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楚见了皇帝也没行礼,走过去像普通人家的女儿挽着父亲一样挽住皇帝的胳膊,笑呵呵道:“父皇,楚楚没解开,但是楚楚找人帮忙解开了!”
皇帝本以为站在褚楚身边的是六公主褚莞,但走近了才发现不是,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魏檀玉,听见女儿在旁边抢着介绍:“这位是魏姐姐,郑国公府的。”
“臣女魏氏檀玉,参加陛下。”魏檀玉再次行了个大礼。
“檀玉……郑国公的女儿,朕从前好像见过,你起身,抬头说话。”
魏檀玉站起来,缓缓抬头。
皇帝身后还站了一个男人,他正在打量她,与她目光相汇。
紫色的常服,皂纱折上巾,腰间围着犀金玉带,悬着双佩。
看来是太子无疑了。
第6章 皇帝莫不是有意要她做太子妃或……
魏檀玉接着又向太子行礼。
太子淡淡开口:“魏小姐不必多礼。”
魏檀玉趁机瞥了太子一眼,果然生得是俊美风流,可见那坊间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太子与褚厉亲生兄弟,五官有几分相似,不过他皮肤非常白皙,身量修长,周身散发着儒雅之气。
“这棋局是你解开的?”皇帝问。
魏檀玉应了声“是。”
皇帝笑道:“朕不过是对楚楚说了句玩笑话,让她和莞儿尝试着解一下,没指望她们能够解开,毕竟是太子和秦王都解不开的棋局。没有想到,你竟然解开了。”
魏檀玉心底一惊。怎会?太子她不了解,褚厉怎会解不开?到底是解不开还是刻意……不解开?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忙道:“其实是臣女误打误撞解开的。臣女方才钻研了许久,并没有找到破解之法,衣袖不小心带偏了一枚棋子,恰巧是关键的一步,这就误打误撞地解开了。”
“哦?”皇帝挑了挑眉,将她内心的想法看了个透彻,笑道:“你是个聪慧的女子,听到朕说太子和秦王都没解开,便说是自己误打误撞。”
“陛下抬爱,臣女真的是误打误撞。”魏檀玉此刻如坐针毡。如果是和皇帝下棋,进攻的棋子是皇帝的,那太子和秦王即使知道解法应也不会解。
果然听皇帝接着说道:“这棋是朕昨夜和秦王下的,被围的棋子是秦王所执。他知道解法,却不肯解,故意输给朕。朕今晨让太子解,太子明明知道却也不解。”
“父皇看得起儿臣,儿臣是真的愚钝不知解法,不过刚刚想了一晌午才想到了解法。”太子笑了一笑,目光温柔地落在魏檀玉脸上,“魏小姐聪明伶俐,短短时间内就解开了死局,实在令人佩服。”
魏檀玉正准备回太子的话,听见一旁的褚楚道:“那父皇要说话算数,给解开的人赏赐。”
“朕一言九鼎,什么时候食言过?”皇帝高兴地询问魏檀玉,“你想要什么赏赐?”
魏檀玉急忙跪在地上:“臣女误打误撞才解开棋局,实在不堪受陛下的赏赐。”
“怎么又跪下了?跪坏了双膝回头贵妃倒要来说朕的不是。”
魏檀玉吓得便又站起身,机灵的褚楚也赶紧伸手来扶她。
皇帝神色和蔼地打量着她,眼里不仅有欣赏,还有几分可惜的意味。“郑国公有如此聪慧貌美的女儿,也怨不得贵妃天天在朕耳边张罗儿媳的事情。”
这话可让魏檀玉心底敲起了紧锣密鼓,就怕皇帝突然来一句指婚,没想到皇帝竟看着身旁的太子接着说道:“贵妃又不是皇后,操的心未免多余了些。皇家的儿媳,朕和皇后会亲自来挑。”
褚楚跟在后面拍起皇帝马屁,道了句“父皇英明”,又来了一个急转弯:“依褚楚看,父皇爱重三皇兄、四皇兄、五皇兄,对他们寄予厚望,三皇兄和四皇兄知道解法不告诉父皇,父皇该罚他们,五皇兄没参与解棋局,也该罚,魏姐姐解开了,该赏。”
太子紧接着:“儿臣心甘情愿领罚。”
皇帝大笑:“那依楚楚看,该怎么罚你三哥四哥五哥?又该怎么赏魏家千金?”
“让三皇兄亲自去郑国公府给魏姐姐送父皇的赏赐,四皇兄和五皇兄该怎么罚,楚楚暂时还没想到。”
“为何是太子去送,而不是秦王和韩王?”
“谁让他们幸运,此刻不在这的?只能委屈三皇兄了呗。”
皇帝接着开怀大笑:“就依楚楚所言,赏赐由太子拿主意,置办好了亲自送去郑国公府。”
魏檀玉不知道今日这场遭遇是祸还是福,听着他们父女的对话,内心如同江河之上的行船,一路在劈破斩浪、起起伏伏。
重生后的故事偏偏不按前世的来,闺中遇见褚厉,被韩王憎恶,御花园湖心亭解棋局撞见皇帝和太子意外获得赏赐,太子被皇帝要求亲送赏赐到郑国公府,这些桥段在前世明明就没有啊!
