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斑?
一阵尖叫当即响起,连同地上的御医也赶紧收回了手往后退了几步,夏浅薇则护在太后身前,果决的开了口,“快,将太后送回宫内!任何曾经与庄妃亲近过的人都不得随意走动!”
此事很快惊动了整个御医院,当众人赶来轮番察看庄妃的境况,脸色皆是一沉。
“宫中怎会出现疫情,你,你们真的没有诊错?”
此时辰皇已经惊惧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而正在宫外办事的慕严一听说宫里出了事,这一刻才匆忙赶来。
不等他开口询问,便见辰皇一把抓起了手边的茶杯朝着他丢了过去,发出一声脆响。
“看你母妃做的好事!”
很快,一名宫人在慕严的耳边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这原本早已有所准备的心中顿时一沉。
看着辰皇的表情,慕严立刻撩开衣摆跪了下来,“父皇恕罪!”
“恕罪?”辰皇当即冷笑一声,想起庄妃做的这些事情,难道慕严一点儿也不知情?
一想到这些日子,这个皇子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完美,本以为他是改邪归正,只怕如庄妃一样是狼子野心,觊觎自己的皇位?
慕严已然感受到危险的逼近,辰皇的眼神仿佛正在思考着如何处置自己。
袖中的手不由得紧紧握起,慕严的眼底已然浮上了几分冰冷。
“父皇,此次疫情来得蹊跷,理应先将宁闲宫封锁起来,禁止任何人出入,置于母妃……如今已经不适合再协理六宫。”
辰皇眉头微微一蹙,本以为慕严会替庄妃说情,没有想到竟是提议将他的母妃也一并封禁于宁闲宫中。
他究竟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庄妃很有可能与宁闲宫里的所有宫人,一同自生自灭!
原本的怒火当即消了大半,辰皇幽幽开了口,“若御医对这疫情束手无策……”
只见慕严抬起头,面上没有丝毫犹豫,“儿臣相信,母妃已经有所觉悟。”
若是束手无策,那么庄妃真的殒命于疫症,也算是一种惩罚了!
第六百五十六章 大义灭亲
另一头,庄妃虚弱的躺在榻上,鼻间不断的往外流出污血,数名御医皆用熏了药汁的帕子遮住口鼻,在榻前忙碌。
尚书夫人一脸惨白的坐在旁边等候着,而魏婉蓉则面无表情的立在一旁,由一名侍卫拿剑架着。
“母亲这是害怕了?如今庄妃娘娘得了疫症,可没有人能再给魏家撑腰了!”魏婉蓉讽刺的笑道,立刻惹得尚书夫人脸色大变,作势冲上前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竟敢胡言乱语把我们害惨了!”
听着这愤怒的声音,看着眼前这张狰狞的面孔,魏婉蓉的心越发冰凉,原来从前的母慈子孝不过是一场笑话,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很快就要跟着自己一起下地狱了!
“母亲还有力气打人,看来尚未被庄妃娘娘传染上疫症,婉蓉这就放心了。不过细想来这段时日,母亲没少入宫巴结吧?只怕发病是早晚的事……”
魏婉蓉一席话挖出了此刻尚书夫人心中最恐惧的担忧,她忍不住拿出手帕,将方才沾过庄妃血迹的双手擦了又擦,这一着急,竟不住的咳嗽起来。
一瞬间,屋内的御医齐齐转过身来,用一种令人不安的目光看着她。
尚书夫人赶忙连连摇头,“不,不是的……臣妇只是旧疾发作罢了……”
“母亲的身子向来健朗,哪有什么旧疾?”
“你闭嘴!”
此时尚书夫人恨不得一把掐死魏婉蓉,在她看来,这个女儿已经彻底疯了,留着绝对是个祸害!
却不想这时,外头传来了御前公公冷厉的声音,“把魏小姐带出来!”
