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容嫣抬头,看到正座上一袭黑衣的冷峻男人,一下就晃了神,世间竟真有这般仙人之姿的男人。
淮王见状,微微咳嗽了一声,冰冷了一度语调,驱赶之意非常明显道:“有劳姑娘了。”
王容嫣听了立刻红了眼,想要说什么,却见两人都冷冰着,只能无奈出来。
王氏见到被赶出来王容嫣,差点气翻了眼珠子,头一回重重骂了王容嫣一回,“简直无知,让你去皇上跟前,你倒好,蠢笨的连正主都认错!混账!”
王氏气的一宿没睡着,梧桐院的莺莺更是如此。
眼前的红嫁衣,天未明就响起的丝管弦乐,还有拿着绳子重重给她开脸的婆子。
歌舞声乐益发热闹,魏莺莺一身红嫁衣一步步朝着门口的花轿去,不是明媒,自然惹人非议,她明显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道目光。
昌邑王跟他正妃赌气,故意拿着八抬大轿纳她为侧妃,但是却根本不来娶,只是差人走这么一遭。
单是这么一遭已经把昌邑王妃气的火冒三丈,她魏莺莺怕是进了府门,就活不到明天。
细细的风微微吹着,恰好将红盖头的一角吹起,淮王环胸依靠在大门上,待看到盖头下那张脸儿,顿时就呆住了。
红彤彤的盖头,如火的日光,照在她脸上,一双清秀又妩媚的眉目,干净的好像是天山上的池水,他素来会形容女人,但是见到魏莺莺那张脸儿,他忽然觉得美若天仙这个词都俗气。
淮王就那样盯着魏莺莺看,眼底深处带着一抹烈火般的兴致……
魏莺莺觉得有道极为炙烈目光投来,借着盖头寻了过去,刚要看到忽然被喜婆子一拽,入眼的就是石狮子旁站着的冷峻男人,眉目清雅又冷若冰霜。
她入神地看着那个冷峻的男人,而他也正好移过目光来,
就在这时,喜婆子捏住魏莺莺的胳膊,道:“时辰到了,姑娘早早上花轿,一会子可就是昌邑王侧妃了,可别耽误了洞房花烛!”
这句洞房花烛可算是插在了魏莺莺的心尖儿上,她不要嫁给那个比祖父年纪还大的昌邑王,她不愿接受被王氏摆布的命运,她救父亲,也定有旁的法子……
法子就是——跟前那个冷峻男人。
想到这儿,魏莺莺深吸一口气,扯下红盖头,一步一步朝着箫晏走去,喜婆子忙要拉,却被王氏瞪了一眼。
箫晏敛眉看着跟前这个越走越近的小女子,他不喜女色,更不喜女人主动,他是做好了要一剑剐了那个穿红嫁衣的祸水的。
可是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下,那个婀娜妩媚的祸水垫着脚亲在了他的唇上。
他箫晏是大梁天子,素来开山劈路、决断乾坤,素来不喜女色,可是当魏莺莺毫无防备地贴在他的唇上,这才发现,脑中一片空白。
那样的绵软香甜,像是邪药一般让他甚至有些不知怠足地想直接要了她。
但是他箫晏又是何等克制冷淡的男人,饶是如此,还是冷了眉眼的将她深深盯着。
喜婆子当真着急了,这是昌邑王的侧妃,当街让旁的男人给亲了,昌邑王知道了还不得削了她的脑袋。
喜婆子忙要冲上去,却被王氏微微伸脚,搞得摔了个狗吃屎。
王氏眼中精明闪过,在箫晏跟前,昌邑王算的了什么。
再者她瞧的清楚,当今大梁君王被“祸水”亲了后,没有愠怒没有一剑剐了她,那双俊雅的凤目里全是明目张胆的占有欲。
魏莺莺听见喜婆子摔得“哎呦”一声,便一下抓住了男人的手,一双清澈的眉眼全是祈求。
她走投无路了,她只有这一根浮木,她当众亲他已经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勇气。
他若不应,她当真不知如何再去讨好。
箫晏深深看着她,随后抬头冷漠地将手一根根从她手里抽出,魏莺莺泪珠一下在眼眶打转,几根红血丝浮在眼珠上……
不想,下一刻,腰身却猛地被人一圈,那男人敛着眉眼,一张俊脸直接低下来,微凉又霸道地吻上她红滢的唇。
第5章 上位 这世间,谁又能不算计
箫晏一吻下来,魏莺莺一张秀丽的小脸儿顿时如滴血般的红。
一旁的淮王环胸靠在府门口的大石狮子上,一双桃花眼微微挑着,稀稀疏疏地落在魏莺莺的身上,懒洋洋道:“魏姑娘实在眼拙,本王尚未娶正妃,你委实该扑过来亲本王的~~”
听到“扑过来亲”这四个字,魏莺莺白腻的脸儿更是羞赫的快要涨出血来,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她为了摆脱被王氏摆布的命运,走了一步险棋,也得到了跟前这个冷峻男人的回应,只是……淮王这句看似嬉闹的话,却是对她的当头棒喝。
淮王素来轻狂不羁,目中无人,可是对抱着自己的这位却是敬重有加,且鼻梁和唇又生的极为相似……照这般来看……
她魏莺莺竟……竟亲了九五之尊……大梁天子——箫晏!
