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枝枝闻言脸儿微红,而后睨了玲儿一眼:“太子妃都叫了这么多天了,却还像是在对着相府小姐说话一般。你啊,如何都改不了。”
说完,她又朝着铜镜里看去,抬手将脖后惹得她痒痒的碎发再往一旁轻轻按了按。
曾经玲儿便说过她的脖颈宛如天鹅绒一般洁白光滑,她总觉得有些过头。如今将少女的披发都拢进了发髻,她再瞧上一眼那粉颈,自己也有些晃眼出神。
“玲儿,我们走罢。怕是太子已在马场等了。”
大郢的开国皇帝曾在塞外生活过,极爱骑射,后来便命匠人在宫中照着塞外马场的样式也建了一个小马场,配以兵士,专供皇亲国戚学习骑射之用。
魏枝枝将将走至马场的小门边上,便有兵士出来迎她,将她带去射箭的场地,一边走一边对她说:
“太子一早被兵部几个大臣临时叫住走不开,便命卑职在此等着太子妃。太子说他不放心太子妃一个人骑马,命卑职先带太子妃去练习拉弓。”
魏枝枝轻轻颔首,跟着那名兵士走至一个圆形沙地。她照着兵士的引导,站上方形小台,面向一个个远近不一的木靶。
之后那兵士递了把小弓给魏枝枝,言语上教了一番如何开弓,如何放箭,便又递了支箭矢给她,同时指了指离她最近的那个木靶:
“劳烦太子妃照着卑职方才所说,先试试开弓的感觉。”
魏枝枝应了一声,随即默念着方才兵士教的口诀将两腿岔开,笨拙地扣上弓弦使力。那弓看着小巧,她勉强也做对了动作,却是如何都拉不开弓弦。
一旁的兵士不敢靠魏枝枝太近,更是不能上手,只得在一旁着急,用言语纠正她细小的动作偏差,并且反复给她提醒。
魏枝枝又照着尝试了几次,虽然能稍稍拉开弓弦,却根本无法将箭矢安放稳当,更是免谈将箭射出去。
于是她泄气地放下弓箭,用手按了按微微酸痛的肩颈,转身对着嘴唇发干的兵士说道:
“要不,还是再等一等太子罢,本宫这头已经没力气了,想歇息一下,况且你也辛苦了,一起歇息一下罢。”
那兵士犹豫了一阵,对着魏枝枝拱拱手,只是稍稍站远了一些,丝毫没有歇息的样子。
此时,就在魏枝枝要射的那个木靶一旁,嗖的一声飞过一支羽箭,正正射中一旁远上好十几米的木靶。
随后,魏枝枝便见她一旁的小台之上站了个白衣男子,他缓缓走了过来,到了她的台子上时,直直喊了一声:“魏姑娘?”
魏枝枝闻言后退了一些,对着面前之人稍稍福身:“广平王。”
而后她又匆匆补上一句:“眼下广平王似乎不妥称呼本宫为‘魏姑娘’。”
赵子期听到本宫二字,眸色微微暗下,沉默了一阵后,又朝着魏枝枝补了一礼:“皇嫂好。方才是子期一时忘记,还请见谅。”
魏枝枝说了一句“无事”之后,便开始旁若无人地鼓捣起手中的弓箭。
赵子期见她笨拙使力的样子,便忍不住走近一些说道:“皇嫂可是头一次射箭?这弓弦可不是这般使力的。”
说完他又远远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兵士,高声道:
“那些兵士都是使惯了弓箭之人,更是不知女子力气之悬殊,教皇嫂也只能教个招式皮毛。不如皇嫂试着正式拉个弓令皇弟瞧瞧,皇弟今日正好得闲,可稍稍替皇嫂指正一二。”
魏枝枝听赵子期这般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思索一阵。
眼下那兵士只在言语上令她背口诀,教射箭的方法也确实笨拙,没办法帮到她多少。赵之御如今又被臣子拖着,也不知何时能来马场,说不定根本就来不了。
她倒是可以趁着赵子期正好在此,看看他能否帮到自己一二。
“那便有劳广平王了。”
说完,她便站好姿势准备开弓,仍是无法放稳弓箭,更别说射出箭来。
正当她准备回身问赵子期意见时,赵子期已不知何时凑近到她身边,贴着她耳边说道:“第一次射箭,皇嫂的手应扣在弓弦的中心,而后用手臂使力,而非手腕·····”
赵子期凑得近,弯下身来说出的话便转化成热气吐在她的脖颈边,更是在说到手腕的时候抬起手眼见着便要往她腕上放。
