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小姐说不出口的话,由她说;
小姐难为情去做的事,便让她做。
楚楚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尹婵的后方,长眉轻轻一挑起。再垂眸看向她,面上的忧心忡忡转为笑容,体贴道:“我知小姐的意思。实不相瞒,主子他自来原州便住在那屋,断断不会轻易改了住处。”
尹婵关心则乱,轻而易举地掉进她挖好的坑洼。
楚楚又偷眼看了一下尹婵身后,拢眉,望天,长叹道:“我与宋鹫多次提起,主子却仍旧坚持,要劝他实在很难。”
尹婵咬唇,脑子经由楚楚的话,编织了一团团乱麻:“……可如何是好?”
她不认为楚楚在胡诌,谢厌从某些方面看确实符合。
赶路途中,他与宋鹫谈事时,就发生过几起独断独行,生杀予夺的一言堂。
这番认知让尹婵本就难以安宁的心,更收紧了。
楚楚直勾勾地盯住她,一开始是略有些难为情的神色,而后变成了‘虽说难堪但为了主子着想故而只好劳您费心’,羞羞答答地开口:“这便要看小姐愿意否。”
“我?”尹婵美眸圆睁。
楚楚万分肯定地点头。
正要说如何做,刚开口就犹豫了,顿了顿,干脆拉她往旁走了几步,上前贴近耳畔悄悄、悄悄地告诉她。
这角度正好,她眼睁睁看见小姐的耳朵一点一点窜起薄薄的红云。
仗着避在院门口的谢厌不敢过来,楚楚压低声音也不怕被他听到,分寸二字哪还记得,嘀嘀咕咕不停。
直叫尹婵红了脸。
庭院静悄悄,她满脑子都是楚楚的提议,钩挂在嗓子眼的心神不知道飞去何方。
这、这楚楚明明是谢厌的心腹,为何会对她说出这种话?
春意唤醒了草地的生灵,踩着十分舒服的草地,尹婵这会儿却觉得烫极了。站且要站不稳,急匆匆躲开两步,带着满头满脑的羞臊索性一转身。
逃避似的与墙面对面。
“不行……这不行的。”
宁可对着墙壁如同自省,也不要再看楚楚那促狭的眼神。
她自顾惊得满口干涩,悄悄舔了舔唇。楚楚却心情大好,眼眸悠悠地打转,故作沉吟道:“小姐,是哪里不行,您且说来,我再想法子?”
暖阳自树梢间洒落,眼前墙垣被晒得斑斑驳驳。尹婵不听楚楚的,强迫自己去钻研生成这斑驳的原委,唔……为何偏偏晒到此处?夜深的蟾光是不是也会徘徊在同样的地方?
还有,这方常年被日头大晒的墙壁,和遮蔽处晒不到的,有哪里不同……就像楚楚刚才所说,住这住那都是住,一床一枕,能有什么不同?
尹婵唇瓣抖颤了下,大睁眼睛,思绪霎时被风吹得一干二净。
怎么又想到楚楚的话了!
凭楚楚如何说,她是铁了心的。
断断不会听她的话,去、去谢厌跟前软语撒娇。
她只幼时和父亲撒过娇。
尹婵垂眸嘟哝,谢厌又不是父亲,他且只有个“兄长”身份呢。
再者说,谢厌那般乖戾阴鸷的脾性,哪里会听人撒娇?
光是想想就很不对劲,她定然会被他提溜着后颈,拎东西一样把她扔出门去。
没错。
楚楚哄她玩儿呢。
尹婵自欺欺人地不去想,那谢厌的古怪脾气从来不曾对向她。
不去想谢厌望着她时如何掩饰也会被烫得热辣辣的眸光。
不去想日复一日的切切关怀。
她只欲盖弥彰地捂住脸,把飞到眼梢的红晕藏得死死的,急得要跺脚:“楚、楚!”
