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看着秦越, “摄政王,这上面所述可都是真的?”
秦珩的神色全变,由看信前的喜气,到看信时的逐渐收敛绷紧,再到现在的难以置信又气涌上心,连小皇叔也不唤了,足以瞧得出他此刻心情不佳还严肃。
他怕秦越自己都不知道这匣子中所盛信件的内容,遂将手中的信纸重新展开,袒露在众人视线下。
不上前去,自然是看不清上头的内容,可秦越再熟悉不过,那张白纸上有鲜红的指纹印,那是状纸。
秦越终于起身,他拱手道,“陛下,今日是太皇太后寿辰,这件事容后再议可行?”
对面的宜王则是皱起了眉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沈太后被他们的对话整得云里雾里,直觉告诉她,秦珩手中的东西那张薄纸不简单。
她站起身夺过秦珩手中的东西来,才看前面几行字,她已经呼吸急促起来,与方才秦珩看的时候一般无二。
但是她比秦珩更要激动些,再一会儿待她看完,她直接将状纸甩出,冷厉质问道,“宜王,这是怎么回事?”
底下不明情况的人皆是一懵,好好的献礼怎么又扯到宜王身上去了?
宜王心下冷笑,他没有主动上前将飘落在地上的纸捡起,自有身后随侍替他捡起后退至原位将东西递给他。
他随眼一扫,就已经大致知晓这其中的内容,他依旧是一副波澜无惊,缓缓站起身朝上首行礼。
语气淡淡,“臣未曾做过这些事。”
“究竟发生了何事?”太皇太后问。
在沈太后没忍住朝宜王发问开始,她的心内也腾升气一股不安预感,再回看秦越今日反常举止,说什么将寿礼拿错,他分明是有意的。
“那是状纸一张,里头控诉了宜王这些年在宜州的违逆行为,还有十九年前惠帝时期那桩赈灾银被劫一案也与宜王脱不了干系。”
沈太后将里头的大致内容说了一遍,底下诸位大臣听后亦是各有所思窃窃私语起来。
十九年前,惠帝的身子已经不大好,赈灾银被劫一案是大案,涉及数目巨大,无论过去多少年提起来也是会有人记得的。
沈太后的示意下,已经有宫人将方才的状纸收回,陆续传给每一位在场之人观看。
看完的无一不对宜王暗暗指点。
宜王依旧不动如山,嘴角还噙着抹冷笑,“臣未做过的事情不会认,还请陛下下令彻查,还臣清白。”
太皇太后对秦越非要挑她生辰这个时间点来给宜王安罪多少有不悦,即便他是为了国政。
遂她开口道,“既然是摄政王递上的东西,就由摄政王来解释。”
对着秦越,宜王哼了一声,“人前九弟对我是恭谨有加,大皇兄唤得好不亲热,没想到背地里竟是这样谋算皇兄的。”
他眼尾斜挑,上头染着的是嘲讽之意。
秦越先作揖礼以示告罪,“在江山稳固安定之前,亲情自要靠后,最不宜感情用事,身为皇家人,相信大皇兄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这件事情本想等着朝上再议,谁料尤七拿错了匣子,这才提前被陛下知晓,既然已搅了寿宴,重臣们在,大皇兄也亲身在场,不如趁此机会,将此事好好分说个清楚。”
秦越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大臣们纷纷附和,宜王又是一哼,再一拂衣袖坐下,“那便听听你要如何说。”
这个场面是周拂宁无论如何也融合不进去的,因为从表面上来看,这件事情与她关系不大,遂她只有静静倾听,细细观察。
原来,这一月以来,秦越与择禹忙的是这件事情,忙着收集各类宜王违逆的证据,以及当初的赈灾银被劫一案。
可她有些奇怪,宜王赴宴,怎么却不曾见到宜王妃等女眷,还有宜王世子又往何处去了?
还有刚刚陈娉竹来问过的方易阳,她以为是方易阳为秦越办事还没有回来,所以也没有说,可现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眼下她又没有机会与秦越说这件事情,因为场上已经开始紧张起来,为宜王的事情。
“我想说的事情都在那状纸上写得清清楚楚,倒是该由大皇兄一一解释才对。”
秦越身形本高,又是人人尽坐唯他站立,说话虽无寒意,可却让坐在他周边的人感到压迫和寒凛之意,便连对面的宜王也不幸免。
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浅浅笑意,但叫人感受不到丝毫善意。
今日本就是冲他而来的,宜王心定,“摄政王是做事缜密之人,不如将证人证据一一摆出来再说如何?”
