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你一定要记住,弱肉强食,为母则刚,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为了小皇子你也必须狠下心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
而另一头。
奢华的行宫中,窗前静静的坐着那大腹便便的素衣女子,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那盆君子兰。
“公主,那秀禾宫的魏家小姐诞下了男孩,我们是否要过去送礼道贺?”身后的宫女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便见夏柔萱缓缓回过头来,就那样沉默的看着她。
宫女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夏柔萱未施粉黛,略显丰腴的脸蛋却有种沧桑的疲态,她笨重的挪动了下身子,“她那儿,应该得了不少赏赐吧?一定围了很多人,热闹极了吧?”
“怎、怎么会呢?那魏小姐的宫中一向冷情,哪里比得上公主这儿,冬暖夏凉的。”
辰皇为了弥补夏柔萱,特地将她安排在庄妃宁闲宫不远的这处玉暖阁内,按着皇妃的吃穿用度供着,待遇比魏婉蓉不止好上一点点儿。
“呵。”哪知道,这样的安慰对于夏柔萱来说却只是一个笑话,“人活着,不就为了一个希望?她如今诞下了小皇子,未来一片光明,而我呢?”
卫玄麒将夏柔纯送回了云国,确实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她了,可她就如同一颗弃子,无人问津。
夏柔萱早就知道慕严对她没有半分的情谊,可心中却想着不论如何,自己都怀了他的骨肉,念在她是云国公主的身份上,也该来探望她。
但这世间就是有如此薄情寡义的男子!
他做尽了恶事,却向辰皇请旨,替六皇子慕昭收了她,占尽了美名。可自己却成了一女侍二夫的笑话,走到哪儿都有异样的眼光。
她原本还想着,那魏婉蓉如自己一样,慕严也不曾去看过她,可如今两人的处境大不相同,魏家的人将会鼎力支持,而她呢?
她只能留在这异国他乡,自生自灭。
还有自己腹中的孩子,永远也得不到庄妃的正眼相待,在世人眼中,这个孩子是不受宠的六皇子遗腹子,将来会是个什么模样,也掌握在他人的手里。
如她这样身处于深渊之人,为何还要她去给魏婉蓉道贺?
“公主……”宫女一时语塞,这段时日夏柔萱总是阴晴不定,她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能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可很快,一道轻柔的脚步声由外而来,夏柔萱不由得冷喝一声,“出去!我说了,我不会去给她道贺!”
“若公主也想为自己争一个希望,就该去。”
哪知道,一道久违的声音传来,夏柔萱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望向来人。
“是,是你?”
第六百五十二章 一条生路
来人身穿宫女的衣裳,简单的发髻却难掩那张倾城绝色的面容。
她就如此坦然的往那一站,从容的眸中泛着不怒自威的冷意。
夏柔萱的脸色当即浮上几分狰狞,作势就要唤人进来,就听夏浅薇缓缓开了口,“若你想就此了却残生,让自己的孩子也沦为他人的棋子,不妨现在就把我赶出去。”
“……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夏柔萱已然想起了先前她在夏浅薇手中吃过的亏,不由得护住自己的肚子往后退了几步。
望着她这一副心惊胆战却依旧要虚张声势的模样,夏浅薇只觉得可悲无比,“知道怕了?既然懂得怕,为何还要助纣为虐?”
