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还是有些赧然,所以越到最后声音越低, 薛岑只能看到她头发顶端的珠花了, 心里像是翻腾的海浪一样,阵阵轰鸣。
薛岑都觉得她是不是提前写了小纸条, 怎么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让他都开始觉得有些绷不住了。
于是薛岑抬手捂住她的嘴,眼底透着无奈,“你赢了。”
蛊惑君心,非她莫属。
“我现在的话句句属实,若真是为了谁,那也是为我自己!”琴濯看出来他并不相信自己,不禁着急了,硬往他身前挤了挤, 抱住他的腰,晃晃脑袋别开他的手, “我便是再铁石心肠,也不会还无动于衷,你看你长得也不差,武功又好,还能治国,坐拥整个国库,我嫁给你怎么都不亏不是……就算我当初确实是想骗你来着,也是觉得”
薛岑听到她后边的话似乎有点变了味儿,垂下眼又轻捂住她的嘴巴,觉得自己也是挺贪心不足的,先前还觉得她要是贪慕虚荣自己也能接受,这会儿听她罗列得这么头头是道,又觉得自己在她眼里是不是只有外在而毫无内涵。
琴濯看他一直没有出声,也抓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把头一埋,大有就此赖着的打算。
“你啊……还不如说些甜言蜜语来哄哄我呢。”
薛岑轻轻一叹,终于收拢了手臂,琴濯见缝插针一般,把自己整个儿嵌入他怀中,大夏天的炎热日子,也不嫌热得慌。
“以后你想听多少,我都说给你听!”
薛岑轻哼了一声,心里只道罢了罢了,本来也没打算与她计较,她都主动来了,自己又何苦绷着个脸,反正纠结到最后他也没打算放人。
便是蜜糖裹着砒霜,那不也是甜的。
思及此处,薛岑的心里反倒宽了一瞬,二人也算冰释前嫌。
琴濯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裙摆都蹦出花儿来,钻进自己的小厨房继续鼓捣着菜。
此后,琴濯也没在薛岑跟前提起过孟之微相关的事,她知道薛岑不会真的治孟之微死罪,况且还有免死金牌作保,这么大的事儿也总得让他这个当皇帝的出出气才是,有道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便是如此,孟之微和赵文汐其实没受什么罪,琴濯每日都会让人把吃食送过去,打探一下他们的近况,薛岑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琴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便兀自耐心等待。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她照旧往御书房送午膳,黄鹤风笑眯眯地告诉她:“皇上已经开始重新审理孟大人的案子了。”
“真的?”琴濯的眼睛一下锃亮,觉察自己的声音太高了,连忙压下来,担心让薛岑听到自己这么兴奋又乱吃醋。
“想来不久孟大人和赵大人就能回去了,夫人放心吧。”黄鹤风也了解薛岑脾性,朝中还有不少人担忧二人命丧于此,倒是多虑了,皇上可不是那等随意生杀予夺的昏君。
琴濯心里自然高兴,打心底里也感激薛岑,是以做了一桌的好菜,专等着他来。
这些时日薛岑倒也会时常过来看看,不过都不曾留宿,倒也并非还在与琴濯置气,而是孟家的案子翻出来,到底有些忙乱。他不仅需要一一调查核实,也需要权衡如何才能让案子大白之际,人们对皇兄的议论能少一些。
毕竟连皇帝亲自结的案件都能被推翻,人们不禁会怀疑当初那个皇帝是多么草菅人命。且事情放到孟之微身上,也是因为皇帝的武断,致使他们家破人亡,而自己不得不走上这条路。
思前想后,薛岑竟是有些犯愁。
看着琴濯跑进跑出地端上来一桌子菜,薛岑微微勾起唇角,“又献殷勤,打什么坏主意呢?”
现在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琴濯便直说道:“你顶着那么大的压力重审孟家的案子,我心里感激,也替微微谢谢你。”
可能就因为她的直白,薛岑也不好生她的气,很给面子地拿起筷子。
桌上连荤带素,冷热拼盘一共有十二道,道道精美可口,薛岑一一尝过去,只觉得有一股黏腻的味道,起初还以为自己的味觉不对,随后琴濯给他夹菜,口里说着:“尝尝这蜜汁排骨,还有这个蜜汁山药,这个蜜汁豆腐也挺不错,是我近日新学的……”
薛岑奇怪,“怎么都是蜜汁?”
