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这两天下了雨,山里应该长了新菇子,金子哥上回还说他们酒楼的大师傅想要买呢。我明天上山去采。”
见金氏还有些犹豫,柳二丫又道:“还有啊,娘,天也变冷了,不知道爹现在怎么样,我去了县城,还可以顺路给爹捎件厚衣裳。”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二丫手里有七八根山鸡尾巴毛,那东西也不知道过阵子人家还收不收,她得赶紧拿去卖了。
那是白捡的钱。
金氏被她说服了,不过她的想法却不一样。除了想着二丫顺道去看看当家的,拿厚衣裳给他外,她还想到现在家里的活有她和大丫两个人干,忙得过来,二丫能在出嫁前给自己多攒点嫁妆也好。
这样不管嫁到哪一家,二丫都有底气。
只是她还有几分担心。
“二丫,你一个人去能行吗?要不娘和你一道去?”金氏这话说得犹豫,她要是去了,家里又要喂鸡又要喂鸭,打猪草、剁猪草、煮猪食喂猪也是一个辛苦活计。更别说还有挑水、做饭、洗衣服等等了。
只有大丫一个人,那是忙不过来的。
而石头年纪小,也搭不上手。
“我能行,”柳二丫对此信心十足,“娘,我就跟着车走,到了地方再问个路,把东西给了金子哥和爹我就回来。”
见没有更好的办法,金氏这才答应下来,不过回去的路上她反复念叨,让二丫别在县城乱走,送了东西就回来。还说了许多从别处听来,姑娘家被拐走了这辈子再见不到爹娘之类的话,直说得柳二丫险些打了退堂鼓。
柳石头更是听到一半就打消了跟去的念头。
清晨,柳二丫早早就起来了。
她穿好衣裳出门,预备去山上看看陷阱里有没有新落下的猎物,好等下一起拿到县城去卖,结果正撞见同样早起,不过是起来做早饭的柳大丫。
姐妹两个一人站在房门口,一个站在院子里,相对无言。
柳二丫是不想和对方说话,柳大丫则是突然愣住了,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姐妹两个自从那天晚上吵翻了之后,就没有单独相处过了。
见状柳二丫转身关好房门,然后就往外走。
“柳二丫!”
还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但结果却是无视了自己,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柳大丫顿时就生气地大喊,“你给我站住!”
柳二丫不耐烦地回道:“什么事?”她赶着出门呢。
“你,”柳大丫跺脚,快步走到柳二丫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你,你怎么看见我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我是你大姐!”
“你是不是看我现在每天都要干活了,在笑我?!”
“”
柳二丫莫名其妙。
她上下打量了柳大丫一眼,见她头发用木簪子在脑后挽了个髻,梳得不是很整齐。身上则穿了一件宽大,洗得发白上面还有补丁的旧衣裳。
这衣裳二丫之前见金氏穿过,应该是给她穿了干活用的。
鞋倒是新鞋,上面还绣了花,有点好看。
至于脸
柳大丫见二丫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一直觉得自己长得比二丫好看的她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
“大姐,干活没什么好笑话的,不过你好像黑了些。”
柳二丫实话实说,“不过不怕,娘跟我说了,让我今天到县城给你买两盒胭脂。你现在变黑了,那我多给你买一盒粉。”
娘说一盒胭脂十文钱,给了她二十文。十文钱就是两根山鸡毛,柳二丫心想柳大丫就要嫁人了,好歹姐妹一场,她送两根山鸡毛,不对,干脆送一盒粉给她,正好让她把脸涂白一点。
虽然二丫不爱用这些东西,但她看柳大丫挺喜欢的。
柳大丫听到这话更生气了!
她原本还对抢了二丫婚事这事心有愧疚,后来两个人吵了一架,她被赶出去睡。白天做饭洗碗剁猪草煮猪食喂鸡喂鸭还要喂臭烘烘的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闭眼结果半夜还被叽叽喳喳的大老鼠吓一跳。
而二丫先是养小鸡崽,后来养兔子,这两天更是什么都不用干,天一亮就和石头往山上跑,天不黑不回来。
她的心里慢慢的就积攒了一肚子怨气。
现在二丫见了她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两个人虽然同样穿着旧衣裳,自己还有一双新鞋子,但二丫高高兴兴的,等下还要去县城卖东西。而自己则灰头土脸,不但还有好多活要干,二丫还说自己变黑了。
愧疚顿时转化为了愤怒。
“柳二丫!”
