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是笑着,可眼中的愁绪散不去,她是在担心方易阳。
“可是去方府?”
陈娉竹点头。
“一道。”
马车在方府门前停下,陈娉竹下了马车,恰看见秦越伸手任周拂宁搀扶,那样杀伐果断的人物为了心爱之人也能柔情似水,体贴细心,陈娉竹眼睫一眨,想将泪意逼退。
周拂宁瞧她情绪不高,便想找些话题来,按秦越与她说的,方易阳与陈娉竹是两情相悦,从前方易阳从不提情意也不提成婚之事,皆因家仇未报,冤屈未洗,可如今事情都解决了,日后合该提亲成婚携手一生的。
“娉竹姐姐不必太过伤心,方大人吉人天相,都会好的。”
陈娉竹苦笑着点点头,方易阳在行危险事之前,什么也未曾对她说,而她得知方易阳受伤的消息后,却巴巴的跑来,她真是没骨气。
“我们进去吧。”
才走到半路,就有小厮高兴跑来禀报,方易阳终于醒了。
周拂宁欣喜地看向陈娉竹,可陈娉竹却脚步一顿,怔在原地,连面上表情也凝固了起来。
她明明也松了口气,可是她道,“既然醒了,我就不进去了,告辞。”
陈娉竹转身就走,他们拦都来不及拦。
方易阳刚醒来,身体还甚是虚弱,看见他们来强笑了笑,他的视线往他们身后望了望,终是黯淡下来,他没看见想见的人。
没说几句话,秦越嘱咐他好生修养,朝堂的事情暂且交给别人去做,随后就带着周拂宁离开了。
送周拂宁回宅子的马车上,周拂宁不解问,“娉竹姐姐那般担心方大人,几乎日日都去探望,何以他醒了,她却不见了?”
“她心中有气。”秦越一语中的。
“怪方大人瞒她?”
“嗯,乖乖聪慧。”
“那他们会和好吗?”
看起来,陈娉竹的气可不是一点半点,不然也不会连看也不看一眼。
“那就要看方易阳够不够厚脸皮了。”
将她送回宅子,周拂宁向秦越道别,秦越却道,“我没说我要回去。”
“……那你住哪里?”
“自然是你住哪里我住哪里。”
“啊?”周拂宁一羞,“可是我们还没有成亲。”
虽然亲过了,可是睡在一起是更亲密一层的关系,在她的认知中,要成婚后才行。
秦越轻轻为她捋着碎发,好笑道,“想什么呢,我睡厢房。”
从前不觉得,自从周拂宁搬出楚王府后,他就觉得府里空荡荡的。
没过几日,秦越就让人将绣好的嫁衣给她送了过来,据说这是由宫廷针工局熬夜好些时日赶工出来的,也就是说,自封后旨意下达再到赐婚懿旨,针工局的人就没休息过。
怜惜她们劳累的同时,周拂宁也不得不感慨这嫁衣的绝美。
凤冠霞帔自是不必说,上头的鸳鸯石榴还有缂丝金线绣工精湛,栩栩如生,还有上头点缀的珍珠,皆选自上上品,是秦越自掏腰包寻来的,他怕时间来不及,还特意从江南寻了几位出名的绣娘与针工局共同完成嫁衣的缝制,这才有了世上独一无二的嫁衣。
在瑶欢和春玉的帮衬下,嫁衣上身,周拂宁望着镜中的自己,本就绝伦的容色被火红的嫁衣衬得多添几分娇艳妩媚,衔玉含珠,恍若仙人,无可媲美。
问外传来通禀声音,是秦越来了。
周拂宁连忙吩咐,“快将门关上。”
瑶欢春玉不明所以,但也听话地将门拴上。
秦越推门推不动,只好敲了几下,“阿宁,开门。”
他此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她穿上嫁衣的模样。
周拂宁走至门边,“不行,你不能看。”
“为何?”秦越皱眉。
“要到成亲那日才能看,不然就不好看了。”
“怎会,乖乖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周拂宁撒娇似的嘟囔了两声,“那不一样,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还有,从今日起你就不要来与我见面了。”
“可我想你怎么办?”秦越不大情愿道。
“就只能委屈你忍忍了。”
周拂宁也没办法,成亲就一次,该守的规矩要守好。
秦越叹一口气,十分无奈,她如今越来越有理了。
罢了,忍忍就忍忍,待新婚洞房时,他可是不会放过。
还有半个月,她,就是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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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小公主穿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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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5章
◎小公主◎
从那日到成婚当日的半个月中, 秦越还是让尤七给她传话,北齐得知她要嫁给楚王成为王妃的消息,快马加鞭让人送了贺礼来。
秦越就算是辞去摄政王一职, 那背后的势力可不会消散,她能嫁给秦越, 又是正妃,在北齐看来, 已是上辈子修来的造化了。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是送来受死的。
恐怕谁也想不到,她不仅不会死,还得了一门谁也羡慕不来的婚事。
贺礼中有一样东西, 是北齐帝点名要周拂宁亲启的,附之还有一封亲笔信。
她根本不想看他送了什么东西, 也不想看他写了什么, 所以吩咐收下后就让瑶欢压箱底了。
这几日择禹也不在,他要随李泉回一趟迎风寨曾经所在的山头, 他说他会回来,以后都会像从前一样陪着她, 可她却希望择禹能够找到他想要做的事情,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周拂宁心里堵得慌,瑶欢和春玉皆不知晓关于叶然的事情,因为她不想让她们知道。她与秦越又不能见面, 所以没人能够听她说话。
不久, 秦越又让人送来一封信, 是他写的。
他像是早就料到周拂宁的心头所想, 信里的言语不多, 先是诉说他如何思念她,最后八个字是,既不在意,无需在意。
既然她自觉已经对北齐帝所做的一切不在意了,那何苦要去在意一封信?
