刻殚精竭虑,必须时刻精神饱满,但凡他一懈怠,结局便是败。   而此战,不能败。   只要败了一次,北境军民便会从此对羌胡的紫流金弹闻风丧胆,从此意志被打散,再溃不成军。   战败的消息若是传回上京城内,更是会恐慌一片,国破家亡之日便是不远了。   而羌胡人素来残暴野蛮,不把异族当人,城若破了,满城几十万百姓,老弱妇孺便会命丧黄泉,宇文乔琪绝不能败。   北境高墙的另一边,赤炎君蹙着眉自语道:“宇文乔琪便是再了不起也不过是一个人,人总有疲累的时候,人总有倒下的时候,是人,便都会死去,宇文乔琪你必败无疑!” 第70章 乔琪真的回来了吗   北境城内, 简宁对灵香儿一揖道:“我和月娘奉了王爷之命要出使燕国,但后方粮草之事,实在要交给可以信赖的人, 微臣也与王妃相识了数载, 知晓王妃有此能力统筹后方,粮册统筹之事便全托付给王妃了!”   灵香儿受了简宁的托付,便兢兢业业的核对起粮草军需之事, 简宁手下负责和灵香儿对接的小官儿名唤阮沭, 是个面堂白皙留着山羊胡的书生。   本来女子不该干涉军中之事, 但如今是非常时期,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宇文乔琪每日殚精竭虑征战沙场, 对于他的王妃, 众人便多了几分尊敬。   可这阮沭是北境当地的官儿, 并不知晓灵香儿从上京随军一路到了北境,路上统筹后方物资的本领,自然也不知晓灵香儿从十二岁起便走街串巷的做生意, 凭一己之力撑住了小家,救治了妹妹,厚葬过世父母, 保住祖辈房产, 还勇斗贼人等等事情, 便只把这王妃当作闺阁中不堪事事又嫁入王府的小姐, 并不十分看重。   灵香儿最擅长察言观色, 看那阮沭不过是面上尊重, 却也不恼, 只每日兢兢业业, 早出晚归的查清理顺了所有账册,因着此事从前是简宁督办的,自然清清楚楚,不过数日,一应账目灵香儿心中便已经了然。   可她却发现现下库中的粮草,只不过仅够全城军民吃上两个月。   她将此疑问询了阮沭。   阮沭道:“北境的军粮与上京之中,从来保持着通信,若是粮草不够,上京便会提前运送。”   灵香儿蹙眉道:“这次的何时运达?”   “一月有余便能到了,王妃无须担忧。”   此次宇文乔琪前来,整个庆国都以为自是万事无忧,他定能一马平川,所以之前存的粮食并不多,没想到此间战事变成了焦灼之势,恐怕要打一场旷日持久的仗,便又问上京城要了粮草。   因着北境地处极北,此时附近的州县也是寒冬,属于一年只有一季度丰收之处,因此调运粮草之事便要从又往南去的几个州县之中远途调运。   灵香儿道:“从前打仗的时候,粮草也是如此调运吗?”   “自是如此。”   灵香儿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可万无一失?”   阮沭捋了捋山羊胡:“粮草之事定然紧要,朝廷自会派得力干将押运,应是无忧。”   “那便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世上又有何事能万无一失,火烧粮草,粮草被劫之事,历史上屡见不鲜,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吧。”   “好一句,尽人事,听天命。我家王爷喋血疆场,殚精竭虑,若是败在缺衣少粮上便是你我之责,恐怕要一并抹了脖子以求天下之赦。”   阮沭面色一沉,没有言语。   “上京调拨粮草自然紧要,虽你我于押运一事上,所能做的便是求神拜佛的祈求顺遂,再无旁的助力。可北境还有如此多的百姓,便不能只苦苦等着,自己也要动起手来,我素来相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阮沭略点轻慢道:“如何动手?这里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如何种菜,难不成王妃还有借天火化冻的神力。”   灵香儿也不恼,只正色道:“借天火的神力我确实没有,但种暖房菜的本事我倒有着几分。”   “暖房菜?”阮沭不解道,他本来殷实家境出身,从小便是个少爷,从未有过亲自劳作的经历,对于务农种地之事并不清楚。   “对,暖房菜,我手中还有不少种子,明日给我定个召令全城种暖房菜的公告,凡是种的好的上交粮食多的,有现银做奖励。   对官员乡绅也有一定要求,现下我军征战沙场便是为了保护百姓的安危,这些不能征战的官员乡绅也应尽出一份力来,不能纳足粮食者,便要罚银子上缴。”   阮沭心下觉得她在胡闹,但面上也无从反驳便依着灵香儿的吩咐去办了。   灵香儿回到王府,先把从前从斥云道长那里得的一大袋种子拿了出来。   乔琪去查办贪赈侵贫案的一年时间,灵香儿在府中曾按着斥云道长给的秘书上写的法子种过暖房菜,丰收之后又得了许多新的种子,此次来北境之时便依着斥云道长从前和她说的,将所有种子都一并带来了。   她心下琢磨着若是想要成熟快,熟了以后好储存,又能让人快速解决饥饿问题的那便是非土豆莫属了。   土豆对光线的要求也不算太高。   北境寒冷,许多乡绅富裕人家为了采光御寒便是用毛玻璃做窗子的,采光好,也能御寒,如今挑出两间屋子种植土豆全不费气力。①   其实康仁帝早年即位时,建筑上的窗户都是糊窗户纸,没有玻璃,里面光线是很暗的,所以那时候无论宫里还是达官贵人之家,都不喜紫檀木的家具,因着光线极暗,如果摆紫檀大柜,屋里更黑。②   所以在康仁帝初初即位之时,贵人们都喜欢颜色浅的的黄花梨木家具,直到康仁帝把玻璃大规模发展之后,皇宫才喜用紫檀木家具的。③   玻璃是康仁帝初年间从番邦传过来的,刚进来的玻璃非常薄,是画画用的,最开始,康仁帝在养心殿设立造办处,后来,康仁帝下令在西安门蚕池口建立造办处玻璃厂,建成后,由养心殿造办处管辖,并设立兼管司员一名。④   如今康仁帝已经即位了二十几年,大庆朝的玻璃制作已经到了顶峰时期,且在国内形成南北两大生产中心,而与北境接壤的胶州就是北派玻璃生产的胜地,也是因此,北境的玻璃窗普及率极大。⑤   这样一来,暖房土豆采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灵香儿又另外选了韭菜、蘑菇、豆芽等不喜光的作物,打算分给没有玻璃依旧用纸糊窗户的贫苦人家去种植。   又另外整理了暖房菜的种植方法写成册子。   第二日,阮沭也拟好了每家交粮的标准,其中赏罚之事又与灵香儿商议了许多细则,终于形成了文书。   三日后,北境的各家各户便都收到了一份官发的种菜函件,里面有详尽的暖房菜种植方法,若是不能识字的人家便由里长负责解释清楚,另外还把赏罚方式公之于众。   一众穷人自是高兴的,战争年月穷苦百姓的日子不好过,这菜的种子是免费发的,种出来的菜可以自用,多出来的官府还回收。   北境冬季漫长,穷人本来没有营生,如此甚好,各个便都十分欢喜。   那些官员、乡绅自然不高兴,他们家中富足,又不缺衣断粮,好好的敞亮屋子,非得改成种土豆的暖菜房子,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人人都知道宇文乔琪守护着北境的安危,王妃的命令自然不敢不从,虽是心里颇有微词,面上也都应允了。   可他们种着种着便发现,种土豆倒是个缓解焦虑的好办法,如今北境的局势,百姓不慌张那是假的,说句人人自危绝对不足为过。   百姓都知道羌胡人残暴,又知道紫流金重甲的厉害,更知道如今城能守住全靠镇北王一人,可如果镇北王倒下了呢?   他们不敢想,以至于整个北境是处在一种及其压抑的状态之中的。   可王妃给每个人都分发了种菜的份额,不完成是要罚的,所以全城人倒是把精力转移到了种菜上。   不管门第,不论穷富,走到一起总能说上几句:“家里分的什么暖房菜?”   “你家的菜已经发芽了?我家的怎得还没有。”   “我的水浇多了吗?你家的韭黄长得真好。”   如此一来,本来压抑的气氛竟然被自然而然的缓解了下来,人们生活的所有的空隙都被暖房菜填满了,心里也便不再惶恐。   本来觉得灵香儿是胡闹的阮沭,如今倒是比谁把菜种的都勤勉,因此全城百姓似乎都有了奔头,有了期待。   他们热切的盼望着种子发芽,开花,成熟,有了盼头日子便不再难熬,人们的面上也能见到笑容了。   人的心总需要有个休息的地方,而土地永远能给人收获,给人力量,勤劳朴实的劳作永远是缓解焦虑的不二法门。   转眼大半个月便又过去了,此时宇文乔琪已在疆场上打了两个月的仗,这仗自然不是天天时时刻刻都在打,真是那样倒是比谁先累死了,可殚精竭虑,不能松懈的状态却是时时刻刻都伴随着宇文乔琪。   灵香儿人虽不在疆场,可担忧着他的担忧,记挂着他的记挂,心下的疲惫一点不比宇文乔琪少,而思念的草一天天在她心内疯长,几乎要把她整个人覆没。   她便一边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失心疯一样的想去城楼找他的冲动,一边努力完成简宁托付的差事,又尽量给全城百姓鼓劲,让这座城始终处于一个有劲儿有盼头的状况里。   这一夜,她依旧身心俱疲又睡不踏实,她在床榻上躺着,好似睡着了,又好似没睡着。   正昏昏沉沉间,竟然觉得身后有瑟瑟的冷风,她勉强的把眼皮撑起了一条缝,门开了,一个熟悉身影跃入眼帘,那身金甲,那把玄剑,那飒飒的英姿,绝世的脸,除了宇文乔琪还能有谁。   她不知是幻还是真,只得把眼睛使劲睁大。 第71章 双/修   宇文乔琪却莞尔一笑, 开口道:“看什么呢,是许多时日不见,连自己的夫君也不认得了?”   啊, 这宛如七弦琴般清越的嗓音, 这甜而冷的香,灵香儿立刻困意全无,从床榻上弹起来, 甜笑道:“乔琪哥哥, 你回来啦!”   这句话说完, 也不知怎得,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她没想哭, 高兴的时刻, 哭个什么劲儿呢。   可这一瞬间她猝然明白, 人不是要哭才会流眼泪,那些曾经压抑过的情绪,一寸一寸暗涌过的思念总要有个出路。   她扑到宇文乔琪怀里, 乔琪紧紧抱住她,又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却没有言语。   两人就那么紧紧的抱了一会儿, 灵香儿觉得她好像和他离别了一辈子那么的长。   她又好似反应过来一般道:“乔琪哥哥是不是还未尽膳食, 我这便帮你准备去!”   她想从乔琪的怀中抽身, 却又被乔琪箍的更紧, 他柔声道:“此次回来, 我便不用立时回去了, 这场仗暂时告一段落, 赤炎君退兵了。”   灵香儿听了这话, 好似怔住一般咂摸了一会儿,才破涕为笑道:“乔琪哥哥不走了,此话当真?!”   “真的。”   “啊,这!这真的太好了。乔琪哥哥把赤炎君打败了!”   乔琪眸色一沉,无奈道:“却还并未打败。”   他随即又恢复了慵懒的神色:“我现下还真的是赢不了他。他退兵是因着月娘和简宁把事情办妥了,燕国不再提供紫流金给羌胡国,这样一来他们引以为傲的重甲便成了摆设。”   灵香儿点头道:“竟是这样。”   “你一定疑惑我为何我不在开战初始便让简宁和月娘出使燕国,而是过了月余才行动。”   灵香儿洗耳恭听。   “紫流金贵重,以羌胡国现下的情况,囤积不了多少,但既然是主动攻城,也绝对不会全然没有准备。   赤炎君一战击败了翎羽,自然以为紫流金重甲队所向披靡,无所畏惧。但他对我依旧有所忌惮,便囤积了些紫流金,后来他见我以一己之力创造出了铁甲阵,便想和我打疲劳战,赌我会力竭而亡。   我便将计就计,和他赌。我倒要看看是我会先力竭,还是他先财尽。   他这一月猛攻北境城,紫流金自然大量的损耗了去。   羌胡人必然早就联络了燕国后续的购买,可我赌羌胡国不可能再有足够的银钱囤货,这些年他们国家内部动荡,百姓休养生息不足,国库空乏。   如今又用紫流金重甲队与我大庆开战,损耗颇多,第二次他们与燕国的谈判,自然要燕国人先出货,后补款。   燕人哪会愿意答应,以羌胡国素来蛮霸的行事作风,自然会威胁燕国,说他们供给紫流金已经得罪了我大庆朝,除了依附与羌胡人再无路可走,燕人便只能忍气吞声的应下,所以这次给他们的紫流金数量自然不过是能少就少。   这等不给钱只要货的买卖做下来,羌胡人简直是仗着兵强马壮硬抢的强盗恶行,燕人不可能不怨恨羌胡国人,对于从前与羌胡人结盟早就悔恨之极,此时我再派简宁和月娘出使,自然事半功倍。   而羌胡人得了第一批紫流金,便会以为后续依旧顺遂,放松了警惕,对我穷追猛打,等到紫流金快要用完之时,满以为燕国那边会和从前一般供给,可却突然断了货,我再趁机反攻而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羌胡人这场仗可谓损失惨重,落荒而逃了。”   灵香儿认真的听他说着,赞赏道:“乔琪哥哥可真聪明,这不是大获全胜了,怎得说没赢呢?”   乔琪道:“这算什么赢,赤炎君还活着,他屠我子民,重伤翎羽,我得亲手拧掉他的头。”   灵香儿柔声道:“自然会有那一天的。乔琪哥哥累了这许久,快快沐浴入寝吧!”   灵香儿说着便叫下人打来了热水,又亲自帮宇文乔琪更衣,乔琪难得的放松下来,沐浴过后,人才沾到床榻便沉沉的睡着了。   