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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年少_分节阅读_第58节
小说作者:青城山黛玛   内容大小:427 KB  下载:承平年少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2-03-13 02:5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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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医又赶紧向皇帝磕头:“皇爷恕罪,容微臣一禀——娘娘如此便已无碍,再服几回活血化瘀的散剂即可。”他顿了顿,打量着皇帝天颜尚晴朗,接着道:“不过这散剂名字有些不恭,叫做龙血竭…”

  皇帝听了一哂:“朕听说过,是滇南那边出的一种树脂罢了。若滇人取一个名字就有这么大威力,滇东几代梁王一心为燕朝招魂,怎不见得偿所愿?”

  御医连忙敬服地一肃:“微臣明白了,这便取药来。请娘娘醒来后,以黄酒送服,若觉难以入口,亦可借果脯压压气味。”

  皇帝点头说“知道了”,等散剂送到,又命人备下温碗、注壶,将黄酒热起来。

  他照料起宝珠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这次虽一样受苦,但没有性命之忧,究竟泰然些。拧了热巾子给床上的人擦过汗,冰块拿手帕包着系在脚踝上,见她还没有要醒的意思,便又到一旁的箱篋找过口的蜜饯。

  宝珠躺着并不安稳,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将眼睛缓缓睁开,皇帝正背对着她翻拣什么,恰好在此时回过身来,手里握着一样东西,问:“这是什么?”

第85章 .八十五万寿无疆碗

  这一天终究来了,高高悬起的利刃终于落下来了。宝珠心里甚至没有太多的波澜,拖着毫无知觉的左腿,从床沿滑下来,平心静气地跪在地上,沉默地低垂着眼眸。

  好一派诚心领罪的姿态。皇帝苍然一笑:“我只是问你,这是什么——你回答便是。”

  宝珠这才抬起头看他,目光无比澄澈而温顺,像待戮的羔羊,低柔道:“是南洋来的避子丸。”

  她不在意自己的命运。她为他哀伤。有些事,不说穿好过说穿,他分明是知晓的。

  可她无从知道,这雕着婆罗浮屠的小盒子皇帝不久前才见过一只,是当作朝中一官吏妻妾相戕的罪证呈到他面前的。告御状的营缮清吏司幕僚字字泣血,痛诉家中嫡妻是如何不贤不慈、苛待庶出的子女、刁难有孕的姬妾,皇帝彼时听着并无太大触动,只命人依着国朝律令秉公审理便是。

  谁能想到,他自己的女人,自愿地服用着这样的毒药,不知服用了多久。

  他不过要她一句辩解而已。哪怕她说她未雨绸缪,盒子里装的是跌打损伤的药,他也肯将事情暂且揭过。

  她居然连这样撒谎也不肯。她不在乎他,难道还不在乎自己的一条命吗?

  或许吧。他早该明白,她的婉娈,她的体贴,不过是在他这个主子面前恪守本分罢了。她真正的所思所想,他追问过、探求过,但始终一无所获。

  皇帝审视着她:“你看不上朕,看不上朕的真心,不相信朕可以…”可以为她处心积虑、排除万难…

  这些话还说它做什么?还嫌自取其辱得不够吗?他不能去想,在他亲吻她的时候,在他拥着她意乱情迷的时候,她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有那么不长不短的一刻,他是萌生了杀机的。但是俄顷,皇帝又想,何必为一个女人背负一重恶名呢?

  不值当的。天子手握生杀大权,世间万物的休戚荣辱都在他一念之间,专程为特定的某个人大动干戈,未免太抬举了她,辱没了自己。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从容地转身离去。

  宝珠岿然跪坐着,脚踝上敷着的冰块消融了,潸潸隐入绒毯中,但冰冻的余威仿佛仍在,她尚未感到过分难忍的痛意。

  杏儿从外头捧了一碟子凉果进来,见此变故有些傻眼,慌忙搁下碟子,赶上前去搀宝珠起来:“夫人可千万别下地,要什么支使旁人就是了——皇爷哪儿去了?我是因为他在,才放心走开的…”

  宝珠恍若不闻,只是缄默。靠着床头坐稳了,便自己取过那一份龙血竭来,混着注壶里温热的黄酒,仰头一气喝尽了。

  行驿大堂里布置得焕然一新,两座仿古九枝灯更是分外夺目,熠熠的烛光摇曳着,为满桌朴实无华的海碗农家菜增添了几分古拙之意。

  皇帝无意与臣属们同乐,另择了一间清净房舍独坐。

  侍膳太监正拿银针一道一道菜地试毒,小篆立在旁边瞅了几眼,自己先一步来到皇帝跟前,小心赔笑道:“夫人扭伤了脚,底下伺候的也不晓事,竟不知请驾的章程…”

  皇帝蓦地将手中的书合上:“明早拨一只船送回京城,此人今后不必再提。”

  小篆暗中一惊:这回闹得够大呀!

