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尚书笑着请示,“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尽管与微臣说。”
“父皇交代本王向陈尚书取一份文书,有关今年京城建材与石料的去向,父皇事先应当也与陈尚书交代过吧?”
“啊,是是是,微臣已经记录下来了,回去后立马遣人给殿下送过来。”
太子点点头,“好,只这一件事而已。”
“小事,小事,文书今日就送到殿下手中。”
殿内沉默了一瞬,眼见陈尚书还不告退,太子笑了笑说,“陈尚书近日很是勤勉,辛苦了。”
陈尚书满面堆笑,“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微臣分内之事。殿下,微臣先行告退。”
这才躬身退出大殿。
过了会儿,太子也负手走出,崔九溪在身后说,“陈尚书之女也在太子妃参选之列。”
太子闻言垂眸,什么也没说。
随即却在殿外见着了个原本应当早已离开的人,太子意外,出声道,“温郎中?特意留下可还有什么事?”
温父作揖道,“臣确实有事。臣想问问殿下可有什么话要吩咐臣。”
太子神色一顿,若是换了个更为圆滑的官员,说这样的话便是在与他套近乎。
但是温父显然并不是那样的人。
因此这话实在令太子不解。
他想从温父的神情中看出来什么,但是温父作着揖,垂着脸,神情都掩在阴影之下。
且始终是一副等待他开口的样子。
莫不是和温浓有关?
可是他已经和温浓达成了共识,那便是先不与长辈说他们的事情,待赐婚圣旨下来之后再说。毕竟有些守旧的长辈,许是会觉得议婚之前先有了私情是件不体面的事情。
因此温浓必定不会告诉温父。
于是太子按捺住了有关温浓的话,公事公办地说,“具体事宜方才已经说过了,倒没有别的什么事情。”
见温父并没有就此离去,好像还在等他后面的话,太子又想起陈尚书得了夸奖之后满面的堆笑,便轻咳一声夸道,“温郎中向来行事严谨,认真负责,我都瞧在眼里。不过也莫要累着自己,早些回去歇息吧。”
温父垂眸谢过,沉沉道,“臣告退。”
呼……还好没什么大事。
太子稍松一口气,察觉到自己在温父面前说话时竟不自觉地握着手,待温父走后,手心都有些潮了。
他看了看天色,再过不到一个时辰温浓便下学了。
……
而温浓下学之后出了苏府,见着府外等待的马车便是一愣。
今日的车夫换了。
原本是与她相熟的陈伯,她私底下也给了些银钱,好叫陈伯对她上“别人”马车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眼前的车夫却是一直为温父驾车的,今日也不知是为何竟然来接她。
温浓迟疑地问,“清伯,今日陈伯是身体不适么?”
清伯摇头,“是老爷吩咐奴来接姑娘回去的。”
“爹爹已经到家了?”
“是的,姑娘,老爷刚到家。”
温浓纳闷地想,温父为何刚刚到家便将为他驾车的清伯遣了来?
温父向来体恤下人,很少会有意支使下人忙个不停。
更别说,原本为她驾车的陈伯根本没有身体不适。
温浓想不明白也无法,只好憋着疑问上了车。
轻微摇晃的马车中,她撩了车帘往外瞧了眼,于此同时心中默念:允之哥哥可千万别来……
清伯可是温父的人,她不知怎么在清伯面前遮掩,也无法拉拢清伯为她遮掩。
平日里温浓都是盼着与他相见,说说话也好,抱一抱也好。
可今日却恰恰相反,她心里头渐渐焦灼起来。
这时后头响起一声马鸣,温浓认命般闭上了眼。
太子的马儿撒着欢快的蹄子,很快赶上温浓的马车。
原本以为温浓这边会和以前一样停下来,谁知驾车的车夫充耳不闻,仍旧自顾自地赶车。
崔九溪驾着马叩了叩温浓的马车壁,温浓的马车才慢慢停下来,而后崔九溪看见了车帘后头不住冲他使眼色的温浓。
崔九溪:?
他没看明白,和往常一样说,“温姑娘,请。”
“这位……大人,有什么事吗?”温浓的马车停下,清伯见崔九溪眼生,穿着一身品阶不低的官服,有些拘谨地出声询问。
崔九溪瞧他一眼,“你是新来的车夫?”
清伯说,“奴往日都是为老爷驾车,大人自然见奴面生。不过奴今日的任务便是将姑娘平安送回府中,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这是把他当成什么恶人了吗?
崔九溪一愕,目光再度与温浓的对上,只见她眼里既有为难也有抱歉。
温浓出声,“清伯,我还欠这位大人一个人情,先放我下车,我很快就回来。”
清伯犹豫了下,很快将马车停下来。
温浓提着裙摆下车,瞧了太子的马车一眼,而后抬头对崔九溪说,“麻烦崔大人转告殿下,爹爹给我换了个车夫,不知是何用意,今日不便见面,下回再说。”
而后果真如她所言,很快就回了马车。
马车起步,温浓与车内的梨汤对视一眼,梨汤凑到温浓耳边说,“老爷莫不是发现了?”