那侍卫立刻拖着魏婉蓉离开了屋子,开门的那瞬间,尚书夫人分明看见门外所有宫人尽数用面巾遮住了口鼻,神情凝重且谨慎的样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氏女毒杀公主,其罪当诛,念其坦白从宽心有悔意,遂恕其死罪,发配边疆贬为军奴,钦此!”
居然没有判她死罪?尚书夫人面上一片错愕,陛下饶了魏婉蓉一命,是否代表已经信了她的话,而魏家的其他人就要遭殃了?
魏婉蓉原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她的身子晃了晃,艰难的抬起头望向那御前公公,“小皇子……”
“魏小姐该多谢永乐县主在太后面前为你与小皇子求情,才让太后与皇上网开一面。从今往后,小皇子将由太后择一位妃嫔抚养,就无需挂念,用余生赎罪去吧!”
魏婉蓉眸光一闪,嘴角已然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又是永乐县主帮了她?
自己的至亲恨不得将她推入万丈深渊,反倒是夏浅薇以德报怨……
不远处那缓缓靠近的少女很快吸引了魏婉蓉的注意,只见夏浅薇停下了脚步与她遥遥相望,那眼神中无喜无悲,却有种令人倾羡的从容与自信。
魏婉蓉心中一时间有种难以言喻的触动油然而生,永乐县主如今的境地又比自己好上多少?
饱受非议,未婚夫身死,外祖父通敌,前有狼后有虎,若自己是她,哪里还有心情去帮助他人摆脱困境?而且帮的,还是曾经欺辱过她的人。
若她是永乐县主,只怕恨不得所有人都过得惨不忍睹……
或许就因为自己的父亲母亲从小教给她的,就只有这些肮脏的念头,所以一开始就注定一败涂地。
一滴悔恨的泪水不知不觉间悄然落下,魏婉蓉的脸上扬起了一抹领悟的笑容,随后缓缓跪了下来,深深的朝着夏浅薇的方向磕了个头。
这一拜,不仅仅是为自己,更为差点儿被她拖累的孩子。
此时御前公公看了一眼夏浅薇的方向,恭敬的福了福身,随后朝着魏婉蓉催促道,“魏小姐,事不宜迟,该离宫了。”
而门内的尚书夫人眸光一闪,作势就想冲出来,却立刻被两名侍卫拿出剑抵住。
她的神色焦急无比,“公公,那臣妇呢?臣妇是被冤枉的啊!”
然而御前公公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眼底满是轻蔑,“皇上交代了,既然尚书夫人这般忠心耿耿,就留在庄妃娘娘身边伺候,不得踏出宁闲宫半步!”
什么?!
“不,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然而不论尚书夫人如何哭喊,还是被狼狈的拖往宁闲宫的方向。
很快,榻上的庄妃幽幽转醒,望着头顶上陌生的帷幔,鼻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耳边却是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娘娘觉得如何?”
庄妃僵硬的转过头去,便见御医们不知何时早已散去,空荡荡的屋子里唯有夏浅薇一人站在榻旁,而数名掩着口鼻的宫人则匆匆从门外而过,那一幅幅慌张的模样,让庄妃很快回过神来。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来人——”
看着夏浅薇脸上淡淡的笑容,庄妃强忍着心中不安朝着门外呼唤道,却听眼前的少女语气惋惜的回了句,“娘娘莫不是忘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对了,魏婉蓉呢?还有那云国公主,皇上,皇上又去了哪里?
庄妃挣扎着打算起身,一阵眩晕感当即袭来,她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立刻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血迹。
这诡异的一幕让庄妃有些手足无措,她当即恶狠狠的瞪向夏浅薇,虚张声势的咬着牙,“敢对本宫如此无礼,四殿下不会饶了你的!”
“娘娘身染疫疾,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安心调理身子才好。”夏浅薇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随后好似想起了什么,随口提醒道,“娘娘怕是有所不知,四殿下已经命人将宁闲宫里的所有人都看管起来了,毕竟娘娘如今惹下大祸,若不大义灭亲,一旦疫症散播开,四殿下这段时日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什么疫症?!
