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琰正要往外去唤医师,门却被人推开了。
黄姆妈走了进来,看见从虞枝枝屋里走出来的男人,她愣住了。
她一时拿不准该不该拿扫帚将这个男人赶出去。
但齐琰面色发沉,黄姆妈不敢轻举妄动。
齐琰说道:“枝枝发烧了,快去请个医师过来。”
黄姆妈一怔,她快步走了进去,用手试了试虞枝枝的额头,然后发现被褥下的虞枝枝竟是光溜溜的。
黄姆妈转头对齐琰怒目而视。
齐琰不为所动,皱眉扬声道:“来人,去请医师过来。”
黄姆妈看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暗卫对齐琰鞠了一躬,又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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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姆妈将齐琰从屋内赶了出去,给着虞枝枝擦洗了身子,又服侍她穿了衣裳,给她额上覆上湿帕,做完这些后,医师过来了。
医师诊过脉,说道:“女郎近日忧思颇重,身子本就弱,昨夜又受了凉,因此才病成这样。”
黄姆妈本以为是齐琰昨夜将她家女郎折腾成这样的,她一直瞪着齐琰,听了医师的话,这才撤开了目光。
黄姆妈点头说道:“女郎近日的确有些烦恼。”
医师说:“那就是了……我开一副药给女郎,只是,喝药归喝药,让女郎不再烦忧才是正经。”
医师细细嘱咐着,黄姆妈认真回答着,一时间两人都将杵在这里的齐琰忘干净了。
齐琰打断他们:“什么事?”
黄姆妈回头看着他,她犹豫着。
她觉察到女郎和这位殿下的关系有些奇怪,如果贸然求了这位殿下,会不会将女郎推向不可挽回的境地呢?
黄姆妈说道:“还是问女郎自己吧。”
黄姆妈送走了医师,又煮好了药,她走进来要服侍虞枝枝吃药,忽然虞念哭了起来。
黄姆妈看向了屏风后,昨夜门坏了,幸好虞念睡在暖阁里没被冻着。
她看着看着,忽然感受到另一道视线在冷冷地看着屏风后。
黄姆妈警觉起来,悄悄移了几步,挡在屏风前面。
齐琰淡淡移开目光,说道:“把药给我。”
黄姆妈不解:“什么?”
齐琰冷冷道:“那边小崽子醒了,将她抱走,很吵!”
见齐琰不打算对虞念动手,黄姆妈松了一口气,她将药碗搁在小几上,抱着虞念飞快走了出去。
齐琰弯腰端起药碗,他走到榻边,小心翼翼扶起虞枝枝。
他甚少做这些服侍人的事,甚至可以说他根本没做过这种事,因此,他的动作都稍显笨拙。
他伸手将虞枝枝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然后舀了一勺药汁,递到虞枝枝唇边。
虞枝枝根本就不张嘴,她往后躲了一下,药汁悉数泼在齐琰的衣襟上。
齐琰沉默了一下,他的洁癖的毛病如今像是好转了一些,这样他都没有跳开。
齐琰再次舀了一勺,递到虞枝枝唇边,这次,虞枝枝刚一扭头,齐琰就顺势收回了手。
他低头搅了搅药汁,说道:“是你自己不要这样吃的。”
他端起药碗,往口中灌了一口,然后捏过虞枝枝的下巴,虞枝枝这次想要后退,却被齐琰牢牢地掌住后脑勺。
一点一点,虞枝枝终于喝下了整整一碗。
齐琰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虞枝枝的唇边,然后将她小心地塞回被褥中。
他探了探虞枝枝额头上的帕子,又用冷水打湿,拧干净,覆在虞枝枝额头上。
他寸步不离守在虞枝枝身边。
过了不知多久,齐琰听见虞枝枝微弱的声音:“阿昭……阿昭,放心,我会治好你的。
阿爹、阿娘……我一定要为你们沉冤昭雪。
我一定要找到你们。
……杜神医,求求你见见我,救救我弟弟。”
她像是在说梦话,断断续续地喊着爹娘和弟弟。
齐琰垂下眼睛,感到心抽抽地疼。
虞枝枝走后的那段时间,他打探过虞家的消息,父亲战死,母亲失踪,弟弟昏迷不醒,全家人都背负着污名。
她不是没见过黑暗,却坚守了本心。
齐琰用手抚过虞枝枝的脸,自言自语道:“我是个混蛋。”
到晚上的时候,虞枝枝的烧退了,却还没有醒来,齐琰起身回头望了她一眼,掩上门,回到了宫中。
