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先回去了,改日空了再约你们。”崔焕转过脸,对着赵祈三人拱手道。
“对对对,天色不早呢,你还是陪弟妹早点回去吧。”那三人忙也还礼道。
见得平日时最是嘴损爱玩闹的三个人好友,自打乔晓棠露面之后,一个个都变得这般斯文有礼的模样,崔焕也感觉有些费解起来,朝三人瞥了一眼,然后挥手示意了下车夫。
……
片刻后,马车开始行驶,乔晓棠也放下了车帘重新坐回了车了。
赵祈坐在马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崔焕一行人,轻轻叹息了一声,另外两人也跟着作出一副惆怅模样来。
“唉,昔日的崔二再也见不到了……”赵祈发出了幽幽的一声。
“是啊,如今他有娇妻作伴,又兼学业有成,都成世家子弟中的楷模了,可我等还一事无成,被人背后称作纨绔呢。”王嘉之也长叹一声。
听得这两位这般感慨,邱彦先是忍不住发笑,而后扬着声音道:“两位兄长不必如此感慨,我等若是能向崔兄学习一二,必定也能有一番成就。”
赵、王两人听得这话,忍不住都转过脸来白了邱彦一眼。
“向他学,怎么学?你能他一样,将从前的一应玩乐都废了,天天困在斗室之中,一心只读圣贤之书?”
“啊,这……”邱彦听得面露难色,而后使劲摇了摇头。
“像崔二学也不是不行,前提得是,我也遇上那般娇怯可爱的小美人,叫我心甘情愿的为了她,抛了从前的种种,一心只要读书上进……”王嘉之低缓着声音,面上也是一副颇为深沉的模样。
“你大爷的,王嘉之,你这话听得我浑起起鸡皮疙瘩!”赵祈冲着王嘉之骂了起来,邱彦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我这就去长乐坊里寻个小美人,叫她天天督促我读书!”王嘉之大喊了一声,说完自己也忍俊不禁大笑了起来。
三人相互看看,又一通大笑之后,这才扬起马鞭,冲着长乐坊方向飞奔而去。
……
熹院正院卧房内,乔晓棠才洗漱好走了进去,就见得崔焕已是坐在了床榻上,他靠在床头,手上还拿着一卷书,正低眉凝神看得很是专注。
乔晓棠轻轻走了过去,伸手将他手中的书拿了下来。
“夜都深了,如此看书也不怕伤了眼睛?”乔晓棠轻着声音,面上有一丝心疼之息。
崔焕听得这话,面上立即留了欢喜,他伸过手一把揽了她上了榻,然后喜滋滋地道:“我不过是做做样子,好叫你见了夸夸我的……”
“厚脸皮……”乔晓棠笑着白了他一眼,又想起适才自三叔家回来的路上,见到赵祈三人的情形,她又开口问道:“对了,刚才你怎么不随他们一道去?”
崔焕听她这话问,赶紧正经了脸色,又忙朝乔晓棠看了一眼,见她巧笑嫣然的模样,他越发有些胆战心惊的感觉了。
“媳妇儿,我真是的很久都没和他们见面了,你放心,我以后也不会和他们一块胡闹的。”崔焕说得斩钉截铁,就差竖起两根指头对天发誓了。
见得崔焕这般紧张模样,乔晓棠一时忍俊不禁,“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崔焕见她发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忙拽着她的胳膊问她何发笑。
“我的意思是,他们都是你昔日的好友,即使你现在要读书上进,可也不必这样避着他们,显得清高不合群,你与他们偶尔相约,聚上一回,说笑一番,打回猎,踢会蹴鞠,再品一点佳酿,既是没有冷落他们,也好去了你整日苦读的困乏,既放松又怡情,何乐而不为之?”乔晓棠眼看着崔焕,面上的神色既温柔又俏皮。
崔焕听得这些话,先是愣了一会儿神,待反应过来,看向乔晓棠的眸光里就有了惊喜之色。
“媳妇儿,你……你就不担心我,我和他们学坏了?”崔焕小心着声音,脸上分明有些试探的意味。
乔晓棠见了又笑,抬起一根葱白般的指头,在崔焕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
