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卿卿铁青着脸,一嘴银牙几乎咬碎。
方熠看着张卿卿的表情有些不解:“卿卿你这是觉得为难吗?你这么聪明伶俐可爱机智,没有理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来啊?这不可能啊!”
就这还捧她?
张卿卿抚了下额。
方盛光你这只老狗,求你做个人吧!
方熠又捏了一下她的手:“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张卿卿歪了下脑袋给了他一个白眼。
娘的,到底是一着不慎上了贼船。
方熠见她也没有反驳,只当她是同意了。
他拍了拍张卿卿的肩膀,鼓励道:“你别觉得尚公主只跟我一个人有关系。我要是尚了公主,你也跑不了。我要是摆脱的了公主,你也才有摆脱我的机会。我说的事情你要用心办,这样对咱们两个才都有好处!好好干,你可以的!加油!”
张卿卿踢开方熠,自己揣手躲到一边:“知道了知道了,废话真多!烦都烦死了!”
快到国子监的时候,张卿卿将方熠撵到车厢外一次,飞快的换上国子监的生员襕衫制服。
马车到了国子监门口,车夫摆好下马石掀开轿帘,走下来的又是一个长身玉立英姿飒爽的张舜乐。
张卿卿气的颅上生烟,很敷衍的冲方熠拱了拱手:“方司业,学生告辞!”
方熠掀开了一点轿帘,看着张卿卿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轻轻一笑。
或许他真的没有做错。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一辈子困在闺房才是真正毁了她。
第7章 . 灯节 大家是一个宿舍的兄弟
张卿卿宿舍原本有六个人,因为火灾的缘故,国子监腾出了三个双人间给他们。公平起见,大家决定抽签选择室友。抽签那日张卿卿不在,她之前有委托孔济帮她挑一个床位,所以孔济就替她抽了签。
孔济的室友是方灿,帮张卿卿抽到的室友是裴申,顾怿和项莱两个冤家抽到了相同的宿舍号,当时差点打起来。
张卿卿刚回到国子监的时候孔济就过来邀功:“舜乐,你这次真的得好好谢谢我!你知道我的手气有多好吗?我帮你抽到的室友可是超级大学霸裴申!入学考试的时候裴申就是第一名,以后你做学问的时候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找他,你做不了什么学问,等他回头考上状元了你可以抱他的大腿。这么好的室友原本属于我们五个人,今后可就只属于你一个人了。你千万要好好珍惜,跟他搞好关系,千万别吵架……”
孔济唠唠叨叨说了一堆,话还没有讲完就碰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裴申。
“这么巧啊诫之兄,怎么抱这么多书?”孔济望着裴申,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子舟兄,舜乐兄。”裴申叫着二人的表字,颔首施了一礼,“我刚去了一趟藏书阁,找了些书看。二位也是刚回来吗?”
“舜乐昨日不是回家了嘛,刚回到宿舍,我去接她来着。这么多书,这得多沉啊?来,我帮你拿书你快开门,舜乐还没有见过她的新宿舍呢!”
孔济很是激动,一把把裴申手里的书全都拿走了。裴申有些尴尬,伸手去口袋里翻钥匙。
刚才的礼还没有还,张卿卿此时也躬身朝裴申抱了抱拳:“诫之兄,不出意外这四年我们都会住在一间宿舍,以后就劳烦兄台多多关照了。”
裴申刚碰上铜锁,听见张卿卿的话手突然抖了一下。他素来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一把抓住了铜锁掩盖住了自己的慌乱,又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正常,仿佛方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打开了锁,含笑望向张卿卿:“舜乐兄客气了。”
两人间的宿舍只有两把钥匙,全都在裴申那里,进宿舍之后他才将其中一把交给了张卿卿。
搬到新宿舍里什么东西都得收拾,张卿卿铺床叠被忙了半个多时辰,裴申倒是安静,一直在榻边读书。
国子监正月十六正式开学,今日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所有的监生们都还做着最后的狂欢。
今晚有上元灯会,金吾不禁夜,铁树银花合,错过了可就只能等下一年了。
张卿卿收拾完东西之后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入夜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炮竹的声响,她才方从梦中醒来。她往钻出床帐往窗外探了下头,皓月挂于中天,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比繁星还要耀眼。
她坐起来看了看对面的裴申,他还在看书,几个时辰了连姿势都没有变化。
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学霸!
