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玉照带入宫的这几个丫鬟,一眼瞧着就能瞧出来区别甚大。
清宁如今是长御,拿她跟雪雁几个比确实不当。
“怎么了?”玉照少见她露出这等表情,不禁有些狐疑。
清宁忖思了片刻,提醒道:“陛下走时面色不好,听说还宣了太医,娘娘还是去看看陛下吧......”
玉照一怔,怎么也没想过,这人是生病了?
至紫宸殿时,天色已经黑了一半。
李近麟站在门口见皇后的华翠云凤肩辇远远过来,吓得原地一个踉跄,一脸的惊慌却又很快被他掩饰住了。
几个侍卫也跟着交头接耳。
“那凤辇......皇后娘娘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
李近麟拉长了脸吩咐:“还能怎么办?里头的事儿给瞒着!娘娘来了也不能叫她进去。”
曹都统脸拉的比他还长,有几分气急败坏:“您给拦着啊?要是人真闯,难不成叫他们动刀啊?”
李近麟一拍大腿,“哎呦,不得了!你个胆大包天的!”
曹都统也不是个好欺负的,想了想颇为破罐子破摔:“那这事儿我们可如何做得了?要不就您来拦着,您自来是个有脸面的。”
李近麟一口恶气憋在胸口。
那边轿子缓缓停下,玉照提着裙子下了轿,不管身后提着灯晚了半步的宫女,一口气从龙道之下跑了上去。
她眼神四下看了一圈,不管李近麟,直接抬步就要进去。
李近麟连忙伸手去拦住,不仅是他,殿门口立着许多侍卫,纷纷动身拦住了她,殿门大关,里头被遮掩的严严实实。
玉照有些狐疑,骂起来:“李近麟,你竟敢拦着我?”
李近麟苦着脸:“娘娘,夜深了,您还是回宫吧。”
玉照皱眉问他:“陛下在里面做什么?为何要掩着门?”
李近麟想着措辞,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深觉这任务难做。
他艰难的想了想,道:“陛下忽发头疾......娘娘要不等上一等?”
“他头疾犯了?”
她一听,当即着急起来,匆匆道:“既然是头疾犯了,那你为何要拦着我?叫我进去看看陛下,又不会误事......”
玉照一边说着,一边难受起来,“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头疼呢?”
......她忽然间心虚起来,想起晚上两人吵架的事儿......
该不会是被她气出来的吧?
李近麟找不到旁的借口,正好皇后自己提醒了他,只好默认一般看了玉照一眼。
这可把玉照委屈坏了。
说话不知不觉染上了一丝哭腔:“难道要怪我吗......我不该说那些话的吗......”
她又有说什么话?明明都没错?
玉照又想起来问:“请太医看了吗?太医怎么还没来?”
李近麟一见人竟然哭了,更是惊恐万分,陛下只叫他拦着娘娘,把人惹哭了啊。
“娘娘......您也别着急,陛下这病也许不是被你气出来的——”
里头太医还在诊脉,什么情况也不好说。
他话还没说完,那头玉照趁他不备,绕过他就闯了进去,那些侍卫哪敢真刀剑对着皇后?
别说是动刀剑了,伸手也不敢。
万一人家皇后一个脚没停住,碰到了还是挨到了,他们是不是要剁手啊。
这满宫之中谁不知皇后正得盛宠?
一群人高马大的禁卫,在大眼瞪小眼一圈之后,就这般眼睁睁叫皇后娘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毫不费力跑了进去。
好端端头疼,在坤宁宫使唤太医来瞧病就是,为何要把自己关在殿内?还吩咐李近麟拦着自己不给自己进去?
处处透着古怪。
她还没走去寝室,便看见外面一道跟她进来的内侍比她先一步跑过去通禀,似乎是想比她快一步通风报信。
第77章 “闭嘴!退下去!”……
“皇后娘娘来了——”
那群内侍老远就叫喊了起来。
见他这幅慌张模样,玉照难免生出几分狐疑。
“闭嘴!我自己进去,你们不许出声!”
