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越帝姬掌管皇城司的情报机构,论起心狠不输男子,想是杀人不眨眼。
看她的护甲歪了,宝珊故意帮她扶正,衣袖随之滑落,露出那颗艳丽的守宫砂。
赵薛岚和赵氏皆是一愣,尤其是赵氏,默叹宝珊的自保能力。
“帝姬且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家世子清心寡欲,从不沾惹女色,那晚实在是没办法,才挑了她去伺候,可世子还是忍住了,这样洁身自好的男子,提着灯笼难求。”
赵薛岚面色稍霁。
赵氏扯扯宝珊,“别跪着了,起来吧。”
宝珊刚要起身,忽然听得一声质问:“你脖子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
宝珊指了指在屋里乱窜的小黄狗,“被它舔的。”
小黄狗咬着尾巴汪汪叫,完全不知道自己背了锅。
赵薛岚歪下头,情绪难辨,“起来吧。”
宝珊舒口气,退到赵氏身后。
少顷,翠儿前来传话,说世子爷回府了,直接回了梅织苑。赵氏派人去请,半柱香过后,陆喻舟身着一身白袍施施然走来,清隽的身影如月下的青松。
绣衣侍卫们纷纷躬身请安,陆喻舟面色淡漠,没有理会。
皇城司虽然是官家的亲信机构,但要论起真格,谁又能比得过新贵陆喻舟在官家心里的地位。
大丫鬟辰荷奉上盖碗,“世子,这是帝姬从江南带回来的龙井,夫人特意让奴婢冲泡一壶,请您品鉴。”
陆喻舟瞥了一眼盏中悬浮的茶叶,没有接。
气氛有些僵,赵氏忙着打圆场,让辰荷去催后厨开膳。
赵薛岚勾起丰唇,棱角分明的面庞浮现一抹深意,斜睨身侧的宝珊,“过去,给世子奉茶。”
身为手握实权的帝姬,霸道惯了,不懂客随主便,时常反客为主,掌握话语权。
赵氏微微拧眉,心有不满,却还是笑着看向宝珊,“愣着作甚,没听见帝姬的吩咐?”
宝珊走过去,手捧热茶递到陆喻舟面前,“世子请。”
茶汤温度高,捧一会儿就会烫手,宝珊背对两人,稍稍抬头,眼含请求地看着陆喻舟。
陆喻舟接过盖碗,放在角几上。
宝珊退开,可明越帝姬像是存了心气儿,叫住宝珊,“来本宫身边。”
宝珊走过去,“帝姬有何吩...啊...”
没等她问完话,赵薛岚一把掐住她脖颈,笑问道:“没经主子同意,把一只土狗放进屋来,成何体统?!”
对方手劲儿极大,宝珊拧紧秀眉,呼吸受阻。
赵薛岚看向对面的陆喻舟,带着试探和较量,一点点收紧右手,嘴角衔着狠厉的弧度。
陆喻舟静静看着,像看待陌生人和撒野者,眸中毫无波澜。
说来也怪,明明一身温润、清朗正气,可眉眼间总是带着几分薄凉寡情,似乎没有一个人能牵动他的心,也因此没有软肋,无坚不摧。
赵薛岚曾几度想要将他拽下云端,让他体会七情六欲,可得知他宠幸了其他女人,心里的醋意迸溅,又想让他遗世独立,不染风月。
受了宝珊短暂呵护的小黄狗嗷嗷嗷地跑过来,咬住赵薛岚的衣裾,被她一脚踢开,翻着肚皮倒在陆喻舟脚边。
小黄狗呜呜几声,窝在陆喻舟的椅子下面。
一旁的赵氏急得直抖,“这是作何,快放开,闹出人命怎么办?”
