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期间,他套话送饭的小厮,才渐渐知道原来这个渔村有好几处这样的地下暗牢,关着一批批从卢将军军营里掉包回来的军士。
白日他们便被关在暗牢,夜间放到地上戴着枷锁劳作。魏明一直拖延着自己的安全时间想营救方法,直到有一天,换了一个小男孩来暗牢送饭,他向魏明展示了他的玉佩。魏明才借着这个小男孩的方便,拿到暗牢的钥匙,将一批批军士放了出来。
而后赵之御与魏明汇合,营救皇帝,反制南阁,杀回宫中,排阵布兵便是后话了。
“···幸而你一直坚持到孤回来,幸而有你。”
赵之御目光柔和,忘了一眼魏枝枝,而后再转向沈昭时,眼底已起肃杀:“到底还是沈侯心急,未明状况便蠢蠢欲动。”
沈昭急了,还想着狡辩:“本侯不过是看朝中不稳当,推你兄弟出来替你稳住朝局。再者你说鸠兹乱党起事,那是鸠兹乱党的事,卢将军治军不严,才叫乱党钻了空子,你也该是去问卢将军之过,看本侯作甚。”
赵之御走到原福的身边,一旁的将士顺势将堪堪站稳的他扶住。原福此时将一沓信纸递到他的手中。
“这里的信孤就不一一找沈侯对了。孤说过你心急便不会说错,急着起事直接疏忽了与南阁书信联络的保密性。孤手中的这几封足够证实你与鸠兹乱党的联系。”
“再者···” 赵之御突然看向应娇,“你选择与鸠兹乱党勾结的原因大抵是因着太后不该姓应,而是姓胡罢。”
魏枝枝听到赵之御这般说,心内猛地一颤。她看向脸色发白的应娇,她才想起曾经第一次见到南阁老爷时便一直觉得他与谁神似,如今再仔细一瞧太后,两人的神态轮廓竟是越看越像。
“南阁野心在鸠兹,你们野心在一整个大郢。太后本就是乱党之后,私相勾结行谋逆之事已是罪不可恕。更曾使卑劣手段谋害孤的皇祖母,这些新债旧账,如今孤都要与你们一笔笔算。”
赵之御越说越激动,竟是硬生生扯动伤口,叫他紧皱着眉头,细汗直冒。魏枝枝悄然走至他的身旁,将手覆上他的虎口,借以安抚。
沈昭与应娇彻底慌了。沈昭见没法,注意到魏枝枝的动静,突然大喊了一声,朝着魏枝枝的方向扑来。
魏枝枝在一阵惊吓之下,竟是彻底软了身子,眼前黑了下去。
*
梦中,满是嘈杂之音,有众人的喊叫:
“快救太子妃。”
“保护太子。”
有兵器的交接声,军士的呐喊,还有耳边不断传来的赵之御的喘息:“是孤来迟了。”
而后她一直躺在一个冰凉凉的怀抱里,眼前有一张模糊的脸,只有个轮廓,她便一直擦着眼睛,一直擦一直擦,想要将他看清。
魏枝枝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没有那张模糊的脸,而是金色的帐顶。
“太子妃醒啦。”
是玲儿的声音。
玲儿急急奔向屏风外边,朝着寝殿的内侍吩咐了一声,又跑回了床边:“太子妃您可终于醒了,您知不知道您已经昏睡五日了。”
魏枝枝慢慢清醒,突觉脖间一阵痒意,便上手去抓,却碰到一方纱布。
“太子妃,小心。太医说您这伤口正在愈合,抓不得,得忍着。”
玲儿把魏枝枝的手拿开,又心疼地出口:“奴可真是吓死了。奴见到太子把您抱到床上时,您与太子身上都沾满了鲜血,您哪里受过这般伤。太医还说您饿了整整三日,便是再多一日,您就···您就要···”
说着玲儿差点急哭。
魏枝枝随着玲儿的只言片语,慢慢打开记忆,先前重华殿沈昭与太后一党起事的情景又涌入她的脑海。她想起了赵之御,便急着出口相问:“太子呢?”
