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咬了咬牙,突然张开双臂挡在面前,有些没底气道:“你们……你们不许去。”
谢翼皱眉微怔,不知这小丫头在发什么疯,他正欲发作,就听见蒋元越笑了笑,道:“小枝枝听话,哥哥下次再带你出去玩。”
枝枝没理他,秀气的眉毛蹙了蹙,目光紧盯着谢翼,“林姨说了要哥哥在家念书的……”
谢翼不耐地看着枝枝,这丫头胆子大了,居然敢管起他的事来了,他不悦道:“让开。”
蒋元越也弯下腰捏了捏枝枝的小脸,温声道:“小枝枝乖,哥哥们去赌坊里赚些银子,回来给你买糖吃。”
他们居然要去赌坊!
枝枝瞪大了眼睛,她虽然没有去过,可是听说过,从前石桥村就有个肖老三,本来看着斯斯文文的,却染上了赌钱的嗜好,一赌输就打家里的妻儿,村子里的人都对他没什么好眼色。
她更不可能让他们去了。
枝枝抿着嘴摇摇头,鼓足勇气道:“你要是去了,我……我就告诉林姨,说你们赌钱!”
谢翼轻“嘶”了声,这丫头居然成告状精了,这两日不过帮了她几次,竟把她惯成这样?
“季枝枝,你胆子大了是吧?”谢翼舌顶了下腮,扬起眉毛瞪眼望着她。
枝枝胆子当然不大,她一见谢翼沉下脸,不自觉就蔫了。
正在枝枝一筹莫展之时,突然听到外面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蒋元越!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三人吓了一跳,转身望去,院门不知何时开了,门口叉腰站着一个穿红色衣裙的女孩,女孩看着跟枝枝差不多大,却比枝枝圆润一些,圆圆的脸蛋因为愤怒而鼓起来,正竖目瞪着蒋元越。
“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家……”
蒋元越正说到一半,女孩就怒气冲冲走上来揪住了他的耳朵,“说!你是不是又偷拿了我的银子要去赌钱?”
“我哪有啊!”蒋元越捏着她揪耳朵的手哀嚎:“上次拿你银子去赌钱被爹打个半死,我这次哪儿敢了啊?”
他个子高,很快从女孩的手中挣脱出来,往后面躲,女孩见状上去抓他,横眉道:“那我银子怎么没了?肯定就是你拿的!”
“真不是我!”蒋元越正说着,突然一阵龇牙咧嘴:“哎蒋亭欢你怎么打人啊!”
女孩不知何时手里多出一根擀面杖,丝毫不客气地往蒋元越身上招呼,泼辣道:“那是爹给我买零嘴的银子,你快给我还回来,不然我让爹打死你!”
“诶诶诶姑奶奶你快停手,我没被爹打死也要被你打死了!”
蒋元越被她追着打,连忙往人后面躲,躲在谢翼的身后,可谢翼并没有帮他拦着,反而抱胸饶有兴趣地看着蒋元越被打这一出好戏。
蒋元越只好往枝枝身后躲,枝枝吓了一跳,见这女孩蛮横泼辣,也不敢帮他,只是她个子矮,女孩越过她的身子打蒋元越的时候,不小心失手打在了枝枝肩膀上。
枝枝“嘶”一声拧眉,伸手捂住肩膀,女孩手劲儿挺大的,被打的部位火辣辣的痛。
女孩止住了动作,蒋元越也愣住了,谢翼原本在看好戏,这下子也忍不住出声斥道:“蒋亭欢你闹够了没!”
第八章 欠你的鱼
蒋亭欢虽然气愤蒋元越,但看到自己失手伤了枝枝,也有些愧疚,连连说抱歉。
枝枝轻声说了句“没事”,然而肩膀处还是隐隐作痛。
“蒋亭欢,你还是个女的吗?下手没轻没重的!”谢翼没什么好脸色。
蒋元越忍不住开口劝:“阿翼,亭欢也不是故意的。”
蒋亭欢没理会二人,见枝枝秀眉紧蹙,怕是伤得挺重,小心翼翼地问她:“我帮你看看吧?”
枝枝抿了抿唇没作声,蒋亭欢干脆道:“去我家吧,我哥老被打,我家可多金创药了,我给你上药。”
蒋元越听见这话不满地咂了下嘴,枝枝忍不住微微一笑,才点了点头。
*
蒋家离谢家不远,就在村口山下的清溪旁,很僻静的一个小院子。
蒋亭欢把枝枝带到了自己的屋子,才褪下她的上裳,仔细查看伤口。
肩膀上已经红肿一片,隐隐可以看见血痕,蒋亭欢知道没想到自己下手这么重,暗暗吐舌道:“对不起啊,平时打我哥打惯了。”
她说着取来药箱,里头满满当当放着不少药瓶药罐,蒋亭欢熟稔地拿出一个白玉瓶,均匀地涂抹在枝枝的伤口处,“可能有些痛,你忍着点。”
她这样一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女孩,没想到擦起药来倒是挺细腻的,肩膀变得清凉了些,微微有些刺痛,枝枝抿紧了唇。
蒋亭欢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你是谢翼哥的妹妹?”
