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我者死。”
直到浓郁的血腥味,涌进鼻尖……
众兵士才回过神来。
看着以太子为首的东宫卫,纵马奔向寺中,马蹄扬起灰尘漫天,都十分难以置信。
他们是不是眼花了?那位殿下明明温润如玉、慈悲仁善。
怎么可能公然抗旨,血溅佛门宝地?!
张珩挺剑半跪于地,强忍剧痛,脸色震怖。
只见一片红色的衣角,如星火般融入夜色。
他厉喝一声,“快,召集羽林卫!”
第6章 006 太子殿下亲临。
006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披甲执锐,纷纷上马追逐。
张珩捂住伤处,靠在同僚背后,恨声道,“此人定不是太子殿下!殿下性情温和,君子端方,怎么可能随意伤人,定是什么贼子假扮!“
“哀帝的棺椁还在里面,陛下严令不得任何人靠近,若是有半点闪失,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这句话,同僚一凛,一鞭子抽下去,骏马吃痛,撒蹄狂奔起来。
夤夜,皇宫。
永兴殿素来是皇帝的寝宫,两侧矗立着巨大的金漆青龙香鼎,鼎中檀香袅袅,盈满乾坤。
大太监止喜匆匆走进,弯下腰,对着那正在案前静坐的高大身影道:
“陛下,出事了。”
男人头也没抬,倒是那正在一旁磨墨的女子,轻轻看了过来。
她是陛下新册封的妃子,相貌出众,性情温顺。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生得与静妃有几分相似,且都弹得一手好琵琶。
妙美人将食指抵在唇边,悄悄“嘘”了一声,“止喜公公,陛下睡了,您小声些。”
她话音刚落,便听一阵珠玉琅琅。
止喜悄悄看了一眼,男子阖眸,冷冽低沉的嗓音从薄唇中吐出,“何事如此慌张。”
正是大成的开国帝王,谢絮。
他已过而立,声音听起来却十分年轻。止喜匆忙低头,眼前是男人的下颌,线条硬朗清晰。
他肌肤有些微的苍白,薄唇形状优美,正紧紧地抿着,想来是被打扰了小憩,十分不悦。
止喜将腰弯得愈发低,轻声道:
“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带人闯入了大菩提寺。”
皇帝倏地睁眼。
随着那双眼睛睁开,所有的温和都一扫而空,变得冷厉威严,动人心魄。
他五官生得很是英俊,挺鼻薄唇,眼角却生着一颗泪痣,十足的薄情相貌。鬓角乌黑,用金冠将长发束起,两侧垂下细碎的金珠,犹如遮眼的珠帘,正在轻轻地晃荡着,衬得面容愈发凉薄阴沉。
他手一抬,妙美人便福身退下。
人一走,皇帝的面色刹那间阴霾遍布。
他站起身,玄色龙袍衬得身姿高大修长,缓缓踱到窗边,负手而立。
“谢琼,他去大菩提寺做什么。”
止喜道:“据羽林卫回禀,殿下在寺里指使东宫卫挖什么东西。东一捧土西一捧土,眼瞅着是在找什么……旧物呢。”
还说出了抗旨那种话来。
止喜背后全是冷汗,却不敢将这话当着皇帝的面说,生怕惹怒天颜。
要说这位太子殿下,平日里,怎么都挑不出错处,左右逢源,性情温良。文治武功,那都是顶尖的,怎么今夜忽然就犯了邪性,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个谢琼,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皇帝淡淡道,听不出喜怒。
“他在找什么?”
须臾,冷冽的声音又响起。
“似乎,似乎是一张弓……”
皇帝皱眉,弓?
他眯起眸,看向桌上的一幅画,上面绘着一只燕子。
还题了两句诗。
这是不久前,季无赦送进宫中的。
当侍卫将这个东西交到他手上的时候,谢絮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云寰的势力,终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有季无赦这样的人物在身边,若是哀帝还活着,这江山,恐怕还轮不到他来坐。
想到这,谢絮便是一阵烦躁。
容氏根基太深,要想连根拔起,极为困难。
尽管他将容氏皇子都屠杀殆尽,只留下一些公主。
公主……还有一位。
温仪,他知道她还活着。
看着那只工笔细腻的燕子,女子秀美的面庞,骤然浮现在脑海之中。
其实要让人忘记她,是真的很难。世上绝没有第二个女子,能够像温仪长公主那样美丽。
她就像是容氏一族的象征。
六年前,她是倾城绝艳的牡丹花,冠绝天下。
这六年过去,容氏由盛转衰。
历经生死百痛的她,不知是否也成为那枝头病态柔弱的白梅,就要凋零了呢?
“止喜,备马,朕要出宫。”
“陛下,这么晚了……”
谢絮勾唇。
“故人相约,朕岂能辜负她一番美意?”
皇帝狭长的眸微眯,透出一片森凉。
止喜连忙下去安排。
谢絮卷起那幅画,笼子里的雀鸟飞出去够久了,也该找回来了。
*
大菩提寺。
以无巳为首的东宫卫,正与张珩等一众羽林卫对峙。
……竟然怀疑太子殿下的身份?
无巳从怀里掏出令牌,冷脸道,
“你们看清楚,这是什么。”
鹤禁令?
张珩愕然,竟然真的是太子殿下?他看向东宫卫后方那道颀长的红衣身影,不敢相信。
如果是太子殿下,怎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
他喃喃自语,一脸失神,“怎么可能……”
忽然想到那把癯仙剑,是了……令牌可以造假,剑器却是不能。
张珩心情复杂,“不知殿下在找什么?”
无巳早准备好了说辞:
“今日,前朝余党在牢中供出,大菩提寺窝藏有其同伙。殿下带人前来彻查。”
张珩有些傻眼,“可,要找前朝余孽,怎么还挖起坑来了。难道人还会藏在这地底下不成?”
无巳不知怎么回答,遂绷着脸不说话。
张珩是个一根筋的,强忍疼痛,高呼道:
“末将已让人回禀宫中,不出半个时辰,陛下就会知晓此事。殿下这般行事,就不怕、不怕触怒天颜么!”
谢玉京遥遥看来,他眼球极黑,如同两颗浸没在水中的乌珍珠。
“聒噪。”
话音才落,一柄利剑便架在了张珩脖子上。无巳皱眉,“再多说一句,当心你人头落地。”
张珩一震。
恐惧如潮水般席卷过全身……
前面的骚动,也传到了一处清幽的厢房。
竹林飒飒,风吹声动。
踏、踏踏,是木屐敲击地板的声音。
唰地,门被拉开。
一书生装扮的人徐徐走出,他身姿修长俊雅,玉冠银钩,腰佩白玉,脚上趿拉着一双木屐。
手里端着烛台,垂目,问匆匆走近的童子,
“外面是什么动静?”
书童道:
“回禀大人,是太子殿下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