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薇,你这是怎么了?哎呀,这脸如此素淡,你可是我们将军府最金贵的女儿!”
“母亲也觉得这淡妆难以入目?可没办法,两个贱婢的手不太方便,女儿只好随意扑了点蜜粉”
夏浅薇配合着温氏,心中当即了然,三小姐这惊悚的审美观都是温氏“宠”出来的!
随意都这般天香之色,那要是用心这张脸让温氏差点以为那个人又活过来了,恨得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紧,她强迫自己不再看夏浅薇,目光落在后头慢吞吞跟上来的两名婢女身上。
只见如画微低着头,双手不自然的垂于身子两侧,如眉更不用说,一副心惊胆战草木皆兵的模样,她捧着一个奇怪的炉子,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背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一双小手哆哆嗦嗦,十指红肿青紫得仿佛受过什么酷刑,更有不少溃烂绽开的伤口,油腻腻的甚是恶心。
众人正惊讶于她怎么还活着,这下立刻明白了!
果真如他们猜想,三小姐是打算让这叛主的东西生不如死,这两日怕是没少用稀奇古怪的法子折磨如眉!手都这样了,看不见的地方恐怕也
“浅薇真是太善良了,母亲还生怕你被这狡猾的婢子骗了,可审出什么了吗?”
“那张嘴谎话连篇,不过不打紧,女儿有的是办法。”
夏浅薇笑了笑,明明如此美好的一副玉容,在这恶毒的语气之下当即让人有了种说不出的畏惧之感。
温氏的一颗心安了不少,也是,这丫头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
“可怜的孩子,身边没个伶俐的丫头,趁现在时间还早,母亲这就叫人为你梳妆。”
得赶紧把她的脸遮上,回了京千万不能让旁人看见她这幅模样!然而夏浅薇却是往后退了一步,疲乏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不麻烦了,这几日被那贱婢气得睡不安稳,母亲,我先行上马车歇息去了。”她回头看了如眉一眼,“蠢货,进来伺候!”
众人不由得向如眉投去同情的目光,双手伤成这样还得守在身边做牛做马,真不如一死了之。
“夫人,三小姐长得真是太像”
马车里,贴身伺候着的陈嬷嬷略显心惊的开了口,可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股森冷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糟了,她竟忘记在夫人面前是绝对不可以提起当年那个人的!
温氏的表情说不出的可怕,丝毫不见平日里和颜悦色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才缓和了神色。
“长得美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她看着自己白白净净的一双手,好像想起了什么畅快的事情,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情顿时大好
雷若寺本就离京都不远,这一路还算平安顺利,次日深夜子时夏浅薇一行人便抵达了将军府,为了不扰人清净便各自回了院子。
直到天蒙蒙亮,温氏早早便带着陈嬷嬷去了老夫人的福寿院。
“儿媳来给母亲请安,母亲身子康朗?”
只见座上那雍容的老妇人一身褐色长寿花纹袄子,雪白的发丝一丝不苟的簪着和田玉翠珠,简单却不失贵气,威仪的面容泛着红润,一副和颜悦色心情舒畅的模样。
她轻轻点了点头,嗓子清润,“这一路,倒是辛苦你了。”
不知为何,温氏竟觉得今日的老夫人不太一样,仔细一瞧,她的指间与腰间多了些许玉饰,兴许是这样才显得她精神年轻了不少。
莫非是夏浅薇那个惹祸精不在身边,老夫人耳根清净了几日就容光焕发了?只可惜,一会儿得让她堵心了
“哪有什么辛苦的,本该昨夜抵达以后就来向母亲汇报一声,夜深了怕搅了母亲清梦,这几日儿媳不能在身边尽孝,母亲夜里歇得可好?”
温氏一副贤良温柔的模样,老夫人似是满意的笑了笑,旁边跟随了老夫人多年的雷嬷嬷帮着回了句。
“老夫人昨夜儿睡得可舒坦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温氏没有体会其中深意就随口附和了句,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陈嬷嬷当即捧着一样东西递了过去。
“浅薇在雷若寺的这些日子乖巧得很,这是她静下心抄的经,还请母亲过目。”
不想话音刚落,老夫人的眼神闪过一抹诧异,“浅薇抄的?”
温氏低眉顺目的坐着,听着那狐疑的语气,嘴角微不可察的往上一勾,也是,恐怕谁都不会指望夏浅薇会如此听话,怕是老夫人一开始也没准备收到这么一份惊喜吧?
只见老夫人接过经翻着看了几眼,上面的字迹虽是模仿夏浅薇,可分明能看出来自不同人的手笔。
“既然是浅薇抄的,她怎么不自己拿来?”
许久之后,她将经搁在了一旁,缓缓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表情略显严肃。
温氏故意顿了顿语气,尴尬的笑着,“那孩子受了委屈,难免心里有些怨气,可毕竟是您的亲孙女,能记仇到何时呀?母亲就多担待着点儿”
温氏俨然一副护犊的模样,可她的意思就是,夏浅薇记恨着老夫人送她去寺庙的事情,不肯来请安,连抄的经都要假手他人送来。
更何况这经可是温氏用了心的,以老夫人的眼力定能看出端倪,没有按照约定好好忏悔已是一错,又对长辈如此不敬,简直罪加一等!
而温氏呢?她还是那个极力掩饰着夏浅薇过错的好母亲,不会落下任何把柄!