有了乔琪在身侧,灵香儿整个人也安稳起来,便将自己的小脸贴着乔琪的手臂,也沉沉的睡了,两人这一睡,竟然到了第二日黄昏才醒。   灵香儿睁开眼睛之时,乔琪正单手撑着额在她身侧望着她,她看见他那双桃花眼,整个心又涤荡起来。   他在她的眉心吻了一下,柔声道:“睡了许久,可饿了吗?”   灵香儿方才睡醒,本来还不觉得,此时被他一问倒觉得腹中饥肠辘辘,便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梳洗之后,下人便端上了膳食,才用到一半儿,外面便有人来叩门,来人是柔娘。   柔娘见此情景一揖道:“不知王爷王妃此时才用膳,是属下莽撞了。”   灵香儿柔声道:“不打紧,柔娘征战沙场也有大功劳,我昨日也是乏了,起的太晚,不然还想找柔娘去说话呢,可用过晚膳了?”   “用过了。”柔娘又道:“王爷要找的恢复内力的法子,我师父回信了。”   她说完恭恭敬敬的递上一封信。   乔琪接过信沉声道:“下去吧。”   “是。”   柔娘退下之后,灵香儿不免忧心:“乔棋哥哥,可是受伤了?损耗了功力吗?”   乔琪抬起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道:“在岷县那次山中损害的,你说要对我好那次。”   灵香儿这才想起来,当时乔琪哥哥为了救她受了伤,体内的几种内力翻涌不息,千钧一发之时,柔娘想到让乔琪哥哥破了身子,失去一门童男子才能练习的功夫,这样虽然会损耗三成的功力,可却给经脉里的内息留出了空隙,乔琪自己调和以后,伤势便日渐恢复了。   本来宇文乔琪失去了三成功力,武功依旧登峰,可越是高手决斗,不可差出分毫,他从前功夫在赤炎君之上,所以上次交锋一剑便差点要了赤炎君的命。   可失去三成功夫之后的宇文乔琪,是真的打不赢赤炎君了,若是能够打赢,这次也不会让他有命逃走。   可内力这东西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出来的,战事又不等人,若不趁胜追击,让羌胡人休养生息了去,再成了气候还会回来北境滋扰。   羌胡人残暴,必须得真真正正的打败他们,征服他们,他们才会彻底臣服。   所以宇文乔琪的想法是两个月内恢复功力,就算不能恢复到从前的身手,至少再恢复一成,他便可以与赤炎君殊死一搏。   于是休战的空隙,便令柔娘写信给她师父,想寻得个捷径。   此信便是柔娘师父的回信。   宇文乔琪拆开信扫了一遍后,却把一双含情目瞟向了灵香儿。   灵香儿不由问道:“怎么样?柔娘的师父可有办法?”   乔琪的唇角勾了一勾:“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要辛苦我家小姑娘了。”   “我吗?”   “嗯。”   灵香儿思量着必然是练功辛苦或者需要闭关,便需要知心得力的人不解衣带的照顾,坚定道:“乔琪哥哥放心,若有我能帮上忙之处,不管是何苦头我都能吃,此次战事不止关乎你我二人,还关乎整个北境百姓的性命,乃至大庆朝的安危,即便我不是王妃,也应义不容辞。”   乔琪露出个十分暧昧的笑来,又把那封信递给灵香儿道:“那可要辛苦我家小姑娘了,现下便去沐浴吧。”   灵香儿不解的接过信,心里以为是要去什么深山老林,不得沐浴的地方,因此要先做个准备。可把信展开一看,随即红了脸颊。   原来信上说,宇文乔琪本来练的是守身如玉的童子功,不能亲近女色。如今已然成亲,这功夫便不可再练。他遍寻奇人终于找出了一种恢复功力的法门,便是反其道而行之,将之前所练的功夫运行之法倒行逆施,因着有那童子功的底子在,整个调整一遍经脉不过月余便可成事,练成之后功力可恢复到原本的九成。   只是此功夫需要与童子功相反的练法,每次运行气血之时,必须要御女而行,否则便不能成事,而且筋脉倒行有很大的风险,需要女子随时伴在身侧,时时御之,才不会走火入魔。   灵香儿看着信,又想起方才自己信誓旦旦的那番话,不由得天灵盖冒烟,面颊发烫。   她的窘态落到乔琪的眼里,便成了羞涩娇憨,宇文乔琪本来好几个月未与灵香儿亲近,正欲求之,如今看着自家的小姑娘,不由得心痒难耐,便嘴角一勾,撩拨道:“王妃要说话算话,且不可退怯不顾天下人安危。”   灵香儿红着脸,垂着眸,声若蚊蝇:“那,那乔琪哥哥以后每日都要练功吗?一日要练几个时辰?”   乔琪笑道:“自然是事不宜迟,越快恢复功力越好,且不可给羌胡人过多的时间休养生息。”   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灵香儿伸手一把拉过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又用脸颊摩挲着她的鬓发,柔声道:“不如我们现在便开始。” 第72章 太大了!   灵香儿羞道:“那, 那我便先沐浴?”   乔琪笑道:“好,我等着你。”   下人打来了热水,灵香儿便去屏风后面退去了衣衫, 乔琪从屏风上看见她窈窕的剪影, 心里喜欢的紧。   可他想起肃北战场,觉得还是抓紧调理内息要紧,便按照信上说的法门, 安安静静的打坐起来。   温暖的热水拂过灵香儿的身子, 水里加了玫瑰花瓣, 她白皙娇嫩的肌肤喝饱了水, 更加的润泽水灵儿。   过了一会儿, 灵香儿沐浴结束, 想着是要和乔琪哥哥行事的, 她便只披了一件薄纱的里衣, 从屏风后面出来。   她心里还想着若是往日乔琪一定会凑进来,这浴桶也没法要了,今天却格外老实, 不愧是歃血疆场过的镇北王,乔琪哥哥倒是沉稳了不少。   她这样思量着,目光便去探寻乔琪, 可扫了一圈都没见着宇文乔琪的人影, 她心下十分疑惑, 便忍不住唤了一声:“乔琪哥哥?”   依旧无人应声, 灵香儿不知所以, 便借着烛火往床榻边走, 可才走了几步, 便觉得脚下踢到了什么, 她低头一看,正是宇文乔琪!   他整个人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红晕,双目紧闭。   乔琪儿吓得赶忙去扶他,一边急切的唤道:“乔琪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啊乔琪哥哥!”   乔琪并没有反应,灵香儿只觉得手触到宇文乔琪的身子,他的肌肤热的如火团一般。   她急得不行,只想着要赶紧找个医馆来看看,又不经意的瞥见乔琪的阳处,天啊!竟是平时的三倍大小!灵香儿从前在市集上看见有人售卖过虎鞭,如今看来竟和老虎的大小差不多!   她虽然不懂武功,但方才乔琪刚和她说过恢复功力的办法,如今又见到这样的场面,心里便思量道:莫不是乔琪哥哥方才调理过内息了?   灵香儿想着如此她便应该主动…   但看着那老虎一样的大小,又实在没有勇气。   太大了!不可能成功的!   可乔琪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她想到方才信中说的,若是没有女子相伴,恐怕性命堪忧,不论如何她总不能让乔琪哥哥这样死去啊。   她急得眼泪在眼圈打转,终于一咬牙,伸手去解乔琪的衣带,又掀开自己的薄纱裙。   可是真的不行啊!如老虎一般的,怎样都无法!   她疼的眼泪簌簌的流,千里之行,才一小步,望着剩下的漫漫征途,灵香儿眼泪婆娑!   她只好硬是忍耐着紧紧抓住宇文乔琪的肩膀努力再努力,却发现乔琪的身体也不如方才那般滚烫了。   看来这法子用的对,为了救乔琪哥哥的命,便是再难她也不能放弃。   “唔...”背上都渗出了香汗。   她紧闭着双眼,咬紧牙关,可却又涌起了一股痛意…   灵香儿脑袋还没转过来,她整个人便被大力的扑倒在地上。   她的背贴着坚硬冰冷的地面,心中想着的头部会重重的磕在地上吧!可却被宇文乔琪滚烫的手掌接住了,他把手垫在了她的脑后。   她睁开泛着泪花的小鹿眼,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眼尾鼻尖泛着一片脆弱的红,带着嘤嘤哭腔的望向乔琪:“乔琪哥哥,你好了吗?”   乔琪却好似一个醉酒的人,好像没有办法完全听懂灵香儿的话,他消化了一会儿这句话,重复道:“好了?不是才开始吗?”   他全没了往日轻灵的柔情,似乎也不能知晓自己变成了一只大老虎,毫无一丝怜香惜玉。   灵香儿只觉得整个王府都能听到她的声音,再没脸见人了...   直到天色泛白,这长达几个时辰的唯一的一次方才结束,灵香儿连脚背上都是吻痕,她累的不行,小脸上带着泪珠睡着了。   宇文乔琪的功力刚才散去,整个人便也沉沉的睡去了,直到日上三竿,他俩才醒来。   灵香儿只觉得全身乏的不行,某地方又疼,看见乔琪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带着哭腔怪道:“乔琪哥哥,昨夜怎么能...”   乔琪看着她一脸茫然,好似昨夜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只记得昨夜他要调整一下内息,等着他的小王妃沐浴结束,然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灵香儿看他这样只十分无奈道:“乔琪哥哥今日的功夫怕是练不上了。”   “哦?王妃昨日不是言辞坚定吗?说什么苦头都能吃的,只一日便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吗?”   吃不下,真的吃不下!这世上哪有女子能吃得下老虎?!   她只恼道:“可,可乔琪哥哥也没说会变成那样的...”   乔琪一脸茫然:“什么样?”   灵香儿便去看他的那处,如今却何平时一样了。   乔琪却饶有兴致,伸手把她揽在怀中,她的身体又香又软,他把她的头抵在颈窝间,柔声道:“和平时还不一样吗?”   “自然不一样。”   “怎的不一样?”   “就...老虎...”   “难道我素日里不威猛吗?”   “不是!”   “那是为何?”   灵香儿只得在乔琪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乔琪听一挑眉:“竟有此事?”   灵香儿又红着脸道:“我,我那里好似受伤了。”   乔琪眸色一沉,关切道:“我帮你看看。”   “不用。”   “若是受伤不处理便会更加严重,要么我传个医女来?”   医女看了会怎样思量她这个王妃...   灵香儿不敢再想,便松口了,她红着脸,声音轻软:“那,那乔琪哥哥便看看...”   乔琪果然就钻了下去。   再回来时,他面上全是心疼的愧色:“真的撑破了一条口子,这可怎么得了,我这就为你擦药。”   乔琪这次是来打仗的,府里最不缺的便是宫中上好的金疮药。   涂了一点上去,灵香儿觉得便是不疼了。   只是这样的老虎实在承受不住,两人一时都面有难色。   乔琪心疼灵香儿居然遭了罪,万分的自责,便亲自伺候灵香儿在床榻上梳洗,又传了午膳一口一口的喂给灵香儿吃。   灵香儿本来是拒绝的,她今日属实下不了床榻,可是手臂又没断了去,用膳还是可以自理的。   但乔琪说什么都不依她,非要照顾她,口中无限柔情道:“既然是我家的小姑娘,此道便是要我的姑娘欢愉的,若只剩下遭罪,还不如没有。”   灵香儿看他那样自责,忍不住宽慰道:“也并非乔琪哥哥说的那般只有疼痛,也是,也是有一番别样的...”   ......   宇文乔琪的脸色并没有缓和。   灵香儿以为他不相信,又急切道:“是有欢愉的,素日里没尝过的滋味。”   可宇文乔琪的脸色却更难看了,灵香儿又真心实意道:“开始是疼,可挺过去了,便很快乐,好似升了天。”   ......   宇文乔琪的脸色更沉了,灵香儿只好安安静静的吃完了他喂的饭。   乔琪不带情绪道:“昨日得了新的内力,不得不先去练功场舒活一下筋骨,把新得的功力收服,晚膳时候我便回来。”   说完他又在灵香儿额上吻了一吻。   灵香儿也愁眉不展,想着若是要天天如此,真的吃不消,如此便想到了柔娘,这是她师父给的法子,说不定她能知晓内情,可她现下实在走不了路,便只得差人把柔娘传来了。   柔娘进了屋,只扫了一眼还躺在床榻上的灵香儿,便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王爷征战沙场多时,这次才回来,辛苦王妃了。”   她说完坐在了灵香儿早就差人给她准备好的,摆在床榻边上的紫檀木椅子上。   灵香儿面上飞过一抹霞色,垂眸道:“柔娘有所不知,事情并非那般简单...”   如此便把昨日练功之事原原本本的讲给了柔娘听。   柔娘听后眼睛一亮:“便真有此事?”   灵香儿羞涩着点点头。   柔娘道:“我曾见识过昆仑奴,那些人比寻常男子两倍大,为了让夫人们玩的尽情,美男馆中便会提前备好一种药膏,涂之女子会更加润滑,没有痛感。”   灵香儿好似得救一般:“是何神药?柔姐姐可有?”   柔娘笑道:“我很喜欢昆仑奴,想着万一能遇见有昆仑奴的馆子可玩,没有药膏可不妙,便经常备着,我这便给你取来,那药还有催情的功效。”   另一边乔琪在练功场上所向披靡,下了场仍旧愁眉不展,简宁递过来了水壶,乔琪拧开冷着脸猛喝了一会儿。   简宁道:“王爷功力大有所进,斩杀赤炎君便用不了太多时日了。”   宇文乔琪听了却并无喜色,简宁看出来宇文乔琪有心事,便关切道:“王爷还有何顾虑?”   