  他擎小儿在皇帝身边伺候,见他发火的次数不少,然而像现下这样冷的声口,实在屈指可数。自己不知内情,还是别胡乱调和为好。

  他正琢磨着换值时寻个空隙,去找谁打听打听,皇帝已由人伺候着净了手,接过乌木箸,接着吩咐道:“让飞白与顾冶一道,带二十精兵,明日一早送船回去,不得有误。”

  飞白虽然是个一根筋,但走南闯北的经历是他们这一班内侍里最丰富的;至于顾冶,正是被小篆出卖的那位顾参将。皇帝这样安排,想必还是为那主仆俩路上方便计吧!

  这下小篆更不敢猜了,那位夫人究竟犯了多大的罪过?如若不然,以皇爷他老人家的作派,区区脚伤算什么不便?一路抱着人跋山涉水又有何不可?

  “欺君罔上,其罪当诛。”宝珠仍旧坐在舱中,对着棋谱摆下一片残局,而后抬起头,微笑着向杏儿道:“这次回去,恰如打进冷宫,于我是情理之中,而你——”她意有所指,“还是要及时为自己打算。”

  杏儿摇摇头,反问道:“姐姐这次回去,可会居无定所、衣食无着?若不会,我继续跟着姐姐又有什么不好?若会,两个人一道找饭辙难道不比一个人单枪匹马强?”

  她明白宝珠的意思,很坦然地往船头望了一眼——顾参将屹立在那里,如初雪寒松,可惜她是不识风月的人。

  “什么情情爱'爱,对我来说太高深了。连姐姐与皇爷这样的,都不能修得圆满,我又该怎样苦心经营,况且谁值当我这样做?”

  宝珠心中微惘。嫁不嫁傅横舟她作不了主,皇帝来不来她作不了主,她能作主的,好像就只剩下不生孩子这一桩。

  她不后悔这么做。但她知道他如今恨透了她。从前就想过,总有东窗事发的一日,让他恨她,都好过日久年深,他忘了她。

  然而真到了这一天,她发觉自己其实没那么洒脱。

  四月初九傍晚,船只到达武清。出发堪堪一月,京畿又再度近在眼前。

  今日是皇帝圣节。虽然各州府早已得了旨意,一应典礼皆不必操办,但四衢八街仍旧处处张灯结彩,弥漫着节庆的气氛,就连宵禁也比平常晚一个时辰。

  唯独御船上不见半点披红挂绿的痕迹。自打从东阿起,这一程子真闹得像行军打仗似的,紧锣密鼓地赶路,随驾的内官外臣个个都绷紧了弦儿,令行禁止,比在京时更加严明。

  明日就该登岸换陆路了。掌灯时分,皇帝还在与曾侍郎说话:“…郭子贡朕记得,原本是十六年的会试榜首么,论才学此人稍逊于徐渊,可惜这个徐渊,说好听点叫书生意气,过刚者易折,即便当年没有死在大牢里,如今也未必就有大建树。”

  事涉太'祖晚年的舞弊案,曾侍郎彼时连品级都没挣上,不敢妄言,只说:“而今凉州文庙将成,其中总有郭生一份苦劳,于己不算辜负当年光扬文教的志向,于徐生,也可酬昔日知己之情了。”

  皇帝漫然一笑,觉得他这见解也有点意思。随意往西洋钟上瞥了一眼,道:“传膳吧,你也不必退下,一道用了省事。”

  曾侍郎被这天降隆恩砸懵了,诚惶诚恐地跪下来:“微臣何德何能,堪领皇爷的寿宴,侥幸分得上天福泽?”

  真是没见过世面。小篆凑趣插话道:“曾大人这些天又晕船晕得食不下咽,今儿领了皇爷赏的寿面,保管往后一马平川、金刚不坏!”