“哼。”
只听一声冷哼,老夫人突然将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温氏故作惊吓,心中却是得意极了,那个丫头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第十一章 祸水东引
老夫人发怒,温氏当即跪了下来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母亲,可是儿媳说错了话?哎,真是浅薇还小,其实是她连日赶路累了,我拦着不让她来,并非”
“老大家的,这些年操持内宅事务,事到如今也糊涂了吗?莫要想得太多,对身子可不好。”
却不想,老夫人别有深意的语气却是冲着自己来的,看她的眼神毫不掩饰的不满!
这、这是怎么回事?
温氏心中咯噔一声,本想再添油加醋的汇报一下二房煜少爷的事情,这会儿却是不敢了,只能疑惑的望向旁边的雷嬷嬷,却发现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着急的模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乏了,你回去吧。”
老夫人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就由一旁的小婢女搀扶着进了内堂。
“雷嬷嬷,这是”温氏赶紧向那老嬷嬷求助。
“夫人,您不该来的呀!昨夜三小姐早就过来向老夫人请安了,还带了她抄的经,好一顿忏悔呢!这几日老夫人睡得不稳,三小姐心孝,可是在她枕边念了一宿的金刚经和清心咒,还真有了效果!”
所以老夫人今日才一副心情舒畅的样子,还起了打扮的心思,戴了那么多的玉饰!
“什么,这怎么可能?那经,真是浅薇抄的?”
温氏一听,许久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平日里叫那丫头写几个字都会大发脾气。
她哪里会想到,那日遇险之后,夏浅薇整夜回忆着卫玄麒在辰国埋下的暗桩,思绪繁杂恨意交加,无心再琢磨这将军府三小姐的事情,抄了一夜的经静心,于是就把老夫人交代的任务完成了。
雷嬷嬷平时没少受温氏打点,自然要多说几句提点的话,“千真万确出自三小姐之手!夫人该不会是跟三小姐生了什么嫌隙吧?”
“……”
温氏只觉得脚底不由得冒起一股寒意,身子有些发软。
瞧瞧她干了什么蠢事!
夏浅薇明明乖乖的听从了老夫人的话,自己却送来一份旁人抄的经,可见这些日子她没有按老夫人的吩咐好好的照看那丫头,否则怎会连她抄没抄都不知道?
还想扮什么母慈护犊,这分明是她这个做继母的往夏浅薇的身上泼脏水!
而且昨夜人家一到将军府就来祖母跟前尽孝心了,自己却说她心有怨气不肯来
温氏此刻脸上火辣辣的,不用想都知道经过方才一事,老夫人已然把她当成了那挑拨离间居心叵测之人!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雷嬷嬷,你可要帮我向老夫人多解释解释,我真不是有心”
说罢,她又往雷嬷嬷的手中塞了锭银子。
对方轻轻收了收袖子,宽慰着温氏,“这是自然的,夫人这些年为将军府付出了这么多,老夫人不会忘了的。”
“有劳嬷嬷了。”
目送雷嬷嬷离开,温氏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自己并没有疏忽职守,她在雷若寺的这几日,真的有好好盯着夏浅薇!
那丫头成日在阁楼里打骂两个婢女,不然就是偷跑出去欺负小僧人胡闹,直到二房煜少爷出事儿了以后,她才安分了不少。
温氏越想越不安,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夏浅薇,如今却是看不透了。
昨夜每个人都乏了,她怎么有那个心来老夫人这边讨好?而且之前在雷若寺,她确实满嘴都是对老夫人的不满!
“夫人,该不会是如眉那个贱婢跟三小姐说了什么吧?”
一旁的陈嬷嬷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温氏的表情当即一变。
“对!难道真的是”
她怎么没想到,这幕后之人没有得手,就会把脏水往旁人身上泼,这会儿竟是泼到自己这边来了!
所以夏浅薇是信了那贱婢的话,对自己这个一向疼她的母亲心生了不满,所以先发制人,来老夫人这儿找靠山?!
“呵,她有那个脑子吗?”
温氏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兴许真的只是那丫头一时兴起,温氏可不信夏浅薇吃得了那种苦,肯定没过几日就要原形毕露了!
不过
自己确实不能再让如眉坏事,得赶紧讨好了夏浅薇,让她打消怀疑才行。
此时老夫人已经回了自己的屋子,雷嬷嬷赶紧跟了进去,就听那一声感叹传来。
“本以为她是个伶俐的,却不想也有犯蠢的时候。到底不是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耐心总有用完的一日。”
老夫人的心跟明镜一样,没有当面责备温氏,不过是念在她这些年不容易,谁也不是菩萨转世,难免有走错路的时候。
“老夫人说的是,奴婢看三小姐这次是真的知错了,这其中也有大夫人的功劳。”
望着手边夏浅薇送来的经,一开始的字迹歪歪扭扭烦躁无比,而后渐渐变得秀气沉稳,恍若将心境的变化跃然于纸上,比起温氏送来的那份,处处都是模仿的痕迹,这才更像一个改过自新之人的手笔。
夏浅薇上一世就十分擅长模拟旁人的字迹以假乱真,她更懂人心之变幻,因此瞒过老夫人的眼睛简直轻而易举。
“雷若寺的方丈与我是故交,看来这些日子没少照顾浅薇,佛祖保佑,真该把她早些送去”
老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中又有几分自责在里头,毕竟夏浅薇这次闯的祸,差点让自己也放弃了她。
雷嬷嬷看着老夫人的神情,知道她又想起了往事,当即上前轻轻捏着她的肩膀。
“玉容夫人在天之灵,也保佑着三小姐呢!”
只见老夫人手中一抖,缓缓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兴许是被风沙迷了眼,显得有些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