后头忽来一人在尤七耳边低语,尤七脸色一变,忙凑到秦越身边将原话转告,秦越面色稍一沉。
宜王坐得闲适,望着秦越微笑。
秦越只沉默一瞬,接着对他回以一笑,眼眸如霜冻,又似冰刃,叫宜王心内一突。
他挥一挥手就立刻有人带了几个人上殿,这下宜王嘴角的笑意彻底凝固,他甚至连沉稳也没持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身后之人身体瑟缩,宛有要下跪请罪的意思,不过又被宜王嗜血眼神制止。
当着皇帝的面,若是他扑通一声跪下,相当于将他派人去解决秦越收集来的证据证人一事自行暴露。
从秦立被刺杀起,消息传回宜州,他就已经开始防备,早早派人盯着楚王府,也盯着宫内乃至盛州的一切,果不其然叫他发现了端倪。秦越竟然一直在查当初的陈年旧案,且已有发现。
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一次,秦越是想将他彻底铲除,整个冀国,除了秦越,最大能危及江山的就是他了。
在宜州的这些年,他可没闲着,蛰伏着等待能将他错失的皇位夺回来的那一天。
不料时机被拼却性命护了社稷多年的秦越亲自送来。
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终于可以结束两方的多年拉锯。
因将秦越的消息探明,他也做好准备,不慌不忙,只待大家注意力都在寿宴上时派人找机会将秦越找来的证人都解决,一切不就缓解了,任他再如何说,没有切实的证据有何用?想把他置于死地,还不能够。
方才,底下人也来报过,说一切都解决了,尽管安心。
可眼下这殿中站着的一排排的鲜活的人,谁能告诉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还好,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证人,已经被他拿捏在手。
他恢复坐姿,沉默看着。
这一批证人都是从宜州找来的,他们一一介绍着自己的身份,其中有普通百姓,有商户人家,有曾在宜王府做工的下人,甚至还有在宜王身边做事的小厮侍卫谋士。
这其中竟比宜王所知的要多几个人,而多的人还是他怎么也料不到的深知他盘算一直忠心耿耿的人。
尤其是谋士李泉,那可是跟在他身边数十年的人。只是他年岁大了,已有五十往上,前年因身患病痛,难以医治,向他告辞回乡。
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在揭发他罪状的时候出现在殿堂之上。稍微在朝堂混的都知道,李泉是他身边的心腹,所以他说的话,没人会怀疑。
他盯了秦越一眼,波光莫测,还真是小瞧了他这位九弟的手段。
年纪不大,心却够狠够决断。
这些人将自己所知的关于宜王所做不体谅百姓剥削谋利,在宜州暗布势力拉拢手握兵权却远驻边疆的将军将领等等皆有。
秦珩的脸色黑沉得不像样,他震怒之下斥道,“宜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宜王早已将一且急切情绪消解在心底,面对多人的指证是一片平静,不急反笑,“不愧是摄政王,连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策反了,就是不知道九弟究竟许了李泉什么好处,才让他宁愿背叛我。”
李泉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并没有因为宜王的阴阳怪气而心虚。
只听得他不带丝毫主仆之情,冷冷道,“王爷从来都不是李泉的主子。”
这个回应让宜王的脸终于有一丝的破裂,一个人在他的身边待了数十年,最后他却说,从未认他为主子。
饶是经历再多,算计再多,城府再深,宜王的心内也不由生出一丝恶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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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2章
◎一桩交易,一道懿旨◎
现在不是追问李泉真正主子的时候, 宜王站起身来,朝皇帝躬身作揖,“这些人所说之事不假, 只是我也是为了宜州的发展,陛下可以派人去查查宜州, 在臣的治理之下是如何风调雨顺,繁荣昌盛。”
“至于拉拢领兵将领一事, 臣只不过是与他们有旧交,地势也离得近,又多是背井离乡之辈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这才来往密切了些,臣可并未做过什么危害社稷之事, 也从未想过忤逆圣上。”
这些,都是早已在做好最坏的打算时准备的说辞, 还真的用上了。
秦越眼内无波, 淡淡看着他狡辩。
还得是他,说这些话才不会脸红。
“宜王别忘了, 还有赈灾银被劫一案。”
“这便更是无稽之谈,这些人中可并没有人指证这件事情。”宜王嗤笑一声。
十几年前的事情, 现在想来翻案,众人皆知难度有多大,何况当初的祸患已除,现如今, 方易阳已经被他控制, 又有谁能奈何他?
“宜王可别先下定论。”秦越轻飘飘一句, 已让宜王眉头微蹙。
实在是不能再小瞧了秦越, 总不能他还将方易阳找到且救了出来?就算是救出去, 也怕是没气了。影阁的手段,可不是谁都能领教的。
从殿外又进来一个人,是择禹。
周拂宁并不知道他们先前是怎么商量的,只知道他们为今天没日没夜准备了许久,她心头微跳,希望一切顺利,尽早将这件事解决。
对于择禹,宜王眼生得很,只当他是个不知名的小喽啰,可是在他自报家门时,立刻连站也站不住了。
择禹向秦珩行跪礼,道,“草民择禹,迎风寨寨主之子,拜见皇上。”
迎风寨?不是早在十九年前就尽数覆灭了吗?众人心中起疑。
还有一人比较激动,那就是谋士李泉,因年迈他激动起来身子颤颤巍巍的,看向择禹的目光中含括了多种情绪,惊诧,希望,期盼,怜爱,都在同一时间迸发。
他一言也发不出,只有将他死死盯着,生怕面前的皆是幻象。
而秦珌在择禹入殿时还不曾看出什么,只道这人长得还挺俊,后来听到他说话,才觉得熟悉,与方才在殿外周拂宁身边的内侍叠合在一起。
“你说你是迎风寨寨主之子,凭何证明?”宜王发问。
择禹既敢出面,自有证明之道,他拿出迎风寨象征着寨主身份历代承袭的令牌来,敏德下来将令牌呈到秦珩面前。
能号令一方大寨的令牌,从做工细节就可看出真伪。
“果真是,朕曾在一本卷宗上见过此令牌图案。”
这便是承认了择禹的身份。
“少寨主……”旁边跪着的李泉忽然唤道。
择禹立时转过头去看他,那张脸被苍老后的褶皱填满,但依稀也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影子。
“我是泉叔啊。”李泉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