这般一想,魏莺莺立刻就怂了,小手儿从箫晏腰上松开,讪讪地低下头,一双点漆的眸微微敛着,显得格外的玉承明珠、毓秀妩媚。
箫晏见她忽然又变得这般软怂,不由淡淡勾唇一笑。
而这一笑,倒是让淮王彻底打翻了醋坛子。
从一开始,他箫牧就是奔着魏莺莺来了,虽然一开始只是因为昌邑王炫耀,才过来瞧瞧。可是见美人落难,被迫嫁给年近七十的老翁这等下场,他淮王箫牧定是要拔刀相助的。
要不是那个喜婆子一喊,这魏姑娘亲上的就是他,而不是他的天子二哥。
而如今这幅场景,这般一见钟情,敢情他淮王箫牧就是个帮衬的冤大头!在整个大梁,在风月女人场上,他还没做过这种落寞的配角儿! 喜婆子那个缺德玩意儿!!
淮王一面意难平,一面想着旁的,忽然一抬头,见到王容嫣恶狠狠地盯着魏莺莺,那眼神里的恶毒,吓得人不由要抖上一抖。
王容嫣昨日里认错人了,被王氏狠狠呵斥了一顿,恼恨的要命。她今日本想借着魏莺莺出嫁,寻一个契机跌在箫晏怀里,好搏一个前程……不想竟被她魏莺莺夺了风头。
王容嫣紧紧攥着拳,细长的指甲半嵌入肉儿里,一张小脸儿嫉妒的发白。
淮王靠在大石狮子上,笑吟吟看王容嫣接下来的举动。
果不其然,不到眨眼的光景,伺候王容嫣的婆子便铁着面皮,高声道:“来人啊!小姐昏倒了!”
一时之间,婆子丫鬟婆婆,声声呼唤,乱作一团,惊吓出声,乱作一团。王氏心底里不情愿发生遮挡事儿,毕竟昌邑王也不是好得罪的。
可她又是个有主意的,魏莺莺得了箫晏的青眼相加,假以时日便可封个宠妃,比嫁给年近膏肓的昌邑王好太多了。当初她是想让侄女王容嫣得了这好差事,既然无心插柳,索性就成全个柳成荫。
所以见到王容嫣这般故意,王氏还是见缝插针,说今日有病气冲撞,这一年都不宜嫁娶。
这番周折下来,整个纳妾之事算是告吹了,王氏见众人散去,才舒了一口气,朝着箫晏看了一眼,恭敬却又颇有意味地跪在地上道:“臣妇治理府宅不严,出了这等荒唐事,望皇上重罚。”
箫晏垂眼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心机妇人,“荒唐?”
王氏听到箫晏冷冰冰的话,当场就怔住了,君威,这就是君威,她想借着年岁倚老卖老,可是不想跟前的箫晏虽是年轻却是君威满满。
王氏脑中千万个想法飞奔而过,最后却口不择言一句,“臣妇说的是容嫣,昨日怕皇上换了地方住不习惯,特意煮了一夜的安神茶,这才昏了……”
箫晏听了,眼光微微扫过刻意显露自己细腰和小鸟依人娇软的王容嫣,冷声道:“朕素来不喜安神茶。”
说完,又低头看看了已经避开自己一大步的魏莺莺,雪白的小脸儿,眼睛望向别处,一副乖乖巧巧又陌生疏离的模样。
箫晏收回目光,看向王氏,“她!”
王氏听了立刻心领神会,忙磕头谢恩道:“臣妇必定好好待外甥女!谢皇上隆恩!”
“明日午时,朕要见到她。”说完,箫晏目不斜视,径直朝着朱雀大街方向去了。
王氏听了这句,一下跪伏在地上,心里的欢喜瞬间爆了棚。
待下一刻,却见淮王笔直站在她跟前,环胸朝她啧啧两声,“王夫人好大的算计,只是皇叔那边怕是要难办了。”
王氏惊恐地看着淮王,却见他蹲下身子,微凉的手挑起她尖细的下巴,“明日是皇叔的生辰,你顺水推舟的把魏莺莺送给皇兄,皇叔怕不是要拆了你这国公府!你怎么也该把她送给本王的,这样本王还能有别的法子宽慰宽慰老皇叔。”
王氏此番做派,的确是会惹恼昌邑王,只是王氏却是个见风使舵的女人,她早就想好了后路。
她等的就是淮王过来说这话。
王氏静静抬头,朝着淮王道:“其实容嫣煮茶并非单单为皇上,耗时间最多还是王爷那盏雪梅茶。”
淮王听了,一张明俊不羁的脸顿时一怔,随后却拍拍手冷笑,“你当本王是收破烂的?”