赵薛岚根本不听劝,嘴角渐渐平直,连指甲盖也泛起了白泽。
宝珊呼吸不畅,灵魂抽离间,陡然听得“砰”的一声,接着是瓷碎的声音。
陆喻舟将盛满热茶的盖碗抛掷在赵薛岚掐着宝珊的手背上,赵薛岚吃疼一下,卸了力道。
宝珊捂着脖子后退,轻咳几声,眼看着赵薛岚愤怒地站起身,与此同时,后背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撑住。
赵薛岚在女子中算极为高挑的,可还是只到了陆喻舟的下巴处,两人一个红艳如火,一个如沐春风,但在气场上,那抹怒火被春风吞噬得干干净净。
陆喻舟斜睨一眼身侧的姑娘,平静的眼底泛起一丝怜悯,将她打横抱起,对上赵薛岚凌厉的眼眸,“皇城司抓犯人还要有官家的首肯,帝姬却在我府上无故伤人,试问王法何在?!”
“皇城司就是王法!”
“那你要看看中书省答不答应!”
两人针尖对麦芒,门外的绣衣侍卫们当即拔刀,在他们的意识里,赵薛岚的指令大过天。
但陆喻舟的权臣头衔也非浪得虚名,在绣衣侍卫拔刀的同时,府中闪现众多隐卫,两伙人举刀相向。
赵氏瞪大眼睛,从不知府中早已被陆喻舟完全掌控。
“怎么忽然伤了和气?快让他们放下刀。”赵氏来回劝说,见陆喻舟油盐不进,只能给赵薛岚使眼色,小声道:“帝姬别忘了初衷,你越这样,越会把子均推远。”
赵薛岚何尝不知,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前面一个官家女慕夭也就算了,如今,他竟为了一介婢女跟她交恶,传出去,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偏偏,又不能也舍不得拿他怎样!
她看向自己的侍卫,“一群蠢货,谁让你们拔刀的?收回去!”
绣衣侍卫纷纷将唐刀收回刀鞘。
见这边软了气势,赵氏赶忙又去劝说另一边,“子均,看着为娘怀了身孕的份儿上,别惹事成吗?”
陆喻舟瞥了一眼她的肚子,眼里含着点点讥诮,面无表情地抱着宝珊离开,“缃国公府不欢迎帝姬,慢走不送。”
赵薛岚紧紧握住拳头。
当他抱着宝珊走进梅织苑时,余光瞥见一抹人影,还有一只摇着尾巴的小黄狗。
宝珊从他臂弯跳下来,抱起小黄狗,心里十分清楚,经此一事,她已然成为赵薛岚的眼中钉、肉中刺,以后兴许会遇见诸多麻烦。
心里犯着愁,嘴上还是道了谢:“多谢主子解围。”
陆喻舟靠在一旁的槐树干上,掸了掸衣袂上的褶皱,“不必谢我,以后你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赵薛岚是汴京最跋扈的女人,果决狠辣,敢顶撞官家,又得官家偏爱。得罪了这样的人,宝珊哪里还有好日子可言。
月下女子泛起愁绪,低头揉着小黄狗胖胖的肚子。
陆喻舟又瞥了一眼躲在角落的人影,转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不如,你试着求求我。”
宝珊抬眸,望着男人精致的眉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若不求他,好像也没有其他法子,“要怎么求呢?”
女子嗓音天生柔媚,娇滴滴的甚是好听,陆喻舟抬抬指,示意她靠近一些。
宝珊抱着小黄狗走近,只听陆喻舟缓缓道:“跟慕夭一样,跟我做笔交易。你帮我让赵薛岚死心,我帮你拿回卖身契,并附赠府宅一座、纹银百两。”
当初,赵薛岚之所以放弃追求陆喻舟,就是因为自尊心不允许她去喜欢一个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而今,这份爱意死灰复燃,对陆喻舟的攻势也随之卷土重来。可陆喻舟知道,赵薛岚的自尊心是她致命的软肋,挫其锋芒,不如挫其软肋。
宝珊喃喃道:“故技重施吗?”
男人没有否认,似笑非笑地问:“如何?”