“学坏?怎么个坏法?是去长乐坊里寻个美人作乐,然后彻夜不归,还是去驰骋堵坊,一掷千金?”乔晓棠一边说着,一边拿眼斜睨着崔焕,唇角还含着一丝笑意。
“媳妇儿,你这说的什么话?这样的事,我可是不敢做,你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崔焕顿时急了。
乔晓棠听得忍不住转过身去偷偷笑了起来,看着她不时轻轻耸动的肩头,崔焕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故意板着脸吓唬她,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顿了半晌,才伸手过去,轻轻搂了她的腰身。
“媳妇儿,我明白你的好意,你是叫我要劳逸结合,不能当一个不知世事的书呆子。从前,我只怕我再与他们一道,会让你不高兴,因此才有意疏远了,如今既知了你的心意,我自不必刻意远着他们了……”崔焕将下巴搁在乔晓棠的肩头,口中低喃着声音道。
“怕我不高兴?这话说的,好似我是只河东狮似的?”乔晓棠转过脸来,看着崔焕有些没好气地问。
“你倒不是什么河东狮,你是……是……”崔焕说到这里停了口,只拿一双眼睛注视着她。
“那我是什么?嗯?”乔晓棠追问道,她嗓音低软,尾音翘起,隐着一线娇憨。
听得她这样的声音,又见她微眯着眼睛,一副娇美慵懒的模样,他顿时就觉得心里漏跳了两拍。
“你是一只猫儿,只要低唤一声,或是挠一下,就能要我的命……”崔焕低哑着嗓音,看向乔晓棠的眸光也渐渐变了。
看着崔焕眼内毫不掩饰的情动之息,乔晓棠顿时慌了,忙推他一把,扯了被子捂了自己又躲到床榻内侧去了。崔焕低笑几声,一把掀了被子也钻了进去。
此后,自又是一整夜的旖旎风光……
……
转眼又过去了大半年,将近年关时分,崔府上下也渐渐忙碌了起来。
这一日是腊八节,上房之内,乔晓棠坐在徐氏的身侧,手里查阅着本账册,徐氏正与几个管家媳妇说着话。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个小丫鬟跑得气喘吁吁地进了门。
“你这丫头,什么事情跑得这般急?”徐氏抬头看了一眼那小丫鬟,口中嗔怪着问道。
“夫人,二少夫人,圣旨……有圣旨来了!侯爷和二老爷都去大门外迎旨去了!”
圣旨?听得小丫鬟的话,徐氏与乔晓棠都面露吃惊之色,自安平侯爷退隐之后,向来只有在年节之时,宫中会派太监送来些赏赐,可像这样正儿八经地颁圣旨到崔家,这可是头一回的事,这圣旨不知是为了何事,是福还是祸?
“晓棠,你随我一道去看看。”徐氏看了乔晓棠一眼道,神色还算平静。
乔晓棠点点头,而后跟在了徐氏身后,在一众管家媳妇的簇拥下,快着脚步往前院方向去了。
第63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63好你个乳臭未干的……
婆媳二人出门后不久,就见得崔焕身边的小厮银锤飞奔着脚步迎了过来。
“银锤,什么事?”徐氏看着银锤忙问道。
“夫人,二少夫人,喜事,是喜事!二子公怕你们担心,因此叫我先进来说一声,二公子被选上太子侍读了!侯爷、二老子还有二公子都在厅堂内,已接了旨意,正在招待宫里来的使者。”银锤欢喜着声音,说得一脸的欢喜之色。
崔焕要去做太子侍读了?乔晓棠与徐氏二人对视一眼,愣了一会儿之后反应过来,面上都露了惊喜来。
“晓棠,这可真是件大喜事,你知道吗?焕哥儿的曾祖父,当年可就是做过太子侍读的,后来太子登基就是高宗皇帝,对焕哥儿的曾祖父是信任有加,不仅委以重任,还立了其妹妹为后,也就是我们崔家的老姑奶奶,仁孝圣皇太后啊!”徐氏转过脸来,看着乔晓棠欢喜着声音道。
乔晓棠听得到这话,心头也是一阵阵喜悦,不过欢喜之余,她心里不由得也生了一丝纳闷。本朝太子侍读一向是在世家子弟中选出,所选之人,除了家世尊贵,还得是品行端正,才学优异的佼佼者。
要说品行,虽说崔焕如今都改了,可他从前可是中都城中大名鼎鼎的纨绔。再说才学,他虽是考进了国子监的诚心堂,可国子监内品学兼优的世家子弟有的是,崔焕算不得其中的佼佼者,怎么单单就选中了他?
