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能让秦月在这件事中有任何受伤的可能。
他当然也不能放赵素娥一条生路让她继续活下去贻害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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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容昭走到城楼上来,赵素娥歪了歪头,嘴边露出一丝笑:“明之,没想到我们今天在这里见面,你喜不喜欢这个城楼,会不会感觉到一些熟悉?”
“……”容昭眉头皱了皱,目光却落在了秦月身上。
秦月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了眼眸没有再看他。
“月儿,你不与明之说几句话吗?”赵素娥笑着说,“你们好歹也算夫妻一场,当年的误会,今日可解,难道不开心吗?”
容昭目光投向了赵素娥,轻轻笑了一声:“殿下三天三夜跑到洛州来,便是想做月老么?”
“我与明之这么多年情分,能顺手帮忙的事情哪能不做呢?”赵素娥看向了容昭,但手中的短刀半点也没有松开,“明之今时今日是否感觉得到我对你的情谊?尽管这么多年来你对我视而不见,又多次不顾我的请求私自行事,但我却感念你当年把我从北狄接回了晋国。我是知恩图报的人,明之想来也是如此吧?”
“是么?”容昭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又看了秦月两眼,目光才转到了赵素娥身上,“所以殿下辛辛苦苦谋划这一场,想要什么作为报答?”
“我喜欢明之这样永远把话说到明面上的人。”赵素娥仰头看她,嘴边笑容带着几分楚楚可怜,“不过我不是挟恩图报的人,索取报答从来不是我想要去做的,明之想怎样报答我?我向来宽厚,明之想如何报答,我且听着,不会有任何意见。”
容昭扫了一眼赵素娥手上动作,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才道:“殿下想要什么,我却不知,不如殿下明示吧!”
赵素娥看着容昭的脚步,眉头皱了起来,声音却还是和悦:“明之这么着急往前走,却让我觉得有些不安了,不妨后退几步吧?”
“此番可不就是救人心切?”容昭后退了一步,面上神色沉稳,“殿下不是正要给我一个救人的机会,去弥补当年的遗憾么?”
赵素娥看着容昭这样平静神色,心狂跳不止,竟然莫名有些惊慌起来——尽管她口口声声说着宁可拉着秦月一起去死,但她却真的不想死。
眼前容昭的表现……是不把秦月放在眼中吗?
他对秦月究竟是怎样感情,究竟……是否真的在乎她?
容昭嘴角噙着笑,扬声让跟在身后的侍从亲卫等人往后退到台阶之下,然后看向了赵素娥:“殿下,你看我的诚意,他们都后退到了底下,你也知道我从北狄回来之后身体大不如前……现在是否算是有诚意,能与殿下好好聊一聊?”
赵素娥目光扫过那些的确退到了阶梯之下的人,又看向了容昭,她却不敢放开秦月半分。
尽管容昭在北狄受伤大不如前已经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可只看平常他举止,又看不太出来究竟有何不同,她是不敢太冒险的。
“如今我只一人,殿下身边有侍卫,手中有武器,甚至还把月儿抓在手里,难道还怕我做出什么来吗?”容昭看着赵素娥,淡淡地说道。
第94章 一瞬 她要怎样做?
赵素娥看着容昭,心中警惕半点也没有松懈。
尽管看起来他手中并没有武器,身后也没有跟着那些亲卫,尽管看起来他的确是不打算动手,还与她有聊下去的友善,但一切都让她感觉到心中不安。
她握紧了手中的短刀,拽紧了秦月,不打算让容昭有任何机会把秦月救出去。
容昭此时此刻越是和善、越是显得好说话,那便越说明他所图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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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感觉得到背后短刀的锋利。
已经过了端午,早已换上了薄衫,她身上也不过就只是里外两件,那刀尖抵住后心,让她感觉得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悬在空中的惧意。
悬而未决,便是最让人心中紧绷的时刻。
她抬眸又看了一眼容昭,容昭又上前了两步,他在看着赵素娥,并没有看她。
此时此刻,她的确想起来当年的安定门上种种。
尽管这是在洛州,尽管……也的确也不是当年的情形。
没有当年的惶恐和灰心丧气,也没有当年的茫然和不知所以。
她并不再是把所有一切都寄托在他人身上的那个秦月了,所以她尽管害怕,尽管会恐惧,但却不会如当年那样惶惶不知应当如何自处,不是当年已经再无生路只一心想着去死的她。
垂下眼眸,她又侧头去看赵素娥。
她看到赵素娥微微晃动的耳坠,硕大的珍珠在阳光下流光溢彩,金银丝缠绕着珍珠形成了花瓣形状,金银光泽明亮,甚至会觉得有些晃眼。
收回目光,她闻到赵素娥身上浓重的甜香,这样甜得甚至有些腻的熏香,她是只在赵素娥身上闻到过的——或许也并不是,曾经容昭身上也有过。
那年她在想,是不是容昭会与赵素娥有过私情,所以他身上才沾染上了这样的味道。
而此时此刻——甚至是有些荒谬——她在想,如若她等会能顺利脱险,身上是不是能沾染上这样味道?到时候见到芦苗,芦苗会不会捏着鼻子让她赶紧把身上的甜味给洗掉了?
