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冉虽心中诧异,却也不会违抗沈沛的命令,低眉浅笑的送两人出了府,还不忘让姜婉潼拿好琉璃盏。
姜婉潼一路上瞧见若冉的笑,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她走在秦王府的回廊上,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她一定会把今日尝到的羞辱,尽数奉还。
若冉送走福安和姜婉潼后,瞧见沈沛还坐在偏厅里,盯着手中的茶盏,不知在想什么。
她慢慢吞吞的挪步过去,“爷,奴婢把人送走了。”
“你近来胆子倒是愈发大了,那江南进贡过来的琉璃,也能随随便便就送出去?”
“那不是,放在库房里都快要生灰了,这般漂亮的东西,当然要送给漂亮的人呀。”
沈沛看着若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哑然失笑,刚想说话就听见若冉小声的抱怨,“爷好似对柔嘉郡主分外的在意,从前也不见爷午休这么早起来……”
本还想着能让姜婉潼多等一会儿。
沈沛听见这句嘀咕,气不打一处来,他这都是为了谁?
第9章 .吃醋吗?若冉低眉浅笑:奴婢哪有资格……
沈沛瞧着她不满抱怨的模样,不由的在心里头发笑,却还是存了逗弄的心思,故而板起脸佯装生气,“你说什么?”
沈沛清冷的声音传来,听得若冉一个激灵,不自觉的瞪大眼睛。
她方才说的那么小声?居然都听到了?
怎么听到的?
若冉瞧见到沈沛的脸色,只觉得自己话太多。难不成是被过年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偏殿里的气氛安静极了,只有火盆里的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伴随着若冉小声的辩解,“奴婢,什么都没说。”
“你当爷聋了?”
原本想装傻糊弄的若冉:“……爷,您就当奴婢,没说过,没说过。”
“说出口的话还能收回?把你糊弄旁人的那一套收起来,少来搪塞爷。”沈沛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态度有些意味不明。
若冉已经许久未曾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心中只觉得姜婉潼是个麻烦。
若非姜婉潼,她这会儿还在屋子里数银子,不比在这里挨训来得强?
“这般不喜姜婉潼?”沈沛若有所思的开口。
若冉却摇了摇头,“爷说的哪里话,柔嘉郡主是什么身份,奴婢是什么身份,奴婢怎会不喜柔嘉郡主?”
“呵,口是心非。”
沈沛也懒得拆穿,他也是不喜姜婉潼的,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表妹,可笼统也没见过几次,母后娘家打的什么主意,沈沛倒也不是不清楚。
只是不愿理会,他亦从未把姜婉潼放在心上,想着多拒绝几次,母后总会明白他的意思。
比起姜婉潼来,倒是若冉的态度,更加让他在意,沈沛饶有兴味的抬起头看她,若冉依旧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一脸的平静,和平常别无二致。
仿佛方才那句抱怨的话根本不是出自于她之口,只是他分明听得一清二楚。
沈沛缓缓勾唇,招呼若冉走近,兴致满满,“这般不高兴,是吃味了?”
若冉有些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眼神里的诧异根本来不及收敛,不仅仅是她发现,就连沈沛也看得分明。
他原本还带着点笑意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声音冷漠,“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饶是沈沛这般的警告,若冉也依旧说出了让他暴怒的话来——
“王爷您说笑了,奴婢是什么身份,哪有吃醋的资格。”
——
然后发生了什么?
若冉坐在马车里回忆起昨天的事情,如今还觉得心悸有余,沈沛直接踹翻了一个火盆,愤怒的抓起一旁的茶盏,冷冷的瞪着她,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当时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可茶盏却被砸向一旁…
盛怒之下,沈沛依旧没有对她动手,只是愤然离去的时候,偏殿的桌椅全部遭了殃。
若冉拉回自己的思绪,当真是觉得无奈,她不过是一个奴婢,有什么吃醋的资格?她便是说了自己吃醋,又能如何?
况且,若冉当真是不懂沈沛的心思,这般表现,着实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啊,她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婢子,何必呢?
若冉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白日做梦和异想天开,总是要不得的。
今日正月初二,她阿弟若晨的生辰,上月归家的时候,若冉就保证过会回来给他过生辰。
若冉和若晨的家,住在距离京城不远处的清水乡,离王府有两个时辰的路,其实按照若冉的积蓄,是可以在长安城买一套宅院,只不过清水乡的老屋是爹娘留下来的。
若冉舍不得。
何况她平时吃穿住行都在王府,也照顾不到弟弟,乡里乡亲的,还能搭把手。
不多时若冉就到了清水乡,她一掀开帘子,就瞧见若晨等在村口,白皙的小脸被寒风冻的通红,见到是她,喜笑颜开的跑过来,“阿姊。”
若冉连忙跳下马车,握住他冰冷的小手捂在掌心里,语气轻柔的斥责,“这大冷天的,你跑出来做什么?不在家里等着?”