她怒气冲冲地吼道:“你,我,我们走着瞧!你嫁不出去,都成老姑娘了,我以后一定会过得比你好的!”
柳二丫哦了一声,她现在心思都放在和银子姐去县城卖东西,找金子哥拿钱上。至于嫁人这种要花钱的事情,她不是那么迫切,于是无所谓地回了一句:“那你好好过你的好日子去吧,等下记得煮饭喂猪,还有猪圈脏了,你也洗洗。”
“我先走了。”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对了,早饭多煮一点,我要回来吃,午饭不用留我的份,晚饭的话也不用留,我要去吃爹带回来的大肉包子。”
柳树根之前有次回家带了几个肉包子,可香可香了,就是有些贵要两文钱一个,他不是经常舍得买。柳二丫决定这次去县城,就自家买。
柳大丫听到她这话,气得不行,“你!”
她正要再说些什么,但看着柳二丫转身走得飞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顿时傻眼了。
赶着去山上的柳二丫可不在乎柳大丫在想些什么,她紧走慢走,终于赶在村长家的牛车出发之前去自己挖的几个陷阱转了一圈。
不过很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是不是要换地方了?”
柳二丫一边加了些树叶在陷阱上面,一边在心里嘀咕着。教她挖陷阱的是村里的老猎户张大伯,他曾经说过陷阱不能老挖在一个地方,时不时得挪一挪。因为动物和人一样,精着呢,能嗅到味儿,时间长了都不往这跑。
所以要想抓得多,就得勤换地。
不过最后柳二丫还是没有换,因为就快要到出发的时间了,她在附近采了些少见的蘑菇后就回家换衣裳 ,吃饭拿背篓。
“二丫,快来!!”
三伯娘的女儿柳银坐在村长家的牛车上朝二丫招手,见她过来了,连忙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二丫坐她旁边。她今年年初嫁给了村东头的张家,今天正好也要去县城给她公公和当家的送东西。
“银子姐。”柳二丫喊了一声,把背篓递上去。
柳银伸手接过,和自己的背篓放在一起,然后再把柳二丫拉了上去。
“二丫,这就是你要带去给我哥的东西吗?”她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那山鸡尾巴毛很长,有半只手那么长呢,是不是真的啊?”
也不怪柳银好奇。
她以前也见过山鸡,但还真没留意过山鸡的尾巴毛有多长。这次山鸡毛能卖钱的事她娘也跟她说了,但她和她婆婆,以及她娘三个人去山上转了整整两天,一根毛都没找着,唯一见到的一只山鸡,还因为追不上被它跑了。
柳二丫正好有现成的,于是拿出来给她看。
柳银在自己的手上比划着,啧啧称奇,“还真是啊,特别长,怪不得有人愿意买。诶,二丫,你知道他们买了去做什么吗?”