她本以为再见夏柔萱时,看着对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模样,自己的心中应该十分解气。
这个妹妹同样的忘恩负义,为了荣华富贵不惜沦为夏柔纯的走狗,她忘了父亲母亲以及手足的惨死,一个人苟延残喘过着表面上风光无限的日子。
可如今夏柔纯还在幽王府的地牢里每日饱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夏浅薇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妹妹的恨意,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浓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哀,以及自责。
身为嫡女,是她识人不清在先,引狼入室,才给了卫玄麒可乘之机,才给了夏柔纯作恶的机会。
若不是自己没能事先发现妹妹们的心思,她们心中嫉妒的种子又怎会肆意生根发芽,以至于最后毁灭了侯府。
而如今,她来不是为了看夏柔萱的笑话,而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担起她作为嫡姐的职责,给对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夏柔萱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为何心中却有种熟悉无比的感觉,那语气似曾相识,那神态和气势……让她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道久违的身影。
“你若愿意为我办一件事,我可以答应你,给你一条活路,让你今后不再受制于人。”
夏浅薇缓缓抬起手,修长干净的食指轻轻擦过那铺着锦缎的桌面,这么一么细微的动作让夏柔萱瞳仁一缩。
“萱儿,你这儿可还需要什么?嫡姐吩咐下人准备。”曾几何时,她的嫡姐每每外出归来,到了她的闺房中便如这般,表情严厉可语气中难掩关心之意。
夏柔萱原本不喜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后来才知道,嫡姐之所以要用手指轻拂桌面,就是想看看这些下人可有疏忽轻视她们这些庶女,有没有好好帮她们打扫屋子。
若是桌面落了灰,她就会责罚那些办事不利之人。
“嫡、嫡姐……”夏柔萱出神之际,竟是不由得唤出了声,热泪已然涌上了眼眶。
等等,她这是在做什么?嫡姐早就已经栽在夏柔纯的手里了!
那般厉害的一个人儿,还不是死无全尸,而自己作为一颗弃子,难道还会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夏浅薇的动作一顿,手指还停留在冰凉的桌面上,一股哀伤的情绪当即蔓延开来,“夏家的其他人……可有谁与你一样,还活着?”
其他人?
夏柔萱很快回过神来,本想呵斥一句与你何干,可话到了嘴边却鬼使神差的回道,“都、都死了……太子妃觉得我有用,就把我留了下来。”
夏浅薇的身子微微一晃,明明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一切都与她所打听到的相符,可亲耳听见夏柔萱的回答,她还是无法忍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本以为会有奇迹,正如同她再见到夏柔萱时,心底升起的无限希望。
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一滴泪不受控制的落到了她的手背上,夏浅薇的表情让夏柔萱烦躁极了,她无法忽视自己心中的恐惧,忍不住出声训斥道,“你到底是谁?打听夏府之事意欲何为?!”
话音刚落,却见夏浅薇的眼神忽然一变,竟毫无预警的朝着她冲了过去,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把冰冷的匕首,作势就要朝着她的腹部刺去!
“不,不要——”
夏柔萱惊叫一声,当即背过身护着自己的孩子,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她等了许久,才心有余悸的回过头去,便见夏浅薇面色平静的站在她咫尺之地。
“你总算还有一丝人性尚存,相信为了这个孩子,你不会拒绝与我合作的。”夏浅薇早已决定,若夏柔萱不顾她腹中孩子的死活,那么此人已经无可救药,无需浪费她仅存的一丝愧疚。
“你,你真的能救我?”夏柔萱原本理应万念俱灰,更不应该相信夏浅薇的任何一个字,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蛊惑着她。
活着,活下去!她要带着这个孩子,远离这些纷争,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只见夏浅薇嘴角微微一勾,“与其等别人救,不如自救!”
自救?
夏柔萱扯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如今你都自身难保,还……”
可看着她眼底的锋芒,夏柔萱立刻想起眼前的少女是如何从那人人唾弃的粗鄙三小姐变成贵女们嫉妒的永乐县主,甚至连辰国的幽王都对她情有独钟。
在四国盛宴上她拿出了不输于男儿的魄力,让各国使者刮目相看,哪怕如今幽王身死,夏柔萱总觉得,夏浅薇不会就这般倒下。
这个与她的嫡姐同名的少女……连性子都这般相像,像得令人嫉恨。
夏柔萱深吸了口气,“你想让我做什么?”