这群内侍偷偷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恐慌,还是不打算听皇后的话,纷纷一路小跑入殿通传。
见他们跑的比自己快,眼看就要去通风报信,玉照也振奋起来,提裙一路小跑直到跑到了这群内侍前面,先他们一步。
座屏之后隐约有一盏昏黄烛台闪烁,映着上边影光波动。
那场事关前未婚夫膈应人的噩梦哪怕时隔甚久,玉照如今想起仍是记忆犹新。
她一见这一幕,便忍不住往那上面猜疑起来。
带着一丝急促,偷偷掀了帘子轻手轻脚地往内室去。
殿内一柱仙鹤腾云宫灯往内殿四处投下半明半暗的廓影,皇帝临榻靠着,以手支额,神色凝重。手边一盏博山炉,此时炉中正往外喷云吐雾。
烛火笼在他眉间,赵玄面上隐有郁色,身前围着三位太医,皆是依次上前诊脉。
此时一位太医正说到什么药。
“用药伤身,更何况是那等药物。再温和的药方,日日用,长此以往恐难不出问题,陛下乃是万金之躯,这次只是经脉受阻,导致胸闷,若是日后......若是继续服用下去恐怕损伤了龙体,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众人听闻身后帘动,停了手中事往身后看去。
玉照听了逐渐反应过来,一直以为是一座大山的郎君,这次是真的病了。
是被自己气病的不成?
她心急如焚,倒是早忘了两人间的矛盾。
赵玄眼眸抬起,见她来似乎是一怔,立即环顾四周,见那群小太监一个个低着头跟在玉照身后不敢抬头,便也明白过来。
玉照觉得道长今日面色奇怪,面上显出几分苍白,眉宇间似是攒着一股子的慌乱神色,转瞬而逝。
玉照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眸子微颤。
“你怎么来了?”
玉照如今也没什么放不下的面子,道长都生了病,她还能顾什么其他的。
实在是忧心他,站在原地被太医们偷偷打量,更是叫她手足无措。
玉照心想,这群太医定是气愤自己气病了陛下......
玉照知道道长还气着,便慢吞吞坐到了榻延边。苦闷的皱着眉,颇为心虚也不敢看他:“你......你是头疾犯了吗?要不要紧?是不是疼的厉害?”
玉照还想问他,真是被自己气出来的病吗?
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气病了,自己为何就不会被气病?否则她早被道长气病几十次了。
会不会是道长年纪大了?听说有些年纪大的人一气就直接中风过去了......
赵玄眸光落往几位太医身上一闪即过,似是嗓子不适清咳了声,声音低沉而严肃,似平静水面下的钟响,隔着一股警告的意味。
他淡淡道:“只是例诊罢了,往年都会这般,你放心罢了,别在此处站了,去暖阁里坐着。”
道长生了病,她哪儿来的心情往别的地方去?
他支开自己,是不是生的很重的病,怕自己知晓了?还是仍生着自己的气不想看到自己?
玉照瞥见底下几个太医在那通咳嗽之后,互换了下神色,之后皆是默然不语。
她也不是蠢得连人眼色都不会看,会看人脸色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难学的东西,只是往日用不上罢了。
如今一见众人这番模样,她不禁心里一紧,面色微沉,询问起几位太医:“可是陛下的病十分棘手?我方才依稀听你们说什么要停药,停什么药?”
他又何时吃过药?
难不成道长这头疾也是跟她一般,要服用药汤的?
只不过他往日催自己喝药催的紧,轮到他自己时,完全不依着医嘱?从没喝过药?
如此可就坏了,这群太医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他这病复发可是和自己没关系,也跟那些药没关系!是他不肯喝药!道长这般任性下去,早晚会闯出大祸的!
几位太医一听这问题,后背骤然升起一层冷汗,怔了许久,皆不知如何回答皇后的问题。
陛下显然是不愿意叫这位主子知晓那避子汤药一事的......
他们如何敢言?可皇后问,又怎能不答?
他们搜寻半晌找不出借口瞒过,眼见皇后面容越来越冷,甚至扬起了眉,罕见的板起了脸。
“臣.......臣......”
臣实在找不出借口。
“自然是往香炉里的熏药,你这鼻子往日不是挺灵的?朕日日熏,你也闻不出来旁的味道?莫不是以为朕如你一般,每每喝药,掉出来的眼泪都比喝进去的药汁多。”赵玄清冷嗓音里染上一丝笑意,似是猜测到了玉照心中所想。
那什么香药的事儿,玉照又如何能知晓的?
香本就千奇百怪,千百种香料只一种剂量的些许不同,香味便截然不同,玉照一听自然不再起疑。
几位太医听了皇帝打趣皇后的话,什么眼泪比药汁都多,都强忍住笑意,自以为悄咪咪地打量起这位好哭的皇后。
玉照羞红了脸,一路红到脖子,她为自己辩解道:“我何曾喝药哭过?熏的香药又不苦,有什么难得?要是你也吃药,你就知道有多难吃了.......说不定你还不如我。”
她喝药很少哭鼻子的吧?
只偶尔几次罢了,哪有他说的那般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