庄妃狐疑的低下头来,忐忑无比的撩开自己的袖子,便见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斑块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白净的手臂上。
那种浑身燥热心慌的感觉再次让她轻喘起来,哪怕庄妃平日里如何冷静,在这一刻还是失去了理智。
外头古怪的嘈杂声,宫人们避之不及的眼神,自己身上的异样,无一不在告诉庄妃,夏浅薇并非在吓唬她!
“是、是你!是你对本宫施了妖法对不对?!”
第六百五十七章 成王败寇
夏浅薇的眼底一片清冷,她的脸上虽是带着浅笑,可却给庄妃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明明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为何自己总是三翻四次的栽在她的手上?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漏?
身处后宫之中,庄妃深谙陷害之道,因此宁闲宫中的饮食起居她都格外小心,不可能是祸从口入!
庄妃毫无头绪,夏浅薇往前跨了一步,立刻让榻上的妃子惊惧的抵触起来,“别过来!你这个妖女——”
“宫中御医皆为娘娘诊出了疫症,所以才让臣女进来为娘娘寻求救治之法,娘娘这般诋毁臣女,百般抗拒,让人很是为难呢。”
夏浅薇轻蹙着柳眉,庄妃的眼神瞬间一变,当即歇斯底里的训斥道,“得意忘形!本宫这就去陛下面前揭穿你的恶行,必要让你于宫门前五马分尸!”
她作势就隐忍着浑身的酸痛奔下了榻子,可刚要跨出屋门,两把森冷的长剑已然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四殿下有令,望娘娘好生调养身子,莫要再惹是生非!”
两张不近人情的面孔让庄妃脑中一片空白,真的是……真的是慕严的命令?
“不,本宫不信,本宫一个字也不信!严儿怎么可能这样对他的母妃?是这个贱丫头陷害本宫的!”
庄妃第一次品尝到了绝望的滋味,忍不住瘫软在地,她怎会不认识这两名侍卫,他们是慕严的心腹,而此刻被派来守着她,可见夏浅薇并没有说谎。
她……被自己的皇儿抛弃了!
本以为严儿只是忙于大业忽略了自己这个母妃,可母子血脉相连,将来,他定可以成为自己的依靠,为她撑起一片天。
庄妃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凄冷的笑意,喃喃开了口,却不知是在说给谁听,“本宫总是教导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帝王之道,便是舍弃一切私情,以江山为重。”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也成了那个被舍弃的。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自己的皇儿也开始嫌弃她这个累赘了……
“四殿下公私分明,明辨事理,果然是娘娘教导有方。”夏浅薇的语气里似有几分可惜,她确实没有想到慕严此人当真如此心狠手辣,连自己的母妃都不救。
但凡他有一点儿私心,立刻就会被辰皇迁怒,那么这对母子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又将付之东流。
只见庄妃缓缓抬起眼来,只是片刻的功夫,她就好像老了十岁一般。
哪怕当初被辰皇打入冷宫,也不及她此刻万分之一的心寒。
“成王败寇,本宫就问你一句话,你是怎么办到的?”就算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然而,夏浅薇却只是轻轻挑了挑眉,只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娘娘,多行不义必自毙,善恶终有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庄妃眼底的最后一缕光也缓缓消失,对于她来说,败给夏浅薇的不甘,还比不上自己被慕严放弃来得痛,好像连真相也变得毫无意义。
很快,宁闲宫里传来一片哀嚎声,那紧紧封锁起来的宫门后不断的响起此起彼伏的求饶和哭泣,路过的宫人们纷纷掩住口鼻,只觉得仿佛经过了人间炼狱。
“宁闲宫中有宫女四十人,公公二十五人,殿下的侍妾七人,未有漏余。而御医已经为皇上以及太后诊断过,并未被庄妃传染疫症,后宫嫔妃尚待诊断。”
某一处无人的宫殿里,那如海上明月般的男子负手而立,听着身后的公公细细的汇报着宫中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