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煜亲自替姜韵挑了个风筝, 相较于洛瑜手中那个庞大甚许的要显小巧玲珑得多。
刚挑好,付煜甚至来不及和姜韵多说一句话,姜韵就被洛瑜径直拉走了。
风筝被刘福拿在手中, 紧张地看着姜韵手中的线, 他离得远远地喊:
“娘娘, 您再往后退一点!”
姜韵盯着风筝,有些笨手笨脚地拉扯着线, 这些玩乐之物,离她太过遥远, 她只在庄子中看见过外面高高飞起的风筝。
姜韵稍蜷缩起手指,看着笨拙落地的风筝, 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头。
付煜刚坐下,就见女子朝他看来,远处风筝安静地躺在地上,牵线还握在女子手中,女子脸上明显带着无措,四周的人早早就放高了风筝, 只有她一人站在人群中, 显得格格不入。
付煜心中倏然生出一抹心疼。
在还未反应过来时,付煜就已经走到了女子身边, 手把手地低声教她:
“你拿着线,一点点地放,在看见风筝飞起来时,就不可一直地放线, 时不时收线, 才能让风筝飞得越高越远。”
清清冷冷的一句话, 姜韵听进去了, 却还是有些迷迷糊糊,即使付煜手把手地教,她也足足半晌才将风筝彻底放起来。
几乎一个人就霸占了付煜。
邱嫔和容宝林并肩站着,轻呸了声:“惺惺作态!”
谁年幼时未放过风筝,做出一副什么都不会的模样,不过故意勾皇上注意罢了。
容宝林四处看了眼,扯了扯她的袖子:
“你可小声点。”
邱嫔没好气地扯回衣袖,白了她一眼,拧眉嫌弃:“你胆小成这样,也不知娘娘如何想的。”
容宝林顿时噎住。
自己好心好意劝她,她不领情就算了,怎还道起她的不是来了?
容宝林也闹了些脾气,拿着风筝就转身离开,邱嫔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气得手指发抖,和身边宫人咬声道:
“她是反了吗?竟敢给我甩脸色?”
不过她终究是记得场合,哪怕气得咬牙切齿,也压低了声音。
姜韵不知这处动静,她初次接触这玩意儿,一时之间,心思皆在半空的风筝上,她顺着风筝的力道,走走停停,不断收放着线,不知不觉中就离付煜好远。
付煜站在原地,见她将自己忘了,一个人玩得欢快,不由得扯了扯唇角,没好气地摇头。
见她难得如此情绪外放,付煜虽觉得些许憋闷,但终是放任她,转身回了凉亭中。
凉亭中,淑妃看着付煜和姜韵分开,漫不经心地眯了眯眸子。
付煜刚在凉亭中坐下,就听皇后平静道了句:
“若只是放风筝,未免有些单调,选秀时,不少后宫姐妹都表演了才艺,如今皇上难得有时间,不若看上一看?”
贤妃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皇后。
她和皇后共同操劳了这次七巧节,但她怎么不知皇后还让后妃准备才艺表演?
可皇后敢提,那肯定是有所准备。
贤妃轻轻垂眸,只是不知这次被皇后推出来的倒霉鬼是谁?
付煜无所谓,任由皇后安排。
皇后稍抬头示意,就见容宝林一脸羞涩的绯红站出来:“嫔妾在家中时常陪娘亲看戏,献丑为皇上唱一段。”
容宝林本就生一副好嗓音,不然也不会被皇后看上,又特意苦练了一段时间。
贤妃听着她咿咿呀呀地唱着戏词,也只觉得悦耳,挑不出一分错来。
她偏头看了眼容宝林,女子刚进宫,眸子中还藏着期盼和羞涩,即使有自己的小心思,却也称得上赤心单纯。
可惜了。贤妃这般想道。
洛瑜自顾自地玩了会儿,就失了兴趣,她抬头扫了眼,就被凉亭中的动静吸引住,她拧了拧眉,转头问玖春:
“娘娘呢?”
玖春一愣,她四处看了眼,忙忙摇头:“奴婢帮主子拿着线,并未注意到晗妃娘娘,许是一时走远了?”
走远?
御花园这么大的地,一眼就可望到头,哪里有姜韵的身影?
莫非她放个风筝,还能绕了七八条小径不成?
刚这么想着,洛瑜就看见了跑回来的刘福,待看清刘福脸上的阴沉和抑制不住的慌乱时,洛瑜心中倏地咯了声。
这是出什么事了?
她拦住刘福:“你在这儿,娘娘呢?”
刘福咬牙:
“奴才刚回来替娘娘取披风,只这一耽误,奴才就寻不到娘娘了!”
洛瑜愣住了。
什么叫作寻不到?