枝枝愣了愣,点点头。
“谢翼哥对你挺好的。”蒋亭欢冲她眨眼笑。
枝枝诧异地看她一眼,这个女孩是不是眼睛不太好使,谢翼明明那么烦她。
“我刚刚不小心伤到你,他不是还凶我吗?”蒋亭欢解释道。
有么?枝枝想了想,依稀记得好像在她被打到的一瞬间,是听见他凶了一句。
“我哥就不一样了,”蒋亭欢嘟了嘟嘴,“我就算被打死,他也会拍手叫好。”
枝枝忍不住勾了勾唇,“可是刚刚哥哥凶你,元越哥哥也帮你说话了啊。”
“是吗?”蒋亭欢浑不在意地问了声,然后道:“那他肯定是想亲自打死我。”
枝枝:“……”
这对兄妹俩倒是挺有意思的。
蒋亭欢很快给她擦完了药,又用纱布包上。
“你受伤了,这两日就别干什么重活了,多吃点好东西补补吧。”蒋亭欢道。
枝枝独自穿好衣服,没有说话,谢家并不富裕,想吃什么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这样吧,”蒋亭欢突然起身,望着窗外,“为了向你赔罪,我亲自去河里抓一条鱼给你吃了补身体。”
亲自抓鱼?
枝枝一愣,看见蒋亭欢撩起门帘就跑出去了,她家就住在溪边,直接在清溪里就能给她抓鱼。
枝枝怔了怔,也只好跟着出去。
到外面一看,才发现谢翼和蒋元越不知何时也过来了,俩人就在溪边,脱了衣服正要下水游泳。
少年打着赤膊,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远远望去宽肩窄腰的,枝枝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要往回走。
蒋亭欢连忙拉住她,脸色没什么异样。村里种地的男人多,每次一到夏天,地里男人无论老小都是打着赤膊的,蒋亭欢都见怪不怪了。
枝枝却还脸皮薄,有些害羞,步履间些许迟钝。
蒋亭欢紧紧拽着枝枝的手,把她拉到溪边,距离更近了,枝枝更清楚的看到谢翼裸露的上身,精壮的身子硬硬实实,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肉,枝枝连忙装作不在意般,将目光落在了其他地方。
谢翼却眯眼看她一眼,从水里游到岸边,“哗”一下上了岸,浑身上下滴着水向她走来。
“你伤口没事吧?”
虽然还不是什么好语气,但枝枝还是赶忙说了句:“没事了,小伤。”
谢翼点了点头,也没多理她,转过身就回水里了,嘴里却念叨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烦,细皮嫩肉的受点伤就不行……”
枝枝默了一瞬,想让蒋亭欢好好看看,谢翼哪里对她好了,明明还是这么嫌弃她。
然而蒋亭欢已经撒欢去溪边了,这边溪水清澈,水里的鱼儿游得欢畅。
她从小就住水边,不仅水性好,抓鱼这事儿也很擅长,当即就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往水里刺。
只刺了三五下,就成功叉到一条鱼,蒋亭欢拿给枝枝看,却有些遗憾:“唉,可惜岸边的鱼都太小了,水中央的鱼才叫大呢。”
枝枝倒是不嫌弃,再小也是肉,今晚拿回去还能学学做鱼。
蒋亭欢见她挺开心,突然道:“枝枝,我来叫你抓鱼吧。”
枝枝“啊”了一声,显然不是很愿意,蒋亭欢却道:“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看我哥的书里是这么说的,我教会你了,你以后就能自己抓鱼吃了。”
她说着就拉枝枝到河边,给她指了指,告诉了她几句抓鱼的诀窍,就将树枝交到了她手中。
“抓鱼就要讲究快准狠,看准了就别犹豫,使劲儿刺过去。”
枝枝闭了闭眼,她是个胆小的人,那鱼在水里游的欢快,她瞅了半天,也不敢下手。
蒋元越在河里游了一圈,忽然从水面探出个头,遥遥喊道:“喂,你们干嘛呢?”
“教枝枝抓鱼!”蒋亭欢随手回他一句,就催促枝枝:“快呀,怎么还不下手,鱼都跑了。”
枝枝眼一闭心一横,伸手就往水里刺过去,却抓了个空,鱼儿很自在地溜走了。
“诶,没事儿,多试几次总能抓住。”蒋亭欢鼓励枝枝。
然而枝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一次还差点重心不稳掉入水中,这下说什么都不敢再出手了。
蒋亭欢见状也不敢再让她抓鱼了,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她转而想走到溪的另一边去浣足。
经过岸边的时候,蒋亭欢忽然发觉不对劲,停下了脚步。
“喂,蒋元越,你还说没有偷我的银子!”
她看到了岸边蒋元越脱下来的衣服,里面正好掉出来了几块碎银子,就是她丢的那些。
蒋亭欢一阵恼怒,当即就打算跳下水去找蒋元越算账,蒋元越见形势不好,连忙游得更快了。
枝枝好笑地看着这对兄妹,却没注意河里的谢翼忽然从淌着水过来,他手里拎了条又肥又大的鱼,直直地递到枝枝的面前,“欠你的鱼。”
枝枝不明所以地望着谢翼,什么叫欠她的鱼,他何时欠她鱼了?
然而一瞬间,枝枝就想起来了。
她第一日到谢家的晚上,林姨给她炖了一锅菌菇鱼汤,却被他吃的一干二净。
他这是要还她?
枝枝望着他手里那条还在活蹦乱跳的肥鱼,犹豫着没敢接。
*
说着要把鱼带回家炖了吃,几个人却没忍住,当即在地上搭了个简易的小火架子,用树枝串起来当烤鱼吃。
谢翼和蒋元越在水里游了几圈,也觉身心清凉,穿上衣服后四人围坐成一圈,用蒋家的辣椒面烤鱼,味道倒也算鲜美。
这么一吃就到了傍晚,谢翼和枝枝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两人并肩走在田间小路上,晚间的风吹在身上,枝枝忽然有些害怕,“哥哥,我们回去的这么晚,林姨不会生气吧?”
这个时候,林姨应该已经从田里回家了,若是知道他们偷偷跑出来玩,定会生气。
何况林姨才交代过枝枝要看着哥哥在家念书,她却和他一起偷跑出来了。
“怕了?”谢翼不客气地嘲她,“外面玩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吗,怎么没想到我娘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