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传来吵嚷声音,虞枝枝听出来,是那个不太着调的杜神医。
虞枝枝担忧虞昭病情,推门走了出去。
齐琰抱着奶娃娃,他望了一眼摇篮,犹豫了一下没有将虞念放下,而是抱着她跟着虞枝枝出来。
赵吉利一望安静抱娃的齐琰,差点眼珠子都瞪出来。
虞枝枝问向杜神医:“杜神医,阿昭怎么了?”
杜神医说道:“没什么事,”他看向了齐琰,“噢,赵王殿下,您说过,虞昭治好后,要亲自登门道谢的,我已经广发书信邀人来草庐做客,不知您哪一天登门呢?”
虞枝枝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原以为这杜神医是个仙风道骨的高人的,没想到是个这样爱自抬身价的人。
但,还好他是有真本事。
虞枝枝偷眼看齐琰,不知他对于这种将他当众当猴耍的行为,会不会赫然而怒。
然而,齐琰只是平静点头,甚至捏了捏虞念的小胖手。
杜神医放心一笑:“多谢殿下,哎……父女俩长得真像。”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虞枝枝焦头烂额,这杜神医频频浇油点火,真不知他这身得罪人的本事是从哪里学的。
齐琰缓缓转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说道:“不,念念并非我亲生。”
杜神医不以为然:“一看就是亲生。”
齐琰深深皱眉,忽然望向了虞枝枝:“念念她、多大了。”
虞枝枝不安说道:“一岁半了。”
“一岁半……”齐琰若有所思,他双眸亮了起来,问,“是在西内的时候……”
“殿下……”虞枝枝咬唇看他。
齐琰回神,冷淡对众人道:“你们都下去。”
等众人都走后,齐琰问道:“是离开西内之后?”
虞枝枝摇头:“是……是在西内之前。我都以为那是一场梦,那日,我虽张贵妃娘娘去往白马寺,那个夜里……”
齐琰猛地握紧虞枝枝的手:“你是说,白马寺?”
虞枝枝懵懂点头。
齐琰伸手,将虞枝枝揽进怀里,他一手抱住虞念,一手搂着虞枝枝,轻声道:“你这个糊涂虫……”
虞枝枝不解:“什么?”
齐琰温言告诉她:“那夜同样是我,念念,就是我的女儿。”
虞枝枝一怔。
虞念似懂非懂地抬起头,对着齐琰和虞枝枝啊了一声。
似乎在嘲笑她的两个糊涂蛋父母。
第67章 结局(上)
北宫,天子寝殿。
皇帝噩梦惊醒,慌忙叫人:“来人!”
董泰走了过来,一脸担忧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皇帝静静看了他片刻,说道:“你出去,叫周节过来。”
董泰低头的时候,脸上显出一丝忧心忡忡,他声音却平稳:“是。”
董泰望着周节走进天子寝殿,只感到心惊肉跳,他想,天子会不会开始厌弃他?
他猛地摇了摇头。
不会,他身后的代王,是天子最宠爱的儿子。
周节来到皇帝身边,扶起皇帝。皇帝才从噩梦中醒来,有些后怕地问道:“周节,你上次说,洛京流行的童谣是怎么说的?”
周节恭敬说道:“燕啄玉,阻黄河,南北倾,不得生。”
“燕啄玉,阻黄河,南北倾,不得生……”皇帝怔怔念着,他说,“我做梦梦到了不好的东西。”
皇帝说道:“啄玉,莫非是在隐喻大郎?或许……玉是在说良玉,燕……大郎封地是代国,但自古就有燕代之地的说法,这三个字,莫非是说大郎会招致祸患?”
周节轻轻带着笑:“陛下多思了。”
他一边为皇帝捶着背,一边思绪飘远。
如今,代王权势赫赫,渐渐地,连天子都有些忌惮。代王对薛美人心中有大逆不道的想法,皇帝也有所耳闻。
这些,代王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他一直是天子最重要的儿子。
不久前,赵王齐琰派人私下找到了周节,要他将洛京童谣之事务必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这童谣当然是齐琰刻意派人传播的,然而国朝阴阳谶纬之说盛行,上至天子,下至匹夫,无人不会在意。
“燕啄玉”三字,可以看做是隐喻“琢”这一字,也让人联想起带“玉”字的薛良玉。
黄河乃国之根本,“阻黄河”所以祸事至,南北倾倒,民不聊生。
周节劝慰道:“陛下仁德,体恤百姓,广纳贤才,上天也会感念陛下的功绩,就算这童谣是真的,也是对陛下的警示,陛下当然可以避免。”
皇帝念着“体恤百姓,广纳贤才”,面上神色松泛了一些。
他强忍着头痛问道:“先前征辟了几个郎官,果真是贤才吗?”