他召来赵吉利:“去打听杜神医的事。”
赵吉利不多时就回来了。
“奴婢打听清楚了,那个杜神医的医术神乎其神,但据说脾气特别怪,只医治他感兴趣的人,其余一概不理会……”
齐琰皱了眉,他果然很讨厌这些沽名钓誉的人。
他并不觉得这个所谓的神医有真本事,但是回想起虞枝枝蹙着眉说梦话的可怜样子,他愿意去试一试。
若见了杜神医能让虞枝枝心情好一些,那也算有些作用。
天色已是蟹壳青,齐琰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知道这一宿已经过去,他没有丝毫睡意,站了起来:“备马。”
赵吉利劝道:“殿下一宿没睡,还是歇息片刻……”
他没有说完,因为他看见齐琰淡淡扫了他一眼,他忙闭上了嘴。
杜神医住在洛京郊外山脚的一处草庐中。
清晨,童子见了草庐外的客人,一个是穿着大氅稍带倨傲的男子,一个是面皮净白无须的中年人。
那个氅衣男子寡言少语,童子只和那中年人交谈了几句。中途,中年人避开年轻男子,悄悄告诉童子,他们是宫里的人,这氅衣男子是宫里的大人物。
童子小小年纪却很镇定,真有些仙风道气的模样,他对赵吉利点头,转身走进院内,关上了门。
赵吉利回头看齐琰,似乎看见他额上青筋跳了几下。
赵吉利忙劝道:“也许这个杜神医是真有本事。”
赵吉利以为齐琰要发火,但奇异地是齐琰忍了下来。
童子关上门后,原本的仙风道骨的气度消散无踪,他嘀咕道:“真让老东西掉到大鱼了。”
他咚咚咚地跑进内室,对呼呼大睡的杜神医叫道:“老东西,宫里的殿下要见你!”
杜神医从榻上栽倒下来,他是个贼眉鼠眼的中年人,听清楚了童子的话大喜,他急匆匆穿了鞋走了出去。
但他脚步一顿,折返回来,他捻着鼠须一般的胡子:“宫里的殿下……我要好好晾他一晾,有了这个垫脚石,为师就要名声大振了。”
童子点头:“先前你花样百出,又是一天只治一人,又是让人三顾茅庐也不出门的,结果也没折腾出个名头。”
杜神医面皮一抖,抄起身边的药杵,就往童子身上招呼。
童子轻巧一避,笑嘻嘻地逃了。
草庐外,齐琰和赵吉利静静立着。
赵吉利时不时紧张看齐琰一眼,担忧齐琰耐心用完的时候,会不会命人将这杜神医捉起来乱棍打死。
第65章 是谁先表白?
虞枝枝醒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天。
她躺在榻上并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齐琰昨夜发疯冲到了她屋内,她半推半就地委身于他。
虞枝枝眼睛睁大,她想起,昨夜齐琰分明听到了虞念的哭声,而后……而后她缠住了齐琰。
齐琰什么都没有问。
他其实发现了虞念的存在!
虞枝枝想要起身,却感到浑身酸疼没力气起来,她听见有人站在廊下说话,说话声氲氲氤氤的,听不太真切。
先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郎君的病因,老夫已经尽在掌握……”
他像是吊人胃口一般,故意停顿了一下。
黄姆妈急促问道:“如何?”
陌生人半天不说话。
“咳!”似是赵吉利咳嗽了一声,似乎在催促他。
陌生人终于纡尊降贵继续说:“需老夫每日施针三次,”他打了一个哈欠,“但老夫精力毕竟不足啊。”
“亏你还是个悬壶济世的医师。”
虞枝枝这才听出来齐琰也在外面。
齐琰说完话,这医师说话的语气终于没那么讨人嫌,他退让一步:“不如将虞郎君送到我住的草庐,我就勉为其难,替他治上一治。”
外面声音嘈杂起来,似乎是在商量如何动身。
虞枝枝听了个大概,心中涌出难以置信的喜悦。如果她没有猜错,屋外和黄姆妈说话的人,正是她求过几次,却不得入门的杜神医。
门外响起脚步声,是黄姆妈端了药走了过来,她进来就发现虞枝枝醒了,连忙小步走了过来。
黄姆妈将虞枝枝扶起做好,问道:“女郎感觉如何?烧褪了吗?”
她边说着便探了探虞枝枝的额头。
虞枝枝手肘撑在榻上,急忙问道:“外面说的是什么事?是阿昭的病有得治吗?”
黄姆妈欣慰地叹了一口气:“是啊。”
虞枝枝好奇问道:“先前我们去拜访过杜神医,每日都去,每日都不见,怎么陡然间请动了他?”
黄姆妈说道:“是赵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