玲儿听到太子,眸中跟着不自觉柔了下来:“太子这五日一直在偏殿治伤,明明那么大的伤口,他偏要将寝殿让给太子妃您。将将能起身便连着五日一得空就陪在太子妃的床边,又是亲手替您擦汗,又是盯着喂食。”
“若是抛开这次遭遇不说,太子妃能得太子这般关爱,奴替太子妃高兴。”
魏枝枝见玲儿一番越说越雀跃的样子,不忍出声打断,只低头浅笑。听这般说来,想必当下宫中都已平安,赵之御没事,沈昭与太后那应已是伏法。
玲儿又说了一阵太子近日的事,无非还是忙着接赵恒的担子,忙里忙外不停。自然现下白日的时间,便也不在偏殿。
说着说着玲儿又似是想到什么,匆匆跑开,而后捧着一碗白粥走到魏枝枝的面前。
“奴看太子妃醒来欣喜过头,差点叫这粥凉了。太医吩咐了,太子妃现下一日三餐只能吃流食,您贪甜可得稍稍忍着点无味的白粥。”
玲儿舀了一小勺白粥,轻轻吹了吹,往魏枝枝的嘴边递去。
魏枝枝顺着含了一口,乖乖咽了下去。
“如今看太子妃吃粥吃得这般好,奴这心里实在欣慰。您可不知您昏迷的时候,重华殿的宫人试遍了各种方法,也没能将粥送进您嘴里。可太医说若是您再不吃不喝,便有性命之忧。当时大家都急死了。得亏太子有办法,以嘴···”
玲儿一边喂食,一边回忆着先前看顾魏枝枝的经过。此时她说到太子有办法时,又突然抿了抿双唇,急急住了嘴。
魏枝枝一脸疑惑:“太子什么办法?”
玲儿立时红霞上脸,垂下头来:“太子自有他的办法。”
第76章 大结局 自此君王不早朝开始有了不同的……
大结局:我愿为你画地为牢
魏枝枝此刻更想多知晓些外头的情况, 她便也没追问下去,匆匆过了这个话头,问起玲儿自她昏迷后, 宫中发生的事情。
不过玲儿只是她的随行宫女,到底知道的有限, 将一些事情讲得零零散散, 七拼八凑。
后来就被匆匆赶来复诊的太医打断了。
“太子妃如今身子已无大碍,只消继续服用先前的汤药, 静养,不出两日便可自由作息。”
太医收拢搁在魏枝枝腕上的丝帕, 再向玲儿交代了一番后, 行了礼告退。
玲儿跟着收拾妥当粥碗, 而后照顾魏枝枝再行躺下休息,便出了寝殿吩咐宫人准备侍药事宜。
魏枝枝本就方醒,身子仍是十分虚弱。此刻她半合双眼在心中捋着方才玲儿跟她讲述的种种经过, 捋着捋着, 不知觉间睡了过去。
直到她感受到脸上突然袭来一阵暖暖的触意, 而后这阵触意转到了她冰凉的右手指上停留了一会儿, 便听得一声轻轻柔柔的低语:
“睡觉还是这般不安稳。”
魏枝枝终是被这阵动静唤醒, 缓缓睁开双眼, 看清了此时赵之御坐在床榻边, 正抓着她的右手放在掌心。
他低垂眼眸,盯着自己的右手出神。长睫落下,半遮不遮他眼下的青色。再细细看,他的唇边竟也开始布上些许淡青。
这几日想必累坏了。
魏枝枝缩了缩手指,唤了一声:“殿下。”
眼前的赵之御明显一怔,而后缓缓抬眸看了过来, 脸上立时布满喜色:“你醒了?”
