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处理俗事,女儿要见,女婿也就一起见一见吧!
张卿卿和方熠跟着静空一起进了禅房。
空静请他们两个入座,自己去书架的角落里拿出了那一本画册。
她拿出那本画册之后也没有着急向方熠和张卿卿展示,将那画册按在罗汉床的炕桌上,抬头看了张卿卿和方熠。
张卿卿有些激动,心脏扑通扑通在挑,可是空静不过看了看她就扭过了头,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方熠身上。
“贫尼从小徒那里得知施主姓方,不知方施主可与安定侯方家有什么渊源?还有,初见那日方施主说与前太医院徐院判是亲戚,不知是什么亲戚?”
方熠答道:“晚辈姓方名熠,表字盛光,是现任安定侯方修的侄儿。晚辈的夫人是前太医院徐院判的外孙女,所以晚辈也就是徐家的外孙女婿。”
“侯爷只有一个弟弟,方家二爷尚了公主,方施主既是侯爷的侄儿,想必就是琅琊长公主的公子吧?”
“正是家慈。”
静空又看了张卿卿一眼:“好姻缘啊!”
张卿卿盯着静空看了半晌,鼻子发酸,嗓子也有些喑哑:“所以,师太,您是我的娘亲吗?”
静空用力点了下头,伸手摸了下张卿卿的脸:“我离开时你才刚出生,没想到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
张卿卿忍耐了半晌,此刻眼泪像是决了堤,扑在静空身上便哭:“你果然是我的娘亲!是我哪里不好吗,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静空摸了下张卿卿的脑袋:“不是你的错,是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做错了事,无端连累了你,对不起。我走之前小姐对我说,会将你视如己出,怎么了,她对你不好吗?”
静空在未出家的时候曾做过方氏的婢女,她所说的小姐,必定就是方氏了。
张卿卿收敛情绪拭干了眼泪,跟静空讲了一下方氏之前对她说过的自己的身世。静空听罢又叹了一口气。
“小姐真的是个好人,隔了二十年仍然在你面前回护我和你爹,宁肯把她自己说的这样坏。我们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她如此呢?”
张卿卿听见静空的话很是惊讶。
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静空打开了炕桌上的那本画册,翻到了张贺那一页给张卿卿看。
“这个人就是你的父亲,我画这张画的时候还未嫁给他,后来我们决裂了,我本想将这幅画撕掉,但是人的记性很有限,我怕日子久了我会忘记他的模样,所以就将这幅画留下了。我刚出家的那几年几乎日日都会拿出这幅画来看,晚上做梦都是我手刃他的场景,师傅斥责我六根未净枉入佛门,劝我放下,我听了,所以就将这幅画藏了起来。”
方熠和张卿卿听到“手刃”两个字的时候都惊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打断静空的话。
静空又道:“师傅说的很有道理,我自打将那副画藏起来之后,不过数年,他的脸就已经在我心中模糊了。人都记不得了,恨也就跟着淡了。事情过了十五年,我差不多已经把他全部忘掉了,庵堂里来了个小哥,说是他在几年前已经死了,我才重新取出这画册看了看。再看到他时我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恨了,时间果然可以冲淡一切,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是真的放下了。之后我才将这册子取出,当做寻常的册子一样使用,甚至将它放在我房间的书架上。”
张卿卿疑道:“娘,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为什么会这么恨我爹?您那时候之所以会抛下我的弟弟离开,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静空闭上了眼睛:“傻女儿,你哪里有什么弟弟啊?你的弟弟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就已经被人害死了。”
“怎么可能?阿韶和我从小一起长大……”
“那个人不是你的亲弟弟。”
“啊?”
“卿卿,你听说过赵氏孤儿的故事吗?”