不过此时已容不得她多想,片刻之后,前院又传来消息,说是宫中使者已是走了。婆媳二人忙又赶往前院,半路上见得安平侯爷,崔二老爷及崔焕正走进来。于是众人一道前往怡福堂,向崔老太太报喜去了。
崔老太太听闻这个消息之后,自是大喜过望,忙又吩咐了徐氏叫人去准备供品,她要领着崔家大小去祠堂上供,以拜谢祖宗荫泽庇护之恩。
此后这一日,崔家上下先是进祠堂拜祖宗,而后又有住在亲处的亲戚听闻消息之后,纷纷都前来恭贺,崔家人便又忙着迎来送往,直忙到黄昏之时才算是闲了下来。
晚膳过后,崔焕与乔晓棠一起回了熹园,两人进了卧房,才有了机会单独说话。朱樱端了一只小茶盘进来,乔晓棠起身,将上面放的茶盏接了过来。
“侍读大人,请用茶……”乔晓棠一边将茶盏递到崔焕跟前,一边福身行礼道,喊完自己也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得这声“侍读大人”,崔焕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抬头拿下她手中的茶盏放至一旁案上,然后又一把将她拉起来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朱樱见状,慌忙一礼后退了出去。
“还侍读大人,区区七品芝麻官儿,也值得你这般恭维,嗯?”崔焕拖长了声音笑道。
“听你这意思,还瞧不上这七品的侍读了?你这心啊,还不小呢!”乔晓棠听得顿时乐了。
崔焕听得也笑,伸手握了乔晓棠的手,面上笑嘻嘻地道:“你放心好了,当年曾祖父也是自太子侍读开始,一直做到了左丞相之位,我再不济,以后做个詹事总还是有希望的吧。”
“你呀,想得还挺美!你还是先想想眼前,如何做好这个芝麻官吧!”乔晓棠瞥他一眼道。
听得这话,崔焕脸上的嬉笑之色渐渐收敛了,眉头也微皱了下。
“怎么了?这差事不好当吗?”见了崔焕的神色,乔晓棠也生了些担心之意。
“你知道这次为何单单选了我做太子侍读吗?”崔焕抬头问乔晓棠道。
乔晓棠听得忙摇头,一双眼睛很是好奇着看向了崔焕。在国子监就读的世家子弟众多,其中不乏出众者,为何偏偏选中了崔焕?这也正是她心中疑惑的问题。
“当今太子,不喜读书……”崔焕轻缓着声音,却是说出一句惊人之语。
太子不喜读书?乔晓棠听得愣住了,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难不成是太子生性顽劣,与从前的崔焕一般无二,一味胡闹厌恶读书?这圣上也听闻了崔焕浪子回头之事,因此才让他进宫做太子侍读,实指望太子以后能向崔焕一样,抛却从前种种惰习,从此后能用功读书,从而修习帝王之道?
“是,是圣上听说了你的事?”乔晓棠轻声问道。
“嗯,太子太傅姚大人与国子监祭酒大人是好友,姚大人听祭酒大人说到我的事,便向圣上举荐了我。”崔焕点点头道。
听得这话,乔晓棠心中越发有些忐忑起来,怪不得崔焕神情这般凝重,这差事还真是不好当。身为侍读,自是要引导规劝太子用心读书,可如今太子既是个不喜读书的,定是连太傅的都拿他没办法,哪里又会听得进一个小小侍读的话?