夏浅薇当即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夏柔萱神色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胸有成竹的少女。
“另外,尽量避免与庄妃亲近,有多远绕多远,宁闲宫也不能去。”
夏柔萱已然明白夏浅薇这次想要对付的人是谁,可如今慕严如日中天,她为何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敲最硬的石头?
“你,你可有把握?”
“主动出击便是最好的防守。”夏浅薇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毫无温度,还有着一股势在必得的自信。
连夏柔萱也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竟会相信夏浅薇真能说到做到。
以卵击石,这样的奇迹会发生吗?
第六百五十三章 抛砖引玉
三日过后。
那重重把守的宁闲宫内,被众星捧月的庄妃身着一件华贵无比的朝裙,金边绣着栩栩如生的祥云飞凤,裙角刺着国色天香的牡丹,璎珞环腰玉石满身,富贵逼人。
一旁的宫女小心翼翼的将先前魏尚书献的东珠凤冠为她戴上,镜前的妃子摇身一变,如同高高在上的威仪国母,她微仰着下巴一副雍容的模样,嘴角勾着得意的浅笑,便听四周的宫人们齐齐跪下,高喊着。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说什么呢,皇后还在凤殿里,本宫也就是图个新鲜有趣,哪里敢穿这皇后才配得上的凤裙,戴凤冠呢?”
庄妃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举手投足皆在欣赏着镜中人华贵的风范。
眼下四周都是她的心腹,宫外又有层层把守,无人能撞见她此等以下犯上的行径。
只见庄妃抬起手臂,金碧辉煌的广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仿佛看见了武百官朝拜自己的样子,缓缓转了一圈,如同自己的身后就是大殿,自己身下的就是鎏金凤椅。
她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许久,而庄妃知道,她想要的不会远了。
“前几日陛下采纳了四殿下的主张,而一直上奏反对的梁大人方大人皆被陛下在武百官面前训斥了,还有那不知好歹的徐相门生,刚上任就被降职调离了京都,如今谁不是唯四殿下马首是瞻?”
身旁的公公眼底泛着精光,如数回报着这几日来朝中发生的事情,很显然,如今已经无人敢再与慕严作对,相信待太子已死的消息传回,储君之位非慕严莫属,庄妃身上的凤裙凤冠,就派的上用场了。
庄妃挑了挑眉,“眼下尚不可掉以轻心,本宫不过是近日来后宫事务繁多,想舒坦舒坦而已。”
她说着,示意身旁的宫女将头上的凤冠拆下,却不想这时,外头传来了慌张无比的声音。
“娘娘,不好了,云国公主那儿出事儿了!”
什么?
当庄妃慌慌张张的换了一身宫裙前往玉暖阁,辰皇与太后也正好闻讯而来。
她神色一闪,略显僵硬的目光从此刻扶着太后的夏浅薇脸上扫过,便将注意力落在了榻上面色苍白的夏柔萱身上。
一名御医谨慎的号脉过后,才恭敬的回道,“启禀陛下,公主只是受了惊吓,腹中的皇嗣并无大碍。”
庄妃顿时松了口气,疑惑的问了句,“发生了何事?”
话音刚落,却见辰皇严厉的看着她,“何事?看来朕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由爱妃,还是太勉强了些。”
这毫不掩饰的怒气让庄妃不由得为之一愣,明明这段时日皇上待她比以往越发的好了,怎的态度突然有了如此变化?
再一看太后的脸色,庄妃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很快,阁外传来了一道婴孩的啼哭声,还在月中的魏婉蓉手足无措的被带了进来。
“说!你为何要向云国公主下毒?!”
太后冷厉的声音响起,她尚在休养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此刻更显义愤填膺。
庄妃眉头一蹙,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不住颤抖着的女子,下毒?
这魏婉蓉哪来的胆子,居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不,我,我没有”然而,此刻显得有些狼狈的魏婉蓉却是矢口否认,她紧张无比的看向庄妃,“娘娘,婉蓉什么也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