他当下还带些手忙脚乱,只立时坐近了些,而后忙不迭将她的右手置于温暖的锦被里头说:“孤看你又无意掀了被子,眼下将将入冬,天冷容易着凉。”
魏枝枝这才垂眸看了看自己现下的情景,发觉整个身子都被赵之御严严实实地捂在被子里头,只露出个头与他对话。
她立时红了脸,觉得不妥当便准备稍稍起身。
可待她将将用手肘抵上床榻,撑起小半身板之时,赵之御的双手已是伸向她的双肩,作势便要将她按下来:“如今太医说你身子还很虚弱,你躺着与孤说话便好,无需起来。”
她这般自己使力起身,动到了全身的筋骨,又加赵之御的力量相抵,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赵之御见状,毫不犹豫,将枕头松了松,又轻轻将她推回床榻:“你看,伤口未愈,身子无力便不要强撑。”
魏枝枝的脸却越来越红,她总归不好意思说,她方才的嘶声不是因着什么伤口,而是因着她连躺五日不动,后背连着屁股的尾椎处隐隐作痛。
方才玲儿伺候她出恭,她便已觉着此处开始钝痛。
如今她才稍稍动作,又直接躺了回去,怕是会越来越严重,而后越来越痛。
可眼下她只能认命躺下,只好悄悄将手往后背伸去,而后向下小心翼翼地滑去,垫在某处。
一双眼珠骨碌碌地看看这,又看看那。
赵之御此刻眼神也在飘移。过了好一会儿,他试图打破两人间的沉默:“魏相自南边佛寺归府,便待在府中休沐,期间还来过重华殿看你。”
“嗯,听玲儿提起过。”
“还有沈昭一党皆已定罪,太后到底是皇室之人,父皇决定私下了结了。”
“方才也听玲儿提起过一些,臣妾也能顺着猜出个全面。”
赵之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随后他叹了一口气,又接上话头:“至于孤的五皇弟,因他终究为奸人挑唆,父皇打算从轻发落他与容妃,后来他自请退去一切朝中职务,归了佛门。”
说完,赵之御稍稍低下身子,仔细瞧着魏枝枝的脸,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反应。
“这臣妾倒是不知,不过想来也是个好归宿。”
赵之御方才紧绷的脸一下子松懈,跟着干笑几下:“是···是啊。”
他换着话头,她答得无所波动。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赵之御正无措间,寝殿响起了玲儿的叫唤:
“太子妃,药来了。”
赵之御随即轻吐一口气,三两步接下玲儿手中的汤药,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似是做过好多遍一般,换到床头的位置坐下,将手伸向魏枝枝的颈后,小心翼翼托起她的身子。
而后
他竟然自己喝了一口她的汤药,慢慢将脸靠向她。
正待他鼻尖快要碰上自己的脸,魏枝枝急急提醒道:“殿下?”
这一声令赵之御僵在原地,双眼圆睁,嘴里的汤药稍稍鼓起他的两腮。
魏枝枝觉着他这般样子有趣,弯起嘴角问他:“殿下这是要作何?”
一旁的玲儿出声:“太子殿下您忘了,如今···如今太子妃醒着,能够自己喝药,不必···”
还不待玲儿说完,赵之御猛地将汤药吞进肚子,偏开头来:“孤···孤总觉着这药太苦,如今太子妃醒来,喝不得苦药,孤便替太子妃尝一口,果不其然,你去拿些蜜饯来。”
倒也不必如此。他又不是不知她儿时也没少喝过苦药。
魏枝枝低头浅笑。之后赵之御亲自给她喂完汤药,寝殿内便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赵之御将她身子轻轻放下,小心翼翼地抽离自己的双手,指上的薄茧不经意滑过她颈上的肌肤。
两人都立时一缩。一个急急缩手,一个急急缩了脖子。
赵之御快速转过身来,一顿,而后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这头踱几个步子,那头翻翻架子。
魏枝枝便睁着眼睛,眼神跟随他从这头到那头。直到赵之御回身看她,发觉自己可能有些吵到她休息,便走到她跟前,说道:
“太医说如今你还需要静养,为了你好好休息,孤这段时间都会在偏殿住着。”
留下这么一句,赵之御便拂了拂袖子,离开了寝殿。
魏枝枝而后在心中反复琢磨着这句话:
他不在偏殿住着,又想在哪里住?
*
皇上知晓魏枝枝已经醒来,并且可以正常作息之后,便与皇后商量着择了日子,准备在宫中摆个家宴,借此好好褒奖自己的皇媳,顺便讨些彩头。
因着家宴只有皇帝、皇后、太子以及自己四人,一顿吃下来,不用那么多繁礼,也省去了各种敬酒环节与客套官话,魏枝枝觉着颇为省心,再加上,帝后两人对自己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温和,她也在家宴后半段放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