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的目的,万万不能忘。
蓁蓁虽觉得有些危险,但也不好相劝。她看了白雨渐一眼,却发现他心不在焉,她眸光往下,“丞相大人手上都是血?”
白雨渐似乎回了神,他低头看了看,混不在意,“都是那些刺客的,娘娘不必担心。”
蓁蓁移开目光,没有再说什么。
三人沉默地往前。秘宝所在的位置是林中的一处山洞,山洞中机关密布,而白雨渐精通机关术,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蓁蓁没有告诉姚玉书的是,她在画给姜远道的地图中,刻意模糊了这个山洞的所在,引向了另外的洞窟。她也是赌,赌会不会瞎猫撞上死耗子,她所标注的那个地方,正好有一处山洞。
这就要看天意了。
在进入山洞之前,蓁蓁忽然喊住了姚玉书。
“皇上可是答应过,拿到东西之后,会应允臣妾的心愿?”
这洞口倒是奇异,周围长满了鲜艳的花草。它们生得十分茂盛,几乎将洞口遮蔽完全。若是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是一处入口。花草中还有几朵长春花,蓁蓁不禁看得有些发怔。这些花草都没有被人为破坏过,想必广宁侯并未找到这里。
看来,这次天意是站在她这边的,忽然有了一种尘埃落定之感,蓁蓁不禁问出了那个藏在心中的问题。
姚玉书看着她。
她也看着姚玉书。
“朕是答应过。”
“天子一诺,一诺千金。君无戏言。”
“你是朕的皇后。”
“你也知道,我们都是虞氏的孩子,我们根本不可能真正地在一起。”
“朕可以封你公主。”
“你我的合作,已经结束了,你再拘着我,也没用,不是吗。”
姚玉书一默:“姚南枝呢?”
她笑道:“哥哥你的心肠好,他是你的亲侄子,你是个护短的,对亲人舍不得下重手,你会善待他的。”
姚玉书良久无言。
这山野之间,除了山风,便是明月。又有谁知道他们的身份。
不再有臣妾、不再有朕,不再有君臣,只是他们。
白雨渐始终沉默。
“我在那里留的够久了,我想离开了,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跟他吗?”姚玉书忽然把矛头指向了白雨渐。
蓁蓁没有说话。
变故却徒然发生。
白雨渐拔出了剑,一剑刺进了姚玉书的心口。
几点血液,飞溅到了脸上,温热腥黏。
脑海中一片空白,蓁蓁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她看着那剑又抽了出来,姚玉书跪在了地上,嘴里都是鲜血。
她的指甲陷进手心,刺痛传来。不是做梦。
蓁蓁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这绝不可能,白雨渐却只是垂着眼睫,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帝。
他苍白的脸上还有几滴鲜红。
他挥起剑,看上去好像还要补刀。
蓁蓁扑向皇帝,二人一同滚进了山洞之中。这里面的甬道竟是个往下坠的,且没有什么阻碍,他们径直滚到了最里处。
蓁蓁爬起来,姚玉书没有什么动静。
一剑穿心,怕是早就死透了。
蓁蓁摸到满手黏稠,她冷静地从怀里摸出一瓶护心丹,尽管她知道恐怕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还是分开了他的唇,将那枚护心丹喂了进去。
这里面黑得出奇,而且似乎很是空旷。她坐在那里,在想该怎样脱身,一会外面的人估计就要追进来了。白雨渐怎么会突然对皇帝动手……
一道很是虚弱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要不是朕穿了金丝软甲,怕是早就没救了。”
姚玉书。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他贴着墙根坐了起来,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将身子往蓁蓁那边靠。
“……”蓁蓁面无表情地把人推开。
“真疼,”摸了一把胸口的血,姚玉书喉咙里都是腥味,切齿道,“丞相还真是狠啊。”
蓁蓁忽然道:
“他不是白雨渐。”
“你这么笃定?”
“我就是笃定。”
“你还真是相信他啊。”姚玉书酸溜溜地说。
“你就这么不愿相信,他会有这般的卑劣一面?”
蓁蓁拧眉。她自然相信,人都是有私心的。但白雨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若他是那样的人,他有无数次的机会。
就在方才,她故意透露自己与姚玉书有血缘关系,白雨渐却毫无反应的那个时候,她就开始怀疑了。所以那一剑,是姜远道玩的把戏。
使人假扮白雨渐,刺杀皇帝。
他的目的是什么?联想到三年前,姜远道的目的。
让他们再一次反目?
不,应该还有更深的……
然而他们,又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既然刚才的人,不是白雨渐,那真正的白雨渐,又在哪里?
蓁蓁站起身,摸索出去的路。
姚玉书取出火折子,映亮四周。
“你去何处?”
蓁蓁道:“皇上可以在这里等待统领大人。”
“那你呢?”
“去找他。”
姚玉书看上去有些震惊:“你不要命了,而且你就那么笃定,刚才那个人不是白雨渐?万一你是错的呢,万一他早就与姜远道合作了呢?他们原本就合作过一次。”
蓁蓁道:“我信他。”
姚玉书决定换一种劝法:“蓁蓁,这底下可是成山的宝物。”
“皇上自己去吧,”她脚步一停,低低道,“我不能丢下他。”
姚玉书嗤笑了一声:
“三年前他丢下了你。他放弃你了不是吗?”
“他没有放弃我。”
姚玉书默了默。
“随你。”
然后与她往相反的方向走。蓁蓁抬眼,看着前边代表出口的微弱的光,若是她猜得不错,白雨渐现在应该与姜远道相遇了,不然那个人身上不会有他的佩剑。
身后脚步声响起,有人跟了上来。
姚玉书一脸的不情愿,“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况且母后留书,让我好好照顾你。”
虞氏?给他留下书信了?蓁蓁有些惊讶,姚玉书却已经走到了前方。
他在前边为她开路。
蓁蓁忽然有了勇气。这一次,她不会再做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
……
“白兄,当初可是你亲口说的,会把性命交给本侯。”
姜远道握着玉笛,抵住唇瓣,兴味十足地看着那白衣男子。
男子白衣染血,他跪坐在一具女尸的身旁,那具尸身上插满了箭矢,极为惨烈。
白雨渐仿佛凝成了一座雕像。
他不曾伸手去触碰那具女尸,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流一滴泪。
但从他身上,散发出了浓重的悲戚,和绝望。
“想要救她,唯有剖心。”
姜远道低沉地说,不知道四周弥漫的是什么迷香,钻进每个人的毛孔,就连姜远道身边的守卫都开始面色恍惚,唯有姜远道面色不变。
白雨渐似乎听到了他说的话,抬头看向姜远道的方向。
“剖心?”
“是啊。”姜远道遗憾地说道,“把你的心脏剖出来,做成药,便能够救活她啦。”
他笑起来有几分天真的,像是个顽皮的孩童。
他为自己一手策划的这场好戏,得意不已。
他们都以为他的目的是那座富可敌国的宝藏,不,他们都错了。
他只想赢。
出生以来,他从未输过。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所以输给白雨渐的那一场,于他而言,是奇耻大辱。
他派人窥视他们许久,得知这清高的丞相,竟然心甘情愿插足帝后?
姜远道揣摩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