“快忘了那话,我要出府……”
“找、去找阿秀,阿秀还在客栈等着。”
低着眸自言自语,想拿阿秀来转移视线,却适得其反,愈是念念有词,却愈发桃花醺了脸,满面红荷,不能自持。
楚楚只得无奈道:“好,小姐,这就出府。”
不动声色地觑看她身后的墙拐角。
楚楚莫名想揣个手,奈何窄袖不便。
主子啊主子。
这事若成,想加月钱。
谢厌离得过远,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见楚楚没有如影随形地跟住尹婵,立刻飞去一记眼刀提醒她。
楚楚扯了扯唇,暗想,亏他没听见。
不然这墙能被他亢奋得砸穿。
不矜持。
正摇头,尹婵捂着两颊红潮,柔声催道:“楚楚,我们快些去吧。”
楚楚思绪一飞,马上围着她转:“好好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60415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ssssophie 30瓶;子燏y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两个小可爱青涩腼腆啊】
【啊啊啊啊啊啊好看】
【其实有点疤看多了也不见得多恶心】
【好看】
【大大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完-
第23章 、心软
◎尹婵受伤了?【含入v公告】◎
谢宅颇大,自出院子到正门,约一炷香工夫。
怪的是,一路跟着楚楚左拐右转,尹婵竟连谢家一人都没瞧见,也无丫鬟厮役。楚楚对此泰然自若,尹婵便也无暇顾及其中内情,走出大门。
原州不比京城,宅邸无甚规矩,兽头大门皆敞开,任凭进出。
这是尹婵头回看清原州的街巷。
昨晚夜深进城,睡意昏昏,眼下却不同,既有楚楚跟随,她卸去包袱,以一个原州人的身份,极尽新奇地走在这座西南之南的偏僻州城。
诚然,京城繁华,雕栏玉砌无需多说,但原州却有另外的一番风情。
四面巍峨高山,将这里拢成一片独有的土地。
于是屋舍便不如京城那烤做甜糕似的一块块摆列,恨不能把地皮全全覆盖。原州没什么排兵布阵的格局,更显得错落有致。
譬如这会儿,她与楚楚来到原州牧欧阳善的官邸。
刚巧官邸坐落在十字街正中,四面分别是客栈、酒楼、商铺和一处居宅。
若在京城,这四地必建得严谨整齐。
可尹婵却看到,客栈外有一块半屋高的巨石,石隙间淌着水,滴滴答答汇成溪,将客栈蜿蜒圈住,客栈由此名为“宿到碧溪里”。
再瞧官邸,因巨石占地大,它便被硬生生挤着。原该威严的官府,直接缺少半边,所缺处的墙壁还为迁就小溪,沿墙根堆放了不少鹅卵石,作以蝙蝠纹铺地。
乍看虽不伦不类,却有几分狂放不拘的样子。
尹婵哭笑不得,走进了客栈。
宋鹫此前已告知阿秀所住的客房,尹婵与楚楚上二楼,敲响了左手靠里的一间屋子。
“叩叩叩……”楚楚顺口同尹婵介绍,“小姐,这家宿到碧溪里客栈紧邻官邸,日夜皆有官差值守,您若哪日想住外头,便来这儿。”
尹婵不由记起初遇欧阳善时,他引以为傲的那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她把这事告诉楚楚。
楚楚面露惊讶之色,尹婵未等她说,便感叹道:“欧阳大人年纪轻轻,却已为主掌军政的州牧,更有此抱负,真是难能可贵。”
不提欧阳善的轻佻行径,他能将原州这般偏僻地,治理得如此之好,其间辛劳旁人怎知。
尹婵自顾回想方才出谢宅后,一路的所见所闻。
她以往从未亲眼见过京城之外的州府,只从旁人口中知晓,偏僻的地方,大多穷山恶水。
千里跋涉,一个月来途径郡县无数,城镇间何处繁华何处萧条,但有一知半解。抵达谷城时,她已做好原州贫瘠荒凉的准备,不曾想,这处山高路险、与世隔绝的州府,竟非她意想中的凋敝。
尹婵思忖,谁知身边的楚楚惊得连敲门也没顾上,掩唇噗哧笑了。
这笑倒无恶意,尹婵不解,又见楚楚调侃似的一挑眉:“小姐的赞誉倘若叫欧阳大人知道,他定要感动得嚎啕大哭。”
尹婵错愕地眨眨眼:“竟是这样吗……”
楚楚想起欧阳善平素的模样,恐怕还要夸张些,摇头失笑:“小姐不知,他……”
话忽然收住,楚楚皱眉往后看了一眼。
“怎么了?”尹婵跟着看去。
客栈里一切如常。
楚楚回头道:“没什么,或许是我听错了……小姐,阿秀姑娘是不是还睡着?”
尹婵也颇为奇怪,她们已敲了几次门,房里却无半点声响。
阿秀从不嗜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