她立时缩了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手上更是一松,直直令弓砸在了地上。
她如何都想不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谦谦广平王会如此不知保持距离,更是感受到一阵热气袭来脖颈之时,内心涌上一股不适,便不管不顾撒了手。
“广平王只管与本宫说来,本宫听得到,自是照做便可。”
魏枝枝说完便朝前弯下腰准备拾起弓箭,赵子期也跟着弯下身子,正当两人双手都要碰到那弓箭之时,一双黑面金丝蟒纹皂靴隔在了他们两人的手中间。
随后魏枝枝的弓箭便被一只缓缓落下骨节分明的手拾起,魏枝枝也跟着被一股力量拉扯,落入一个有力的胸膛。
“孤的太子妃,自由孤来教。”
第67章 醉意
赵之御胸膛隔着她的衣料在她背上震颤。
魏枝枝随即回身望了赵之御一眼, 见他也回望过来,便一时局促,急忙垂首不语。
可就在她垂首的瞬间, 她看到了赵之御腰间挂着一个湖蓝色的香囊,朝外的那面绣着一个“枝”字, 正是她昨日叫罗玉送去给他的香囊。
可那分明是个挂在床头助眠的香囊, 本就长得比随身香囊要大上许多,赵之御却将它直晃晃地别在腰上, 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似的。
魏枝枝瞧着瞧着,竟是越瞧越觉着滑稽, 生生笑了出来。
随即她背后一空, 一边的手臂上落上修长的手指。
赵之御一手抓着弓, 一手扶着她的手臂,脸色明显不悦问她:“太子妃在这射箭如此高兴?”
魏枝枝意识到失态这才急急收了笑,将视线从赵之御的腰间撇开, 回想方才发生的事情, 又下意识看了看对面的赵子期, 一顿:“不是, 只是突然想起好玩的事情。”
而后她准备去接过赵之御手中的弓箭, 却被他抓着手臂往身前猛地一带。
赵之御逼得极近:“好玩的事情?看来太子妃这射箭当是学得极好, 狩猎会在即还有心情玩笑。”
魏枝枝看向赵之御的脸庞, 此刻她已然感受到他身上的凛冽,立时摇起头来:“臣妾没有,臣妾一直在等殿下过来,便是因着这射箭实在难学,如今臣妾还没能完完整整地拉开弓来。”
魏枝枝实话实说,竟是叫赵之御面色渐渐缓和下来。
正待两人相望间, 赵子期对着赵之御躬身行礼:“皇兄。”
赵之御稍稍回头,只斜斜睨了一眼赵子期,嘴里发出一声【嗯】,又急不可耐地看回魏枝枝。
赵子期见状,又向前走了一步:“方才见皇嫂在这里学习射箭,子期今日正好闲来无事,便得皇嫂请求向皇嫂说明一番这初次提箭需要注意的一二事。”
魏枝枝闻言总觉得赵子期说话奇怪,什么叫得了她的请求,她不过礼貌回应一句“劳烦广平王”,一切都是赵子期自己凑上来的。
于是她又看了一眼赵之御,准备出口解释,却见赵之御方才稍稍缓和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松开放在她臂上的双手,偏过身来对上赵子期。
那湖蓝色的香囊便就随着他转身晃动,极是显眼。
“那孤还得替孤的太子妃谢过皇弟了。”
赵之御嘴上说着谢,行动却是不见丝毫诚意,头也不回地握上魏枝枝的手,拉着她走下方台。
而后他才回身对着楞在原地的赵子期又说了一句:“这箭是上了马之后才放,太子妃等孤等了这么久,眼下孤该是先带她去跑一圈马才是。皇弟请便。”
说完,赵之御便招了不远处的兵士备马,带着魏枝枝转至另外一侧小门。
赵子期盯着赵之御的腰间,紧抿着唇追了上去:“皇弟正好也要去骑马,不如跟着皇兄皇嫂一起罢。”
正在前往马厩给赵之御他们备马的兵士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一路小跑的赵子期,随后皱紧了眉头。
这广平王不是向来识大体之人吗,如今可是脑子坏了,上赶着围在人恩爱夫妻旁边,给人添堵自己还找罪受?