  所以说太监嘴损呢!曾侍郎不知听没听明白,只连声谢他吉言。小篆卖着了乖,忙两步走到门前,朝帘外头轻轻一拍手,捧着膳盒的内侍们低着头鱼贯而入。

  皇帝是爱民如子的仁君,不爱那些虚头巴脑的排场,近来龙心弗悦又是明摆着的,即便是圣节,底下人想孝敬也得讲究个分寸,一碗长寿面应个景儿,别整得花哨了惹他老人家心烦。

  铜胎蓝釉的万寿无疆大碗里盛着黄澄澄的汤面,另有一色麻姑献寿青花纹碟,攒着拼作各色图样的熘鸡、灼虾、翠瓜、笋脯等小菜,可谓是非常俭省家常的一桌寿席了。

  曾侍郎双手高举,将乌木箸捧过额顶,恭恭敬敬地退行到自己的几案前,这才告了坐。

  小篆执壶,上前为皇帝斟酒。皇帝的目光从笋脯碟上扫过,忽然恍惚了一瞬,像是忘记了要说什么。

  旋即,他的指尖将酒杯重新捏稳,潋滟的酒光下,是否起过涟漪都无关紧要。

  已经处置了的事,犯不着再翻出来反复咀嚼。这是他打小就明白的道理。这么些年,经历了这么些事,无不是凭这个道理有惊无险地过来了,这一回也不例外。

  没有例外的道理。她欺瞒他,他能留她一条命,够网开一面的了。

  可为什么要网开一面?他分明,那么恨她——他生平第一次知道恨是什么滋味,拜她所赐。从前皇考也好,白氏也好,政见相左的朝臣也好,能从他这里剥夺的,都是些身外之物,甚者,也不过是皮肉之苦。

  只有那个女人,把淬毒的针深刺在他心里。他是从沙场上滚过来的,知道这样的伤贸然拔不得,索性视若等闲,等时移世易,他的心吞并得掉这根针。

  殷红的血珠被针尖挑破,猝不及防地落在素白的绢布上,宝珠迟愣愣地缩起手指,侧过身,隔着小窗往舱外望去:东方既白,河岸边浆衣劳作的男女仿佛寥寥数笔的写意,点缀在蓬勃的水草里。

  这孤寂的色调占据了她的眼帘,一路延绵到靖宁侯府——靖宁侯府里也是一样的满目素淡。

  玉桃殁了。

第86章 .八十六衔珠银凤

  “妇人生产本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到事儿,只看各自的命数罢了。”云栀鬓边簪了朵衔珠银凤,正斜坐在椅中,一边拭泪,一面宽慰着端坐上首的傅老夫人:“何况玉桃妹妹是生生熬到歆儿满了百日才闭眼,也算走得安慰的。”

  正说着歆儿,歆儿跟着的乳娘便来求见,说小少爷不肯吃奶,正嚎啕不止;又有一名婆子回话,镇南侯府派人送了奠仪来,问云姨娘可要相见…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既是家下人来,自然应当令管事娘子前去招待。”宝珠脚下不疾不徐,神色端肃地走进来,驳了婆子一句,便敛裾向老夫人行礼。

  “呵?”老夫人一脸惊诧:“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云栀,还不上好茶,招待贵客?”

  她这番发作在宝珠的意料之中,自己一走了之,一个多月不见人影,要真是别人家的媳妇,还不叫人将脊梁骨都戳断了?

  便老老实实认错道:“母亲这样说,实在令我无地自容了。玉桃产后失调,以致香消玉殒,确是我疏于关怀的罪过。如今再说得天花乱坠也是晚了,母亲且看我以后吧。”

  “岂敢岂敢!”老夫人拉着脸,拖长了声调:“你要时时侍奉宫里的主子,咱们家里头这些琐事,哪能拿来绊住你呢?”

  宝珠垂着眸,眼观鼻鼻观心,道:“娘娘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这一回是陪着太后斋戒祈福,待得久了些,临走时娘娘还说呢,往后不招我进宫了,省得家里人不得团聚。”

  这当然是玩笑的口吻。宝珠知道,碍着宫里头的这一层关系,老夫人最终不能真将她如何,然而凡事不可再三再四,一次次怨怼累积下来,于她日后百害而无一利。

  老夫人掖了掖嘴角,虽不敢再有埋怨之言,但犹不肯输了气势,又扬声问伺候的人:“文歆还在哭闹不曾?大夫请来了没有?”

  云栀忙劝“已经去请了”,又说:“上一回接歆儿出世的王御医倒是妙手仁心,拿府里的名贴再去请一请,也不知他的方子与歆儿投缘不投缘…”

  老夫人明显有些意动:玉桃福薄,还是她一贯生得单弱的缘故,单论当初的胎像,王御医可担得起一句“起死回生”。

  宝珠闻弦歌而知雅意,含笑说:“投不投缘,总要诚心试试才知道。”见正院这边暂且无事,玉桃的丧仪有云栀作主、玉壶支应,便告退出来,回去派人往王御医府上走一遭。

  夹道里遇上傅横舟。爱妾辞世,如今的靖宁侯真有两分沈腰潘鬓、憔悴支离的意思。

  宝珠停下脚步,缓缓向他蹲了蹲礼:“侯爷节哀。”

