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差一点……他只是差那么一点就娶到她了。
第123章 相思子
宋相思策马奔跑而回, 漫天的雪花飘在身侧,大红色的嫁衣随着风飘扬。
她一路往回,像是一只归巢的鸟儿。
哪怕是顶着大风, 迎着雪, 她都片刻不停。她想自己很快就能回到她身边了。
直到跑到门口才勒住缰绳。四周安安静静的,刚刚还热闹的府邸,此时却连一个人都没有。
她立即从马背上下来,跌跌撞撞的往跑下去, 用力推开门。厚重的大门一推开,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当场僵硬住。
院子里半分喜气都没有,红绸,喜字全都消失不见。就连丫鬟婆子都消失了。
这才不过半日……
想到那个不好的后果,一双腿像是泄了力,身体晃荡了几下, 差点儿倒下去。
宋相思死死咬着牙, 开始往院子里跑:“沈……”
她心口剧痛着, 透不过气来, 像是有一块大石头狠狠地压在心中。
除了开口吐出一个字,余下来的话都是气音。
她一路扶着栏杆往前,鞋子掉了都来不及捡, 跌跌撞撞的却撞上正过来的闫准。
“他在哪里?”
话音刚落下,她心就沉了下去, 目光不眨的盯着闫准的手看。
面色惨白的像是见到了什么怪物。
闫准的手中拿着的是一块白绸, 上面的白花上写着祭字, 那……那是给死人用的。
“他呢?”宋相思直直的抬起头, 漆黑的双眼里一阵空洞, 牢牢的盯着闫准的眼睛:“在哪里?”
“大小姐。”闫准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手中的白绸高高举起,七尺男儿如今也满是热泪:“将军……将军走了。”
“你胡说……”
她大喊一声,脚步连连后退着,一袭红色嫁衣站在他面前,那样凄然,又那样的无助:“他到底在哪里。”
闫准带她去了后院。
大雪落了一地,铺满了整个院子。沈少卿身上还穿着那件竹青色的长袍,此时正躺在太师椅上。
他肩头的鹤氅上已经落满了积雪,一双眼帘半睁半阖着看前方。直到她走过去,沈少卿都没有反应。
他就这么坐在雪地中,静静地坐着,直到浑身僵硬,半阖着的眼睛依旧盯着前方看。她扭头跟着看过去,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
他正对面堆着个两个雪人。
脸是雕刻的,惟妙惟俏。一个像他,一个像极了自己。
沈少卿的眼神此时就盯着那个雪人看,白雪落在他的脸上,冰霜在他眼睫上凝结成了冰,他却一眼不眨。
像是在等着什么,又或者是盼望着某个人快些回来。以至于到生命的尽头,他连最后一丝目光都不舍得错过。
她跪在他面前,抬手抚摸他的脸。掌心下没有半点温度,将那半睁着的眼睛一点点阖上:“别等了……”
“沈少卿,我回来了。”
寒风大雪,簇簇而下。
雪花落在两人的身上,肩头。他们如同那一对雪人,手牵着手,永不分开。
沈少卿走了,府中的人也都全部解散,独留下闫准为他准备丧礼。
“这些都是将军之前就准备好的。”灵堂布置的很是妥当,杜绝了任何人前来祭奠,沈少卿走的很是安详。
长夜寂静,四周无声。
闫准看着身侧的人,劝道:“你都在这守了一整日了,您如今的身子,还是下去歇歇。”
这两日闫准根本不敢离开她半步,就怕她有个好歹。可是大小姐不哭不闹,只是跪在这儿,安静的看着。
“你先下去吧。”她好几日没开口,一说话声音沙哑的厉害:“他从来都是孤独一个人,最后一段路,我想陪他走。”
闫准不敢忤逆她,只好出去。只是他留了个心眼,出门前危险的东西都带走了。
门口也安排了侍卫,让人看着。
宋相思就这么跪在原地,任由他动作。对这些好像都半点不在意,闫准这才放下心。
等人走后,她才起身。
她身上依旧是那件大红色的嫁衣,没有换。而沈少卿躺在棺椁之中,也是一袭大红色的喜服。
棺椁之中只有孤零零的一本画册。
她伸出手,将那画册掀开。只看了一眼,就笑了出来。安静的灵堂里响起她沙哑的笑声。
画册的第一页,画的是她。
大概是五六岁,那个时候掉了一颗牙,沈少卿随手一画,将她这一幕给保留了下来。
第二页掀开,也是她。
忘了是多大,反正也很小。沈少卿教她画画呢,她嫌累,趴在长桌上哭。