“太子今年多大了?他……他为何不喜读书?”乔晓棠轻蹙着眉头又问道。
“太子今年十五岁,听说他天资聪颖,小的时候也很爱读书,屡得圣上的夸奖,只是后来太子生母贞懿皇后与圣上之间生了嫌隙,贞懿皇后郁郁寡欢,五年前一病不起薨了,时年太子才十岁,从此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心只想着玩乐,再不思读书,圣上劝也劝过,骂也骂过,可太子仍是我行我素,圣上如今是束手无策,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崔焕说完叹了一口气,乔晓棠听得也轻轻叹息一声,太子如此举动,怕是将生母早逝的原因归在了皇帝的头上,因此心结郁积,生出了叛逆之举。如此看来,崔焕这个太子侍读还真的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这却难了,一味说教定是太子所厌恶的,若是事事顺着他,就又失了侍读的职责……”乔晓棠一脸思忖之色,口中小声嘀咕着道。
想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眼内一亮,对着崔焕就道:“对了,你不是会玩吗?耍枪舞剑,斗鸡走马,放鹰打猎的你都玩得溜,要不然你就带着太子玩,等到他与你玩得熟了,你再徐徐渐进,耐心规劝,他会不会听进去一些?”
崔焕听得这话就是一阵大笑,好不容易才忍了笑道:“嗯,你这主意好,这样一来二去的,我与太子就处成和赵祈、王嘉之他们那样的铁哥们了,以后我在东宫都可以横着走了,还有什么差事当不好的?”
“你这人,我好心给你出主意,你倒不正经了……”乔晓棠伸手在崔焕的胸口上拍了下,面上也佯装着了恼。
崔焕见得一不小心就惹恼了她,忙收了笑意只搂着软语哄了一番,待乔晓棠重新露了笑意,这才又道:“做这个太子侍读虽然有些棘手,不过我心里有分寸,你就不要担心了,好吗?”
见得崔焕说这话时,神色平静,语气里隐着一丝笃定,乔晓棠稍稍安心了些,对着他莞尔一笑又点了点头。
……
几天过后,崔焕正式离开了国子监,进入东宫任太子侍读。
这一日天才蒙蒙亮,崔焕早早起了身,骑马赶至东华门,又在内侍带领下走进了东宫的大门。
“公公,可是前往崇文殿见殿下?”崔焕问带路的内侍道。
“哦,这时辰还早着,殿下怎么会在崇文殿了?崔侍读,随洒家走就是,一会儿就到了……”那内侍笑呵呵地道。
还早吗?崔焕听得愣了下,此时旭日冉冉初升,俨然已是卯时了,这个时候太子不应该是在崇文殿晨读吗?哦,对了,太子是个不喜读书,这个时候怕是还没有自寝宫起身吧。
可过了好一会儿,崔焕才发现内侍带他去的不是太子寝宫,而是一处蹴鞠场。才走了进去,就听得一阵阵的吆喝之声,抬眼一看,就见得宽阔的草地上,数十个少年,一拨穿粉衣,另一拨穿绿衣,正在追逐一只蹴鞠球,其中一个着大红劲装的少年,跑得速度犹为快,他最先追到了蹴鞠,飞起一脚,那蹴鞠便高高飞了出去。
“殿下好脚法!”其余少年看向那红衣少年,皆都喝起了彩。
见得眼前情形,崔焕这才恍然大悟,场上那着红衣的定是太子,他这大早上的不去崇文殿读书,却来蹴鞠场领着一众人玩蹴鞠。这叫那一众早早等在崇文殿的太傅、博士们可不得气得胡子乱颤啊。崔焕想到这时,一时倒有些忍俊不禁了。
崔焕随着内侍走到了场边,那内侍的目光追逐着场中的太子的身影,嘴张了几次可还是没敢开口。
“崔侍读,要不,还是等一会儿吧?殿下正在兴头上,此时打断了他定是要发脾气的。”那内侍有些为难地道。
“无妨,等等就等等好了。”崔焕倒是不在意,他抱着双臂,看着场地中来往追逐的身影,不时摇摇头,又轻声叹气。
“崔侍读,何故叹气?”那内侍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们这蹴鞠踢得太烂了些……”崔焕指着场地中的众人笑道。
那内侍听得这话,一时面上慌了神,忙摆着双手道:“崔侍读可不敢这样说,这场中的二十几个人,可全都是殿下精挑细选出来的,殿下一向引以为傲,说要将他们训练成踢遍天下无敌手的蹴鞠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