温浓摇头,小声回,“我也不确定。”
“要不然姑娘与老爷直说了?”
温浓叹了声,“说了之后爹爹更不会让我与允之哥哥见面了,爹爹他最是守礼的人。”
……
“清奴,你说说拦车的人什么模样衣着?”屋内,温父正在询问清伯方才路上的事情。
清伯说,“一位紫衣官服男子,官阶至少正四品,模样生得也俊朗……对了,他官服上的纹样像是一只怒目的怪鱼,色若碧玉。”
清伯这么一说温父便知道是谁了。
崔九溪,玉鳞卫之首,阿渚的上峰。
亏阿渚一口一个崔上峰,说他如何如何威严公正,私底下却在干遮掩之事!
哼。
还有太子,竟然叫他早些休息。
莫不是休息得早了,就听不见天上信鸟扑棱扑棱的翅膀声了?
另一头,崔九溪迅速取出手帕打了个喷嚏,而后问太子,“殿下下一步该如何走?温郎中应当是察觉了什么。”
“不止如此,今日温郎中还对我说了些奇怪的话,就在殿外,九溪可还记得?”太子叹了口气,“瞒是瞒不住了,那就想想法子让我这位准岳父少生点气,至少叫我想见浓浓的时候不至于吃闭门羹。”
入夜,太子按捺不住思念,写了封信给温浓,“浓浓,今日一切可好?”
入睡前收到回信,“今日不太好,爹爹似乎对我与殿下之事有所察觉,提示我按大乾律例太子当择正妃一人、侧妃两人。允之哥哥与殿下同为男子,是否也想要妻妾成群?”
太子读完信,瞌睡全跑光了。
他盯着最后一句那个“也”字,盯了好一会儿。
她这不是已经默认了他想要妻妾成群嘛?
第55章 走访 到底是他们不正常还是自己不正常……
翌日, 温浓在院子口碰见了才换下玉鳞服的温渚,温渚唤住她说,“今日太子殿下要来我们府上, 和你说一声, 等会莫要失了礼数就好。”
“殿下要来?”温浓愕然,见温渚要走,急忙拉住他问, “什么时候?”
“就今天,马上就到了吧。”温渚见温浓神色有异, 还当她紧张,安抚道,“殿下不过是来走访一下,你也不需要准备什么。说起来殿下委实是个体恤下属的,以前殿下往我们府上送酒时我就这么觉得了。”
“……”温浓无言以对,用关爱的目光看了温渚一眼才问, “当真是来走访的?”
“不然还是什么原因?殿下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温浓一想, 若太子是来和温父坦白的, 怎么也得和她说一声吧, 所以今日他应当是过来“走访”顺便试探一下爹爹的态度。
她回屋将自己收拾妥帖之后便去了正堂, 此时温父正在坐榻上垂目端坐, 手边摆着茶点,整个人纹丝不动, 却莫名能感觉到他的些微焦躁。
“爹爹……”温浓唤了一声, 温父伸手示意温浓坐下, 而后又继续等待。
终于,温父身边的小厮匆匆步入正堂禀道,“大人, 太子殿下的车马已经进了春云巷了!”
话音还未落,温父便站起身,大步出了正堂,温浓与温渚两个也立马起身跟上。
路上,温浓竟然对此类郑重迎接感到有些不习惯,她稍微反思了下,原来是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对太子十分随意,恰好他也不以为忤,于是两人就一直这么随意下去了。
太子的马车在温府前头停下来,春云巷本就不算宽敞,如今更显拥挤,旁边的人家听见动静打开门来瞧,见到马车上下来一位金尊玉贵的人物,立马缩回脑袋不敢多看了。
这会儿太子穿的是常服,还是一贯的讲究,发上的金玉冠,腰间上好的玉佩,衣襟上繁复细致的金线,处处都显得很贵。
他下来之后先是看了温父后头的温浓一眼,短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便对温父笑道,“温郎中。”
“殿下莅临寒舍,臣唯恐招待不周,殿下请进。”
太子见温父绷紧了脊背,放缓了语气温和地说,“温郎中,我今日是微服私访,不须这般讲究,只当我是寻常晚辈便好。”
“这如何使得。”说着,温父将太子迎进了温府。
太子走在温父身边,大致瞧了眼温府的布置,“温郎中在工部为官,温小郎又在玉鳞卫做事,我早便想来温府看看的。听说温郎中喜爱画作,也好茶,便准备了些东西过来,若能得温郎中的喜欢那便最好了。”
“殿下破费,臣恐怕消受不起。”
说着,一行人踏进了正堂,温父将太子引上座,“殿下请用茶。”
温父说完,自己却不和太子并列而坐,反倒要坐到下头的侧榻上来。太子看在眼里,难免有些头疼,温父待他太过客气有礼、尊卑分明,叫他都不好开口说他与温浓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