“我想早一点见到阿姊。”若晨笑嘻嘻的,完全不在乎被若冉责骂,只是下意识的想把手从若冉的掌心抽出来,十二三岁的少年,心思总是敏感。
若冉当然也发现了,却当做没瞧见,拉着若晨上了马车,两人同乘一车进了村。
马车停在一所房屋前,左邻右舍虽不是第一回 瞧见,却还是纷纷跑出屋子围观,瞥见若冉从马车上下来,各种窃窃私语。
若冉压根不予理会,同王府的车夫道别之后,就拎着一堆东西牵着若晨进了屋,隔绝掉一切的探究。
乡下地方是非多,若冉长得明艳动人,本就是村里长舌妇们议论的对象,更因为沈沛待她太好,她们全然不相信,若冉是在外头做奴婢的,只以为若冉是有钱人家的老爷养在外头的外室。
之所以不住在村里,一个月回来一次,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并且还说的有理有据的,谁家奴婢回家,还有马车接送?
对此若冉也懒得去解释什么,来回四个时辰,她又不是傻子要自己走路回来,便是她自个儿走回来,这些流言蜚语也不会少,何苦来哉?
“阿姊,她们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千万不要理会。”若晨站在她面前,语气坚定的开口,明明才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却也会想着要保护姐姐。
若冉看到这一幕欣慰极了,只是她向来都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小晨放心,阿姊从不会理会这些事情,在阿姊的心里啊,小晨才是最重要的。”
若冉把手里提着的包袱放在桌上,拿出一套笔墨纸砚来,这是若冉托府中采买特意寻的,不至于太过华贵,若冉只希望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若晨最好的。
“阿姊,这是徽州歙砚,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若晨爱不释手,怎么都舍不得放开,当场就按奈不住研了墨要写对联,若冉见他高兴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阿姊知道你喜欢,特意买的。”
“多谢阿姊。”
若冉笑了笑,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的放好,有糕点蜜饯果干,还有冬衣和春衣,面面俱到,事无巨细。
她正在收拾东西,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李海爽朗的笑声,“若冉,听说你回家了?”
若冉还未出声,若晨就已经兴冲冲跑出去把李海迎进门来,还殷勤的搬了凳子,“李大哥,你坐。”
“小晨。”李海冲着若晨笑了笑,两人之间很是熟稔。
“李大哥,这大过年的怎么有空过来?我还没谢谢你平日里对小晨的照顾。”若冉真诚的道了谢,只是心里依旧犯难。
李海这些年对她和小晨的情谊,她其实心知肚明,无论李海出于什么目的,可他对小晨的照顾,是真心实意的。
当年父母死于饥荒,只留下她们姐弟二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家家户户都艰难,若冉无路可走,只有卖身为奴这一条路,如若不然,她们姐弟二人只能等死。
可若冉不想死,更不想带着若晨一起死。
若冉暗示过好多回,可李海都固执得很,若冉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自己是沈沛没名没分的通房,说难听点儿那就是无媒苟合。
村子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若冉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影响了若晨的前途。
人都是自私的,若晨和李海……她自然偏向若晨。
“今儿个不是小晨的生辰,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李海笑容满面的看向若冉,眼睛里的情谊那就是个傻子也看得出。
可她如今这样的情况?何必耽误李海。
“李大哥,村头的王大哥同你一般大,孩子都已经两岁了,不知李大哥何时有找嫂子的打算?”若冉叹口气,只觉得需要把话说清楚。
李海听到这话,有点儿不解,“若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
“李大哥,我什么都不知道。”若冉认认真真的看着李海,拒绝的明明白白,“李大哥,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对小晨诸多照顾,可我不想耽误你。”
“这,这……”李海听到这话,激动的站了起来,语无伦次的解释,“这怎么能算是耽误呢?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一直等你攒够银子赎身,我……我……不怕你笑话,我也在替你攒银子,已经攒了十两,不知道还差多少……”
若冉听到这句话,心里酸酸涩涩的,她这辈子,大概都没法子替自己赎身。
她的前路,全由沈沛说了算。
“李大哥,不要再攒了,拿着这些银子,娶个好媳妇,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不要管我的事,也不要等我。我并不喜欢你。”
若冉干脆利落的拒绝。
她起初只是知晓李海对自己有意,却不知李海背地里原来做了那么多……
若冉开始思考要不要带着若晨搬家,可以请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照顾若晨。
离得远了,李海总能歇了心思。
况且还有沈沛的原因在,秦王殿下最不喜旁人染指他的“东西”,若是让沈沛知晓李海的存在。
她可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为了李海和自个儿的命,若冉觉得她还是快些同李海说清楚为好。
只是李海却分明不理解她的一番苦心,“为何?若冉,你为什么变了?”
“难道你跟她们说的一样,当了有钱人家的外室?瞧不起我了是吗?”
李海的一通质问让若冉沉默不语。
外室?她可比外室还要不如,好歹外室是被人伺候的,她还得每天任劳任怨的伺候人。
第10章 .小心思侍卫长和四喜陷入的沉默:王爷……
秦王府正院。
丫鬟婆子们统统站在院子里,听着屋里传出来砸东西的声音,一个个噤若寒蝉,谁都不敢上前,就连四喜想要去劝,都被赶了出来。
四喜没法子,只能去请管家过来劝劝,“公公,王爷是您照顾长大的,总是会给您几分薄面……”
“四喜儿啊?你进府里几年了?”
四喜微微一愣,“八年。”
“既然八年了……你何时见过王爷给过咱家面子?”张公公不答反问。
就秦王殿下这脾气,谁招架的住?能够全身而退的,全府上下也只有一个人,“怎的想起来找咱家?若冉姑娘呢?”
四喜心说要是若冉姐姐在这儿,他们还要这么愁?这不就是因为人不在,爷才发脾气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