宇文乔琪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素日里宇文乔琪神色总是轻飘飘的,上次赤炎君的紫流金战队大显身手之时,他的面色也没有这般沉重,简宁便以为是天大的事,他近前一步郑重道:“可是上京之中,皇上...”   皇上本就身体不好,莫不是要...   乔琪无奈道:“与上京城无关。”   “哦。”简宁略略放下心来,又担忧道:“难道燕国人出尔反尔又将紫流金再卖给了赤炎君?”   “与赤炎君也无关。”   与赤炎君也无关,那还能有何事?   简宁琢磨着王爷回来之后才变得神色忧虑,昨夜,他便只见了小王妃,简宁心念一转:“莫不是和王妃有关?” 第73章 花招   简宁心道:王爷这般忧虑定然不是好事, 听说昨夜王妃还出来迎了王爷,王妃的身体必然是无恙的,那便不是王妃患病。   他又想道:王爷此前与我共查贪赈侵贫的案子走了将近一年, 回来后又征战肃北, 打了两个月的仗,难道聚少离多,王妃变心了?   他又看着宇文乔琪吞吞吐吐的样子, 心下便觉得被自己猜中, 便愤怒道:“想不到王妃竟然是这种人, 王爷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庆国百姓, 王妃难道不能理解?!”   乔琪叹息道:“她倒是能理解, 只是有些事, 唉...”   简宁同情道:“那王爷以后打算如何?”   乔琪的面色更沉了:“不知当如何。”   “那王爷和王妃可否心中还有对方?”   “自然彼此钟情。”   简宁没想到素日骄傲的宇文乔琪会被戴绿帽子, 便叹息道:“王爷还是要早做了断。”   “如何了断, 此事旁人不懂。”   “臣觉得为了颜面也不宜张扬。”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张扬。”   “臣也会守口如瓶。”   宇文乔琪点点头,又好似反应过来一般:“你守口如瓶什么?”   简宁抿了抿唇:“王妃变心之事。”   宇文乔琪顿时血气往上涌,伸手便拍了简宁后脑勺一巴掌:“你胡扯什么?!”   简宁突然挨了一下子, 正伸手去揉着后脑勺:“不是王爷说和王妃...”   宇文乔琪被气的七窍冒烟:“简宁,你是怎么考中状元的?靠胡思乱想?”   简宁疑惑道:“不是此事,那还有何事能让王爷这般忧虑?”   宇文乔琪叹了口气:“你还未成亲, 你不懂。”便跨上了黑鬃烈马离去了。   他是担心, 灵香儿喜欢上老虎那般的, 以后如常的自己, 还能让她满意么。   乔琪回到了府上, 灵香儿早已经准备好了晚膳, 乔琪关切道:“怎的下床了?”   香儿羞道:“便是, 便是好了些, 总在床榻上躺着想下床走走。”   乔琪点了点头。   今日的晚膳是龙凤呈祥、洪字鸡丝黄瓜、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年字口蘑发菜,主食是豆面饽饽、千层蒸糕。   因着昨夜之事,两人各怀心思,这一餐二人的话并不多。   直到晚上入寝,乔琪也只是规规矩矩的从灵香儿身后环着她睡,她在怀里又香又软,乔琪心中靡靡,可灵香儿昨夜受了伤,此时他便克制着。   倒是香儿极想试试柔娘给的药膏有没有用,她便主动撩拨道:“乔琪哥哥今夜不练功夫了吗?”   乔琪是何等聪明的人,自然敏锐的明白了灵香儿的意思,难道是对昨夜的老虎念念不忘,受了伤竟还想着?   他不知今夜还会不会如昨夜那般,便带着几分闷道:“香儿不是受伤了?”   “用了乔琪哥哥给的药,大半天便好了。”   那药确实是宫中良方,将士们血战沙场皮肉之伤在所难免,便备了上好的愈合伤口药膏。   宇文乔琪自幼文韬武略,绝色无双,从无败迹,他不想自己输给“自己”,想着她居然为了昨夜的“自己”轻伤不下火线,心中的征服欲猛地被激了出来,他一翻身把灵香儿欺在身下,眸色一沉:“昨夜的我,就那么让你欲罢不能?竟受了伤还念念不忘。”   灵香儿想解释,她是得了柔娘给的药膏,想试试可否管用,可宇文乔琪的吻却封住了她的唇。   直到一次结束,乔琪帮她清理身子之时,她才带着哭腔解释了原本。   乔琪望着湿了大半条的床单,心内微微自得,他一挑眉:“还有如此灵药?是会更润泽?”   灵香儿娇羞的点点头。   宇文乔琪贴着她耳鬓厮磨道:“我的灵香儿,已经人如其名,水灵灵又香喷喷,还能怎样更润泽。”   灵香儿只觉得面上更加滚烫了,她嗔怪道:“乔琪哥哥又胡说了。”   宇文乔琪意味深长:“难道不是。”   灵香儿只好侧过脸不去看他,又道:“方才乔琪哥哥运功了吗?”   乔琪道:“这次是我为了喜欢你的,不是为了练功的。”   灵香儿顿时觉得浪费了一次机会,心疼道:“来日方长,乔琪哥哥可别误了正经事,还是先运功调理内息,打败了羌胡兵是紧要!”   乔琪的眼眸中闪了一丝狡黠的光:“既然王妃如此深明大义,那我现下便调整内息,还可再来。”   他说着便真的要调整运功,灵香儿忙道:“等等...”   乔琪问询的望向她,她红着脸呢喃道:“先涂上那个润泽的药膏...”   乔琪便微微一笑,他的手指十分不正经的帮灵香儿涂好了药膏。   灵香儿红着脸想:下次还是自己涂,乔琪哥哥,这是涂药膏么?!   等到药膏涂完,乔琪便开始闭目静坐调整内息,灵香儿却觉得身体大不一样,她眼神迷离,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冒出火来。   本来是刚刚饕足过后,现下又觉得十分难耐。   她好像受了蛊惑般起身,袅袅的走向了宇文乔琪。   乔琪刚把气息提起来,还未开始运功,就看见他家小姑娘和平时不一样,平时是娇羞软甜的蓓蕾,此时却变成了盛开的要他采撷的花朵。   还没等他主动采撷,灵香儿便先软软的贴在他的胸膛,肉嘟嘟的粉唇吻着他的脖颈,她娇声道:“乔琪哥哥...”   这他哪能抗拒的了...   于是他第二次帮灵香儿清理身子时候,灵香儿红着耳根责备道:“乔琪哥哥又没运功么!这样怎得行!”   乔琪哭笑不得:“这次不是...”   灵香儿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又干咳了两声:“那药膏确实有效,可乔琪哥哥应该忍住啊!”   乔琪一摊手,他恨不能天天要着她,她是他的妻子,他深深的爱着她,她还那么软那么香,简直是他的心尖肉,他拒绝不了,绝对做不到。   灵香儿见着指望不上乔琪的定力,但不涂好药膏那般巨大,她又实在难以承受,最后她终于想到了好主意:“那这次涂好药膏后,乔琪哥哥便先把我绑上。这样我便无法撩拨乔琪哥哥了。”   乔琪听了,眼中难掩喜色,爽快答应道:“好!”   “那乔琪哥哥可要休息一会儿?”   “不用。”   于是灵香儿又取来了药膏,她这次要自己涂,乔琪便坐在一旁看着她。   灵香儿觉得涂药膏的动作有点怪,毕竟位置…   便红着脸道:“乔琪哥哥转过去,不许看。”   乔琪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我得看着,你自己看不见,涂的不匀再受伤了怎么办?”   灵香儿想起大老虎一般的疼,心里一颤,便软了下来:“那,那也不能直勾勾的看。”   乔琪点头道:“我委婉的看。”   可是,灵香儿涂到一半就觉得自己涂药膏,乔琪看着…   也太害羞了,她实在涂不下去。   便红着耳根道:“我看不见自己,涂着不方便,还是乔琪哥哥涂吧。”   乔琪欢快道:“好!”   然后,灵香儿觉得她这次的决定更加错上加错!!!   等到乔琪十分不正经的涂完了药膏,他又饶有兴致道:“我要绑上香儿了。”   灵香儿点点头,不知为何她觉得宇文乔琪不怀好意。   乔琪打量了一圈四周:“香儿想我把你绑在哪?”   灵香儿道:“绑在床榻上啊!”   乔琪摇头:“那可不行,只是绑住手脚若是你使力坐起来了,跳过来怎么办?”   “啊?我会吗?”   乔琪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灵香儿想起刚才自己涂过药膏后的样子,只得羞耻的低下了头,软声道:“那便绑在椅子上。”   “也不行,若是你坐在椅子上蹭过来怎么办?”   灵香儿环顾了一圈四周,无奈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乔琪哥哥说怎么办?”   乔琪一笑:“吊在房梁上。”   “啊?”   “放心,不会疼的,我有捆好的办法。”   “我倒不是怕疼...”   “这样最好,你就算想动,也只能如荡秋千那样来回悠荡,不可能到我身前。”   灵香儿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地方,只能垂眸道:“那便如此吧。”   然后她就先被乔琪在床榻上绑好了,不知为何绑的方式很奇怪,让人很羞耻,灵香儿红着脸,轻声问:“只能这样绑吗?”   “这样绑才不疼。”   倒是真的不疼。   然后乔琪又取了条大红色的丝绸,穿过房梁,吊在接近地面的地方,把灵香儿绑了上去,这样一来,灵香儿便被悬空绑着。   绸缎从她腰间穿过,她整个人便打横水平于地面,此时,药膏的作用已经开始了,灵香儿已然觉得难耐。   她又被那样绑着,不觉得便唔了一声。   乔琪便取了块丝帕放在她的口中,理由是他怕运功的时候被她的的声音引诱了去。   他无限温柔的哄道:“来,张嘴。”   可灵香儿才含住手帕,他便不老实起来,灵香儿有口难言,药膏又让她心痒难耐,只急得直流眼泪。   乔琪却和没事人一样兀自去调息运功了。   灵香儿此生从没这么难耐过,可她神智却是清醒的,一滴水流到了地上,她羞得不行,额上直冒香汗。   终于熬到了宇文乔琪过来,可他这次却没有和从前一样丧失神智,只是那还和老虎一般。   灵香儿以为乔琪会将她放下来,可宇文乔琪依旧是个魔鬼... 第74章 再战   整整十五日, 灵香儿可谓为了北境之战尽了全力,宇文乔琪功力自然也因此恢复的颇为顺畅,不过半个月时间已经恢复到了从前的八成。   时光如白驹过隙, 转眼便到了年下, 今年辞旧迎新的日子,因为宇文乔琪把羌胡人打的落花流水,而让北境城陷入了一种空前的热闹中。   人们感恩胜利带来的喜悦, 更感恩这一年在这样的乱世里每个人都能好好的活着, 还得到了收获。   灵香儿教大家种的暖房菜终于到了收成的时间, 北境苦寒, 往年只能在秋季得到的丰收果实, 如今在隆冬, 还是在新的一年开始之前便得到了, 每个人都觉得这是一年开始的好兆头, 因此格外喜气洋洋。   北境的百姓如今各个都是镇北王和王妃的信徒,王爷歃血疆场护佑一方百姓的安危,王妃给他们带来了新的知识, 更在北境陷于一片焦灼惶恐之时,安抚住了每一颗没有寄托的心灵,让全城人守望相助等到了胜利。   镇北王夫妇爱百姓, 百姓也爱镇北王夫妇。   如今家家户户得了收成, 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捡出最好的给镇北王府送上一份。   王爷家里自然吃不完这么多的菜, 但百姓却都说:“王府家大业大, 王爷王妃吃不完还有旁的人呢, 收下我们这一份也不嫌多。”   百姓们的拥戴之心, 宇文乔琪是收到了, 以至于镇北王府的院子成了个巨型的蔬菜仓库, 幸亏北境天寒,也不怕蔬菜立时坏掉,只是后来实在放不下,镇北王不得不出了不再收菜的告示,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与北境城里人人欢腾的热闹景象不同,羌胡国陷于一片沮丧之中,紫流金重甲战队是他们倾尽财力花费数年时间培育起来的精锐战队,本想靠着此战队大杀四方、夺取天下的如意算盘,如今怕是成不了事了。   羌胡国内百姓多年不得休养生息,税银越收越高,民不聊生,因此国内自然也有所动荡,本就是个部族联合起来的羌胡国迎来了内在的起事而让赤炎君更加头疼。   他将一切的失败归咎于宇文乔琪,因此他坚信只要杀死宇文乔琪,他依旧可以所向披靡,问鼎天下。   因此,他决定最后奋力一搏!   燕国人那便再无交易的可能,但赤炎君却不愿意认输,便派人劫持了燕国的二皇子,要求对方用紫流金交换,其实此举是破釜沉舟之举,一旦如此,羌胡国与燕国便彻底决裂,世代为敌,两国关系再无转圜之地。   紫流金开采炼制十分困难,因着不用再供给羌胡国之后,又赶上了要过年,燕国便未曾再如从前一般加紧开采,因此所备着的紫流金也并不多,一番交涉之后便都给了羌胡国换回了二皇子,可这点紫流金若是想与宇文乔琪一战取胜显然是痴人说梦,但若是洗劫从上京城运来的粮草,再引出宇文乔琪,设计谋杀,便是足足够用了。   因此赤炎君一早便派人监视着押运粮草的军队,粮草是从上京城往北境调运来的,羌胡军连北境城都打不进去,自然更没办法大规模的洗劫从内部往北境运的粮草。   但不能大规模的洗劫,不代表不能小规模的设计,毕竟他手中还有紫流金。   另一边,北境城内却不知晓如此隐秘,更不会想到赤炎君居然会冒着要永世与燕国人为敌的风险,也要再尽力与宇文乔琪一搏。   灵香儿已经张罗着在王府里扫尘,家仆丫鬟里里外外的忙活着,又要把大红的灯笼挂起来,灵香儿正琢磨着年夜饭的菜色,毕竟今年王府院子里大丰收,此时已然不打算喜欢什么做什么,而是什么食材存不住便先吃什么。   