国子监的监生分很多种,像张卿卿这种由皇帝恩赐进来的叫恩监;像孔济那种家里掏银子送进来的属于例监;像方灿那种靠着老爹的爵位进来的属于荫监;而裴申是州县学政从从儒生中层层选拔上来的贡监,跟前面的那几种类型都不同,他进国子监必须有真才实学。
据听说裴申是贡监中的优贡,可以说是学霸中的学霸了!
张卿卿趴在床上望着裴申发呆,她想了一下,准备邀请他跟他一起去逛灯节,可是话还没有出口,隔壁宿舍的方灿和孔济就已经吵吵嚷嚷的闯进了宿舍。
“诶,你俩去不去逛灯节啊?上元节整宿都没有宵禁,外面超级热闹,听说我们国子监附近有剑术比赛,擂台都比咱们这宿舍搞,你们要不要去围观一下?”方灿说道。
孔济补充道:“人多热闹,我们一起去吧!我本来还想去那边宿舍叫一下顾怿和项莱,项莱不在宿舍,顾怿就更没意思了,整天就知道坐在床上看话本小说,说什么也叫不动他!”
裴申不喜喧闹,直接拒绝了他们。那俩人也没有气馁,把目光转到了张卿卿的身上。张卿卿虽然喜欢凑热闹,但是对这些舞刀弄剑的事情却实在是不太感兴趣,也婉言拒绝了他们。
“不去拉倒,我们走了!”孔济撇了撇嘴,揪着方灿离开了房间,连门都没有给他们关。
“这人还真是小心眼!”
张卿卿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下床跻拉着鞋关上了门。
毕竟是上元节,不出去看看焰火花灯猜猜灯谜总是不完整的。张卿卿试图邀请裴申一起去,没想到他开口还是应对孔济和方灿的说辞。
“真的一点都不想去吗?”张卿卿在做最后的挣扎。
看张卿卿这个样子裴申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握紧了手里的《孟子章句集注》说道:“主要是我手里的书也还没有读完……”
这下好,把顾怿应付孔济和方灿的说辞也用上了。
张卿卿抚了下额,开始后悔当时拒绝孔济和方灿的决定。
自打回到国子监之后张卿卿就没有吃过东西,她有点饿,按住自己咕噜乱叫的肚子望向裴申:“诫之兄,你晚上吃饭了吗?”
裴申摇了摇头:“还没有。”
“今天是上元节,按习俗大家都是要吃些汤圆祈祷团圆。你之前在家乡读书的时候,想必每年的上元节也会跟父母坐在一起吃汤圆吧?我们一起出去吃碗汤圆如何?”
裴申再次摇头:“我自从九岁入乡学读书之后,就没有再跟父母一起过过上元节了。”
“……”
得,没人愿意陪她,她自己去还不行吗?
张卿卿拿上钱袋子扭头出了宿舍,她本来想好好的把门关上,可是手还没有碰上门板,一阵风过来“啪”一声就把两扇门给合上了,声音震天响,连房间里正在读书的裴申都吓了一大跳。
张卿卿捂着耳朵吐了吐舌头。
没人陪着,一个人瞎逛也是败兴。张卿卿在国子监外面转了一小圈就觉得没意思,买了好些糕点零食回去了。国子监门口的一家摊位正叫嚷着“卖汤圆”,她也掏钱打包了两份。
张卿卿回到宿舍的时候裴申果然还在看书。
“诫之兄,我回来了!”张卿卿推开门,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搁到了书桌上。
裴申还在床上坐着,闻声也抬了抬头,还没等他说话,张卿卿就已经打开了装汤圆的瓦瓮:“我买了汤圆回来,你也过来一起吃吧!”
裴申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这汤圆刚买的,确实还有点烫,那你先吃块糕点好了。这个白糖糕很好吃的,你尝尝!”张卿卿递了一块白糖糕给他。
“我真的不吃……”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走的时候没有摔门,真的是风刮的!”
