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霍余打开锦盒前,尚存着一丝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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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霍余就迫不及待地用上了腰带和香囊,萧果进来时,视线就下移,霍余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脊背,状似不经意道:
“我今日可有什么不同?”
萧果很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霍余,皱眉思索很久,才眼睛一亮:“有!”
霍余轻挑眉梢,今日萧果倒是开窍了?
萧果很肯定地说:“主子今日就像南苑那只开屏的孔雀。”
将炫耀几乎都写在了脸上,虽然萧果不知道主子在炫耀些什么。
霍余唇角幅度顿时抹平,道:“继续抄书。”
萧果茫然。
他又说错话了吗?
霍余面无表情地越过萧果离开。
早朝后,霍余如往常一般去了御书房,但今日,他似乎脚底生虫,不断地在御书房中走来走去,陈儋皱眉看他:
“你身上长虱子了?”
霍余不搭理他,只在腰部抵到桌子时,立即擦了擦腰带。
陈儋无语:“什么宝贝腰带,碰都碰不得。”
霍余不着痕迹地站直了身子,仿若很淡定道:
“嗯,只是公主亲手给臣做的腰带。”
陈儋听得牙酸:“每年朕的生辰,小妹都会给朕亲自编一个玉穗,看来明年要让小妹换个生辰礼了。”
霍余顿时收敛,不炫耀了。
陈儋呵呵,想要炫耀,也不看看对象是谁?
作者有话说:
陈儋:跟谁俩呢?
【好惨的小霍】
第103章
陈媛并不知道霍余干的事,成亲之日近在眼前,她根本没有心思关注旁事。
等到了八月初一那日,天还未亮,陈媛只觉得自己刚闭眼,就被盼秋叫醒,整个人都是懵懵的,可盼秋却是一夜未睡,将床幔拉开:
“公主快醒醒,嬷嬷都来了。”
饶是盼秋如何说,陈媛也是困恹恹地,连旁人行礼都懒得说起身,迷迷糊糊地沐浴,盼秋等人布置房间,也未曾引起她一记眼神。
天际刚飘了一丝白光,她就已经被洗得白白净净,如刚剥了壳的鸡蛋,身上似还擦了香膏,她听见嬷嬷道了声:“老奴伺候了那么多人,公主这一身肌肤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得天独厚。”
陈媛听得没甚心思,毕竟,就算给嬷嬷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说一句自己的不好。
而且,她曾得寒症,夏日无论多炎热,都不会出一滴汗,婢女精心伺候着,用得东西皆是天底下顶好的物件,又怎么可能不好?
等被扶起来穿上礼服,一层又一层地,腰带束紧,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被按在梳妆台前时,陈媛从铜镜中觑见了沙漏,顿时起床气连同不舒服一同泄了出来,撑额烦躁:
“这才刚到卯时,为何这么早?”
那日凤玲大婚,她辰时刚去,也赶上了添妆,为何轮到她大婚这日,就要这么早起来准备?
全福嬷嬷忙忙拘谨地收回手,盼秋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公主,才和全福嬷嬷笑得和气:
“嬷嬷别在意,继续就是。”
全福嬷嬷稍显惊讶,公主跋扈的名声一直在外,盼秋姑娘倒是一点不怵公主,还能替公主作主?她小心地看了眼公主,就发现公主根本没有反驳盼秋姑娘的话。
全福嬷嬷心中道了声奇。
盼秋瞧出公主浑身的不乐意,压低了声哄她:“知晓公主平日睡得多,奴婢已经晚叫公主了,这大婚繁文缛节甚多,每一个步骤都要踩在吉时上,公主快别生气了。”
“今日可是公主的大喜之日,万万不得生气的。”
陈媛知晓她说得对,可她困恹恹得不舒服,不由得闹性子:“那就让霍余等着。”
看似埋怨,实则不过在撒娇诉苦。
盼秋替霍大人叹了声可怜,然后退到一旁不搭理公主了,公主明事理,只要和她说清楚了,即使她不耐,也不会为难旁人。
等凤玲赶来时,就见陈媛闷着一张小脸,顿时惊讶地扑哧笑出了声:
“呦,谁招惹我们公主不高兴了?”
陈媛徐徐斜眸睨了她一眼,饶余了一室的风情,凤玲当即捏帕捧心,倒抽了口气道:“你快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凤玲羡慕地绕着公主左瞧右看,往日就觉得公主生得绝色,今日一身礼服衬着,越发不得了,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含羞弄怯本不该用在公主身上,可她眼尾的那一抹红,当真称得上余媚万分。
陈媛被她弄得有些糊涂,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作甚这么看我?”