因着宇文乔琪素来是个挑嘴的,她便尽量在菜色上多花心思,想用平凡的食材做出与众不同的的新意。   乔琪才从练功场上回来,灵香儿忙迎了上去,吩咐下人备好午膳,她又笑盈盈的拿出一件新的大氅:“这是城里的张猎户去山中新打到的银貂皮草,他在家鞣制好了硬是要给镇北王送过来,说虽然王爷天之骄子何等贵重的东西都拥有,但毛色这样的银貂却是世上罕见,直说非要让王爷收下。我想着是人家的一片拥戴之心,况且上京城那边路途遥遥,再送衣裳也属实不便,眼看快过年了,我们家乔琪哥哥总要有件配得上的新衣裳,我便收了,但如数给了张猎户银子。   他开始还推脱着不要,放下这皮草便一溜烟跑了,后来我让阮沭打听到了张猎户家,又让他辛苦跑了一趟,硬是把钱送去了,我便给你缝了这件新大氅,快些穿着试试。”   宇文乔琪听后,柔声道:“既然是难得的银貂皮草,你便自己做个大氅,何苦又给我。”   灵香儿笑道:“那怎的行,要是自己做,人家张猎户不会做了穿在身上,人家是念着镇北王歃血疆场,保家卫国特意来献给你的,我穿了去岂不是要被人骂死。”   乔琪不怀好意道:“那是他们不知道王妃为我练功的付出。”   灵香儿脸面上一红:“乔琪哥哥又不正经。”   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件大氅给宇文乔琪披上了。   国色天香这词简直是为宇文乔琪量身定做,这银貂若是有在天之灵,看见自己的皮子披在这样一位绝世美人的身上,不知可否能得到些许的慰藉。   丫鬟已然将午膳布好了。   今日的午膳是:姜汁鱼片、五香仔鸽、糖醋小土豆、泡绿韭黄、辣白菜卷。   因着土豆和白菜大丰收,堆了满院子,便只得变着花样的做了去。   乔琪一边抬箸一边道:“我家小姑娘倒是心灵手巧,赶明儿你该出个王妃菜谱,也教教寻常人家怎么做土豆白菜,我那日听门口的侍卫闲话,说他家里日日白菜炖土豆吃的脸都绿了。”   灵香儿倒是认真思量一番道:“乔琪哥哥的主意甚好,这道糖醋土豆和辣白菜卷都是寻常人家就能料理的菜色,味道又十分不错,我倒真可以出个方子给大家。”   灵香儿才说完了话,便在正在伺候着舀汤的小丫鬟手一抖,汤洒出了些许在桌案上。   那丫鬟吓得立刻跪在地上求道:“王爷王妃恕罪!奴婢无心之失,下次绝不再犯。”   灵香儿是个心细的,知晓这丫头素来稳当,今日毛毛躁躁的定然是有心事,便柔声道:“你素来稳当才可在案前伺候,今日是发生了何事吗?”   那丫鬟吞吞吐吐半天,终于开口道:“就是...就是听着王爷王妃说要出关于白菜土豆的食谱吓得...”   灵香儿不解道:“你怕什么?”   那丫鬟磕头道:“王妃大恩准我们回家过年,只是今年家中丰收,天天都吃白菜土豆,府里也丰收还是白菜土豆,奴婢嘴馋,还想着过年时候终于能换个口味,奴婢父母将王爷王妃奉为神明,天天得意于我有幸伺候二位是祖坟冒了青烟,是我家至高无上的尊容,若是王妃出了土豆白菜的菜谱,奴婢家定然从初一吃到十五,奴婢方才听了心下一惊,汤勺便没拿住。”   灵香儿还没有反应,坐在一旁的宇文乔琪却先轻笑了一下,开口道:“如今你布膳不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让王妃早日出个全是土豆白菜的菜谱,专门赏给你家。”   那丫鬟带着哭腔道:“谢王爷王妃大恩。”   灵香儿瞥了乔琪一眼,有对那丫鬟道:“你先下去吧,其他人也都不用伺候了。”   众人都退下之后,灵香儿又对乔琪嗔怪道:“乔琪哥哥,你偏吓唬她做什么?”   乔琪笑道:“我哪有心思吓唬她,我是想逗你玩的。”他说罢又伸手在灵香儿脸颊上掐了一下:“我就是爱看你无奈又发作不了的样子。”   灵香儿夹了一块土豆条放入宇文乔琪碗中:“请乔琪哥哥吃土豆。”   二人都没忍住,相视一笑。   灵香儿又道:“上京城中最近调拨的粮草应该在路上了吧。”   宇文乔琪点点头:“在路上了,年前应该能到。”   灵香儿正说着,突然觉得十分不适,竟要作呕,她赶忙用手捂住了嘴巴,乔琪急忙关切的起身去顺她的背,又问道:“要茶吗?”   灵香儿喝了一口茶,才勉强把那种想要作呕的感觉压了下去。   乔琪道:“赶紧传个医官过来瞧瞧。”   灵香儿道:“等用过午膳吧,这才用到一半儿,我也没有旁的不舒服,不急着这一会儿。许是近日白菜土豆吃的太多了吧。”   她这句话才说完,外面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下人气喘吁吁的来报:“王爷,羌胡人又来攻城了!”   灵香儿着急道:“怎得又来了?”   宇文乔琪却似乎胸有成竹:“他们这几日连夜行军,预计着今明二日便会有这一仗。”   灵香儿见宇文乔琪早有预料,才明白他近日勤于“练功”实在是有原因的。   便取了银貂大氅给他披上,珍重道:“乔琪哥哥,万事小心。”   宇文乔琪莞尔一笑:“放心,我这次去便把赤炎军人头扭掉,到时我们再去过想要的生活。”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道:“等你用好了午膳,还是传个医官瞧瞧身子。” 第75章 危难中的奔赴   可宇文乔琪这边刚刚离开不久, 月娘便来求见灵香儿,她一揖道:“禀告王妃,此次羌胡人攻城又用了紫流金。”   “燕国人不是不再供给他们紫流金了?”   “臣也不明白, 所以打算这就和简侍郎一并启程去燕国走一趟。”月娘是灵香儿的人, 若是想要出使燕国,自然要取得灵香儿的同意。   灵香儿蹙眉道:“王爷可知晓此事?”   “王爷在前线战的如火如荼,还未得到机会禀明。”   灵香儿并不懂战场之事, 她是觉得此事要让宇文乔琪决断的, 但月娘说的也是实话, 此时不是时机, 若是等到宇文乔琪的仗打完, 时机早就过了, 她思量了片刻, 开口道:“此事是简侍郎的主意?”   月娘点头称是。   灵香儿知晓宇文乔琪一向信任简宁, 而且简宁素日里也颇有谋略,便道:“月娘可否传简侍郎来一趟。”   不多时,简宁果然来了, 他施礼过后,灵香儿道:“简大人觉得现下要去一趟燕国?”   简宁正色道:“若是燕国另与羌胡国有交易,需急早设法终止才好。”   灵香儿知晓紫流金是战局的关键, 便不再犹豫:“既如此, 你便和月娘去吧, 快去快回, 一切小心。”   月娘道:“听从王妃吩咐。柔娘和福海会在府中保护王妃安危。”   “他俩不用跟着王爷打仗吗?”   “我和柔娘武功虽高, 但两军对阵拼的不是一人武艺, 而是帅才。我和柔娘并不懂领兵之道, 这几个月跟着王爷也帮衬不上, 王爷便派我们在府中保护王妃安危。”   “那福海呢?”   “他是会打仗的,但我这一走王妃身边便只有柔娘一人,想起来王爷也不放心,他这次没随着王爷首战出兵,只在城中待命,想来王爷是用不上他,正好可以调过来保护王妃,倒也是个可信的人。”   “不会耽误王爷的事儿吗?”   “自然不会,福海是家奴,不是朝廷武将,本来也不可带兵,只能跟在王爷身边驱使,这次王爷已经杀出阵去,显然是获胜方归,是用不上福海了,王妃大可放心。”   如此,灵香儿便也同意了。   月娘马不停蹄的和简宁出发赶往了燕国。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宁前脚刚走,后脚阮沭就急急忙忙的求见,一见到灵香儿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妃,大事不好了!上京城调拨来的粮草遇上了羌胡人的紫流金重甲队!怕是凶多吉少啊!”   灵香儿一听,心中一咯噔,她极力镇定道:“粮草是在哪出的事?你先不要急,细细与我道来。”   原来粮草距离上京城不过还有三日的路程,突然遭到了羌胡人的埋伏,对方还用用紫流金重甲队奇袭了押送粮草的大庆军队,那领队的将领一见紫流金实在抵挡不住,因着已经离北境城不远,便留了一部分人拖住羌胡国的军队,另一部分人押着粮草往北境赶路,又急急忙忙的发了信号向北境城请求救援。   灵香儿听完心道:羌胡人不可能有大举兵马潜入到我大庆境内,只是押运粮草的将领被紫流金重甲队吓破了胆,又确实肩负着押运粮草的重任,怕粮草出了闪失夜长梦多,不敢恋战,才向北境城求救。   阮沭又道:“可我军都跟着王爷在城外打仗,这一战,王爷所向披靡,是下定决心不放羌胡人活路,羌胡人丢盔弃甲,王爷誓要取赤炎君人头,没想到后方竟出了这样的事情,偏偏简大人又不在,臣便只好来找王妃讨个主意。”   因着简宁不在之时,后方粮草统筹之事一直都是灵香儿负责的,她自然得肩负起做决定的担子,便问道:“那城中便没有兵了吗?”   “自然有。王爷为防止赤炎君声东击西,留了一万兵马守城。”   “你速速将守城的将领传来见我。”   守城的将领不多时便风尘仆仆的赶来了,他对灵香儿施礼道:“参见王妃。”   灵香儿开门见山:“将军手中的兵马可否能借我两千?”   “敢问王妃所谓何事?”   “粮草出了事,我要去接应。”   那人沉默着没言语。   灵香儿又道:“我知晓我没有调动兵马的权力,但此事万般危急。”   那人抬眸道:“不。王妃可以调兵。镇北王曾留有手谕,若是事出危急,王妃可以随意调兵,我等需要听凭王妃差遣。只需王妃再写下一份手谕交给微臣留备,便可换取王爷留下的调兵手谕。”   灵香儿心内赞赏了宇文乔琪的周全也感激他的信赖,这一刻,她觉得心中的勇气又多了几分,他们夫妻同心同德,再难的关也闯的过去,北境城绝不能丢,粮草绝不能有差池。   她沉声道:“既王爷一早便有手谕,将军还有何可犹豫的?”   那人为难道:“只是,只是如今城中能带兵会打仗的老将只有臣一人,臣想着若是跟着王妃去支援粮草,这北境城可怎么办哪?”   若是调虎离山之计可就遭殃。   灵香果断道:“我若带着两千人去支援粮草,不需要大人同去,大人可否能守住北境城?”   那人犹豫道:“这,前线危险怎可让王妃犯险呢!”   灵香儿神色坚定:“正因着我是这大庆朝的王妃,才必须得去。我夫君在前线厮杀,金戈铁马,却许了我可调兵的信任,我怎可辜负?简侍郎与我相交不过泛泛,亦将粮草重任交由我处理,我既然应下,又怎可退缩?这院子外面堆积如山的蔬菜,是全城百姓对我的情谊,我既然收下,又怎能为了一己贪生便置万民的安危于不顾!   此事我已经有了决断,还请大人尽快调兵给我,并且在我夫妇归来之前,守住这座北境城。”   “微臣尽力而为。”   灵香儿沉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人在城在,城破人亡,这是素日里受万民供养的大庆将领之担当。粮草我会带回来,城,你守住。”   那人听了灵香儿的话,郑重的磕了一个头:“微臣定然和北境城共同存亡。这便请王妃写下手谕,然后和臣一同去领兵。”   灵香儿给他写完手谕,又传来了福海:“福海,你能带两千兵吗?”   福海道:“老奴虽然没有官职,但多年跟着王爷奔走疆场,所学甚多。只要王妃信得过老奴,两万兵马也能带得。”   “那你便随这位将军去领兵,再回来带上我同去。”   福海诧异道:“王妃怎可犯险?!”   灵香儿冷着脸道:“无须再多言,我是用王妃的身份命令你,时间不可耽搁,速去。”   福海没法再多说什么,便跟着那人去领兵了。   灵香儿这边赶紧查看账册,城中的粮草还够全城人用五日,这一来一回显然时间不够,幸得几个月前她号召全城人种暖房菜,如今第一批刚刚丰收,此时解决了大问题!现下要做的便是稳住民心。   她马上传来了阮沭,询问道:“粮草被劫之事,如今有多少人知晓?”   阮沭沉默了片刻:“不过六人。”   灵香儿沉声道:“不管阮大人用何方式,只要不是杀人灭口,无端残害,哪怕关几日天牢我也赦阮大人无罪,粮草被劫持之事万万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大人全家都不用活了。”   百姓知道没有粮食,恐怕要民心大乱,到时若是真有外敌袭来,内里又乱成一锅粥,简直不堪一击。   阮沭也明白这个道理,吓得赶紧跪地保证此事绝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   “如此甚好。”灵香儿的面上看不出神色,她语气不急不缓:“我这就起草个菜谱,你明日宣出去,就说今年丰收,又赶上岁末,本王妃与民同乐要办个厨艺大赛,食材必须用我们自己种的暖房菜研制,办的越热闹越好,另外还要将羌胡人已经丢盔弃甲之事大力宣扬,万万要稳住民心,最后厨艺大赛获奖者赏三百两银子。这银子从镇北王府的私库里出。”   “微臣一定办好。”   “市面上的粮食先按平时的一半供给流通,就说为了支持厨艺大赛,让大家先烹饪自己家种的菜。”   阮沭投来了真心赞许敬佩的目光:“王妃聪慧果敢,万民之幸。臣遵旨。”   灵香儿心中盘算着,如此城中便还有十几日的口粮,一来一回至少要六日时间,必须得一举战胜,速战速归。   阮沭走后,她又传来了柔娘,诚挚道:“柔娘随我去接应粮草。”   柔娘道:“自然万死不辞,可王妃不会武功,也要同行?”   她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只怕会是个累赘,灵香儿这样的通透人儿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亲身犯险也属实是无奈之举。   