静空讲了一下当年的事情。
当年她还叫徐宁,徐家家道中落,她被官卖为奴,在方家小姐身边做丫鬟。张贺念及青梅竹马的情分想要救她出来,没想到却被方家小姐看上,张贺索性就将方家小姐娶到家中,她也作为陪嫁给张贺做了妾室。
张贺并不是醉心女色的人,他更在乎的是仕途。
他很有才华,十八九岁就中了状元,二十多岁就做了太子的太傅。张贺比太子大了不到十岁,说是师徒,两个人的关系更像是兄弟。太子很信任他,两个人的关系极其亲近。
不出意外,日后太子继承大统,他就会是整个大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一人。可惜太子在夺嫡之争中失败,绝境之中想要起兵自保,他劝不住,最后太子兵败自杀,他也再没了依仗。
他对太子也是一片赤诚。太子起兵的时候良娣身怀六甲,太子自杀良娣受惊早产,生下了一个男婴。太子去世的时候年仅十九岁,这个孩子是他唯一的血脉。齐王当时要赶尽杀绝,他情急之下给自己怀孕的妾室吃药催产,将自己的儿子送进宫换出了太子的孩子。
当时徐宁肚子里怀的是龙凤胎,算着日子已经足月,但是孩子迟迟不临盆。静空懂医术,担心再拖下去回头不好生,早就动了下药催产的念头,但是张贺觉得瓜熟蒂落对他们母子更好,就拦下了她。
在太子出事当天,张贺突然改了主意,说同意静空吃药催产,两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他抱着男婴就进了东宫。
当时方氏还试图阻止他,建议去外面买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可是张贺不忍让别人的孩子牺牲,毅然决然的选择牺牲自己的孩子。
几个时辰之后张贺抱着另一个瘦小的男婴还给了徐宁,徐宁接过孩子就要往地上摔,还好张贺及时接住了孩子,那孩子才幸免于难。
之后张贺与徐宁彻底决裂,徐宁几次三番想要杀掉张贺,见杀不掉自己就要寻死。方氏担心徐宁真的出事,就将她送到了庵堂修养。之后徐宁不肯再回张家,就在庵堂里直接落了发。
讲到这里,静空的语气中又带了些愤恨,放下了一二十年的事情又梗在了胸口。
“他这个人就是这么伪善。他总觉得他牺牲的是自己的孩子,他很高尚。可是那个孩子是他生的吗?怀胎十月的人是他吗?他这明明是慷他人之慨!”
静空的眼睛发红,盯着张贺的画像看了半晌,伸手上去一把撕了下来。
“我以为我放下了,可是现在看来,我还是放不下。他做了错事,满天神佛却要我放下,这是什么道理?”
第99章 . 世子 你是不是疯了,我是男人!
静空伏在地上哭了很久, 张卿卿劝了半晌也没有什么用处,圆聪和圆慧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不是说让自家师傅渡这张卿卿的吗?师傅怎么自己搁这儿哭起来了?
静空无意隐瞒,张卿卿就跟圆聪二人大致讲了一下自己和静空的关系。圆聪二人知道有张卿卿这个姐妹很开心, 但是又怕张卿卿继续待下去真的会坏了师傅二十年的修行, 还是请她先离开庵堂。
方熠来的时候曾给静空一个怀表做医药费,那怀表是金制的, 又是西洋来的稀罕玩意儿, 价格不菲。静空给方熠治病的药草并不花几个钱, 她们也没有巨款找他,所以就将庵堂里的两头小毛驴给了他算找零。
张卿卿和方熠骑着毛驴下了翠微山,当天傍晚就回到了京城。
阿竹数十日没有见到张卿卿, 也抱着张卿卿哭了好一晌。
自打张卿卿和方熠失踪时候他们就一直在找,可是一直也没有音讯。
前些日子兵部在京郊抓了几个山匪, 缴获的东西里就有张卿卿和方熠的东西, 他们抢来的东西太多,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弄来的,所以也说不清楚张卿卿和方熠的下落,阿竹一度以为他们两个已经遇了害。
张卿卿安慰了阿竹好久, 又开始帮阿竹张罗起来跟孔济的婚事。
很快就到了阿竹和孔济的婚期,裴申、顾怿和方灿也都在受邀之列。赵熙因为母丧未除,所以并没有来。
同窗娶亲, 娶的还是另一个同窗的妹妹, 这些未服丧的旧友们于情于理都应该来。方灿是阿竹名义上的表哥,打着新娘子娘家人的名义一早来了;顾怿忙完公事才急匆匆的赶来, 刚巧没有迟到。至于裴申,他总是有办不完的事情,直到最后人也没有来, 只是差人送来了一份贵重的贺礼。
顾怿很的皇帝宠信,最近又升了,官做的越来越大。裴申在兵部混了一两年,职位虽升的艰难,但也小升了一把。
搁往常孔济估计又要埋怨裴申官小架子大不给面子,可是今日他新婚大喜,很难得的还夸了裴申几句。
裴申最近前些年在外地剿匪,不仅缴来了很多金银财宝,匪军也收编了几支,功劳很大。
这两年天灾不断,老百姓吃不上饭就要生事,朝廷最开始四处派人赈灾,后来又四处派人剿匪,时局相当混乱。虽然这匪越剿越多,但是总归不怪裴申,他只是多了一些立功的机会而已。
不过也多亏了他,否则京城的情况估计也没有这么平稳。毕竟就连京郊都开始有匪徒了。
席上顾怿还讲了一些裴申的事情。
裴申之前剿匪的时候认了一个匪首做义兄,他的那位义兄和义兄手底下的兄弟们个个武功高强,众人在被招安之后就被收编进了兵部,跟着裴申一起去剿匪,帮着朝廷平了很多土匪叛乱。
最开始的时候朝廷想以匪治匪,效果颇佳,但是这帮匪徒的功劳越来越大,土匪也越剿越多,场面就很难看了。皇帝担忧这些被收编的匪徒不服管教,总是忌惮着他们,几次想要将他们除掉。
边关有夷人在闹,军情吃紧。裴申想让义兄保住性命,就想把他们全都送到边境去。他自己去求不合适,想着顾怿正得圣宠,就托顾怿去说。顾怿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果然说服了皇帝。
皇帝想着与其把他们全都杀了,惹得他们再闹,日后再收编其他匪军也不容易,不如将他们全都送到边疆去,自己还能落得个好名声。边疆苦寒,说是戍边,但是他们的官那么小,实际上跟流放也没有太大区别。他们若是死在戍边的路上也便罢了,若是能上阵杀敌也算是大功一件。
没想到裴申结交的这个义兄还挺靠谱,去了边境不久就帮着主帅打了一个大胜仗,也算没有白浪费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张卿卿听说大家的情况都越来越好,也就放心了。
阿竹出嫁之后小院子里就只剩下张卿卿一个人。张卿卿一闲下来又想起来了自己在庵堂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画册。
那个小乞丐的脸和赵熙的一模一样,赵熙会不会就是当年跳下悬崖的那个张韶呢?
