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桃月摸摸自己的钱袋,这小袄一定很贵,她买不起。
果然店主伸出一只手:“五两银子。”
她把手在自己衣服上使劲抹了两下,确定擦干净了才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袄,目光在上面流连了许久,恋恋不舍的摇头:“还是算了,劳烦店家拿件粗布的。”
“就要这件吧。”子书俊直接拿过来,“做工不错,也算好看,快换好跟我去车行。”
“寺正大人,五……五两银子哪!”沐桃月生怕他不知道,五个手指头使劲张开给他看。
子书俊不耐烦的拍开她的手,把小袄塞进她怀里:“快去换了,莫要耽误时间。”又抓过一条竹青色罗裙,“一起换了。”
“这裙子多少钱啊?”沐桃月还想再问,被霸道的子书小王爷直接推进了店铺里试衣服的隔间。
李乐康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小王爷这是作甚?强迫人家小娘子换衣服。”
“穿的乌漆嘛黑的,看着不喜。”
“哦~自己穿黑便无事,人家穿黑便看不喜,好不讲道理。”
店主看看两个人:“客官要不要看看这件斗篷?我可听说这几日倒春寒,且得冷些时日。”他朝隔间努努嘴,“春寒料峭的,给小娘子备着?”
子书俊点点头:“那便一起拿着吧,乐康帮我付钱。”
“……你的银子呢?”
“忘记带了。”他没好意思说昨晚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沐桃月做家用,如今身上只有几张银票,一个铜板都没有。
李乐康乐呵呵的掏出钱袋:“记得还我哪。”
第9章 女尸疑云(八) 东京城的车行不少,不……
东京城的车行不少,不过能租平安车的就几家,大多集中在城外的官道附近,子书俊带着沐桃月往那边去,一路上她的小嘴叽叽喳喳就没停过。
“寺正大人,您看这斗篷上面还有毛毛呢!”
“寺正大人,您看这折枝花草的图案多漂亮啊!”
“寺正大人,您看我肩膀上绣了只小燕子!”
“寺正大人,您看我袖口的珍珠,在阳光下会发光!”
“寺正大人!“
“寺正大人!”
…………
……
子书小王爷只觉得身边围了三千只小麻雀,一声一声吵得他脑仁都疼。
“吃吧!”他买了根糖葫芦给她,暗示她闭嘴。
沐桃月接过来咬了一口,眉开眼笑:“寺正大人!我的罗裙是竹青色,跟斗篷很配啊!”
她是真的开心,自打夫君去世,除了偶尔的白色素服,她的衣服只有蓝灰黑三种颜色,小县城也没什么好料子,洗上几水之后就都变的乌糟糟的毫无光泽。
小王爷虽然霸道,不顾她意愿硬要她换衣服,可穿上新衣服的那一刻她是打心眼里的欢喜,不过双十的年华,谁家的女子不爱漂亮衣裙呢?这衣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丝滑柔顺,单单只是摸一摸,便让人心情愉悦。
子书俊看看她,小女子换了身衣服,一下变得俏丽起来,虽说以前也好看,但这会儿却是更加娇艳,刚才店主推荐斗篷,他一眼就看中了,生机盎然的青色,折枝花草的图案,左肩膀位置绣了一只振翅欲飞的燕子。
很衬她。
她手里拿着刚刚买的糖葫芦,一边吃一边还在说话,糖葫芦红艳艳的,她的嘴巴也红艳艳的,眼睛又大又亮,弯成月牙的形状冲着自己笑。
突然觉得没有那么吵了,他想,许是自己对女子的耐受能力提高了,这样下次表嫂再办相亲会,自己就能多坐半个时辰,表哥也能少骂自己两句……
沐桃月吃完了糖葫芦,认真仔细的擦干净手,又摸了一遍斗篷上的毛毛,真舒服啊!
“寺正大人。”她指了指前面,“车行到了。”
路达车行是最大的平安车行,门口挤挤挨挨停满了平安车,一见来人了,大家呼啦一下围过来,七嘴八舌的揽着生意:
“客官要租车吗?”
“拉货还是搬家?”
“租我的,我这车可干净,天天擦。”
“谁不天天擦啊,客官您要去哪里?我这长途短途都行!”
子书俊想了想:“我租辆车,半夜跟我去拉点东西。”
人群顿时散了大半,剩下几个人互相看看,其中一个矮胖的汉子挠挠头问:“半夜哪?客官您要拉什么?”
“拉点货,用麻袋装的。”
一听用麻袋装的,剩下几个人都摇头:“这活不接!您去别处问吧!”
子书俊拦住了那个矮胖汉子,“为何不接?”
“要是往日倒是无所谓,只是我们这里刚出了事,大伙儿正害怕着呢!”矮胖汉子解释道,“要不您往前面找那些散户问问,给钱多的话,说不定有人乐意去。”
“出什么事了?”
“嘿,您要租车便租车,打听这个干啥?”
“讲讲呗,大哥。”沐桃月睁着天真的大眼睛,“是鬼故事吗?我最爱听鬼故事了。”
“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怎的爱听这个……”矮胖汉子被她看的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微微侧身,“也不是鬼故事,没有鬼。”
“那是什么?”
“我们这里的赵大,前几天夜里……撞了邪了!”
“撞邪?”子书俊皱皱眉,“如何撞邪?”