她的心被秦越看得透透的,其实,她心内与北齐帝的隔阂从未消失。
北齐帝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与母妃之间的事情,没有人能比他们自身更清楚,而她身为他们的女儿,一直在欺瞒之下受尽波及。
母妃有大义,有决断,敢爱敢恨。
所以她可以在爱上北齐帝的时候为他生儿育女,将自己锁在深宫,也可以在不爱时及时抽身,快而狠。
所以她可以在得到恩人之子的消息后,丢下她年仅四岁的女儿。
所以她可以为了恩人血脉以命相博。
为了报恩,她做得无可挑剔,可作为母亲,不知她是否有亏欠,临死之际,她可曾念过她的女儿过得好不好?
信纸上已有斑驳湿意,周拂宁哭了。
秦越是恋人,又像长辈,在指引她前行。
若是他在,她恐怕又要哭得停不下来。
将眼泪擦干,周拂宁让瑶欢将礼和信取出。
在打开木匣子的那一刻,她的泪意再度涌上,里头是一个荷包,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出自母妃之手,只是比她身上所携荷包年成更久远。
她指尖颤着,将荷包拿起掂量了一下,里头的东西有些奇怪,不止一个,零零碎碎的,好几块。
她又将荷包打开,往手里倒,掉落出来不是别的,只是几块玉质碎片,可周拂宁泪意更加汹涌,根本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在模糊的视线中,她努力想将碎玉拼凑好,却怎么也拼不好,一个不小心,手指被碎玉边缘割出一道血痕,她也丝毫感觉不到疼。
她的思绪已被拉扯到十三年前。
母妃下葬后,她不顾宫人的阻拦,哭着去永言殿找父皇,一直吵着要母妃,父皇听得烦了,让人将她带下去,并且对她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有诋毁母亲的,有骂她不懂事的,总之放在以前是他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
她年纪尚小,有些话根本琢磨不透,也没心思琢磨,她只想让父皇带她去找母妃,可是最后一切被一巴掌打散。
那是父皇第一次打她,毫不留情,她哭声止住,懵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自此她知道父皇变了,再也没有人疼她爱她了。
所以她扯下腰间在她出生那年,父皇亲自去佛寺求来的开过光保平安的玉佩,狠狠掷在地上,玉佩顿时四分五裂,她是哭着跑走的。
这么多年过去,她从未记起这块被摔碎的玉佩,可眼下它的尸骨出现在她的面前,包裹着母妃亲手绣下的荷包,由父皇命人送来。
是什么意思?
告诉她他并不是完全不在意她和母妃吗?
这可能吗?她不会忘记平城外,他是如何想要了结她的性命。
对了,还有一封信,再次将溢出的眼泪擦去,她把最底下压着的信封撕开,将信纸展开。
统共就两句话。
第一句,小宁儿。
第二句,愿你余生平安顺遂。
周拂宁没有再哭,只是手指慢慢收拢,片刻间,信纸就已被她揉成纸团。
她会平安顺遂,但绝不会是因他的祝福。
身边有秦越,她很满足。
以后关于北齐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不要再做北齐公主。
新婚之夜,当她将这番话告诉秦越时,秦越轻笑说好,不做北齐公主,只永远是他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