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匆忙赶过来的时候,一推门正看见这一幕。
她心中一阵发紧,连忙快步上前扶住了谢二:“这是怎么回事?”
谢明钰见她径直冲了进来,一时间面露诧异。
柔嘉也是着急紧了,当听到皇兄单独召他入宫的时候顾不得许多,便连忙冲了进来,被他这么一看,她才想起来行礼,又退回去弯身一福:“见过皇兄。”
萧凛看着她额上因为走的太快出的汗,忍了忍火气,才吐出几个字:“起来吧。”
“敢问皇兄,谢二犯了何错,皇兄要罚他跪着?”柔嘉看着那跪在地上的人眉头一阵发紧,“他腿上有旧伤,不能久跪,请皇兄体谅。”
谢二腿上有伤,他身上就没伤吗?
她一进来,问也不问便指责是他罚了谢二。
萧凛肩上的伤口一阵发疼。
他攥紧了拳,才抿着唇淡淡地开口:“那便起来吧。”
“谢陛下。”谢明钰被搀扶着站了起,朝着柔嘉轻声解释了一句,“陛下没有罚我跪,我们方才不过是在说婚期的事罢了。”
婚期,柔嘉掀了掀眼皮,怪不得他动怒。
便是刚才没罚,但皇兄这显然是准备动他了。
柔嘉看着夹在他们中间的毫不知情的谢二微微有些愧疚,捏紧了帕子朝着萧凛开口:“皇兄,我有事找你。”
萧凛读懂了她的意思,沉声向谢二吩咐了一句:“你先随张德胜下去休息休息,朕待会儿和公主说完话才叫你对弈。”
谢明钰不明所以,只是觉得他们之间仿佛有一种数不出的熟稔。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被张德胜引了下去。
谢二一出去,书房的帘子落了下,柔嘉从方才进门起便压抑的怒意通通涌了上来:“圣旨的事是我做的,有什么火你冲着我发,不要对谢二动手。”
“朕何时对他动手了?”萧凛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方才不过是担心她,为她试探了一下谢二罢了。
她倒好,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反过来便指责他。
“谢二对你根本就无意,你便是嫁过去,也是独守空房。”萧凛忍着怒气提醒她。
“就算无意,也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柔嘉抿了抿唇,一脸决然。
“无关?朕现在连站在兄长的立场上关心你也不行?”
萧凛沉着脸走到了她眼前,低眉俯视着她。
“兄长?”柔嘉只觉得可笑,“天底下哪有兄长逼迫妹妹上他的床的,你用不着拿着这冠冕的理由来压我,我以为你断然不会做出此等威逼之事,现在看来我还是把你想的太好了。”
萧凛原本并未想过要对谢二动手,可听着她的指控,怒气涌上来一伸手直接按住了她的腰把她压在了博古架上:“没错,朕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你不要太高估朕的人品。”
他一手掐住了她的腰把她带向他,侧耳低低地威胁着她:“你说,要是谢二知道了你和朕的关系他会怎么做,他还敢娶你吗?”
热气直往她耳朵里钻,柔嘉耳朵上的绒毛都竖了起来,声音难得软了下来:“你疯了?”
“这不是事实吗?”萧凛捏着她的下颌,“还是说,你不敢让他知道?”
“我有何不敢。”柔嘉抿了抿唇,“反正谢二娶过一妻,我又是被逼的,以他的人品便是知道了也不会介怀。再说了,还有圣旨在,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成婚。若是实在嫁不了他,那我便只能殉情。”
殉情,她就那么爱他吗?
“不许胡说。”萧凛伤口忽然发疼。
“我说没胡说……”柔嘉仍是不松口。
眼见着她还要继续往下说,萧凛看着那一张一合的红唇,忽然头疼欲裂,直接压下去重重地堵住了她的声音。
他吻的极重,挑开她的齿关压的柔嘉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柔嘉双手试图去推,可他正是怒气上头的时候,一手直接攥住了她的双腕,另一只压着她的后颈把她向前按,吻的愈发的深。
原本萧凛只是想堵住她的声音,但是吻着吻着,往日那么多记忆齐齐涌了进来,他渐渐放轻了力道,大手顺着她的腰线抚着。
夏日炎热,这书房的木门并未关,只放下了一道纱帘。
他吻的那么深重,连博古架都跟着轻微的晃着。
“快放开。”柔嘉真的怕了,呜呜地推着他,生怕谢二真的发现,不停地挣着手挺腰。
混乱间不知手指按到了哪里,萧凛闷哼了一声,攥着她的手才终于松了松。
两个人站在博古架的角落里沉沉地喘息,柔嘉摸了摸红肿的唇,平复了片刻才发现他肩头渗出了血迹。
疼痛一上来,萧凛不得不松了手一手撑在了架子上。
趁着他伤口疼,柔嘉一弯身敏捷地从他的臂弯下钻了出来。
“别走。”
萧凛一手撑在架子上,用另一只受伤的手去拉她,额上微微出了汗。
“我去给你叫太医。”柔嘉竭力让自己不去看那渗血的肩膀,抿着唇将他紧紧扯住她的衣袖的手一点点掰开,转身跑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了棋子被碰倒哗啦啦地洒地的声音,柔嘉脚步停顿了片刻才忍着没回头,掀了帘子出去。
外面,谢明钰正在歇凉,听见了棋盘被掀翻的声音愣了一会,再抬头看见柔嘉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公主谈完了吗,陛下是要叫臣现在进去吗?”