刘福不会无故放矢,他说找不到姜韵了,那肯定是他四下都找了个遍。
凉亭中尚有人在唱曲,洛瑜听得烦躁。
她害怕这是陷阱,却不知是什么样的陷阱,一边让玖春先去寻人,一边吩咐刘福:
“你去禀告皇上,不论如何,先找到娘娘再说!”
另一边,姜韵跟着风筝走,才离开御花园没多远,风筝就缠上了旁人的线,她一愣,忙忙拉扯,可风筝如何也不听她的指挥,眼睁睁地看着风筝断线,姜韵懊悔地咬了咬唇。
素安忙安慰道:“娘娘别着急,奴婢这就去把风筝捡回来。”
不等她有所动作,就觉后颈一疼,遂后,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姜韵察觉不对,刚要回头,只隐隐约约看见两个穿着太监衣裳的人,她心下狠狠一沉,可她来不及说话,就紧跟着被砍晕了过去。
两个小太监低着头,看不清脸,只交流了一句:“快带走,别让人发现了!”
他们许是紧张害怕,没有发现在树丛后还站着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动静,紧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来,步了二人的后尘。
待这处恢复平静后,这人才走出来,若姜韵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人居然是温宝林,她一只手中攥着个断线的风筝,正是姜韵的风筝。
第170章
刘福慌乱跑进凉亭, 打断了美人作曲,付煜看见他,倏然站起来, 淑妃正好捧茶递给他, 被他的动作打翻, 热水烫在手背上,一阵作疼, 淑妃倒吸了一口冷气。
付煜根本没注意到,他死死按住石桌, 手背上青筋微凸:“你说什么?”
“娘娘不见了!”
即使付煜努力控制情绪,依旧泄了分阴沉怒意, 眸色冷沉似水地看向刘福:
“连看个人都看不住!废物!”
杯盏砸在额头,一股钻心的疼传来,可刘福顾不上,他抹了把眼泪,狠狠地磕头,伤口碰地, 染了灰尘, 格外地疼:
“奴才无能,愿受惩罚, 求皇上先找到娘娘!对娘娘居心叵测的人太多,奴才害怕娘娘有危险啊!”
不知是谁对娘娘下手,刘福哪还顾得了这么多,只恨不得将这些人都拖下水, 余光所见, 几乎每个人都压不住眼底的喜色, 刘福恨得咬牙, 娘娘若出事,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众人听见一道带有哭腔的声音:“娘娘,您的手?”
众人这才发现淑妃的异样,淑妃甩了甩手,手背上的烫红十分显眼,她疼得咬唇,却打断安铀的话,说:
“本宫没事。”
说罢,她抬头,拧眉看向付煜:“皇上不要着急,许是晗妃一时兴起,放风筝走远了,总归是在皇宫中,还能丢了不成?”
洛瑜匆匆走进来,就听见这话,当即有些反感,她本就爱呛人,进宫后才收敛了些,如今姜韵不知身在何处,淑妃还在这里不紧不慢地拖延时间,她哪还忍得住:
“刘福四下已经找了个遍,娘娘的确不会在皇宫中丢了,把皇宫翻个底朝天自然找得出来!淑妃娘娘就不要在这里说些粉饰太平的话,来拖延时间了。”
许是她话中那个字眼刺到淑妃,淑妃脸色顿变,冷眼朝她看去,怒道:“放肆!”
“朕看你才是放肆!”
付煜阴沉地看向淑妃,淑妃怔愣地看向他,她堂堂妃位,如今连个低位嫔妃都说不得了吗?
“张盛!安排禁军,就算把皇宫掀起来,也立刻给朕找到晗妃!”
张盛立刻领命退下。
付煜脸色似格外平静,却又似压着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扫过众人,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底,一字一句漠凉道:
“这件事最好和你们没有关系,否则,但凡涉及此事者,宫人杖毙。”
“妃者,赐酒!”
众人哗然。
付煜毫不遮掩对姜韵的偏爱,在还不知道姜韵是什么情况下,就做出了决判,无他,只因,姜韵连番遭遇不测,一次次地近乎碰触到付煜底线。
想必他之前处罚过轻,才让这些人短短时间内就敢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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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韵是被冻醒的。
如同一盆凉水泼在头上,被迫醒来,刚恢复意识,姜韵就感觉鼻腔一阵窒息,漫天的湖水,似要将她淹没,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姜韵浑身发抖。
她被姜氏夫妇接回去后,曾被二房家的孩子推入水中过,就此落下了寒疾和阴影,年幼时的阴影让她发抖,特意打扮的华服首饰在这时,都成了累赘。
身子越来越重,似都拽着姜韵往水下掉,姜韵似还听得见岸上两人的对话:
“……合颐宫……”
“别想了……禁军……快走!”
“……娘娘让我们亲眼见她咽气,这样行吗?”
“别废话了,你真的想给她陪葬吗!”
姜韵被水淹得迷迷糊糊的意识倏然清醒,近乎目眦欲裂!
合颐宫?
他们要对念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