虽然情况比前世还要棘手,好在最坏的结果都还没有发生,挽回的余地还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过皇帝那句亲自来挑儿媳是什么意思?联系前一句显然意不在将她指给韩王。
贵妃如此受宠,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过妾室仍比不过皇后,依此推断,那韩王作为庶子在皇帝心目中自然比不上嫡子。
皇帝莫不是有意要她做太子妃或秦王妃?
又或者自己今日这出风头的行为冲撞了皇帝,皇帝这话的意思,是不让她做皇家儿媳?如此是最好不过的了。
皇帝非要“赏赐”,魏檀玉也只好谢过圣恩。
褚楚没有食言,亲自送魏檀玉回昭阳殿。
离开太久,不知道昭阳殿那边的母亲心里是不是开始担心自己了。
魏檀玉走得极快,褚楚小跑着跟在后面追:“魏姐姐等等我。”
褚楚是嫡公主,魏檀玉不敢怠慢,听褚楚这么一喊又停下来等着褚楚。
赶着回昭阳殿和母亲会面,她压根没有心思和时间来追究褚楚今日故意欺骗自己的行为。褚楚却以为她是因为生气才走得那么快,待追上了问她:“楚楚故意让魏姐姐去湖心亭,魏姐姐是不是生楚楚的气了?”
“怎会?公主,我心中的确对今日之事有诸多疑问,但知道你不会害我,此时我赶着和母亲一起出宫,我们还是改日再说吧。”魏檀玉对她施了辞别的礼仪,转身快步往昭阳殿的方向走去。
褚楚停下脚步,笑容满面地目送她身影消失。
魏檀玉只顾低头走路,脚下跟生了风一样,走得极快,脑海里又在想着事情,丝毫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两个男人。
好在宫里这条路修得宽敞,近了跟前她没有和两人撞上,待抬头看清两人的身份,这却又如见了瘟神一样施了个礼便避走。
来者正是秦王褚厉和韩王褚殷,他们今日都是为向皇帝陈述课业入的宫,一前一后先去的皇帝书房。
皇帝不在,先去的韩王等了许久碰见了前来的秦王,两人一起又等了会,等回了皇帝的亲信内侍。内侍回禀说皇帝和太子在御花园,请他们过去。两人才又一道往御花园的方向去。
“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韩王嘴里嘀咕了一句,若有所思地去看身边的秦王,却见他正扭头盯着那女人远走的背影。心道:果然。前世被兄夺妻的耻辱他怎敢忘。
“四哥知道她是谁吗?”褚殷问。
褚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副欠揍的神情。
褚殷故意笑着把脸凑到他面前:“她是魏世赟的女儿,本王未来的王妃。”
褚厉嘴角一勾,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也配?”
今日可真是触了霉了,遇上这么些牛鬼蛇神。下次出门之前,一定挑个黄道吉日。魏檀玉实在想不明白,这巧合怎么如此之多,国公府的闺房一出来就碰见褚厉,去自家的靶场遇见褚厉,进个宫又遇见褚厉,还遇上了韩王。这两人,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不要再有什么瓜葛。
昭阳殿。
许久没见到女儿归来的身影,郑国公夫人已经慌了神。刘贵妃正要吩咐下人去宫里四处寻找。
魏檀玉出现了。
郑国公夫人焦急地询问她去哪了。她答是遇见了七公主,和七公主一起去御花园转了转说了会话,回来有些迷了路。郑国公夫人叱责了她几句,拉着她一起辞别刘贵妃,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魏檀玉心不在焉。
郑国公夫人早就看出了端倪,上了马车便关切地抱着她问:“那韩王是不是欺负玉儿了?玉儿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檀玉摇头:“娘请放心,女儿不会让自己受他欺负的。这个韩王妃,女儿是没有福气做了。”犹豫了一下,将去年皇后寿宴自己和七公主撞见的一幕告诉了母亲。
郑国公夫人满脸惊讶,又是心疼又是懊悔。“玉儿怎么不早告诉娘?如此一来,娘便早早地就回绝了贵妃。”
魏檀玉道:“女儿仔细想过了,贵妃毕竟得宠,若咱们国公府就这么回绝贵妃,那必定将其得罪,贵妃还会认为郑国公府被皇后拉拢了去,爹在朝堂上,若不真站在皇后太子一侧,恐怕日子就不会好过了。倘若是韩王不同意这门亲事,贵妃再想拉拢国公府也无济于事。”
“这倒是。”
“女儿今日私作主张送韩王出殿,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只要韩王厌恶了女儿,铁了心不愿意娶女儿,这门亲事也就成不了。”