王氏听了,脸上一阵青黑,刚要解释,却听淮王冷笑道:“王容嫣是明年的秀女,好好安分等入宫的牌子。”
王氏见淮王面色不虞,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忙低头答应。
淮王眯了眯眼,随后转到魏莺莺跟前,深深看着魏莺莺,随后高抬手重重压在她肩上,懒洋洋道:“你这丫头,眼光委实不好,该亲亲本王的。”说完也不顾魏莺莺的表情,径直伸着懒腰晃晃悠悠的走了。
魏莺莺看着淮王离开的方向,远远的巷口,昏沉沉的天,雪花无端一片片落下来,落在鼻尖上,微微的凉。
待回到梧桐院,房间里已经烧上了地炉暖炕,靠近她梳妆台的地方又摆了三个黄铜火盆,暖烘烘的。
可是王氏一进门,就呵斥婆子将那三只黄铜火盆熄灭了撤下去。
随后的梧桐院又是一片骚乱,谁也吃不准王氏这是做什么,但是大抵是为了表小姐魏莺莺今日的做派生气。
原本今日该抬去昌邑王府的,但不想竟出了这桩事,昌邑王自是不敢去跟皇上叫板,但是收拾一个日益颓没的国公府却是容易的。
虽说魏莺莺是暂时逃脱了王氏的算计,但是王氏日后却是难得,尤其是昌邑王闹到国公府大门上时,那是怎样一种熬法,用脚指头想想都能想得出。
所以看着火盆一只只被端走时,魏莺莺便知道王氏这是在刻意刁难自己。
她魏家尽管中道破败,但是从小却是被当做眼珠子一般的呵护疼爱,心性温婉而善意,所以尽管王氏这幅做派,她也没有半分的抵抗和不悦。
但是下一刻,王氏却一把夺下魏莺莺手中紧紧攥着的香囊,随后满脸寒霜地将那香囊扔到了窗外的寒雪上。
地上湿乎乎的,香囊一落在地上,就被脏兮兮的雪水打湿了……
魏莺莺皱眉,一双秀雅的眉目委屈地望着那只香囊。
“你今日闯下这般大祸,整个国公府都要跟着受牵连,那只香囊你觉得是皇上碰触过的,所以格外珍惜,可是这国公府的哪一样都是我所珍惜的,你丢了香囊觉得委屈,我国公府摇摇欲坠,我就不委屈!?”王氏说的眼圈发红,又抓了魏莺莺的手儿道:“我是你的舅母,自然盼着你好,你能得皇上青眼,我这做舅母的如何不开心?”
王氏就是这般,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明明是蛮横无理,可是却又让人说不出道不得,总归是个极为厉害的女人。
见魏莺莺一声没吭,王氏便又将她的手儿袖在暖绒的大袖里,道:“舅母知道你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甚至觉得我做事蛮不讲理。”
魏莺莺讪讪抬眼看向王氏,“舅母……”
王氏嗔了魏莺莺一眼,像哄小孩子一样的道:“你当真以为,舅母方才是刻意刁难为难你?“
魏莺莺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跟前的清茶。
“舅母是在教给你生存法则。”王氏第一次认真看着魏莺莺,“你选的男人是皇上,日后生存的地方是后宫,你方才觉得舅母扔你的香囊,就委屈的不行。那舅母告诉你,后宫比这要凶恶万倍。”
“为了博上位,耍心眼斗心思,防不胜防。”王氏望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
她说的都是真的,后宅的几个女人争斗,比起诡谲的宫廷差的太远了……现在后宫只有皇后、温僖贵妃和瑾贵人,日后呢?
就魏莺莺这般心性,便是进了宫也活不过三天,所以她故意用香囊来教她。
为了前程也好,为了利益也罢,王氏都希望魏莺莺能在后宫扎下根,好好的生存下来。
“莺莺不想争,也不愿争。”魏莺莺想了半晌,还是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后宫这潭浑水,争,都未必能活下来;不争,就更走不长远。”王氏看着魏莺莺那张妩媚清秀的脸儿,“你既是不认同我的想法,我也不为难你,只是男人最珍惜的女人不是美艳绝伦,更不是天下无双,而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魏莺莺迷茫的看着王氏,细细的眉头微微一皱,“得不到和已失去……”
王氏瞥了一眼魏莺莺,蛇打三寸道:“苏隆成了永安公主的驸马。”
这一句话算是戳准了魏莺莺的命门,眼里的泪珠儿绕了一圈,顺着眼中猛地滑落。
“为了挽回苏家和京兆尹府,永安公主是最好的选择。”王氏冷静地朝着魏莺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