“让她死心那日,我就可以离开吗?”
“自然。”
宝珊上前一步,“成交。”
陆喻舟眼中带笑,笑意薄凉,提醒道:“赵薛岚的眼线就在你的左后方,你该如何做?”
宝珊默然,看向他削薄的唇,睫羽微颤,“那你低一点,我碰不到。”
陆喻舟不知她的意图,俯身靠近她。
距离拉近,宝珊攥攥裙摆,忽然踮起脚,仰头吻住他的唇。
唇瓣相贴,男人下意识地躲开,随即反应过来,哂笑一声,扣住宝珊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下去。
第10章 宝珊是本世子的人
男人的唇瓣凉凉的,带着一股清茶的气息,侵吞了宝珊的意识,虽只是简单的贴合,却因紧张,触感被无限放大。从未被采撷的私域漾起轻颤,她闭上眼,僵硬的如同木桩。男人并不温柔,重重的碾磨,很像下定决心后的义无反顾。
宝珊心跳狂乱,气息不稳,嘤咛着想要退开,粉拳无意识地捶了对方一下。
陆喻舟退开一些,侧脸看着她,清冷的眸子泛起一缕流韵,“胆子不小。”
宝珊掀下眼帘,羞中带恼,她只是想踮起脚逢场作戏,哪知他会忽然动真格,唇上还残留着水泽,她想用帕子擦掉,又怕他生气,思来想去,低头亲了一下小黄狗的脑袋,抹掉了唇上的湿润。
刚亲完他,就去亲狗头?
陆喻舟嗤笑一声,掐住她的下巴,盱着那两片娇嫩的红唇,拿出锦帕替她擦拭,一遍一遍来来回回,直到把小姑娘擦得皱起秀眉才收手。
“哪里捡的狗崽?”
宝珊抓抓小黄狗后背上的毛,“院子里,不知是从谁家跑丢的,奴婢能先养着它吗?”
陆喻舟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人影,不走心地答道:“去问赵夫人。”
“夫人不让养在主院。”宝珊眨着漂亮的眸子,略带讨好地问,“可以养在梅织苑吗?”
平心而论,陆喻舟不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更何况是来历不明的小土狗,但对上女子期翼的目光,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你来喂食。”
宝珊按按小黄狗的狗头,“快说多谢主子。”
“汪!”
小黄狗吠叫一声。
陆喻舟嫌她幼稚,不再搭理,抬步走向房门。
宝珊抱着小黄狗跟在后面,不动声色地瞧了花丛方向一眼,眸中渐渐荡起一抹决绝,横竖都是得罪人,不如找个最大的靠山,助自己尽快离开。
二进院客堂内,赵氏还在不遗余力地开导着赵薛岚,两人是堂姐妹,说起话来还算亲近。
眼线走进来,对赵薛岚附耳说了几句,小声提议道:“国公府隐卫众多,小人觉得,还是要找个内部的细作监视世子为妙。”
赵薛岚仰头饮尽盏中茶,重重放下,看向赵氏,“刚刚那个婢女是哪里人?家中还有哪些人?”
赵氏扶扶鬓,“她是本地的孤儿,被养母卖进府中,听说打有记忆起,就没见过双亲。”
无依无靠了。
赵薛岚勾唇,眼中没有丝毫同情,有的只是无尽的戾气,“人美声柔,身世可怜,难怪世子怜惜她。”
“子均若是怜惜她,就不会将她打发回我的身边了。”赵氏让辰荷又泡了一壶茶,笑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子均的性子,哪会心疼人啊。”
自打她给缃国公续了弦,就没见陆喻舟冲她笑过,哪怕是关系缓和后。都说陆喻舟是汴京第一公子,芝兰玉树、龙章凤姿,可在她眼里,他阴柔如蝎,绝非善茬。
赵薛岚摸摸自己的尾指护甲,“本宫看那婢女模样绝美,甚是赏心,不知姐姐能否割爱,将她送给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