郑国公夫人欣慰地看着女儿:“玉儿倒是真的长大了。”
魏檀玉将头枕在母亲膝上,蹭了蹭脸。“女儿不想这么快就嫁人,爹娘能不能不要这么快给女儿许配人家,女儿还想多陪陪爹娘。”
“傻丫头,娘虽舍不得你,可女大当嫁,及笄久了还不出阁,会叫人说闲话的。”郑国公夫人心底里无声叹气,暗想:长安城门当户对的人家数来数去竟没有什么适龄未娶的儿郎。做父母的又不忍叫女儿下嫁,怕女儿过去吃苦。若要高攀,也就那三位皇子。
韩王不是良人,太子又有良配,那便只剩一个秦王了。
偏偏这秦王也是皇后嫡出的儿子,若要让女儿做秦王妃,仍要与贵妃撕破脸,还得要过了皇后那一关。这可真是难了。
第7章 玉儿本应天上有,在人间自是绝……
回府的路上,魏檀玉没有把今日御花园湖心亭撞见皇帝和太子的事情告诉郑国公夫人。
她知道拒绝韩王这门亲事,对郑国公府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抉择。
母亲首先要从心底彻底接受这件事情,夜里再去和父亲商议,二老重新合计自己的终身大事。
若再将御花园遇见皇帝一事吐露,那二老今夜恐怕会胡思乱想、彻底睡不着觉了。
赏赐应不会这么快就送至郑国公府吧?或者,万一陛下只是一句戏言呢。无论如何,过了今晚再说。
郑国公府门外,刚从靶场回来的魏永宁拉着弓,对准了院儿里梧桐树下的鹦鹉笼子就是使劲儿一弹。
这一箭出去,误打误撞,笼子里的鹦鹉水还没喝着,就猝不及防地被串在了箭上。
魏永宁激动地跳起来,一边跳一边欢呼拍手。
秦王说给他三天时间,这才第二天,他就射中了。他是自己为自己的聪明劲鼓掌。
身后的门卫瞥见门外不远处驶回来的马车,心疼地瞅了眼那笼子里的死鹦鹉,忍不住指了指外面提醒他:“二公子,夫人和小姐从宫中回来了,您这——”
魏永宁一听母亲和姐姐回来了,脸色倏然变了,揣紧了弓,正撒欢的腿这下撒开来就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跑。
母女二人刚从马车上下来,郑国公夫人眼尖地看见幼子如同避猫的耗子一般蹿得极快,狐疑道:“永宁这孩子,准是又偷偷跑出去玩或者闯什么乱子了,不然怎么一见着我,两脚就跟踩了风火轮儿似的。”
魏檀玉想着刚刚弟弟的样子觉着好笑,应道:“准是呢。”挽着郑国公夫人一起走进国公府院儿内。
郑国公夫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都快走回自己屋里了才终于想起来是哪里不对劲。往常从门里进来路过梧桐树下时,那笼子里养了四五年的鹦鹉都会说一两句话。今日没说,便和女儿两个又折返回去。
梧桐树下一片蝉鸣之声,鹦鹉笼子里静悄悄的,郑国公夫人走近一看,一眼看见里面的鹦鹉被箭穿透的惨死之状,顿时肝火上头,气得跺脚:“哎呦——这是谁干的?”
“还能有谁?”魏檀玉虽然手拍着母亲的背在安抚,嘴上却点起了一把火:“娘,这一看就是永宁那小子干的,这府里除了他,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这么闲的工夫,干出这种混活儿来?”
鹦鹉养了四五年,又机灵地跟个人似的会说好听的话,早就有了感情,郑国公夫妇也当做一件宝贝看的,突然就这么死了,实在是难以接受,郑国公夫人几乎是磨着后槽牙吩咐自己的丫鬟兰瑟:“先去把二公子身边的紫苏和蓝因带到我院儿里来。”
魏檀玉在心里幸灾乐祸:魏永宁那无法无天的小魔头,终于要被母亲狠狠地敲打一回。其后的审问过程她没再参与,先回自己的屋里去沐浴更衣。
绿云早备好了花瓣和热水。
魏檀玉一层一层地脱掉自己的衣裳,修长的双腿先后迈进浴桶。
红蓼和绿云一起在旁边伺候着,突然听见魏檀玉吩咐:“今日我自己来,你们去帮我留意着母亲和永宁那边的动静。”
两个丫鬟异口同声地答了句“是”,退了出去。
丫鬟被支开,魏檀玉低头打量自己胸前的平川,掬起一捧温水浇了过去,隐隐地有些疼。她手覆上去,捏了捏,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在生长了。她想不通,及笄前这里明明平平无奇,短短三年的时间怎么就……她打心底里不希望这里生得太大。
魏檀玉沐浴完毕,换好了衣裳,绿云和红蓼还没回来,丫鬟惊枝进来给她梳头。妆台旁边放的是她经常弹的古筝。今日古筝旁边却多立了一把琵琶。
魏檀玉坐在妆台前,一边由着惊枝给自己梳头,一边盯着那琵琶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