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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_分节阅读_第173节
小说作者:晓雨霖铃   内容大小:1.23 MB  下载:六宫粉黛无颜色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1-06-06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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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天深吸一口气,苍老的身躯佝偻着背,穿着宽袖缁色福寿纹道袍,对温氏道:“趁我睁着眼,把未竟之事都做了罢,吾不想带着孽债入土,你吩咐下头,派几个人到河东祖籍,至县衙的户籍册上查,寻一个人,算来也是垂暮之年的媪妪了,下黄泉之前我想再见她一眼,了却心事,六十多年了,不知可否还在人世,姓万,名娆娆,我想不起她夫家的姓氏了。”

  温氏莫名怔了一瞬,敛衽一福:“妾身知道了,这就让康儿着人去办。”

  害喜这种事是个谜,怀可儿除了胸闷没什么反应,怀玥儿吐的昏天黑地,但没多少日子便好了,晔儿除了晨起呕酸水,不甚影响三餐进食,到了这个,不知是哪世的债主冤家,每日一张开眼就吐得搜肠刮肚,汤水皆进不得,连饭菜的半丝气味也闻不得,安胎药更闻不得,那空药碗都会引得定柔大呕一阵,时刻不离盆盂,偶尔进几口清粥,转头就倾出来了,咽喉肿了个大包,剌破了,渗出血丝,疼的喝口水都是煎熬。

  夜里掀帐探出头来,对着漱盂吐,胃府里空了,只恨不得把脏腑也扯了出来,没几日生生瘦的下巴尖尖。

  皇帝心疼的日夜焦灼,也生了满口溃疡。

  为她拍着背,递了温水漱口,薄荷的味道闻不了,定柔吐得眼泪出来了,大喘着气说:“八成......是个男孩儿,我有经验,女儿是两个月头上开始害口,怀小子四十来天就不舒服了。”

  皇帝扶着她躺回:“是么,这个促狭的臭小子,出来我就打他屁.股!”

  定柔擦擦眼角笑了两声:“也没见你打过晔儿一下,谁当初说揍那臭小子的。”

  皇帝为她拍拍气:“晔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天生晓事理,我作甚要教训他,只要生产不磨你,我到盼着晔儿有个助力,一生辅佐他,就像四弟和我,棣华增映。”

  定柔憧憬着:“二子二女,一个桌子四条腿儿,我好有福气。”

  夫妇俩相拥闲话,皇帝发现只要转移她的意志,就会忘了害喜这回子事,于是捡了儿时的囧事来说,定柔听得有趣,笑咯咯咯不停。

  后来他实在想不出来了,见小妻子打呵欠,突然正色道:“改日领你去个地方,见你一直想见的人。”

  “嗯?”定柔诧异。何人啊?

  皇帝为她掖了掖被角,故作神秘:“见了你就知道了,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这几年派了无数人去游说,近日才肯来了,在路上,大概二十来日就到了。”

  定柔想了想,眼眸骤然一亮,咦,难道是......

  皇帝掩住她的小嘴:“不许说破,我要给你惊喜。”

  定柔高兴的睡不着了,皇帝只好找了话本子来念,到窗外破白她才昏昏入睡,皇帝揉了揉酸涩眼皮,也该上朝了,外头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一叠女子高亢的哭喊,声韵凄厉尖锐,大地仍黑着,森森穿透四野,叫人平白生了悚然:“有鬼啊......鬼啊......”

  皇帝掀帐下地,怕惊扰了好不容易入眠的小妻子,掩了掩帐帷,唤人去看。

  那声音尖叫了一声,顿止......

  白日卢府,素韵刚用了午饭,门房来报老爷抱着一个襁褓从外头回来,素韵走出屋外,卢敬生已进了内院,素韵站在阶上,横眉剜了一眼:“领哪里去?”

  卢敬生忍痛将美妾送到了乡下,卖了外宅,安置到一户人家,孩儿是亲骨肉,不能舍弃,便带回来了。

  期期艾艾唤了一声:“娘子,求你收留他罢。”

  没想到向来温善敦厚的妻子冷声一笑,捏着帕子似是听了一个荒诞的笑话,调侃道:“官人,你当为妻是什么?冤大头么?为你的风流债善后?你可真会想,叫我认了,做春秋大梦!”

  卢敬生僵立在原地。

  素韵命令家丁:“来人,把这小野种扔下房去,供一碗饭就行了。”

  卢敬生面色铁青:“你什么意思?”

  素韵摸了摸髻上的金钗,淡声道:“家里没多余的银钱,我养不起,再不然你送人去?”

  卢敬生腮帮子咬的紧绷:“慕容雅,你别欺人太甚!这是我的亲生骨肉,你是他的嫡母,理应接纳了他,尽一个母亲的本分。”

  素韵居高临下望着他一副无耻的面孔,哈了一大口唾沫,“呸”淬了上去。

  卢敬生满脸都是,慌忙抬袖去擦,霎时忿恼到极处。

  素韵说:“想叫他进门就一条路,你到有司去报备户籍,让他跟了下人的姓,我自会好吃好喝养他长大。”

  卢敬生目如睚眦:“你让我的孩子入奴籍?你好狠毒的心肠,来日让他如何考科举?”