  她恰立在月洞门前。受伤的左踝虽然已经正了骨、消了肿,但敌不过心里怯生,一路坐在船里也没怎么活动过,如今时不时地仍想寻个什么事物,站不稳了可以依傍着。

  傅横舟不知不觉便站得离她近了,低眉注视着她,两人的面容上有相似的哀愁,几乎可以一触即通。

  “夫人,别来无恙?”他强抑着声调,掩藏起宝珠早归带给他的惊喜,这意外之喜恰逢其时地冲淡了失去玉桃的伤痛。

  “一切尚好,多谢侯爷记挂。”宝珠却依旧只将这视作客套的寒暄,轻轻一颔首,便错身离去。

  齐姑姑正在东跨院门前候着她。见宝珠回来,忙上去搀住了她,道:“奴婢已经嘱咐小厨房炖上了花鱼汤,夫人才回来,太荤腥的东西吃不下,好歹喝点汤,尽早养好骨头。”

  宝珠摇头说“不忙”,“文歆那孩子乍离了生母,啼哭个不住,奶也不肯喝,可怜得很。我让杏儿去请王御医来瞧瞧,是否需要开些安神的汤剂,不知王御医此时方不方便。”

  齐姑姑因问:“是王春平大人吗?老大人年事已高,早不用在宫里轮值,咱们去请,不消等到晌午,必然能到的。”

  “这正是我要和姑姑商量的第二桩事。”宝珠与她一道进了屋,请她在自己对过的凳子上坐下,见秋月不在,便令另一名宫女取来一只匣子,打开推到齐姑姑面前:

  “当初离宫时,太后娘娘赏赐我的陪嫁庄子与铺子,都有劳姑姑一向费心打理,我在这侯府里方能衣食无忧。往后这些东西由谁作主,我却说不准了——幸好还有些零散的银钱银票,虽不多,勉强还够再置一份小小的家业,请姑姑不要嫌弃,务必收下我这点微薄的心意。”

  回来路上她就打算好了:齐姑姑在宫里伺候了半辈子,不能连累她到老还劳心劳力,好好地为她养老,是自己义不容辞的事。

  东跨院里明面上人手简单,实际各处配置的宫人内侍大师傅,数量不逊于凤仪宫,这些人亦需要妥当遣散,稍后召他们当中的总掌事来,问一问他们各人志向如何。

  齐姑姑不肯收,这原在宝珠的意料之中,但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在预想之外:“方才夫人要去正房,奴婢不便细问。这会儿再斗胆多嘴一句,夫人究竟是哪件事上犯了欺君之罪呢?”

  事到如今,在齐姑姑面前藏着掖着也毫无必要了,宝珠从实道:“我瞒着他,一直都在服避子药。”

  “啊?”齐姑姑霍然站起身来,连桌上的匣子都被她带着晃了两晃:“您怎么能这样做?”

  宝珠知道她对皇帝忠心,可被她这么直剌剌地一问,犹是觉得肝肠寸断:“我不这么做,将来的孩子该归到谁名下?”

  “那自然是千尊万贵的龙裔!”齐姑姑捉住她撑在桌沿的手,只觉不可思议:“您在宫里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子凭母贵、母又凭子贵?”

  “我没有这样想过。”宝珠平复了心绪,低哑而斩钉截铁道:“我绝不让自己的骨肉搀进名利纷争里。”

  齐姑姑觉得她简直荒谬,不过念及此时的处境,自己再把嘴皮子磨干也是覆水难收,倒不如沉下心来,等圣驾荣返后,再设法将二人往拢里撮合。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凭皇爷没舍得赐夫人一死,齐姑姑便觉得前景尚还一派明朗。

  后宫是个名利堆儿,哪处又不是呢?自古男人们靠识文习武踏上青云路,女人呢,前半截儿靠娘家,中间靠男人,后半辈子不就指望儿孙吗?旁观的泛酸,以为全凭托生的运气,其实不然,有命无运的人多着呢,要花团锦簇地过完一辈子,可不容易!

  如今后宫那几尊大佛不过是凭出身,占了高位,论起恩宠来,谁也说不响嘴,只自己这位主子独占鳌头,趁着选秀还有一年,赶紧诞下皇子才是正理——一定得是皇子,融合两姓的血脉,将来还要继承夏侯氏的基业。这是宝珠应享的福分,是她注定的命数。

  齐姑姑吩咐宫人把银匣子收拾起来,又张罗着梳洗的巾栉,一面扶着宝珠起身,劝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夫人还请放宽心,眼下好好养伤最要紧,奴婢草芥之人,哪配夫人费神呢?”

  她说的也在理。宝珠后知后觉,身边这些人的去留,将来自会有皇帝作主,哪用得着她咸吃萝卜淡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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