那个时候腿还短,两条腿和萝卜似的,坐在椅子上都够不着地面。
她就边哭边摇晃着小短腿,撒泼算赖不愿意学。沈少卿便专门画下她哭的画像,长大后时常拿这件事来嘲笑她。
第三页也是她,她第一次学会了骑马。
刚学的时候用的是一匹枣红色的小马,沈少卿亲自挑的,在生成那日送给她。后来,这匹马陪她长大,直到老了跑不动了,埋在了南疆。
后面的,有她射箭的,也有她放鹰的。
每一张,每一页,上面的人都是她。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成长,也是属于他们的那十年。
他从这世间来,戎马半生,死后什么都没带走,只要了这本画册。
宋相思笑了笑,将画册放回了回去。
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脸上画着娇艳美丽的妆容,额间贴着一朵半开的花钿,比以往的每一日都要美丽。
随后她穿着嫁衣,躺在了他身边。
“好黑啊。”棺椁关上后,宋相思握住身侧冰冷的手。他的身子早就僵硬了:“你的手怎么捂都捂不暖。”
他手腕上的链子已经不见了。
宋相思从他怀中找到了,红绳里的青丝已经被他一根一根解了下来,又加了一缕自己的头发,绑在了一起。
“沈少卿,夫妻才能结发的。”
好像是发现了他的秘密,满是得意:“你既收了我的青丝,那我来找你,你可不能骂我。”
她咬碎红绳下的相思子,一点点嚼碎了咽了下去。
闭上眼睛,像是回到了南疆。她骑着马在烈阳之下,前方的背影转过头,他们身后的影子一前一后。
唇角溢出血迹,她却笑了,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是:“沈少卿,我做梦了,我做梦回到了南疆,你来娶我了。”
这一次你要走慢一些,下辈子我们还要一起长大。
第124章 he番外一
大雪而下, 万物结冰。
灵若寺的山路上早就被大雪覆盖住,长长的阶梯上雪厚的足足有一尺宽,人走上去, 小腿都被淹没在雪地中。
周遭寂静无声, 唯有雪花落在地上的声响。从长长的台阶往下望去,独有一雪人跪在地上。
他身上穿着蓑衣,却早就被大雪给覆盖。整个人立在大雪之中,虔诚的跪地磕头。
三步一跪, 九步一叩首。从山底到顶峰,台阶足足有三千多条。
姜玉堂整个人都陷入了雪地里,浑身早就被冻的没有了知觉,唯独一双眼睛还是亮的。他抬起头看着前方远远到不了的山顶,往前走了三步后,又一次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额头触在冰冻的雪, 他才知道, 在生死面前他有多么渺小。这是他跪下的第三百五十六次。
于是, 他又念下第三百五十六次的誓言:“恳求佛祖能保佑我的妻子平安无事。”
“我愿散尽家财, 以的一命换她一命。”
他说:“她生,我活。她亡,我死。”
好在, 他佛祖听见了他的乞求。他膝盖都跪破了,额头上磕的都是血。
浑身都凝结成了冰, 就连眼睫上都带着了寒霜。姜玉堂从深夜跪到了日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 他会死在那个雪地时。
她活了。
他是在棺椁里找到宋相思的。
闫准带人找遍了整个府中都没发现人, 说最后她消失的地方就在灵堂。
姜玉堂几乎是飞一般的跑过去, 亲自将棺椁给打开了。入目的一切让他几乎疯狂。
她就躺在棺椁之中。
两人都穿着的大红色的喜服, 手牵着手并排而卧, 像是一睹对恩爱的夫妻。
沈少卿的面上是安详的,她的嘴角溢出血迹,可脸上却带着笑意。
她在奔赴一场殉情。
心甘情愿,无论生死。
屋内的所有人看见这一幕都哭了,哭沈少卿,哭宋相思,更哭这一场悲剧。分明是两个这么相爱的人,上天为何不能让两个人在一起。
“世子。”
闫准甚至上前,要将棺椁给盖上:“世子,就让他们安息吧。”
姜玉堂怎么认命。
他颤抖着的手伸到鼻下,触碰到那一丝微弱的几乎没有的呼吸。
直到感觉到那一丝微弱的,几乎没有的变化,他才颤抖着的收了回来。
姜玉堂硬生生的将人从棺椁里抱了出来。哪怕是在地狱,阎罗手中他都要将人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