“……”
“行,就算我摔的门好不好?我买了这么多东西,你来吃一点,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
张卿卿急于获得裴申的谅解,拿着白糖糕伸手就往他的面前送,刚好裴申打算起身,身子略往前倾了倾,那块白糖糕一下子就怼到了他的嘴巴上。可能是力道有点猛,白糖糕被撞的有点变形,裴申的嘴唇上也沾满了白糖的颗粒。
裴申的脸和耳朵腾地一下涨得通红。他坐回榻上,上身往后仰了仰,胳膊支着床板半晌没敢动。
张卿卿也觉得有点尴尬,没好意思再开口,讪讪地收回了手中的白糖糕往后退了一步。
这糕点既然已经挨过了他的嘴,她自然没有拿回来自己吃的道理,只能待会儿扔掉了。
“害,怪可惜的!这糕点是京中有名的铺子做的,五十文一盒,一盒只有四块,每人每样每天只限买一盒,我排了好长的队买的,到底是浪费了。”张卿卿小声嘟囔道。
她低头看着那块白糖糕,又抬头望向裴申:“诫之兄,你确定要看着食物浪费吗?”
裴申家境寻常,父祖耕读持家,虽然情况没有差到揭不开锅,但是自幼节省惯了,确实见不得旁人浪费粮食。
更何况这次的粮食原本不必浪费,都是因为他造成的。
他的脸有些发烫,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从张卿卿手中接过那块白糖糕。
“谢谢你。”
他低着头致谢,声音清浅几不可闻,看脸色似乎又红了几分。
张卿卿见他吃了白糖糕,突然觉得这些汤圆也可以争取一下。她笑了笑,再次热情推荐:“不仅糕点好吃,汤圆的味道也不错,你要不要过来尝尝?”
裴申有些不好意思,再次极力推辞。
他既然见不得白糖糕浪费,又怎么能对这些汤圆坐视不管呢?张卿卿觉得此事有望,也再三坚持。
两人退让几次,装汤圆的瓦瓮咣当掉在地上,汤圆撒了一地。
“对不起!”
裴申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瓦瓮和汤圆有些歉疚,表情相当凝重。
张卿卿试图辞缓解一下气氛,满脸堆笑道:“害,一份汤圆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说什么对不起?这事儿要说怪你吧,那就只能怪你太客气了。大家是一个宿舍的兄弟,干嘛要这么见外啊?”
裴申拧着眉想了想,很快就有了解决方案:“要不我们一起出去吧,我请你吃汤圆,算是赔偿。”
他愿意跟她一起出去?
张卿卿乐的差点跳起来。
她极力控制了下自己的表情,过去拍了一把裴申的肩膀:“都是自家兄弟,什么赔偿不赔偿的,多生分!走,咱们一起去外面看花灯吃汤圆去!”
裴申点了点头。
第8章 . 想你 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两人把宿舍里的狼藉扫掉之后就一起出了门。
上元节没有宵禁,京城里月色灯山人满为患。两人在国子监附近的街道转了一圈,看遍了花灯和焰火,后来才去寻饭馆吃汤圆。
路边有家饭馆请了说书先生在讲故事,张卿卿刚走到那家饭馆门口,就被故事里的内容牵住了脚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说书先生吟完诗,猛地敲了一下惊堂木。
“诸位看官,这几句诗叫做《越人歌》,讲的是春秋时鄂君子皙和一个越国船夫的故事。这位鄂君是楚国君胞弟,受封鄂地,与越国接壤。一日鄂君泛舟出游,舟内钟鼓奏乐,被不远处的越人听见。那越人心有所动,拥楫引此歌,歌声亦是婉转悠扬。二人互为知音,惺惺相惜,好事遂成。
“这道分阴阳,乾坤合和本是正理,可偏偏天意弄人,就有些人爱好龙阳,这才引了出这许多风流公案,我们今日要讲的也是这样一个故事。话说不知那年那月哪国,也有个国子监,这个国子监中有两个年轻俊朗的少年监生……”
张卿卿站在外面正听得兴起,酒馆里的小二走出来同他们二人搭话:“两位公子,这大冷天的,你们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不冷啊?”
张卿卿搓了搓手心:“就……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