柳二丫摇头,“不知道呢。”
“会不会是拿去做首饰啊?”柳银猜测道:“我听我哥说,唐员外刚娶的儿媳妇就有一套什么翠鸟毛做的首饰呢,可好看了,听说还是在京城买的。放着一百年也不会坏,能传给曾曾曾孙媳妇。”
“抬嫁妆的时候,满街的人都看呆了。”
“鸟毛还能做首饰啊?”柳二丫惊讶,然后又问道:“那鸡毛也能做吗?”如果鸡毛也能做首饰,那她以后都把鸡毛留着。
“不知道呢,应该可以吧,都是毛。”
柳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都是畜生身上的毛,鸟毛能做首饰,山鸡毛能卖银子,没道理鸡毛没有用处的,于是她高兴地道:“回头让我当家的和我哥去打听打听。”
“如果能成,也是一个进项呢。”
柳二丫赞同,她不但打算以后家里都把鸡毛和鸭毛留着,还想到山上除了山鸡、兔子、野猪、獐子、狼等等外,鸟也不少,有时候满地都是。等从县城回来,她就和石头再去捡捡,若是首饰铺子能收,那以后家里就不愁进项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事说开了,等到了县城,她们已经从‘鸡毛能不能买银子’说到了‘家里或者山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卖银子’。越说越高兴,还约好了各自去打听,同一辆牛车上面的其他人有的在看笑话,有的也跟着讨论起来。
只靠着几亩地过活的乡下人,大部分对挣钱感兴趣。
第17章 柳二丫赚钱
“银子,二丫,问着后别忘了告诉大娘/大婶/三婶啊”
临下牛车时,婶娘们还没忘拉着柳银的手嘱咐,至于柳二丫,由于她‘名声在外’,所以敢拉她的手的人不是很多。不过虽然没拉手,但大部分都对她摆着笑脸,毕竟一路上她背篓里的山鸡咕咕叫,对有本事的人,大家都想结个善缘。
只有何大伯家里的张氏摆着一张冷脸,走时还冷哼了一声。
“别理她。”
柳银拉着柳二丫的手离开,“我娘说你上回打了一只山鸡回来的那次,她就和村子里的其他人说你坏话,我娘气得跟她吵了一架。”
柳二丫转身瞪了张氏一眼,“那我们问到了也不告诉她!”
柳银高兴道:“就是!”
要说村子里谁对这些闲言碎语最讨厌,除了被人从小说到大的柳二丫以及金氏柳树根等人外,就是柳三伯娘了。她守寡之后就一直有人说她命硬,克夫。
被她和婆婆堵上门骂了后,那些人表面上是闭嘴了,但背地里又说柳金和柳银兄妹俩克父。就连家里的鸡拉稀了,也要怪罪到从她家门口路过的人身上。总而言之,见人家日子越过越好,她们的心里就越不舒坦。
柳银和二丫小时候也为此难受过,不过现在都不放在心上了。
柳二丫摸了摸胸口,“我娘在我小的时候去城隍庙求过平安符,就挂在我脖子上,我一直好好戴着呢。我家里也好好的,新屋子都盖起来了。”
“就她在满口喷粪。”
柳银拍手,“就是就是,她那是日子过得不好,所以才天天看谁都不顺眼!二丫你知道吗?她儿子也就是那个何大宝,不学好,见天儿在外面胡混,还去赌。”
“听说被债主追上门了,你看她挑了两担谷子,还抓了两只鸡,一路上愁眉苦脸的,怕是来县城卖了还债呢。”
“县城没田地的人家多,能多卖几文钱。”
柳二丫越听越惊讶,柳家村虽然叫柳家村,但也有别的姓,只不过柳姓最多罢了。何家、梁家以及柳银嫁的张家等几个就是村子里的少姓。这么多年下来相互都有结亲,拐着弯儿的亲戚,所以平时都是以叔伯相称。
仔细算来何大宝还要叫柳二丫一声表姐呢。
“真的啊?”
柳银翻了个白眼,“骗你做什么,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急急忙忙地要来找我当家的啊,何大宝就是出来做活才染上这坏毛病的。”
“我得给我当家的紧紧弦。”
两个人边走边说,然后柳银就把二丫领到了柳金做学徒的鸿运酒楼。这酒楼不大,只得两层,但也让从来没有见过两层屋子的柳二丫惊呆了,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再转身看着整齐干净的青石街道,又看看或穿着干净布衣,或穿着彩色绸缎衣裳的行人,赞叹道:“银子姐,她们穿的衣裳真好看。头上还有金簪和银簪,怕得不少钱吧,在我们村只有村长家的大娘才有一只金簪呢。”
“银簪虽然有,但都没这么亮。”
“城里的人都这样的吗?”
柳银笑道:“哪能呢,穿破衣裳,带木簪子的也不少。”
来过几次的她让店小二帮忙跟她哥说一声,然后拉着柳二丫往后门走去。她们两个不是来吃饭的,掌柜的不让走正门,只能让人帮忙带话,然后拐个弯走送货的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