看着把自己夹在中间的两个人,矮胖汉子也不着急了,干脆一屁股坐在车上,盘起腿慢条斯理的说起来:“前几日来了个租车的,跟你们一样,要半夜拉东西,正巧赵大最近缺钱,就接了这个活儿,结果半夜那人搬上来一个麻袋,听说里面……”他俯身向前压低了声音,“是个死人……”
“死人?然后呢?”
“然后赵大就一病不起,这不两天没来了,大家都说他撞了邪,所以最近这段时间谁也不想接夜里的活儿,更别说你这用麻袋装东西的了。”
“赵大住哪儿?”见矮胖汉子狐疑的盯着自己,子书俊掏出腰牌给他看,“大理寺的,要找他问问尸体的事。”
“哟,官爷!”汉子赶紧从车上跳下来,“我可是什么也不知道!”
“嗯,赵大家住哪里?”
“顺着这路一直走,左手第三条巷子拐进去,门上贴着符的那家就是。”
子书俊抬腿就走,沐桃月一个劲儿的鞠躬道谢:“谢谢大哥指路,谢谢大哥指路!”
“走啦。”他不耐烦的回头催他,见她一路小跑的过来,忍不住嫌弃,“提供线索本就是百姓分内之事,有甚好谢的?”
沐桃月撇撇嘴,没敢说他不懂人情世故:“人家若是说不知道,寺正大人也没有办法不是?”
“哼。”小王爷傲娇的扭过头。
“嘿嘿。”她开心的抚了抚斗篷上的毛毛,“寺正大人身份尊贵,不说谢字也是情理之中,以后我跟着您,所有的道谢啊道歉啊都由我来!我脸皮可厚啦!”
“……我不会犯错,不需道歉。”
“也是,寺正大人英明神武,不会犯错的!”
子书俊见她捧着小脸一脸讨好的样子,忍不住悄悄扬起嘴角:“溜须拍马哄骗上司,扣月钱。”
“别啊寺正大人,我句句发自肺腑,您别扣我工钱呀!”
带着微微暖意的春风拂过,被扯住袖子的小王爷硬生生板起脸,听着她一句接一句讨饶的好话,却不曾察觉自己眼角眉梢皆是春意。
第10章 女尸疑云(九) 两个人顺着矮胖汉子指……
两个人顺着矮胖汉子指的路,果然在小巷子里找到了一户门上贴着符的人家,子书俊看了看,应是辟邪保平安一类的符咒,他确认了左右再没有同样贴符的人家,便抬起手敲了敲门。
“谁呀?”门里传来女子的声音,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谨慎的看着门口的两人,“你们找谁?”
“请问这里可是赵大家?”
“是啊,你们是……?”
沐桃月一个没拦住,子书俊又掏出了腰牌:“大理寺查案,有些话要问问赵大。”
“大理寺?”妇人果然惊慌的要关门,“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别关门别关门!”沐桃月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死皮赖脸的把半个身子挤进了门缝里,“大姐,您别害怕,我们寺正大人就是问几个问题,不会难为他的。”
“我夫君惊吓过度,现正卧床不起,恐怕不能回答官爷的问题。”妇人是赵大的老婆。
“惊吓过度?”沐桃月艰难的保持着上半身在门里下半身在门外的姿势,“可找大夫看了?”
“昨日找了人来给叫了叫魂,贴了几道符,也喝了符水,却是不见好。”妇人一脸愁容,“还未曾找大夫。”
沐桃月急了:“喝符水可不行!受到惊吓应先用温胆汤调理,再佐以金匮肾气丸,观察几日之后若不见起色,可用针灸。“
“你是大夫?”妇人打开了门。
沐桃月本来半个身子夹在门里,一下被卸了劲,忍不住向里倒去,一直站在后面的子书俊想要拉住她,没料到披风太大,他抓了个空,情急之下跨前一步伸手抱住了她。
“当心些!”他把她抱在怀里,没什么表情。
“多谢寺正大人。”沐桃月有些懵,“我一下没留神。”
子书俊扶她站稳之后松开手,是衣服的缘故吗?好像比昨日抱她翻墙时候更软了些,他小鹿乱撞的看向沐桃月,却发现这小女子在专心致志的低头整理她披风上的毛和衣服上的褶皱。
“你在作甚?”
“刚才一抱,毛毛被挤到了,我理理好。”沐桃月抿着嘴小心翼翼的理着,小手轻柔的一遍又一遍的抚平。
子书俊气的收起了所有的旖旎心思,一撩袍子走进大门:“笨手笨脚,扣月钱。”
“怎……怎的又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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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里,赵大斜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沐桃月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小脉枕放在床边,又拿出一块白帕子覆住了自己的手。
她的脉枕是中空的小瓷枕,画着简单的纹理,像一截扁扁的竹子。
沐桃月定了定神,凝神静气给赵大把脉,“可是心慌乏力,夜里惊厥,有梦魇之状?”
见赵大点头,她又仔细给他瞧了舌苔和眼睛:“有没有拉肚子,会不会尿床?”
“昨日拉肚子,尿床倒是没有。”
“不必担心。”她提起笔开始写药方,“慌伤肾,心主神明,胆主决断,受到惊吓之后肾气不足,是容易出现这种现象,我开几服药,过个两三天便好了。”
“若是……”赵大老婆接过药方,欲言又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