  素韵尖着嗓子大笑了几声,笑泪流出一点:“还想考科举,怎么,想骑到我儿子头上,门都没有!”

第176章 魑魅魍魉 1 魑魅魍魉作怪……

  卢敬生拂袖而去。

  找了牙侩, 拿身上仅剩的几两碎银租赁了狭街胡同里的一间小屋,寻了个奶母和婆子,三张嘴的嚼裹儿却还没着落, 总不能都喝西北风, 恶婆娘把着他的俸禄,离下个月还有好多天, 每月十两花销,他连口闲酒都喝不上了。

  无奈之下, 硬着头皮去和几个同僚借, 到了人前又碍于面子张不开口, 因慕容康为人刚正磊落, 一身的义气,从不为身居高位而傲慢, 自来对他颇有几分照顾,这厢不敢去慕容家,捡了当值的时候去了兵部。

  翰林院在璇玑殿以西的学士院, 毗邻崇文院、集贤阁和昭文馆,六部衙门设在的皇极殿广场两侧的宣德门、建安门, 各部侍郎和尚书才有上朝的资格。

  估摸到了巳时, 隔窗望见大正殿的朝会散了, 匆匆奔至兵部, 只见下品官员们都在按部就班的忙碌, 一个官吏客气的倒了茶, 对他说:“慕容侍郎和尚书大人被宣到昌明殿去了, 有议会。”

  卢敬生着急的很,握着茶盏随口说了句:“是不是大矢国又进犯了?要开战了吗?那些蛮夷鞑虏,一到秋末就犯境。”

  妄议朝政是犯规矩的, 偏卢敬生仗着外戚的身份,自来口无遮拦惯了,众人抬眼瞧了瞧,也不敢说什么,那官吏答了一句:“某不知。”

  等到近午时吴尚书和两个侍郎才归,慕容康进了官廨,脱了官帽坐到书案后,小吏端来了茶点,卢敬生寒暄了两句说出了目的,也不客气,直接问身上带银两了没有。

  慕容康虽视黄白之物为阿堵,但也不是远近不分,在饭桌上早听母亲讲了六妹的事,正一肚子气恼,若不是父亲在病中不敢惊动,只恨不得狠揍一顿,断臂断脚才解气了。都是朝廷命官,多少眼睛死盯着慕容家出错,传出去不免蜚短流长,这会子送上门自然没有好脸,又闻得抱怨六妹刻薄,不由得攥了攥拳头。

  卢敬生一个大男人即开了口,他也不好驳了脸面,摸了摸袖袋,扯出一张二十两的票银,冷声道:“我的俸禄也让四喜管着,男人在外经营不就为着养老婆孩子么,妇人主持中馈精打细算,一外一内,原就该叫管着财帛,你一个大男人衣食自有操持,也没多少花销可出,难道狎妓游冶了不成。”

  卢敬生听了,直如挨了掌掴,面红耳赤。

  慕容康拿起公文,鄙夷了一句:“跟妇人计较银钱,失了男人气概。”

  卢敬生懂了,今日实属自找其辱来了,也没拿票银头也不回的告去了。散了值到街边打了二两烈酒,喝一半留一半,抹了衣裳,又回去磨素韵。

  使酒仗气大放厥词,引经据典,数落素韵不贤惠,又扬言要一把火烧了府宅,一起见阎王。

  素韵让丫鬟端来一碗冷水迎头浇下。

  冷笑说:“姓卢的,少跟我来这一套,你有本事一副砒.霜药死我呀,让那小妖精登堂入室,看看没了我,你出去还有没有脸。我们家出了个贵妃娘娘,人人得庇荫,可你算个什么东西,有我慕容素韵,当今圣上才肯拿眼角扫你一下,信不信明日我进宫去跟贵妃娘娘哭,届时枕头风一吹,你头上的乌纱还保得住吗?”

  卢敬生擦着脸,后脊一凉,冒出津津冷汗。

  午膳后皇帝带着定柔出了宫,仪仗长队迤逦往南城门,沿着官途大道行了十余里到了郊外,銮舆外飘来泥土的芳香,一望无垠的肥沃田垄,远处的山脉绵亘蜿蜒,天湛云淡,山岚涌动。正值深秋,田间一览无遗,落了厚厚的积叶,偶有零零星星的杂秽,别有一番凄清。

  缓缓走在阡陌小路上,掀帘望去,目光所及的远处,隐约一个小点,恍若是个道观,定柔热泪盈眶,问夫君:“真的吗?你把师姑她们请来了?还有师傅的骨灰对不对?”