于武艺之上,柔娘和福海都是个人物,可这两人素日都是听命行事,若是简宁在此还,她也不会亲自去了,可此时简宁也不在,只让这二人去,怕是遇上点突发状况,便只剩个束手无策,粮草之事又事关重大,既然羌胡军有办法潜入到大庆境内,也难保朝堂中没有细作,灵香儿对北境的官员全无了解,并不敢擅用,只能亲历亲为。   灵香儿也不避讳,与柔娘推心置腹道:“两军交战,用兵打仗之事我是不懂,但若是出了旁的事端,我在便能拿个主意。”   柔娘知灵香儿七窍玲珑,是个能担住事儿的,信服道:“王妃所言有理,既如此,王妃的安危便有我柔娘担着,无论生死,我定然护佑王妃周全。”   灵香儿望着柔娘的双眸,声音温柔而坚定,她开口道:“无论生死,定要护佑粮草周全。粮草绝不能丢,粮草丢了,城中便要大乱,不论死生,我俩得把粮草接回来。”   此时福海已经回来了,他道:“请王妃上马车,这便要启程了。”   灵香儿的脸被月光映的柔而冷,她神色凌然:“这还坐什么马车,拉一匹快马来,便都骑马。”   灵香儿是能骑马的,从上京城来肃北的时候,若是需要赶路她也经常骑马,只是三九腊月的北境冰天雪地的,王妃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女子...   “还愣着?!”   福海道:“老奴这就备马,他又恭恭敬敬的把宇文乔琪留下的调遣兵马的手谕递到了灵香儿的手中。” 第76章 危难中的抉择   行到第二日的时候, 下起了鹅毛大雪,冷风呼呼的吹,雪下的遮天蔽日, 人的眼睫上都挂上了一层白茫茫的冰茬儿, 骑在马背上,一双手虽在鹿皮手闷子里,依旧冷的打不了弯, 灵香儿只觉得缰绳都要抓不住了。   福海见状策马到了灵香儿近前:“王妃, 天寒地冻, 行军不易, 可要找个地方休整?”   灵香儿的牙齿都打着寒颤, 她的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终于让冻僵的嘴唇发出声音:“不停, 赶路。”   这雪若是越下越大, 人一旦停下, 便可能误在雪中,越来越冷,越来越僵, 再走不了,因此,天黑之前必须赶到最近的驿站。   福海心知此时停下并非明智之举, 只是他们这些汉子行军打仗是惯了的, 素日也都是日夜操练着, 身子倒还能吃的消, 可灵香儿只是个没有武功根基的姑娘家...   他还想再开口, 却听见灵香儿沉声道:“福海, 不必忧心, 我撑的住。我来是为了化解困苦, 不是给军队添麻烦的,一切情由,我心中有数,无需挂念。”   福海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那份坚定,想起当日在岷县之时,灵香儿家里深夜遭了贼人,那时她虽然只有十四岁,还是个为及笄的小姑娘,却凭着一己之力,硬生生的与两个恶匪斗智斗勇,并且大获全胜,便思量道她韧性极强,外柔内勇,做事有条不紊,因此放下心来,便不再规劝。   又行了许多时候,雪终于渐渐停了,大军已然行至了一座山崖边上,只要绕过这小山,驿站便到了。   灵香儿整个人已经冷的宛如在梦中,她带着面罩看不清自己的脸倒影在冰面的样子,但她知道那一定是惨白的,是铁青的。   她骑在高高的马背上,望着面前那座冰封的小山,雪已经停了,可却仍旧不见太阳,白皑皑的世界便被笼在一片灰色里,那灰色格外的沉闷,她在冰面上的影子,似乎也变得黄了,暗了。   她收回目光,不再去看自己的倒影,转而往山崖下瞟去,崖下的松涛,奔腾澎拜,冷风吞着,满山的叶子掀腾翻覆,只能见到点点的银光四溅。   灵香儿的目光不由得被那银光吸引,再定睛一看,那银光便是雪光映衬下的甲胄,许是赶了太久的路,这支银甲的队伍便在山崖下的背风处休整着。   灵香儿看清之后,心下一惊,赶忙不动声色的叫停了行军的队伍,又将柔娘和福海唤至身前,指着崖下道:“那些银甲军是敌是友?”   福海顺着灵香儿指的地方望了一会儿:“离得太远,天色又暗,实在看不真切,王妃可真细心,这样点点的光也能收入眼底。老奴这便用轻功飞身下去,打探一二。”   “万事小心,速去速归。”   不多时候,福海便回来了,他欣慰道:“禀告王妃,山崖下面正是我军押运粮草的大军。”   灵香儿听了忙道:“将士们如何了?粮草可有损失?身后可有追兵?”   “之前遇见过羌胡人的紫流金重甲队,战过一场,各有折损,因押着粮草要紧,不敢恋战,便趁着暴雪逃走,继续赶路了,怕再遇见追兵,便趁着天暗选了山崖下的路走,可也是因着这场雪,迷失了方向,带队的将领便让大家原地休息便可,确定了去北境的路线后再继续赶路。”   灵香儿道:“既然已经汇合,我们知道路,便不要再休息,现下速速动身带他们回北境。”   她才说完话,柔娘蹙眉道:“怕是狭路相逢,追兵到了。”   柔娘武功十分高强,耳力自然和寻常人不同,灵香儿侧耳倾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福海的耳朵动了一动惊道:“追来的倒快。”   他在战场上见识过紫流金重甲队的威力,此时便报着必死的决心道:“柔娘,你护着王妃到山崖下,带着粮草大军先一步走。既然已经正面相遇,我便在这里与羌胡人决死一战!”   灵香儿望了一眼福海,轻声道:“这恐怕不行。”   又转向柔娘道:“柔娘,你既然不会领兵打仗,便用轻功去到山崖下去,给粮草大军指明方向,带着他们狠命赶路,能跑多快跑多快。”   柔娘蹙眉道:“那王妃呢?”   灵香儿坚定道:“我要在此与福海一同拖延住紫流金重甲队。”   柔娘不解道:“王妃为何要留在此处送死?”   灵香儿道:“哪里有人会想死呢,我比谁都想活。只是羌胡人抢粮草是为了打赢乔琪哥哥,他们若是知晓我是镇北王妃,便不会再去追赶粮草,而是生擒住我,威胁乔琪哥哥,更加事半功倍。若是这里抵挡不住,我还可以快马加鞭引开他们,这样便能最大限度的为粮草大军争取到入城的时间。这里距离北境不过还有一日半的路程,我尽力拖延,你速速赶路。   北境城内还有八千守城士兵,凭这么一点儿的羌胡军绝无攻破城池的可能,只要能回北境城,一切便都会转危为安。”   柔娘觉得灵香儿说的在理,她沉默一瞬,竟朗声道:“不过是个带路的活计,用不着我亲自出马,让福海派个知心的副将下去带着粮草队伍头也不回的往前跑便是,我和福海都留在此处,陪王妃一并推延时间,若是王妃要引开追兵,最后我还可以与来人缠斗一番,凭我的身手,不一定鹿死谁手。”   灵香儿抬起那双幼鹿般的水眸,朝着柔娘望了一会儿,终于露出个淡笑来,她伸手拉住柔娘道:“那我便与柔娘并肩战过这一场,再一并回去吃酒。”   柔娘豪爽一笑:“如此甚好!”   福海见状立即便唤来了两名机敏的副将,让他们立即动身去到山崖底下,带着粮草大军悄悄的往北境赶,再不可有片刻的休整,能多快,就多块,一鼓作气跑回北境城,若是耽搁了,皇上日后问责起来,便一个也不用活了!   那二人得了命令,便一溜烟的下山去了。   而此时,羌胡国的紫流金重甲队已经行至近前。   这是灵香儿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紫流金重甲队,那重甲是玄色的,头盔连着面罩,在北境的万里冰封中,好似雪缎上的虫子一般碍眼。   为首的羌胡将领满是敌意的恨声开口:“肃北军?福海?”   福海大喝道:“便是你爷爷!我这就来取你的狗头!”说着便迎敌而上。   两军交战自此开始。   柔娘见状纵身一跃上了灵香儿的马,她坐在灵香儿的身后勒住疆绳,故意喊道:“王妃,坐稳了!”   随即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那马便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往黑水河跑。”灵香儿道。   黑水河是北境城的绕城河,水流滚滚,即使寒冬腊月也不结冰。传说是因着河底镇压着被上天贬下的黑蛟,那黑蛟心中不服,千年如一日想要从河底冲出去,因此终日撞击结界,引得河水湍急,终年不能冰封。   柔娘也不问灵香儿为何往黑水河跑,只管载着她拼命的跑,又在她身后开口道:“方才与福海对战之人我们在阵前曾经见过,是羌胡国的第一勇士,名唤豪格。”   灵香儿听完心头一紧,她虔诚道:“愿神明保佑福海平安。”   另一边,两军正奋力厮杀,紫流金重甲队因着是潜入大庆朝境内的,不过只有五百人,之前与押运粮草军队一战,又损失了上百人。   而大庆朝的士兵还有两千人之多。   本来以多战少是有优势的,只是羌胡来的重甲队各个武器精良,又是百里挑一的死侍高手,虽然人少,但战斗力□□,又有紫流金弹加持,一番对峙下来,两边都死伤了大半。   豪格是听见了柔娘唤灵香儿王妃的,因此在焦灼的战况下,他十分想抓住灵香儿做为人质。   他在阵前曾经见过柔娘,深知柔娘武功高强是在福海之上,便思量着只能亲自追杀才有胜算。   他无心恋战,可却一直被福海缠斗,朝夕之间他没办法迅速杀死福海,便边打边把福海往自己左右副将身边引去,又示意让此二人一同拖住福海,自己则策马去追灵香儿。   他的左右副将武功不低,以二敌一,福海没办法立刻突出重围,战事持续焦灼,这倒是为粮草大军提供了充裕的时间。   另一边,灵香儿和柔娘已经跑到黑水河边了,柔娘一勒马:“王妃,再往前便没有路了。”   灵香儿只让柔娘把马栓在树上:“柔娘快找找,附近可有一块划了十字花的巨石?”   柔娘也不拖沓,也不问缘由,只是纵身一跃窜到一颗高树上,她从高处往下眺望,离着她们几百米之处,果然有一块巨石,而比巨石离得更近的,是豪格的马已经飞快地追来了。 第77章 一线生机   柔娘从树上跳下来, 在灵香儿耳侧轻声道:“那块石头在东边,只有几百米,王妃骑着马一直往东跑便能得见。”   她才说完, 豪格便追袭而至。   他跨在马上, 整个人隐匿于玄色重甲之后,阴翳的开口道:“镇北王妃,初次见面, 便要冒犯你跟我走了。”   灵香儿的嘴边勾起一抹讥笑:“那便要看看阁下, 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柔娘朗声道:“我看他是没有!”说着亮出短剑, 飞身而上。   灵香儿自知帮不上忙, 便赶忙解开疆绳跨上马背, 奔着东边跑去。   可才跑了没几步, 便觉得身子一歪, 接踵而来的是身下的战马惨烈的长嘶, 随后便“砰”的一声,猝然倒地。   灵香儿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她抱着头滚出了老远, 才踉跄着起身,那匹战马的脖颈处插着一把飞来的匕首,此时血流如注, 可看样子一时半刻又咽不了气, 只痛苦的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望着灵香儿。   灵香儿伤得不重, 她在上京城之时, 曾经有一整年乔琪都在查贪赈侵贫的案子, 因此那一年她有颇多闲暇的时光, 便用来和柔娘、月娘学了点皮毛的功夫, 遇见豪格这样厉害的对手全无用处, 可遇见坠马这样的突发状况反应却比寻常女子快上太多,可以自保。   她与那匹战马对视了一瞬间,终于行至它的近前,轻轻抚着它的鬃毛道:“战争是这样的,会丢了命的,人和马都不例外,你做的很好,载着我跑了这么久,我由衷的感谢你。”   她说着起身对那匹战马深鞠了一躬,又伸出手把它脖颈上的匕首又往深处刺去:“我答应你会为你报仇,安心去吧。”   那战马似乎听懂了灵香儿的话,低鸣一声,便缓慢的闭上了双眼,它颈上的匕首被拔了出来,血溅了灵香儿满身,又热又腥又粘/稠。   灵香儿果断的把那把匕首藏在了靴子里,头也不回的往东跑。   另一边,同样是血红的一片,只是流血的是柔娘,她的手臂受了伤。   她与豪格其实武功不相上下,豪格和她打了一会儿,都没有用紫流金弹,柔娘猜测应是带在身上的弹药早就用完了,可柔娘没有重甲护身,在防御上显然吃亏了许多。   豪格志不在柔娘,他此行的目的是抓住灵香儿,因此并不恋战,他看着灵香儿一溜烟的跑远了,便打算甩开柔娘去追灵香儿,他早被柔娘打落在地,此时是身穿重甲又没有了战马的敏捷助力,行动上便十分不便。   他好不容易砍中柔娘左臂一刀,趁着这个空当,便赶紧甩开柔娘去追赶灵香儿,可他一时竟因为过于笨拙的重甲束缚,追不上灵香儿。   柔娘没有甲胄,防御起来虽然吃亏,可优势便是身量轻盈,行动敏捷,此时几番纵身便赶在了灵香儿前头。   灵香儿是看见柔娘落了下风,故意向前跑引开豪格的,此时看见计划得逞,欣慰道:“柔姐姐,他身穿铠甲十分笨重,我们把他推到黑水河里,让他溺水而亡。”   “好。”   柔娘停住了脚步,祭出了袖中丝绦,那条丝绦在她手中彷佛变成了巨蟒,一下紧紧裹住了豪格的身体。   柔娘使劲将豪格往河边拉,灵香儿大喊道:“把他丢在冰河里,他身上的铠甲无比沉重,必然会沉河。柔娘,再加把劲儿,只剩一小步,他马上就要掉下去淹死了!”   柔娘的气力本来不及豪格,其实豪格只需冷静下来,与柔娘比持久的耐力,必将是柔娘先力竭,他便能用手中的利剑斩断丝绦。   灵香儿冷眼旁观自然看出了这个弊端,因此不停大喊让豪格无法镇定下来。   此时他双手被紧箍着,后脑勺对着黑水河,本来就不知道自己距离溺河还有多远,每个人都会怕死,死亡的恐惧排山倒海般的随着灵香儿的喊声叩击着他的心。   