凤玲酸酸地说:“公主生得这般好看,当真是便宜霍余了。”
往日那般亲近的人忽然说这话,陈媛顿时被闹了个大红脸,今日柳如棠和刘芊妤也同样来了,是陈媛特意嘱咐盼秋给二人送的请帖。
刘芊妤收到请帖时,格外错愕。
她万不曾想到,公主府除了给府中送请帖时,会额外给了她一份请帖,而且言明,请刘姑娘那日务必到场。
自围场狩猎一事后,刘芊妤在长安城的处境就十分尴尬,她是府中嫡女,可她膝下仍有胞妹,她和胞妹感情倒是不错,可总有些人爱看热闹。
哪怕刘芊妤已经很少出府,甚至不参加一些宴会,但那些流言蜚语仍然会被她们拿来笑话她胞妹。
偶尔她胞妹会被气哭,时间一长,娘亲也不由得埋怨,她当初怎么做出那些事?
刘芊妤在府中不由得越发沉寂了些。
直到长公主的一封请帖,才打破了这些尴尬,刘芊妤站在室内笑时,心中对公主不知生了多少感激,糊涂事的确是她做下的,甚至,她也未曾帮到公主,只能尽些微薄之力。
可即使如此,公主仍将她记在了心上。
这世道就是如此,只要公主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她的处境瞬间转变。
公主大婚,是不用前往国公府的,霍国公和霍夫人都已经前往皇宫,霍余早两日就回了太尉府,今日会由霍余来接公主,然后一同进宫,当着圣上面结礼。
所以,等霍余好不容易越过公主府大门,就听见室内传来一阵笑声,然后就见殿门亦然被拦住。
当年总缠着公主的京兆尹之子顾泽钧,就堵在门口,高高地一声:
“呦,新郎官来了!”
室内刹那噤声,全部转头朝殿门看去,陈媛也呐呐地转身,她赧得耳垂通红,外间热热闹闹得吵个不停,直到这时,陈媛才有了一丝她要成亲的真切感。
凤玲耳听八方,听出外间是容子枫在让霍余对词,不由得道:
“容家这位嫡子,倒的确是有真材实料的。”
陈媛当然知晓,而且皇兄早就有意让容子枫入仕,相较于容贵妃想象中的一步登天,容子枫也算得偿所愿。
全福嬷嬷任由这群尊贵的主子谈话,肆意讨论外间的男子。
这种事放在其余府中,根本不可能发生,谁家女子敢这么议论外男,还要不要名声了?
但这间屋子中,几乎都是长安内最贵重的女子,能被她们提到的男子,也可称得上一声荣幸了。
等一个她们说话的空荡,全福嬷嬷终于插得进话:
“驸马快进来了,公主可以盖盖头了。”
绣娘精心绣出的红盖头,上面鸾凤傲于天,金丝缠绕,无一不精致,陈媛只觉得眼前一黑,又等了片刻,才终于等到一阵脚步声。
黑暗中,感触越发明显,她能很清楚地听出霍余的脚步声,一步步地迈近,离她越来越近,然后,她心跳声越来越响,如擂鼓般几乎要跳出来。
陈媛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
凤玲成亲时,是由其兄长亲自背出去的,可她不同,皇兄尚在宫中等着她,所以,她是被霍余一步步牵出去,盼秋和盼春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
她看不见,所以每一步走得都很小心,生平第一次,她觉得公主府好大,这条路好长。
等迈出公主府的那一刻,她听见盼秋呼出一口气,低声道:
“出府了,公主。”
这一声很平常,却又似有无尽惆怅。
听得陈媛一怔,一直很平静只透些紧张欢喜的心情倏然间变得有些莫名,她似心中也有些沉甸甸的,鼻尖泛酸。
好似一下子就理解了当初凤玲和余安铭两情相悦,为何出嫁时还会哭成个泥人。
她亦有那么一刻心中酸涩。
可她身后的公主府,却不曾有她的母妃和她抱头痛哭,唯独有盼秋和盼春,再加一个徐蚙一,他们会一直陪着她,从公主府到皇宫,再回到这座公主府。
公主府在旁人眼中是富贵荣华,可对她们来说,只是家啊。
霍余似察觉到她的情绪,脚步顿了一下,他回头看向公主,嬷嬷讶然不解:“驸马快请公主上轿呀!”
霍余点了点头,但却没有照做,他松开了二人之间的红绸缎,上前不顾旁人视线,牵住了公主的手,陈媛一怔,盖头下,她惊得睁大了眼。
她记得流程不是这样的。
然而,她听见霍余轻声低低,冷淡却很温柔:
“很快就回来。”
他怕她难过,所以,不顾俗世礼仪,顶着旁人的眼神诧异,也要先过来安慰她。
陈媛心尖倏然狠狠一颤。
她被霍余亲自牵入轿中,八抬大轿,不似旁人封闭的小空间,仪仗宽敞地近乎可以躺下,轻纱垂幔随风飘扬,一路进皇宫,行人几乎都可透过那层轻纱,隐隐约约看见那道曼妙的身姿。
等到了皇宫,仍是霍余亲自接她下轿。
然后,她似乎听见外间有一刹那的安静,陈媛不解,下一刻,她就察觉牵她的换了个人,让她很熟悉的人,他在她面前弯了腰。
陈媛嘴唇干涩地动了动。
她想,她也许猜到外间那些人为何这么安静了。
她的皇兄,是当今圣上,何人能让他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