柔嘉平了平气,只是含混地说了一句:“皇兄伤病复发,一时半会儿可能下不了棋了,我们先走吧。”
“陛下伤口又疼了?”张德胜连忙凑了过去。
“渗了点血,你去请个太医来看看。”
柔嘉低低吩咐了一句,趁着张德胜进去的时候领着谢明钰转身出了太极殿,护着他往宫门去。
一路上,柔嘉步子走的很快,饶是谢明钰这样比她高一些的追起来也有些吃力。
直到走到了御花园的拐弯处,柔嘉一回头才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连忙又退了几步回去:“对不住,我忘记你腿上有伤了。”
她自从进到太极殿之后便和平常大不一样,情绪变化的极其强烈,一路上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频频瞟着那太极殿的方向。
谢明钰有些明白了,摇摇了头:“没事,是臣拖累公主了。”
“和你无关。”柔嘉安抚了一句,将滑落的头发挂到了耳后。
青丝一拂起,那白皙的脖颈上鲜红的指痕忽然露了出来。
谢明钰浑身一僵,视线再落到了她微肿的唇上,顿时明白了过来,体贴地递了块帕子过去:“公主,擦擦汗吧。”
柔嘉并没有出汗,见他递了帕子目露诧异。
待一回神察觉到脖子上凉飕飕的,她才想起来今日穿的是件袒领襦裙,而方才在太极殿里萧凛一直按着她的后颈往上压,大约是留了痕迹被谢二发现了吧。
“多谢。”柔嘉脸颊滚烫,连忙侧身将撩起的发丝又放了下来,垂着眼盯着脚尖有些忐忑,“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了?”
谢明钰点了点头:“陛下看公主的眼神很不一样,公主待陛下的反应也不同别人。”
前一句还好理解,后一句柔嘉却是听不懂了,茫然地看着他:“有什么不同?”
谢明钰看着她身在局中不知局的样子微微一笑:“公主待旁人都格外客气,平时看着也格外清冷,可是一进到太极殿之后喜怒都格外鲜明,就像突然有了生气一般。”
“有吗?”
柔嘉被他一点出来才发现,心里微微发闷,又有些懊恼。
好像的确是这样,每每碰到萧凛,不管是喜是怒,他总能激起她最强烈的情绪。
“那你怕不怕?”柔嘉揪着帕子,小心地问他,“万一他对你动手了怎么办?”
“陛下不是这样的人。”谢明钰平静地摇了摇头,“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赏罚分明,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何况,方才他之所以发怒其实是在忧心您的婚事,怕臣对您不好,让您受委屈。”
原来她真的误会他了。
柔嘉远远地望着那座太极殿,心里一阵阵发紧。
谢明钰见她失神,陪着她放缓了脚步走着:“那公主曾经喜欢的那个和臣有几分相似的人也是陛下了?”
柔嘉这回没再隐瞒,诚实地点了点头:“是他。”
“那既然你们互相有意,公主为何还要拿圣旨出宫?”谢明钰着实不解。
柔嘉被他问住了,愣了许久才轻轻地开口:“有意又如何,不过是有缘无分罢了,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了。”
她抿着唇不愿再多说,谢明钰到嘴边的劝慰又咽了回去,只好上了马车:“那公主保重,若是公主想法变了,随时通知臣。”
“好。”柔嘉扯了扯嘴角,却并不觉得会有这一天。
两人低声细语的时候,全然没注意不远处正准备进宫的江怀。
江怀将一切都收入了眼底,往日里坚信的一切忽然崩塌,站在那里看着两人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柔嘉送走了谢明钰,再一回头,正好看见了不远处的父亲,眼皮一跳连忙迎了上去:“爹爹,你怎么来了?”
江怀原本是满心欢喜地拿着陪嫁的单子给她过目的,可听到了方才的这番话,他愣了片刻,背着手又默默将那陪嫁单子塞回了袖子里,随口找了个借口:“爹爹……爹爹是看你这几日总是与谢二郎出去,所以进宫来问问你对谢二到底是何想法?”
柔嘉见他没听见,这才松了口气,勉强挤出一笑:“谢二挺好的。”
她嘴上虽是笑着,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江怀看着她懂事的侧脸,头一回认真地问了她:“真的吗?你真的喜欢谢二,还是……另有其人?”
第86章 彻悟 他为她的婚期择在了腊月二十六。……
被爹爹这么认真地问着,柔嘉忍不住一阵心慌。
她敛了敛眼皮低下了头:“爹爹怎么突然这么问?”
江怀也是个内敛的人,先前因着先帝的事,他对萧凛天然没什么好感,又因着女儿一连被设计了这么多次,愈发心痛。
可是后来萧凛这一次次的举动看着对她不像是无意,他已然有些动摇。
如今又亲耳听到了女儿的话,他更是极不是滋味。
犹豫了片刻,他才开口道:“爹爹唯一的心愿便是你能过的好,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地带你出宫,也是想让你过的自由些。可是如果你在宫里有牵绊,那爹爹带你出宫反倒是害了你。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和你无关,爹爹也不想让你背着包袱。”
“没什么牵绊,爹爹你想多了。”柔嘉看着爹爹满面的风霜,慢慢低下了头,“不过是年少时不懂事罢了,如今经过了这么多事,我早就忘了,方才只是被谢二勾起了一些回忆,胡言乱语罢了,等到出了宫远离这里便好了。”
他这个女儿,看着温温柔柔,其实认真起来,像她娘亲一样倔强。
当初江凝也是这样,轻轻柔柔地答应他要出宫,一转身便放了一把火,把自己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不能再让女儿重蹈覆辙了。
江怀长长叹了口气,嘴上却没再劝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好,无论你想要什么,爹爹都会随你的心意。”
告别了父亲,柔嘉慢慢踱回了太极殿,靠在枕上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