周节说:“学问好,名声好,依照奴婢看,都是大才……其中那位云中郡虞昭,名声尤显,有人夸他,有人骂他。”
皇帝来了兴趣:“哦?为何?”
周节说:“夸他的赞扬他的品行,骂他的,只说他是虞阳之子,当然,这人究竟是好是坏,奴婢不敢妄加推断,陛下一定能慧眼识人。”
皇帝说:“朕倒想亲眼见见这虞昭,他来兰台上任的时候,带他来北宫见朕。”
周节忙道:“是。”
.
虞家深夜依旧点着灯。
虞枝枝和齐琰围在桌子边上说话,烛芯炸了一炸,火星子四溅,齐琰伸手挡住虞枝枝的手,手背被烫了一下。
虞枝枝不知该不该安慰他,这样显得小题大做,于是她装作没有看见。
齐琰哼唧:“疼。”
虞枝枝眨了眨眼:“我去拿药膏。”
齐琰道:“你吹吹。”
虞枝枝一阵无言,她起身去取了药膏,细细涂在齐琰的手背上,说道:“念念都没这样娇气的。”
齐琰一阵轻笑,收敛了故作委屈的神色,他望着低头给他仔细搽药的虞枝枝,忽然出声道:“父皇决定召见你,大约就在几天之后,那时,范公会召集士人,一齐为你父亲沉冤昭雪。”
虞枝枝抬头看着齐琰,她眸中有灼灼的光:“我准备好了。”
齐琰叹口气,却没有再多说劝阻的话。
他握紧虞枝枝的手,说:“我会护你周全。”
烛火摇晃了一下,虞枝枝笑着将头埋入齐琰肩头:“我相信殿下。”
齐琰用灭烛罩盖熄了一点明光,屋内霎时间一片漆黑。
虞枝枝不解抬起头,她看不清楚齐琰的表情,她只听见齐琰说话:“趁着念念被黄姆妈抱走……”
虞枝枝呆愣。
齐琰继续说:“我嘱咐了今晚不要将她送过来……”
虞枝枝刚想骂他哪有这样当父亲的人,就被他的唇舌含糊地堵住了。
齐琰呼吸微乱,说道:“安置吧,枝枝。”
虞枝枝头昏目晕地被放倒在榻上,齐琰一手解开了她的衣带,另一手带着她的手指探向自己:“我有多想你……”
……
天尚未亮,齐琰就起身穿衣。
虞枝枝醒了,齐琰察觉到,他将她按回榻上,亲了亲她的唇角。
虞枝枝迷迷糊糊回应着,在齐琰松开之时问道:“这么早,要去哪里?”
齐琰说:“左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宫里的布置也要开始收尾。”
虞枝枝了然地点点头,她伸手用力抱了一下齐琰的腰:“要小心。”
齐琰亲亲她的额头:“你也是。”
早起的分别都是黏黏糊糊的。
虞枝枝在齐琰离开后,小睡了一个回笼觉,然后起身给范华写信,又去看了虞昭。
正在姐弟二人说话之际,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黄姆妈急忙进了屋,说道:“女郎,宫里来人了。”
虞昭望向了虞枝枝,立刻意识到这是皇帝要召见“虞昭”,虞昭说道:“阿姐,我去。”
虞枝枝摇头,按住了虞昭的手:“不。”
虞昭不听,他费力推着轮椅就要出门,却被虞枝枝挡住了门,虞枝枝冷静吩咐:“姆妈,将门关上。”
黄姆妈稍显犹豫。
虞枝枝再度命令:“姆妈!”
黄姆妈只好出去锁上了门。
虞枝枝来见宫中宣旨的太监,她本以为皇帝的召见会晚上几天的,但事急从权,如今已经顾不得那许多。
虞枝枝一面走一面吩咐黄姆妈:“快派人去赵王和范公那里送信。”
虞枝枝来到太监跟前,跪下接旨。
太监念完旨意,低头看少年人不悲不喜,宠辱不惊,心中暗暗称奇,他哪里知道虞枝枝如今几乎以准备赴死的心境来接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