“你以前吃了那么多酸,给你吃点甜的嘛。”
“……”
她不提还好,一提薛岑还觉得心里反酸,看着一桌子的“蜜汁”,也实在腻得慌,习惯性地端起手边的苦丁茶喝了一口,反手敲她,“真想让我甜,你就少让我吃点酸。”
琴濯摊开手道:“都天下大白了,你肯定不会酸了,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薛岑听着这句话,老觉得像是戏文里那些登徒浪子对着自己费尽心思勾搭来的小姑娘立的誓一般,说得海枯石烂,到最后全是空话。
薛岑不禁暗自纳闷,自己怎么混到这个地步了……
“吃一颗蜜汁丸子!”琴濯往他碗里夹了颗丸子,自己也不动筷,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
想薛岑堂堂君王,也曾上天揽月五洋捉鳖的,偏偏被她看出一头虚汗来,晚膳吃到最后都觉得齁嗓子,一个劲儿地喝苦丁茶。
大概是被这一桌“蜜汁”黏住了,夜里薛岑便歇在了这里。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张薄毯,难得规规矩矩什么都没做。
躺在这床上,薛岑觉得心里熨帖,可身体上又不自觉,一翻身看到琴濯在夜里还睁着个铜铃似的眼睛,倒是唬了一跳,“大晚上的还不睡,睁着眼睛吓人。”
“我兴奋得睡不着。”
薛岑知道她还是因为孟家的事儿,没气起来,倒是想笑,觉得她直白起来半个字都藏不住,好像藏着就能憋坏一样,非得都说出来。
“睡不着也得睡,不然朕明天就把孟之微铡了!”
薛岑故意板着脸,却没吓唬住她,听到旁边窸窸窣窣一阵,正要说话身边就靠过来一具香香软软的身子,腰上横跨上来一条腿,脖子上也圈过来一双玉臂。
薛岑没挪开手,却也没有更进一步,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问:“现在才色/诱,会不会迟了点儿?”
“我可没这么想!”琴濯乐了一声,往他脖颈处靠了靠,“以前不也是这样的,我习惯了而已。”
这话原没有错,可能因为认清自己内心的关系,琴濯觉得再靠在他身上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他身上的味道好闻,就是晦暗之中显现的脸颊轮廓也好看,哪哪都勾着她的心神。
“我觉得你才是色/诱的那个。”琴濯仰首,对上他低下来的脸,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当先上去贴了一下。
薛岑没料到她还把自己偷袭了,愣了一瞬,蓦然翻身将她压到底下,却又被心里重重的不确定缠绕着,僵着身体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怕这还是梦幻中的春风一度,等到孟家的案子一了结,她便要离自己而去了。
床帐里没有光线,薛岑看不清琴濯的表情,也感知不到她的情绪,直到衣襟内探入一只手,他陡然一怔,让琴濯占了先机将他反压了回去。
琴濯不像他长手长脚的,一只手就能将人桎梏,只能两腿分跨将他压住,在他愣神之际,没头没脑地亲了下来,像一只急躁的兔子,却轻易将他拽入那颠倒的迷梦之中。
到最后薛岑自己也没了理智,真心还是假意在这一刻也都不必计较,水乳交融的深密已经将他所有的思绪都拽住,只能在欲望中翻覆。
美人多情,自是叫人沉沦。
翌日薛岑未朝,众人倒也没有异议。毕竟他们皇上三百六十五天都勤勉奋发,偶尔歇一下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况且近日朝中多是非,皇上心里大概也不痛快。
薛岑也难得真的意识迷蒙睡到了日上三竿,一翻身摸到旁边已经空了的床铺,锦褥的丝丝凉意将他一下子从梦中拽出来。他霍然坐起身,看着周围整整齐齐的连昨夜的狼藉都没有,起先就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看到堆积在一侧的衣衫,记忆方又回笼。
他扶了下迷茫不清的头,下了地连鞋子也未穿,一把掀开珠帘便朝外走,心里只剩了一个念头。
那个小混蛋果然睡了他就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地熬了一下夜,一个不小心又更出来了……
大半夜的替被骗p的皇上默哀3秒~
第131章 韭菜炒鸡蛋
就在薛岑颓然无措的时候, 琴濯端着个托盘从外面进来,看到他赤脚站在一边,微讶道:“起来了?有事要去忙吗?我这儿刚做好午饭。”
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的阳光, 照进来的时候让人恍惚。薛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认琴濯实实在在站在自己面前, 一颗心霎时放回了肚子里。
“……没事, 醒来看你不在。”
“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正好收拾收拾来吃饭吧。”
转身的时候,薛岑还偷偷瞧了琴濯好几眼, 好像生怕自己又在做梦一样,看她神色自若与平常无异,又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而略感尴尬。
重新回到桌前,薛岑看着简单的家常菜, 看起来也跟平常差不多, 却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直到看到琴濯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多吃点。”
薛岑顿了下筷子, 看了下碗里的韭菜炒鸡蛋,又抬眼看向琴濯浅笑盈盈的脸,终于想起来心里的怪异感来自何处。
这怎么看都感觉自己像被使用过度而需要滋补养身的样子。
可是看琴濯自如的神情,薛岑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琴濯见他迟迟不动筷,遂问:“怎么了?”
