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讪讪,“毕竟是皇族之物。换几座城池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用来赎一个青楼女子。”
印朝暮冷笑,“不知是何人有这样的大神通……印某倒是想要结交一二。”
蓁蓁忽然开口,“那玉佩,是否只是一半?”
“正是,定情信物乃是一对。一名连枝,一名比翼,传闻中持有这对玉佩的男女,会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不分离。”
老鸨有些惊讶,“不过这位……是怎么知道的?”
蓁蓁苦笑了一声,她怎么知道?
她曾经见过的,就在兄长的书房。
放在一个小匣子里,那匣子装饰得极为朴拙,边缘有些磨损,看得出主人时常将匣子拿出来摩挲,这样珍爱的东西,这样的无价之宝,他竟然用来换一个女子。
这不就是话本中常常写到的,
一掷千金为红颜?
蓁蓁的心情有几分低落,看到那原本站着白雨渐的地方空空如也,更加不是滋味起来。
这银子没花出去,美人也飞了,印朝暮心情极差,跟着蓁蓁走出烟雨楼,没好气道,“我见你一直在看那个古怪的白衣人。莫不是相识之人?”
蓁蓁道:“是我兄长。”
印朝暮的脸色几经变化,“你哥哥?你们兄弟俩一前一后,都来逛妓院?
我看不是哥哥,是情哥哥吧?”
蓁蓁隔着面纱瞪他一眼,径直往前。
“赎走池仙姬的,就是你哥哥?”
蓁蓁一惊,看来他并不是真的傻。
印朝暮倒确实不傻,他就是比较懒得动脑子而已,左右一想,整个阁楼中最有疑点的,便是那个白衣人,通身贵气怎么也不像个普通人,若他身上有连枝佩,倒也不奇怪。
“你兄长是何人,竟会有皇族的东西。”
印朝暮饶有兴趣。
蓁蓁默然。
兄长不曾透露过半分,想必是不愿有人知晓。
她不信,他与那些男人怀着同样的目的,只是贪图美色。
他的眼神那样哀伤,想必又是一段她不知道的往事。
可等她追到外间一看,却是不见白府马车的影子。
只有茫茫大雪,一片一片,寂寥地飘落在地。
“这温香软玉在怀,定是迫不及待接到家中,好好温存一番了吧……”印朝暮冷哼。
回到白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小秋早早就在杏花院前守着,见了她便是一顿哀嚎。
“小姐啊你今儿是去哪里了,小秋都要急死了!”
蓁蓁可不敢说自己去妓.院逛了一圈,否则定会把她吓得够呛。
她想问兄长回来没有,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万一兄长没有回来呢?
那他带着那女子会去哪里?他赎走她,久别重逢,莫不是要一起过夜?
这孤男寡女,在外待上一夜,恐是再也说不清的了。
白雨渐住的地方叫做华明院,与她一墙之隔。
带着亲手做的点心,走到门前。
守门的小厮不见踪影,院子里静悄悄的,蓁蓁的心,凉了一半。
她闭了闭眼,用力推开房门。
屋子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蓁蓁失望地退了一步,正要关门,却听见一阵水声。
她一惊,轻轻走了进去,却看见那处立着的屏风上,隐约映出一个影子。
芝兰玉树、琨玉秋霜。
以她的角度,能看到那人腰间往上。
蓁蓁倏地转过身去,一股热气冲上头顶。
“谁。”
白雨渐倒是警觉,衣衫窸窣的声音也停止了,很安静,蓁蓁听见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兄长。是我。”
她道,“我是来给你送点心的,院子里没有人,我并不知道兄长在……在……我不是故意的。”
她背对着他,声音有些闷闷的。
要是知道他在沐浴,她打死都不会进来,现在多尴尬呀。
虽然,虽然她对他有非分之想。
但也不想面对这种情况呀。
她哪知道白雨渐是个洁癖。
今日在烟雨楼一行,他浑身都是脂粉气味,巴不得蜕掉一层皮。
瞿越他们又被他派去护送池仙姬了,院中无人,是以就让她这么闯了进来。
他僵了一下,随即稳住声线:
“无事。你出去吧。将门带上便行。”
声线回归清冷。
蓁蓁一手捂脸,连忙点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见,提高音量应了一声,径直往外走去,差点撞在了门框上。
不过很快她又退了回来。
白雨渐刚刚得松口气,倏地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因为蓁蓁啪得合上了房门,倒退着走了回来,再度将目光看向这边。
白雨渐将大半肩膀浸入水中,然后又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奇怪,脸色不禁更冷了些。
颇有些紧张兮兮的,蓁蓁压低声音:“是何管家,往这边来了。”
何渡。
“家主。”果然,有人轻轻叩门,“小人给您送干帕子来了。”
“我知道了,你放在外边吧。”
白雨渐声音平稳。
何渡却还不走,“不知水温可还合适?”
“可要小人为您搓背?”
“对了,印家送来了拜帖。您要现在看还是?”
何渡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酷爱操心,问了一桩又一桩,问完还想推门进来。
“莫要进来,”清冷的声音制止了他的动作,白雨渐轻咳一声,“我自己能行。”
思及家主那孤僻的性子,何渡应承了下来。
“那小人便将东西放在门口了。”
蓁蓁蹲在屏风下,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脑海中再度不合时宜地回放刚才那一幕。
玉般白皙润泽的肌肤,腹部肌肉紧实。
惊鸿一瞥却印象深刻,那流畅的线条,力量感中不乏美感,诱人得紧。
想起在妓院里听到的一些荤话,蓁蓁连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她脑子里昏昏的,又想,兄长的屋子里可真香啊。
是那种淡淡的带着苦味的药香,还有一丝冷冽的松木香。
“你来有何事。”白雨渐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当然不会说是来确定他在不在家中。
不知何时,他走到她面前,披散的墨发还在往下滴水。
他的外衫穿得松散,露出一点颈部的皮肤,白得晃眼,喉结微凸。
他从前穿衣必是严严实实,衣领掩得极好,一板一眼,绝对不会有半分不整。
哪像现在这样,隐隐有一丝慵懒诱惑。
蓁蓁不敢多看,低着头,指了指托盘:“给兄长做了一些点心,想让你尝尝。”
又补充道,“兄长,对不起。”
她真的不是故意挑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可千万不要误会她啊。
头顶,却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揉了揉。
蓁蓁微怔。
白雨渐却神色平和地松开了手。
她蹲在那里,莫名令他想起了她小时候。小小的一团,小猫似的怕人。有次不知去了哪里,怎么找都找不到,还以为把她弄丢了。
转头一看才发现她蹲在墙角,偷偷抹眼泪。
真是小孩子。
头顶的触感还在,蓁蓁愣愣地看着他。
她弯着眼睛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