就这么微微晃神了一会,她忽然感觉背后那短刀又抵得近了一些,顿时精神一振,不再胡思乱想。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身后的赵素娥向容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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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的脚步停在了距离赵素娥五步远的地方,他一直镇定得出奇,甚至说话声音还能带着几分笑意,他面上神色也很平静。
“还请殿下明示。”容昭这样说道,“如若殿下不明示,让我如何为殿下行事呢?”
“我知道你已经效忠了赵丛云。”赵素娥过了许久才这样开口,她声音中带着恨意,“我知道你不会再效忠我了——明之,我曾经是想过,你和我永远是一体,我能给你我能给的所有,但谁能想到是你先背叛。”
“我所效忠的仅仅只是晋国而已。”容昭淡淡道,“并非殿下您,我从来也没有效忠过殿下您,倒是不知殿下为何会有这样的错谬。”
“是我的错谬?”赵素娥的声音忽然重了起来,甚至带出了几分凄厉,“那时候你把我从北狄接回晋国,难道不算的吗?”
“当年种种,哪怕只是一个宗室女,甚至只是一个宫女,她作为和亲公主请求回到晋国,我也还是会倾尽全力。”容昭回答道,“如若是此事让殿下心生错觉,那也勉强算是我的过错吧!”
“好、好好……是我的错谬。”赵素娥声音尖刻,“原来错的是我、错的是我!”
“殿下或许应当明白一件事情。”容昭语气温和,“因为殿下是晋国的公主殿下,所以才会有晋国上下臣民的效忠和跪拜,如若不是公主,那么一切都不会存在也不会有。”顿了顿,他甚至笑了一声,才慢慢地继续说下去,“而此时此刻我站在这里,也仍然是因为殿下您依然是晋国的公主,在京中的圣上没有褫夺您的一切封号之前,您还是晋国的公主。正因为这样身份,所以我才会退让至此,与殿下站在这里说这些原本不应当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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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在赵素娥耳中不知作何想法,但在秦月耳中,便几乎算是对赵素娥最直接的嘲讽。
她甚至能感觉到赵素娥拽着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身后那短刀的刀尖左右晃了一下,叫她都有些害怕赵素娥会不会突然发疯一刀就捅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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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殿下不妨便直接说,你想要什么。”容昭说道,“或许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能让殿下得偿所愿。”
“所以你就只是与赵丛云一样,做出这幅伪善的样子!”赵素娥声音嘶哑,“你们这些伪君子,全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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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素娥看着容昭,她声音止不住在颤抖。
容昭会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不会。
他当然知道她想活下去,当然也知道她不甘心。
但此时此刻他却在说他不知道,他让她直说,他只是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姿态越卑微,便越显得她越猖狂不可一世。
就仿佛是她在欺凌一个无辜的老实人一样。
可她有什么错?
错的分明不是她。
她闭了闭眼睛,飞快地思考了一番现在的情形。
容昭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她现在抓住了秦月究竟有用还是没有用?
她重新看向容昭,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便与你开门见山,京城的事情与我没有关系,全是季四明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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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倒是不意外听到这话,他还是笑了笑,道:“殿下做了什么,为何不敢承认,反而把一切都推到旁人身上呢?”顿了顿,他往前走了一步,“殿下的谋划我一清二楚,自然陛下也是一清二楚,否则为什么殿下会仓皇出了京城,又到洛州来?而我追着殿下到洛州,也是陛下的意思。”
赵素娥听着这话,一时间竟然心生茫然了,容昭是因为、因为赵丛云的旨意所以追着来了洛州的吗?
赵丛云……赵丛云当真是一点也不顾念他们的姐弟之情,就一定要她死在当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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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看了一眼秦月,他注意到赵素娥这会儿手上动作松弛了一些,不似之前那样紧绷了。
再看一眼围在赵素娥周围一圈的侍卫,他们倒是还都戒备着。
只是,他留意了一下这些侍卫面上的神色,又思索了一番这些侍卫的来历,倒是心中有些戚戚然。
这些侍卫跟随了赵素娥十几年,大约他们自己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一边是自己的忠心,一边是自己的良心,他们究竟会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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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素娥心已经乱了。
容昭从出现在城墙之下开始,他所说的一切,他的表现,似乎都只是因为一桩公务所以才来到了洛州。
他不是因为秦月,也不是因为她的胁迫,所以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
他便是……便是如那年在安定门上时候一样,他便只是来行一件大公无私的事情,所以只会把私情全部丢在一旁。
所以他从上了城楼开始,都没有多看秦月几眼,甚至在她说出那么多话之后,也都是坦然接受下来。
越坦然,便越说明他心中不在意。
但凡有半分在意,他都不会轻松如此。
她知道紧张一个人应当是什么样子。
所以容昭会让她得偿所愿吗?
不会。
在心中的一篇茫然中,她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来到这里,奉赵丛云的旨意,便只是来取她性命的。
想到这里,她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她要怎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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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感觉到身后那短刀开始动来动去。
她抿了下嘴唇,再次侧头去看赵素娥,她的耳坠摇晃得更明显了一些。
似乎是因为容昭方才说的那些话让她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