*
三人转至跑马场地。
兵士牵了头通体红棕的骏马带至赵之御身旁。赵之御挺身将魏枝枝挡在了身后,自己上前顺了顺马毛,试探一番后,才对着兵士颔首:“这马不错。”
那兵士闻言,一脸灿笑拱手:“照着殿下的吩咐,给太子妃备的马已是整个大郢宫内最乖顺的了。”
赵之御听完啧了一声:“这马是乖顺,人可就不一定。”
魏枝枝听到还没来得及反应,赵之御的双手已圈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撑起腾空,放至马背上。
“啊——” 随着她惊呼一声,赵之御跟着一瞬跨步上马,将她圈在怀里。
“不怕,我带你慢慢走一圈,你跟它培养一下感情。”
同样是说出来的话转成一股热气覆上她的脖颈,赵之御贴着她耳边讲出的字字句句却叫她渐渐安下心来。
魏枝枝伸出手来,学着赵之御的样子,同他一起抓上那缰绳。
随着缰绳一落,马儿开始走动带起颠簸。赵之御的胸膛时不时贴上她的背,有时他弯下身与她说话,下颚不自觉磨蹭着她的鬓发。
于是魏枝枝分心之下,便把上马前兵士交代的动作忘得一干二净,更是在赵之御问出:“有什么感觉?”的时候,只能愣愣摇头。
“接下来加快带你跑一圈。” 只听得赵之御附在她耳边低语一声,缰绳再次落下,马儿突然跑了起来。
魏枝枝一阵惊吓,松了缰绳,闭着眼将自己缩在赵之御的怀里,丝毫没看到后头已跨上马逐渐逼近的赵子期。
马儿越跑越快,始终将赵子期落在后面。
不知觉间他们已转过了好几圈,魏枝枝在赵之御怀里待得胆子渐渐大起来,终于慢慢睁开眼睛。
赵之御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将一只手离了缰绳,覆上她的手背,抓着她的手一同拉上缰绳。
魏枝枝便随着赵之御的牵引,渐渐适应了马儿疾跑的速度。
可这马也跑的过久了些。魏枝枝见自己还困在赵之御的怀里,便稍稍回头问他:“殿下何时教臣妾自己上马?”
赵之御并未回话,只将她又搂紧了些,继续前行。
待到赵子期先下了马,朝着他们这头招了招手,赵之御才使力停了马。
赵子期缓缓走来,于两人鞍前停下,拱手道:“子期想起这个时辰得去趟披香宫,便与皇兄皇嫂告辞。”
赵子期只垂首沉着脸色道别,说完告辞又缓缓抬起头,朝魏枝枝看了一眼,补充一句:“预祝皇嫂早日学成,狩猎会一切顺利。”
魏枝枝回以颔首浅笑。赵之御也跟着应了声慢走。
自然不送。
赵之御见赵子期越走越远,走出马场之时,才从马上下来,而后将魏枝枝抱下马,对她说道:“凡事都得循序渐进,讲究先后次序急不得,哪里能一天学成骑马,太子妃不知道这个道理?”
*
魏枝枝跟赵之御中途分开后,便急急回了重华殿唤汤水准备沐浴。
她今日又是射箭,又是骑马,早已沾了不少马场的沙尘。后来在跑马场地,赵之御将她抱上抱下,她都提着颗心,担心自己身上有尘土,加上流了汗会有不雅的气味。
不过好在她自己偷偷闻了闻没闻出什么气味来。即便这样,她心里也总惦记着这一茬非要马上沐浴不可,再想来便是好好在汤池里头泡一泡亦能洗下今日的疲惫。
魏枝枝任热汤盖至她的肩颈,舒适地闭上眼,甩了甩脑中的思绪。
她为何这般在意他的感受?
“玲儿,玲儿。” 魏枝枝从汤池里头起身,唤了玲儿好一阵不见反应,便自己拿了放在一旁的沐巾擦起身子,再简单套上中裤后,捡了一旁的肚/兜往身上贴去。
以往都是玲儿替她穿脱肚兜,此刻她系了脖颈后边的带子后,再次伸手探向背后的带子,却是如何都系不起来。
正当她开始弓起身子尝试不知道第几次系带子之时,一双手将那带子从她手中抽了出来,随后她便感受到那带子在身后动来动去,偶尔拂过她背部的肌肤,带着一点凉意。
她呼了一口气,接着松了手,瘪瘪嘴道:“玲儿,你方才去做什么了,我唤了你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