他心中慌乱无比,脑中想到的,只是在柔娘要将他拉入河中之前摆脱掉这身遇水必溺的重甲。   他奋力的抽出一支手臂,去摘掉了沉重的头盔,那一刻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哪,他把重甲脱掉了,没有这身沉重的负荷,即便落水了他也能游上岸。   可就在他仰头摘下头盔的一瞬间,他却觉得喉间一热,一种粘粘的,腥腥的味道直冲鼻腔。   他并未觉得疼痛,只是觉得那奔涌的热越来越多,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他在尘世间最后的一眼,便是灵香儿的面庞,她的面罩上迸溅了许多鲜血,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眼中有些阴谋得逞后的狡黠,闭上眼睛那一刻豪格最后的念想是:“她不是不会武功吗?为何拿着他的刀?!”   豪格沉沉的倒下了,发出骇人的闷响,雪地上被砸出了一个人字形的深坑,又再次被染的血红一片,他倒在了灵香儿的战马身侧,同样的一把匕首,刺破一人一马两个咽喉。   灵香儿朝雪地上望了一眼,喃喃道:“战争便是如此,人和马都会死。”   柔娘累的跌坐在地下喘着粗气,灵香儿忙去扶她,她抬眸看着灵香儿也同样的狼狈,朗声笑道:“我善柔一生纵情,一生奔放,没想到今日差点命丧于此,既然老天爷让我又一次活了下来,今后我必要更加放浪,开心的过好每一日,走吧,我们回北境吃酒去!”   她说着便和灵香儿互相搀扶着往回走,柔娘又道:“战马死了,我俩且得腿着回去了。”   又好似想起何事一般问道:“王妃,你方才叫我找那个石头作甚?”   灵香儿柔声道:“北境城中有个张猎户,前几日送了一块雪貂皮毛给乔琪哥哥。他说那雪貂难打,他追了几年才抓到,前几次都是追到黑水河这里,那雪貂跳进河中便没了踪影,今年夏天的时候,他索性跳进湖中竟然发现这河里有一条能游进城外树林的捷径,今年他便与人合捕那雪貂,这边的人把它逼到黑水河畔跳河,那边的人便在树林密道边上等,果然抓住了。”   柔娘道:“竟有此事?王妃方才找到这石头,是为了跳河逃走吗?可现下寒冬腊月,你我又没有雪貂的厚皮,这样跳下去岂不是要冻死。”   灵香儿叹息道:“能不跳,自然不跳。若真的命悬一线,也是一线生机。”   她说着边往前走,正好走到了那块石头边上,又对柔娘道:“张猎户说他曾经做了个记号,在那块大石头上面划了十字花。”   柔娘望向那石头,果然有个十字花。   “柔娘会不会御水?”   柔娘笑道:“这寒冬腊月的,后面又没有追兵了,谁还能真跳湖。”   灵香儿垂了垂眸,再次抬眸时便眸中泛着泪花:“柔娘莫要再瞒我了,你手臂受了伤,那羌胡恶人的剑上啐了毒,你方才用内力封住了穴道,这毒便走的慢一些,可即便如此,我俩从这里走回北境城快则三日,慢则五日,柔姐姐把我送回去后,恐怕也要和阎王爷去作伴了。”   柔娘绽出个无奈的笑:“啧啧啧,我真不应该教你武功。”   灵香儿也无奈:“柔姐姐流的血都变成了黑色,就算我不会武功,也猜的出来啊!”   柔娘脑中适时的响起了月娘的声音:“善柔,你这个蠢材。”   灵香儿见她没有言语,又劝道:“我身上这点功夫,若是羌胡人再追上来,简直算手无缚鸡之力。我为了不被他们活捉,只能自刎,柔娘就算今日能护住我,赶路还有明日后日呢?柔娘被体内的毒气消耗着,迟早力不从心,到时我俩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夜长梦多,在这里走捷径,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柔娘听了叹息道:“王妃讲的在理,那我在前边探路,你跟着。”   灵香儿也不再拉扯,只说了个:“好。”   两人便都脱了外氅,一前一后的跳进了寒冬腊月的黑水河里。   跳湖的瞬间,灵香儿只觉得冷,刺骨一般的冷,冷到她血液全部凝固,冷到她觉得自己的脑浆都结了冰茬...   可游了一会儿居然渐渐缓解,不再觉得的冷了,只是倦,马上便要合眼那种倦,她勉力支撑着,仍旧觉得乏的不行,柔娘也越游越慢,黑水河似乎有要留住两人的魔力。   灵香儿心中竟然起了个念头:河水也不冷了,要么歇歇再赶路吧。   她的动作越来越慢,眼前竟出现了宇文乔琪在北境厮杀的画面,满脸是血,九死一生。   “乔琪哥哥!”她心内一颤,瞬间清醒,终于振作了精神,奋力游了几下,赶上了柔娘,使劲掐了她一把,柔娘似乎也猛然惊醒,两人握住手,奋力向前游去,只再往前一点,竟然果然有条水底的甬道,水越来越浅了。   灵香儿的头终于露出了水面,她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转头看见柔娘就在身侧,可她却双目紧闭,灵香儿想伸手去拉她一把,可却怎么都没有力气,她想她太累了,她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水面四周都结着冰,只有中间这一点好似泉眼一般咕噜咕噜的往外冒水。   她整个人趴在泉眼里,幸亏这里极浅极浅,就算坐下也只能淹到腰侧,灵香儿太想休息了,她想她坐一会便去拉起柔娘,幸亏这水不冷,居然还有点暖,真奇怪,明明四周都结冰了,水怎么还是暖的...   要冻死的人,往往最后都会觉得热。   此时的灵香儿脸上已经结了一层白霜,头发、眼睫上都是冰茬,嘴唇已经成了紫色,她渐渐的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香儿竟看见宇文乔琪向她走来,她激动的伸手去拉他,口中喊着:“乔琪哥哥!”   可刚触碰到他的指尖,他的人便不见了,变成了冰,一眼望不到头的冰,灵香儿觉得牙齿打颤,她冷的不行。   一转身又发现自己身上起了火,她忙去扑火,可又怎样都扑不灭。   一晃神她彷佛又到了岷县,还是在小时候,她家里,她和妹妹合睡的那张旧木床,床上的被子上是他娘亲手绣的丁香花图样,还有在阳光下红的可人的旧枕头套子和娘亲温柔的笑靥,而他爹爹则在厨房中忙碌着做膳食,灵香儿的心突然觉得很安稳,她含笑着奔过去,喊:“爹,娘!我们终于见面啦!” 第78章 绝处逢生   可她阿爹却突然沉下脸来:“谁让你来的, 快回家去,你不是还有相公!”   灵香儿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长大嫁人了,场景一换, 她又回到了了冰川里, 四面的冰封冷冷的倒映出她的影子,她怎么奔跑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北境的天终于放晴了,晌午的太阳黄黄的照着, 月娘万般忧虑道:“整整三天, 王妃还未苏醒, 这烧起了又退, 退了又起到底何时才能康复?”   医官蹙着眉头, 捋着胡须帮灵香儿诊脉:“王妃受了大寒, 又有了身孕, 唉...”   月娘急道:“你还知道王妃有了身孕, 形势危急!传你来是让你救人的,不是要听你唉声叹气的,王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你也不用活了。”   那人立刻苦着脸下跪道:“这,这...”   正此时,有个侍女进门通报:“门外有个道士求见, 说是王爷王妃的故人, 名唤斥云。”   月娘一听大喜道:“斥云道长!来的正是时候, 快请进来。”   斥云风尘扑扑的入内, 月娘忙道:“道长, 一别经年, 可还好?”   斥云摆摆手:“我推算王妃有难, 便赶来了, 叙旧之事,我们稍后再谈。”   他说着便替灵香儿诊脉,诊脉之后便拿出个白瓷小瓶,不过手指头高,他先是给灵香儿灌了一口,又对月娘道:“若是夜间再烧起来,便给她灌进一口此药,不多时便可退烧。”   月娘接过看了,里面是一种黄橙橙的水,还带着甜味。   赤云又写了个方子给月娘道:“按这个方子为王妃抓药,再有三日她便能苏醒,王妃的伤寒虽重却有法可医,只是腹中骨肉却有些麻烦。”   月娘叹了口气。   斥云沉默了片刻,忧虑道:“王爷还没回来吗?”   月娘蹙着眉点了点头。   斥云道:“先让王妃休息吧,我们去瞧瞧柔娘。”   两人说着便行至帐外,正好看见简宁往回赶,他见了斥云先是有些诧异,随即露出个欣慰的笑来:“正念着道长,道长便来了,真是神通。”   斥云一捋山羊胡:“侍郎可还安康?”   简宁的目光瞬息暗淡了下去,他们一边往柔娘帐中去,简宁一边道:“前几日,王爷旗开得胜后,羌胡人又来叫嚣,王爷的脾性素来是绝不留后患的,便追杀出去,一路大胜。可这次羌胡人依然用了紫流金重甲队,我便大感诧异,思量着前不久才和燕王定好契约,不再供给羌胡国紫流金,怕是燕国人变了卦,王爷有危险,便和月娘星夜赶往了燕国。   谁知这一走,羌胡人又去劫持了上京城往北境运送的粮草,王妃得了求救援的信号,亲自带着柔娘和福海赶去接应才出了这样的事情!可我去到燕国,他们并没有供给羌胡国紫流金,只是羌胡人抓了燕国的二皇子,勒索去了一点紫流金,不足为虑,都怪我思虑不周急着赶去,才害的王妃犯险。”   斥云道:“两军交锋,不可能有人事事先知,简侍郎无须为此自责,后来粮草接应之事可顺遂?”   “王妃把羌胡名将豪格引去追杀她,剩下的人福海对付起来绰绰有余,粮草十分顺利的送到了北境城中,当日便已经清点入库,交接完成,赶在了北境断粮之前成功续接。而且王妃将粮草被劫的消息封锁的滴水不漏,城中百姓的心情从未受到影响,如今亦不知王妃重病,还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暖房菜厨艺大赛。只是王妃自己却,唉!”   几人说着话,已经行至了柔娘帐前,简宁不便进去,便等在了门外,斥云入内看见柔娘已经醒了,精神明显比灵香儿好很多。   可月娘见了柔娘却忍不住眼圈一红,柔娘呛她道:“我的好妹妹,不做冷面冷心的女杀手,要做小哭包了吗?”   月娘竟十分罕见的没有回嘴。   斥云看了看柔娘的手臂,她用内力封住了受伤的左臂,如今已然发黑,斥云道:“柔娘想必心中有数,这条手臂救不回来了。”   柔娘莞尔一笑:“早应该砍掉,可我虽然杀人无数,对自己却狠不下心来,总想着也许还能再救一救,如今道长也没有办法,便只能砍了。”   柔娘似乎神色轻松,一旁的月娘却暗暗忍着眼泪。   斥云道:“倒也不用砍下来,如今这条手臂被你封住了这许多天,已经残废了,我可以用针灸之术将这手臂舒筋活血,恢复到本来的颜色,只是从此之后只能做个摆设,没了用处。”   柔娘听了眼眸一亮:“这便够了!这便够了!摆设就摆设,我有一只右手便已然足够,我的一条左臂换了豪格一条命,一点也不吃亏!有了这个摆设,老娘就依旧明艳动人,买起成衣来也方便。”   她又挑衅道:“月娘,等我好了,我们过几招,看看我独臂你能不能打赢我。”   月娘打起精神道:“好,那你要快点好。”   柔娘笑道:“那你最近要加紧练功!”   斥云便开始帮柔娘施针,他一边针灸,柔娘一边问:“王妃怎么样了?还没醒吗?”   月娘道:“还是反复的烧着,但道长给了药,说再过几日便可大好,只是王妃腹中骨肉...”   柔娘叹息道:“唉,这次我们能保住命,还多亏了你和简大人,刚好那日从燕国出使回来,路过那片树林救了我和王妃,再趴在冰潭里几个时辰,怕是我们两个要一起去找阎王爷谈心了。”   月娘也跟着叹了口气。   柔娘又道:“王爷怎么样?还没一点消息吗?”   “羌胡军队已经被王爷击溃,如今已经投降了,这几日收了很多战俘,等着上京城派人来处置,只是赤炎君跑了,王爷追击赤炎君至今未归,那些一路护佑赤炎君逃跑的投降战俘都称...”   她神思忧虑的顿了一顿,才继续道:“都称王爷和赤炎君双双坠崖了。”   “王爷怎么会坠崖!”柔娘傲娇道:“镇北王从无败绩。”   月娘道:“王爷这次也没败。羌胡国已经投降了,他们默认赤炎君已经死了,重甲队被镇北王带兵全部剿灭,所有战甲已经盘点入库,等着上京城来人对接。羌胡人已经拥立了新的藩王,他们被大庆朝打的闻风丧胆,愿意和大庆朝永远交好,永远臣服于我大庆,王妃在最后关口保住了北境百姓的口粮,王爷在前线保住了大庆山河的安慰和尊严,让你我以身为大庆子民为傲!”   柔娘听着红了眼圈:“只是不知道王爷何时能回来,王妃若是得知王爷不知所踪的消息该如何承受!”   她又伸出能动的那一只手去拉斥云:“道长,求你保住王妃腹中的骨肉吧!若是有个什么,王妃自少还有个坚强下去的念想!”   斥云也叹息道:“唉,若是想保住王妃腹中的骨肉,也不是毫无办法,只是,太险了,其中情由还要王妃醒后自己抉择。”   又过了五日,经过月娘衣带不解的照顾,灵香儿终于在一场马上要失去宇文乔琪的噩梦中惊醒了,她口中大呼着:“乔琪哥哥!”满脸满身都是冷汗。   月娘忙奔到她的身边拉住她的手,如哄孩子一般哄道:“王爷去杀赤炎君了,杀死了赤炎君他便会回来了。”   灵香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是那么的战栗又无比苍白,她拉着月娘的手,眼里满含着热泪:“我梦见乔琪了,梦见他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我去拉他,可不知怎得他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越变越小越变小,最后竟变成襁褓中的婴儿要顺着冰河飘走了,我哪里能让他走,只撕心裂肺的边喊边追...”   