“怎么今日吃这个?”薛岑觉得自己就是再怎么使劲儿,也还没到了需要“滋补”的地步才是。
“这是今日御厨房新择的韭菜,我看着新鲜就用了。”琴濯听他如此问,以为他不喜欢,便把菜色换了一下, “那你尝尝这个花菇鸭掌,我炖了有一阵了。”
薛岑越发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暗自摇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近日朝中议论得最多的就是孟家的事情,便是薛岑未上朝,也不得不继续为此操心。
用膳的时候琴濯也没问过薛岑这些相关的事情,薛岑觉得她不会不在意,没的再憋一会儿就憋坏了,走的时候又回过身,冲她招了招手。
琴濯熟练地偎过去,比平常还显得亲密自然,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没什么事就陪我去御书房?”
“好啊。”
这基本也算琴濯常做的事了,只是面对桌上都是孟家有关的东西,她多少还是不知道如何反应,想看又怕薛岑见怪,不看又心焦得慌。
薛岑早把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拿笔杆敲了敲她道:“昨晚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这会儿又偷偷摸摸的!”
琴濯见状,知道他不会与自己计较,眼神胶在上面,轻声问:“看得怎么样了?”
薛岑哼道:“你这个‘前夫’本事可大得很,朝廷没查到的蛛丝马迹都被她抓住了。”
“那不是正好,不用让你多费心了嘛。”琴濯笑了声,看到案卷上熟悉的名讳,亦有些感慨,“想不到这七八年的时间,竟过得这样快……我跟微微其实都没想到事情还能有结果。”
想了这许多天,薛岑的心绪也逐渐平静下来,看了下她的脸色,问道:“你一心陪同孟之微涉险,仅仅是因为孟家对你有恩?”
孟家与琴家的关系,薛岑只在以前从孟之微口中了解到一些,后来叫人暗查之时,也因为不想破坏自己对她的信任,所以没有深入,所知倒是不多。
“也不仅仅是想报恩吧。”琴濯歪头想了想,“我爹娘跟孟伯父的关系一直挺好,我们琴家是商贾起家,我爹的生意做得有起色的时候,族中多是嫉妒陷害之辈,所以我们家跟亲族的往来都很少。我爹说孟伯父是难得两袖清风的清官,所以很是欣赏,两人也算是知己,常在一块儿吃馄饨。”
“吃馄饨?”
“我娘跟孟伯母都限制我爹他们喝酒,他们偏又不好茶,说茶只是附庸风雅的东西,实在心里馋得慌,便结伴找个馄饨摊子一块打牙祭,一个说朝堂一个说江湖,经常都是驴唇不对马嘴,偏偏看起来还很投契。”说起亲人,琴濯的脸上隐有笑意。
这也是薛岑第一次亲耳听她说起家人,暂且放下手中的东西,想多了解一些。
如今没有可隐瞒的事情,琴濯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对于父母遇难双亡,琴濯心里始终都有着一道裂缝,每每触及总会心里一酸。
薛岑眼见她说到此处有些眼眶发红,心里不忍,赶忙抚了抚她的背,“你跟你的好姐妹将我瞒得辛苦,我一直想说去拜祭一下你的父母,又怕他们知晓我是把你抢进宫的,夜里托梦都要来骂我。”
琴濯的情绪被他一打断,也顾不上伤心了,忍俊不禁道:“便是我骗了你,你的行径也依然是事实,以后去了我爹娘坟前可得小心说话。”
“你也是始作俑者,不替我美言几句?”
“倒也不必我美言。”琴濯撑着下巴看向他,“我爹一定喜欢你这个女婿。”
“因为我武功好?”薛岑记得她的父亲似乎十分崇尚武学,觉得自己在这个岳丈眼里,大概只有这一个优点了。
琴濯点点头,道:“我爹喜欢江湖侠客的那种洒脱,觉得习武之人重义气,还有担当,我嫁了一定不会吃亏。可我娘跟我爹却是反着的,她喜欢那种文质彬彬的书生,觉得读书人体贴细致,能照顾到女儿家的心事。”
薛岑没想到两口子倒是这般意见相左,也亏得他是个皇帝,又习过武,总的来说也算文武双全了,虽然无缘得见两位丈人,还是油然而生一股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