其实她很早就觉得赵熙和阿韶很像。虽然他们两个人的模样身量性情全部都不一样,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两个人很相像。
前几日听静空说的那些话,真正的张韶并不是她的亲弟弟,而是已故太子的遗孤。这么说来,张韶就是齐王的亲侄儿。怪不得他能和齐王滴血验亲成功,怪不得他和真正的赵熙血脉相近可以换脸,这样一来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她最好还是去问问赵熙。
张卿卿第二天就买了些稀罕玩意儿做礼物,收拾东西去了齐王府。
她之前常去齐王府,齐王府的门房都认识她,既也没有拦也没有搜身,直接就请她进去了。
赵熙住在王府后院,从大门进来要绕好大一圈才能到。不过好在王府风景秀美,来的时候穿过王府的假山竹林。
张卿卿穿过假山的时候,假山山洞里突然蹿出来一个人,从背后捞着她进了假山。
“你是谁?”那人问道。
那人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张卿卿被他从后面制着,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这齐王府里的主子没有几个,府中的奴才服饰又很统一。单看这人袖口裤脚就知道这人不可能是王府中的奴才。
“好汉饶命!”张卿卿很快就认了怂。
那人掐了张卿卿一把,猛地打了个嗝,周围全都是酒气:“本世子问你话呢,你是谁?”
世子?
张卿卿迅速找出句子中要点。
齐王确实还有一个世子,叫做赵煦,是赵熙嫡出的异母兄长。这个人张卿卿六七年前也曾在方府见过。那时候赵煦是在同方府的小姐相亲,没想到却轻薄了张卿卿的弟弟张韶。那时候张卿卿几乎是发了疯,一把就把他推到了府中的寒潭里。
时隔多年,这个哥们似乎是完全认不出她来了。
“我……我是熙公子的朋友,来王府找熙公子玩的。世子爷您看,我手里还提着要给熙公子送的礼物呢!”
赵煦低头看了一眼张卿卿手里的小盒子,果然是过来送礼的。
“送的什么东西,来给本世子瞧瞧!”
赵煦似乎是真的喝的有点多,站都站不稳,颤颤悠悠地一直往张卿卿的后背上贴。俩人挨的有点太近,他口里呼出的气都喷到了张卿卿的耳朵边上。
张卿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他娘的是真的碰到流氓了!
这孙子是齐王的嫡子,即便是很不成器,却依旧得齐王看重。齐王为了以后自己即位后能让他顺利当上皇太子,经常把他调到各处,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他在京城另有府邸,除了逢年过节几乎没有回过齐王府。张卿卿因为与他有旧怨不想同他打交道,所以平日里总避着他。只要他回了王府,她就绝对不会来。
可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避无可避。
“世子爷,这是在下给熙公子送的礼物,您此时拆开来看,有点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一个贱婢生的杂/种,小爷我是齐王世子!”
“那好吧!您要是非要看也可以!您毕竟是大公子的亲兄长,都是一家人,无所谓的!”
张卿卿推开赵煦,作势要拆那礼盒,瞅准了机会就要跑。没想到赵煦喝醉了竟然还十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张卿卿,又将她捉了回来。
“好好的拆礼物就拆礼物,你跑什么?”
赵煦搂着张卿卿摸了摸她的脸,之后手就滑到了她的脖颈,顺着她的衣领就要往里面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