下人已经端来了热水,月娘道:“王妃,你生病了,受了风寒,一直发着烧,昨日才退了,许是冷的怕了才做了这样的梦,如今已经好了,擦把脸吧,都过去了。”   她边说着,边伸手去顺灵香儿的背后,侍女便将毛巾投入水中,浸的温热,再拧干给灵香儿净面。   灵香儿就那么呆坐了好一会,直到擦完了脸,她才恍然大悟一般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我是跳进冰湖的?我是怎么回来的?柔娘呢?她怎么样了?”   月娘便给她讲了她和简宁是如何回来的,又是如何救了她的。   灵香儿听后真挚道:“便要多谢月娘和简侍郎的救命之恩了。”   月娘道:“王妃不怪罪就是万幸了,燕国并没有再供给羌胡人紫流金,只是赤炎君曾抓了燕国的二皇子,因此才得了一点点,不成气候,简侍郎十分后悔这次举动,是他过于心急才害的王妃要亲自接应粮草的。”   灵香儿柔声道:“这样的事怎么能怪简侍郎呢,若是换了我也是要去一看究竟的。”   她才说着柔娘便从门外冲了进来。   灵香儿见了柔娘无比激动道:“柔娘身体无碍了吗?”   柔娘一努嘴:“喏,左手废了。”   灵香儿忙急切要起身,被月娘拦住了:“王妃莫要听她胡扯,她的左手只是以后不能再行武功之事,日常生活完全无碍,斥云道长医术高强,也亏了她本身武功底子好,那条手臂救了回来。”   灵香儿听后长吁口气。   月娘又责备柔娘道:“你说话办事能不能长点心眼,王妃如今有孕在身,你怎好这样吓她!”   柔娘听了吐了吐舌,赔礼道:“是我草率!实在对不住王妃,我就是听着王妃醒了太激动了。”   可一旁的灵香儿却微微张着樱唇,满脸写着惊讶,她这次才真正被惊得半死,缓了半晌才艰难开口道:“月娘,你说什么?我有了身孕?” 第79章 心之所钟   月娘还未及开口, 柔娘便凑到近前道:“就是如此,小王爷在王妃的肚子里呢!”   灵香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嘴角不自觉的往上勾了一勾, 她和宇文乔琪未曾正是大婚之前, 她一向是用避子汤的,等到大婚之后,没过几日她便随着他来到了北境。   北境战事紧张, 如此情景之下她觉得不适宜养胎, 便再次服用了避子汤。   只是后来宇文乔琪为了恢复功力...   那个时候实在太多次了, 她有时来不及喝下, 没想到竟然就有了身孕。   这是她和乔琪哥哥的孩子, 她想到这里, 心里好似开出了一朵花那般的甜蜜。   她又想起自己之前骑马奔波又坠马跳河, 心里一咯噔, 脸色一下子吓得霎白,颤声道:“我腹中的孩子,还在吗?”   月娘点了点头:“医官说得亏王妃从前服用的避子汤还有调理身子的功效, 让王妃的内里底子比寻常女子强出许多,若是没有这许多年的调养,孩子早就保不住了。”   灵香儿听后, 一边感谢上苍, 一边落下泪来。   柔娘紧张道:“怎得还哭起来了?”   月娘道:“喜极而泣。”   斥云得了灵香儿苏醒的消息也赶来给灵香儿诊脉, 灵香儿柔声道:“此次多谢道长搭救。”   方才月娘和柔娘已经给她讲过了斥云救她之事。   “我与王妃有缘, 自是应该如此。王妃的身体已无大碍, 只需好生将养着便可。”   灵香儿急切道:“那我腹中胎儿可好?”   月娘扯了扯斥云的衣袖。   可这点小动作全都收入了灵香儿眼底:“道长有何事但说无妨, 若是卖关子, 我反倒挂心。”   斥云思虑了一会儿, 轻叹口气:“王妃腹中的骨肉有滑胎之象,可王妃若是想保,贫道也保得住。”   灵香儿坚定道:“想保。”   “王妃不着急抉择,先听听要付出的代价,首先便是喝下贫道的药方以后,整整三个月只能卧床保胎,吃喝拉撒都在在床榻之上,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十分的辛苦。”   “这无所谓,莫说我是有人服侍的镇北王妃,便是岷县的寒门女我亦能做到。”   斥云点了点头:“王妃此次跳入冰河损伤了根基,若是强行保住,便需要把未来之气调用过来,这胎生下以后,王妃从此便气虚亏损,再不能生养。即便如此,王妃这胎也有保不住的可能,最坏的结果便是这胎保不住,从此生不出。”   “啊!呸呸呸!”柔娘道:“道长什么乌鸦嘴,我听着都晦气。”   灵香儿听了只是微微的低着头,垂着眸,看不出神色。   她抿了抿唇,轻声开口道:“乔琪哥哥呢?”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答话。   灵香儿等了半晌脸颊簌簌的滑过着晶莹的泪珠,她嘴唇翕动了几下都说不出话。   柔娘见状忙道:“不不不!王妃你别往坏处想,王爷没死!王爷只是去追击赤炎君了,目前,目前,不知所踪...”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可这句话却好似给了灵香儿无限的勇气,她的声音明显轻快了许多:“哦,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那乔琪哥哥杀了赤炎君便会回来了,很快就会回来了。”   月娘看看柔娘又看看斥云,最后伸手拉着了灵香儿:“王妃刚刚苏醒,先让王妃用些午膳,好好休息休息吧。”   三人说着便走出了灵香儿的房间,一出门月娘便问斥云:“道长,你的保胎药方王妃最晚何时服用即可?”   斥云捋捋胡须:“三日之内,需要做出抉择。”   月娘欣慰道:“那还好,明日上京城负责处理北境事宜的官员便会赶到,此次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五皇子宇文翎羽,他还带来了王妃妹妹,王妃的妹妹虽然只有十一岁,可毕竟是王妃在这世间的唯一亲人,可陪着王妃说说知心的话,让王妃更明白自己该如何抉择。”   另一边,灵香儿的午膳却用的颇多,她喝下了三碗乌鸡汤,终于停下。   等到下人散去之后,她一个人起身走到床边,轻轻扶着自己小腹温柔又坚定道:“所以方才梦里的人不是你爹爹,是你对不对?娘冷着你了是不是?对不起,我的宝贝,你放心,娘亲会救你的,娘亲从不食言,你也一定要坚强,我们一块等你阿爹回家。”   第二日一早,宇文翎羽便到了北境城,因着叔嫂身份,他便只隔着屏风给灵香儿请了安后,就留下了灵熙和姐姐独处。   灵熙来看灵香儿之前已经听柔娘和月娘讲过此前的种种,此时见了灵香儿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心疼的呼唤:“姐姐!”   她向灵香儿奔了过去,两姐妹紧紧的抱在一起,都哭成了泪人。   灵熙已经长大了,时光一晃已经过去了四年,她服过整整四年的药,病已经全好了。   此时已经出落出少女的样子,因着七岁以后便住在宫里,行为举止更是落落大方,哪怕皇室的公主也不遑多让。   灵香儿看着灵熙十分动容,她去摸灵熙的小脸儿,又摸她的鬓发,含泪道:“快让姐姐看看!我的小妹长得竟然这样好了!”   又感叹道:“还不知要怎样感谢宛贵人才好!”   还是灵熙先用帕子拭干了泪水,收敛了神色道:“姐姐,如今已经是宛贵妃了。”   灵香儿诧异道:“我许久未回上京城,想不到竟有了这样的变化。”   灵熙轻声道:“母以子贵,姐夫不在的时候是五皇子监国理政的,五皇子颇为勤勉,又不像姐夫那般过于优越,因此,很得陛下喜爱。”   灵香儿看着灵熙如大人一般的说话,心中五味杂陈,便柔声道:“熙熙,这些话你是听旁人说的吗?”   “姐姐放心,我在旁人面前不会提及此事。小妹心中有分寸。”   那些事便是灵熙自己看出来的,她才只有十一岁。   灵香儿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端起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熙熙可喜欢紫禁城?”   灵熙道:“自然喜欢,这事还要多谢姐姐为我筹谋,否则凭我的出身,一生一世怕也只能困在岷县的胡同里了。”   “熙熙,我当年只想你能健康。”   灵熙安慰的拉住灵香儿的手:“那姐姐已经梦想成真了,我如今已经很健康了,姐姐不用再惦念我了。”   她又叹了一口气:“倒是姐姐的情况,令人担忧,我方才来时,柔姐姐和月姐姐已经把姐姐怀了身孕之事对我说了。   二位姐姐的意思,是想我劝劝姐姐,如今姐夫生死未卜,姐姐才十八岁,未来的日子还长着。这话说起来现下听着虽然凉薄,可姐夫若是真出了事,再过个十年八载姐姐若是再遇见缘分,若只是带着遗腹子还好,若是胎儿未能保住,又不能再生养,怕姐姐会追悔莫及,一辈子再也没有自己的孩子了。   再说姐夫那般神勇,也不见得有事,姐姐又这般年轻,不如等姐夫回来之后再生几个皇子吧。”   大庆朝从关外而来,早年间兄娶弟媳之事都不足为怪,因此对着女子守节之事并无要求,女子再嫁之事比比皆是。   灵香儿没有开口。   灵熙柔声道:“这二位姐姐属实把姐姐当作了知己,所说的话现下姐姐听着虽然刺耳,可句句都是替姐姐着想的。”   “我知晓。”   她又抬眸望向灵熙:“那熙熙对此事有何看法。”   灵熙蹙着眉思量了片刻:“我觉得的姐姐应当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镇北王的遗腹子!镇北王平定北境,保家卫国,如若真的出了事,那便是百姓心中的悲情英雄,威望之盛,不是五皇子可以比拟的。   何况这孩子还这样小,对于皇上来说等他长大他才老迈,因此地位也绝无半分动摇的可能。若是立为太子还可顺应了民心,为自己博一个贤君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只要姐姐平安生下孩子,略微筹谋,这孩子便是日后的皇帝,到时姐姐贵为太后,天下尽在掌中,要什么不能得到,又岂会如那二位姐姐担忧的那般一无所有呢!”   灵香儿十分平静的听完了灵熙的话,开口道:“谢谢你为姐姐思虑了许多。”   她又问:“熙熙你知晓当我得知自己怀有身孕的时候,心中有何想法吗?”   灵熙摇摇头。   灵香儿柔声道:“我十四岁遇见乔琪哥哥便惊为天人,是我先动心,才有了一段缘分。   后来,我和乔琪哥哥一同走了许多路,从岷县,到上京城又到北境,是相濡以沫的爱侣,但我一想到有朝一日生死会把我们分开,我就觉得心头发闷。   可当我得知我怀了身孕的那一刻,我突然不害怕这份生离死别了。   我和乔琪哥哥创造了一个人,一个有我的血肉他的骨骼的人,这个人会活着,带着我们的爱情继续生活下去,因此,灵香儿和宇文乔琪便会终于成为了一个人,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不论死生,再不分离。”   她说完带着温和的淡笑:“熙熙也许现下还不明白。”   灵熙听完怔了一瞬:“是不大明白,但隐隐约约又觉得姐姐很幸运。并不是每个女子怀了生孕以后都有姐姐这般的想法。至少,宫里的嫔妃坏了身孕以后,想的是母凭子贵,有了依靠。姐姐能和姐夫结为夫妻许多年,仍有这样浪漫的想法,说明姐夫真的很好。”   灵熙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那姐姐确实应该生下这个孩子,就算姐姐不想让他当皇帝。”   灵香儿温和道:“你就不怕姐姐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一无所有吗?”   灵熙坚定道:“我不怕!我从未那样想过,世人都道镇北王宇文乔琪文韬武略从无败绩。可那是因着他们不认识我姐姐。”   她十分傲娇的扬起下巴道:“我姐姐想做的事一定能成!” 第80章 大结局   后来的三个月里, 灵香儿每日服食斥云开的药方,她似乎胸有成竹一般,每日大口的吃饭, 大碗的喝汤, 瓜果蔬菜来者不拒,只专心的养胎。   柔娘和月娘还有灵熙每日都陪她说话,她倒也没怎么寂寞, 一转眼三个月的时光便过去了, 等到灵香儿再下床的时候, 整个人都丰盈了一圈。   不知是服食斥云道长药方的缘故, 还是灵香儿体质的缘故, 整整三个月她除了宇文乔琪还在家吃晚膳那次干呕了一下, 竟再也没吐过, 此时养的居然比从前还水灵了许多, 斥云见她身体无碍了,便又和灵香儿告别了,只说有缘还会相见。   新年过去了, 立春以后,阳光越发明媚起来,终于连桃树也有了花骨朵。   宇文翎羽在北境的忙碌也大有成效, 先是和羌胡国谈判了几次, 在简宁的协助下成效颇好, 又将北境新王九岁的长子扣为了质子。   灵香儿见过一次, 竟是个眼眸漆黑, 文质彬彬的孩子。   那一夜, 天上挂着一轮朗月, 灵香儿毫无征兆的从睡梦中醒来, 她踱步到窗边想去看看她种的牵牛花。   月光白亮亮的照在窗外的藤萝架上,架上爬着的那些牵牛花竟然给了灵香儿一个莫大的惊喜,它们悄悄的开花了,是许多浓蓝色的牵牛花,紫色的也有。   灵香儿喜出望外,她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有些显怀,她慢悠悠的走到花架前,温柔的摩挲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宝宝,你看,花都开好了,爹爹是不是也快回来了。”   “是啊。”   一把宛若七弦琴般清越的嗓子!   灵香儿疑心自己是在梦中,这些日子她嘴上虽然不说,可那些梦境却是那般的真实,她想念宇文乔琪,想的快疯了!   可她每次在梦中遇见她,只要她伸出手那人便会消失不见。   良久,她矗立在那里不敢转身。   那人终于小心翼翼的凑近她,甜而冷的香味再度把她包围,他伸手环住了她的腰。   她垂眸去看那双手,豆大的泪珠便滚落在他的手背上,那是一双布满疤痕的手,那些旧伤已经结痂,那层痂又渐渐褪去,终于成了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宛如烙印在他莹白如玉的皮肤上的勋章一般,彰显着他保家卫国的高贵品格。   她忍不住去轻抚那双手,手掌温热,指尖微凉。   灵香儿不禁扑到他怀里,呜咽道:“乔琪哥哥!乔琪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她说完抬眸去看宇文乔琪的脸,顿时泪又涌了下来!他左脸的一侧从额角到下额有一道细长的褐色疤痕,几乎蔓延至整张脸!这样长长的刀疤,所以宇文乔琪这些日子,到底是遭了怎样的罪呀!   灵香儿心一抽一抽的疼着,她颤抖着手去触摸宇文乔琪的那道疤痕,可乔琪的神色却依旧是轻飘飘的,带着微微的笑意。   好似他已然残缺的金甲,身上累累的伤痕,甚至面上的漫长的刀疤,都不过如落在肩上的浮尘一般,只要轻轻一掸,便会随风消散。   他心情甚好的去轻吻灵香儿的眉心,又软声道:“我面上得了这个疤痕的时候,很是苦恼了一番。我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怎的能有疤呢,可后来我对着湖面照过,这疤还生得很好看,衬得我很是英武,我便惠存了。我家小姑娘若是不喜欢,我便问斥云道长有没有祛疤的药膏,再涂回从前的面若冠玉可好?”   灵香儿眼里还噙着泪花,却还是忍不住被他逗笑了:“乔琪哥哥又胡说什么,哪有自称天下第一美人,面若冠玉的。”   乔琪慵懒道:“我揽镜自照就看出了呀!我是个诚实的人。”   “什么呀!”灵香儿伸出手去轻捶他的胸口,但她心知乔琪是故意逗她笑的。   乔琪便顺势把灵香儿抱在怀里,又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道:“想不到我家小姑娘,都要生小姑娘了。”   “乔琪哥哥怎得知晓是小姑娘?”   乔琪微微一歪头:“女儿随爹,天下第一美人只能我们家出。”   灵香儿哭笑不得的推了他一下:“我看天下最会自卖自夸的是我们家出吧!”   乔琪也不恼,只无限柔情道:“是儿子也好,你便是我家唯一的小姑娘。”   他又抱了她一会儿,才如讲故事一般轻飘飘道:“我把赤炎君的头拧下来了,他跑我追,走了好远的路。他的头长得还满牢的,费了我好大的劲儿,这才回的晚了些,让娘子挂念,是我的不对。”   他努努嘴,冲着门口的一个木盒子:“所以娘子要看看赤焰君的头吗?刚拧下来的,我拧下那颗头,洗了澡便立刻回家了。”   灵香儿扫了一眼那个木盒,赶忙摆摆手道:“乔琪哥哥真神勇,不过我就不看了吧,木盒乔琪哥哥赶紧拿走吧。”   乔琪点点头:“我去送给翎羽,他一定喜欢。”   他随即又飞快的在灵香儿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我们便走。”   灵香儿听了这话,先是怔住了一瞬间,转而露出个会心的笑来,她柔声道:“乔琪哥哥,把你脖子上的护身符给我,我要去送给熙熙。”   “熙熙也在吗?她不跟我们走吗?”   灵香儿含着淡笑摇了摇头:“她长大了,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乔琪听了便不再追问,只潇洒的从脖颈上把那护身符取下来交给了灵香儿,又提起了装着赤炎君人头的盒子直奔宇文翎羽的房中去了。   对于乔琪的突然回归,翎羽显然是惊讶又惊喜,但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来。   乔琪却察觉到了,可他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只愉快的将装着赤炎君人头的木盒交给宇文翎羽:“这是赤炎君的人头,你带回上京城,公之于众,让他的追随者们灭了最后一丝念想,别在做有朝一日他会东山再起的春秋大梦了。”   翎羽打开那个盒子,赤炎君红须红发瞪着眼血渗渗的立在木盒里。   翎羽心道:杀人,诛心,连根拔起,斩草不留根,果然是宇文乔琪的作风。   他心中不知怎得生出了一股惧意,便又好似变回了儿时跟在宇文乔琪身后的小跟班,变成了考学答不对被他打手板的小弟弟。   不禁真诚道:“二哥立了如此大功,回京以后父皇都不知怎么封赏了。”   乔琪往紫檀木的椅子上一靠,笑眯眯的慵懒道:“翎羽,我不回上京城了,以后都不会回去了,你便对这父皇说我死了,杀了赤炎君之后坠崖身亡,遗体也不找不到了。”   翎羽不解:“二哥为何要如此啊?”   “为了过自己的生活啊。我宇文乔琪自幼贵为皇子受尽天下人的供养,总不能在黎民百姓有难的时候拍拍屁股走人啊!   如今,我拔除了刘氏一党,还天下一个清正的朝堂,又击败了羌胡军,杀了赤炎君,还给百姓安稳的日子,我和天下人之间的这笔帐结清了。”   翎羽听了这话,心中五味杂陈,他这才认认真真的去看乔琪,便看清了他面上那道漫长的疤痕,可竟然觉得有种萧杀之美,衬得他整个人更胜从前。   乔琪看着他的神色,自得道:“我的疤也很美是不是?”   翎羽本来正心酸,看他如此轻灵骄傲的态度,嘴角抽动了一下,机械的点了点头。   乔琪满意道:“好了,便没别的事了,山水遥遥,后会无期,再见了我的五弟。”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往外走,翎羽想要开口叫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走了,皇位便是他的了?   他才这样想着,乔琪却似有察觉一般突然转过身道:“翎羽,还有件事...”   宇文翎羽心中有鬼,此时吓得一哆嗦:“二,二哥,还有何事?”   乔琪把手向他一摊:“你带银子了吗?借我点钱,越多越好。”   另一边,灵香儿将手中的护身符挂在灵熙的脖颈上,柔声道:“熙熙,姐姐要走了,要离开上京城,永远都不会回去了,姐姐知晓你还有自己想要追逐的东西,前路艰辛,这护身符一路庇护着乔琪哥哥逢凶化吉,希望日后也能给你带来好运。”   灵熙红着眼圈,攥紧了那个护身符,灵香儿绣的精致的袋子便在她小小的掌心中,她垂着眸,轻声道:“我不跟姐姐走,姐姐会不会以为我贪图荣华富贵?”   “谁不贪图荣华富贵啊!我也贪图啊!只是有些时候,名望的背后是无尽的艰辛,在岷县的时候,我们是一对孤女,我是姐姐,你是妹妹,我要做的就是攥够了钱养活我们二人;在紫禁城的时候我是荣安郡主,那我便要做好这个郡主,让郡主府里的每个人各司其职、对内安守本分、对外不惹是生非便是我的责任;在北境我是镇北王妃,我便有义务让城中的百姓过好生活,填饱肚子,因此殚精竭虑便是我的本分。   镇北王妃比荣安郡主富贵,荣安郡主又比岷县的小绣娘富贵万倍,可这富贵背后是越来越沉的担子。我扪心自问,并不想成为皇后,成为一国之母,那担子太沉了。   可想要成为皇后的人又有什么错呢?沉重担子也得有人肩负,只要在其位谋其职,在享受供养的同时愿意挑起肩负的重担,那非但不是错,还是值得敬仰的人。”   灵熙听了点点头:“姐姐,我明白了。”   灵香儿还是忍不住抱住了灵熙:“姐姐打算住在西湖边上,若是有一天熙熙觉得累了,便来找姐姐歇歇脚,家里的门永远给你留着。”   灵熙呜咽的说不出话来,她心中暗道:从前在岷县她是那么的弱小无助,紫禁城给她太多了,而这一切是权力和地位带给她的,如果她姐姐不想做皇后,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母仪天下,做万人之主。只要她爱重百姓,便是做了对的事情。   灵香儿别了灵熙又去和月娘柔娘告别,月娘神色暗淡了一会儿,又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后会有期。”   柔娘却想了一会儿道:“王妃,我想跟着你走。我手臂受伤了,不想再做杀手了,若是王妃日后要开绣庄总要雇人的,便留下我吧。”   灵香儿笑道:“从今日起我便不是镇北王妃了,这世上再没有镇北王,柔姐姐便还是叫我香儿吧。”   柔娘眯着眼睛笑得无比灿烂:“香儿!”   宇文乔琪和福海已经牵着马车过来了,灵香儿对乔琪道:“柔姐姐要跟着我走的。”   乔琪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柔娘恭恭敬敬道:“公子。”依旧没有勇气称呼他乔琪,不过没有关系,主母和善便行了。   简宁亦匆匆的赶来,交给了宇文乔琪一个包袱。乔琪笑道:“你和月娘成亲,我要带着幂篱去喝喜酒。”   简宁笑道:“等着你。”   灵香儿也笑着:“简侍郎要对我们家月娘好啊!”   “一定!一定!”   月娘道:“主母不必担忧,他若有什么旁的心思,我自然会拧断他的头。”   乔琪伸手拉起灵香儿登上马车,福海赶车,柔娘骑着一匹马跟在身侧。   灵香儿掀开车帘对着车下的众人摆摆手,和乔琪去开启了新的生活。   马车碌碌前行,灵香儿依偎在乔琪怀里轻声问道:“乔琪哥哥是真的不做皇帝,日后会有悔吗?”   乔琪玩笑一般答道:“英雄无悔。”   他又正色道:“我知晓自己是没有能力做皇帝的。”   “乔琪哥哥文韬武略,天下第一,又怎会没有能力?”香儿不解的望着他。   乔琪便揽住她,温柔的解释:“文韬武略的不足,只要善于用人便够了,一位帝王最重要的便是帝王的心性。”   “帝王心性?”   “便是宽仁孝友,以宽仁之心善待每个人,有时甚至是敌人,这虽看似浑浊然而却坚如磐石,胜过任何利器。为君者唯有如此,才能得到子民衷心的爱戴和拥护,想要四海升平,君王便要时刻观望自己的心智、反省自己的教养。   康仁帝已经是个多疑之君,而治国之道讲究一张一驰,百姓需要个磊落豁达的君王来休养生息。   而我,幼年蒙受摧残,戾气太重,不是能容下人的。   可翎羽却不一样,他自幼有我护着,是个心性纯良磊落的人,即使有些人性的小缺点,有宛母妃在他身边爱他,有简宁督促他,他也不会走歪。百姓需要个这样根子里长得正的仁君。”   灵香儿听完,垂了垂鸦羽般的眼睫,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乔琪哥哥,你是个这样通透顾大局的殿下,百姓有福的。”   宇文乔琪真诚道:“我没那么样好,我能拿得出手的真情实在不多,爱天下可能不够。便只打算爱你们娘俩。”   灵香儿把头往乔琪怀里蹭了蹭,温情了一会儿,又突然道:“乔琪哥哥用假死遁世,那从前存在钱庄的金银是不是拿不回来啦!”   宇文乔琪朝着身后的一个个箱子努努嘴:“这里有不尽的金银珠宝,够我们快活一世了,到时我们便在西湖边上寻一处庄子,朝朝幕幕再不分开。”   灵香儿不禁疑惑:“乔琪哥哥这些金子哪来的?莫不是还存了私房钱吧?”   乔琪赶忙解释:“我哪里有私房钱,这些都是我借的。”   “借的?”灵香儿瞪大了眼睛:“那不是还得还?”   乔琪向后一仰,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半卧着,傲娇道:“我宇文乔琪借钱,从来不还。”   灵香儿忍不住翻个白眼,也在他身侧卧下了:“乔琪哥哥好奇怪,这又有什么得意的。若是有一天人家要账呢...”   她被乔琪身上甜而冷的香笼着,竟觉得格外安稳起来,她心里想着等到生下孩子,还是要开个绣庄,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但那些事以后再说吧,眼下,她只想偎依在乔琪的怀中。   大抵是如今有了生孕身子太乏,灵香儿的话还没说完便睡着了。   乔琪看她的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在她额间轻轻吻了一下,心道:我把皇位都让给了他,要点银子做个富家翁他是不会来要账了,若是还来要账,他便成了和康仁帝一样多疑之君,那他也能把给了他的要回来,乔琪心里想着目光扫了一眼简宁给他的包裹,也十分安心的合眼睡了。   灵香儿肚子里的小宝贝本来正要舒展强健的小拳拳,如今听见了爹娘微微的鼾声,咯咯的笑了几下,又往爹爹的身边凑了一凑,寻了个能挨到爹娘之间的位置也舒服的睡了。   而车外,是漫山遍野盛放的桃花,明媚无比的灿烂春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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