  皇帝抬指为她拭去泪珠,摸着小妻子清瘦的小脸,害喜害得整个人好似减了一半,泪水不停淌下,像个哭鼻子的小孩。

  张臂揽入怀。“我晓得,你有多想念那个地方,只奈何屡屡被身边的人和事羁绊,有时睡梦中都在嘟囔着师傅师姑,声声说着歉疚,几年前我让他们描了妙真观四野的图纸烫样,寻到这个相似的地方,早先你师姑游方在外不归,后来又推脱不肯来,我遣了好多人去求说,生生纠缠了两年,她们才肯北迁。”

  泥土里已播撒下油菜种,来年会开出金澄澄的海洋。

  还有那棵老紫藤树,神武卫走遍京城各处寻到了一棵十年树龄的,去年春长了芽叶,移活了,不用多久也会枝繁叶茂,搭上竹木花架,藤茎蔓绕为院子遮出荫凉。

  后山同样也有一个地下溶洞,流着一脉潺潺,水质不及寒山的甜,但也有小丫头爱吃的冷水活鱼。

  定柔将脸贴着他的胸膛,泪水浸湿襕袍,哭的泣不成声:“夫君,我便是有朝一日为你而死,也无怨无悔。”

  皇帝嗔怪一声:“不许浑说!我死了也不许你死,我还想在天上看着你当太后的威风样子呢,你可不许给我丢人,要像母后那样,威慑妃嫔。”

  定柔破涕为笑,凑上去在他颊边啃了一下。

  一个广阔的山坳处,一座青砖绿瓦的三进小园,典型的江南风式,大门前伫立两个石青色道袍的姑子,盘髻羽巾,两鬓已染了斑白。

  到了近前定柔变得腿脚发软,双手颤个不停,心跳几乎破腔而出,泪水大片大片冲刷着视线,皇帝扶她下辇,为怕她太激动路上服了安胎丸,两个道姑见到被宫女左右搀扶着的女子,绾着端庄大气的宫妃髻,云鬓胜雪,梨花带雨,身着锦彩华衣,袅弱似仙,国色天香,气韵秀雅高娴,竟让她们恍惚了一下。

  待看清面貌才敢确认,一时也热泪滚滚。“茜儿......”

  十五年的光阴白云苍狗,再相见恍如隔世,当年的垂髻少女已蜕变成孩之母,身上散发着母性的温柔。

  妙清和妙霜亦是桑榆之年,眼角细纹堆叠,一个仍是利落果毅的不让须眉,一个多愁善感的弱质。

  熟悉的吴侬软语,与记忆重叠,师徒相拥,一时涕泗滂沱,好半晌才劝住,进了前院,正堂奉祀着三清天尊,下供着一贞师太和妙云的灵位,一个青瓷骨灰坛放在牌位前。

  定柔已双目肿的睁不开,抱着那坛子抚摸了一阵,跪在蒲团上深深磕了数个头,额头撞着地板咚咚响,很快一片红紫。

  妙清听闻她怀着身孕,忙说:“师姐的心愿是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想来已含笑九泉了,她留了很多遗物给你,咱们去看看罢。”

  定柔执意跪着。

  一个时辰后才肯起来。

  当夜宿在了道观,和两位师姑挤到了一个床榻,倾诉了一夜的话,皇帝还有奏本要批阅,明日朝会紧要,黄昏时便走了,留下羽林卫围了四墙。

  定柔住了十来日才回宫,妙云师太的骨灰坛葬入了安氏祖坟,就在安相夫妇的旁边,虽说女儿不入家坟,但有皇帝的圣旨便万事可破,命工部司修冢立碑,迎安氏女儿的遗骨魂归故里,想来妙云的心愿也是葬在父母身边,只碍于世俗偏见才流落在外,如今终得圆满。

  两位师姑是方外之人,早已心境澹泊,不愿往那花柳繁华地,但听闻有了三个孩儿,不由得欢喜得紧,在姑苏被一波一波的官员来劝说,不胜聒噪。后来闻说贵妃芝兰绕膝才来的,她们一生没有儿女,年岁大了却无形中生出了莫名的渴望,天性使然,遇到路人的小孩儿都忍不住停下逗一逗,是以忙不迭要见。定柔说了小晔儿不便见,两个公主都到了垂髫的年纪,本想接来道观,怎知皇帝去了康宁殿几次,安玥别扭不肯来。

  妙清和妙霜这才上了舆车,往那彤庭风阙而去,峨峨宫城,也许是她们一生都不会踏入的地方。

  后来定柔才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妙清师姑在妙云走后苦心钻研医术,又经年游历多地摇铃行医,见惯了各种疑难杂症,不偏不巧这时来了,可儿命不该绝。

  定柔不舍两个师姑离去,又不好路途颠簸,两位道姑只好暂住春和殿,许是心情愉悦的缘故,害喜之症消失了。

  不知不觉,宫中流言暗涌,宫女们私下窃语。

  话说那日夜奔的是某宫的三等宫女,半夜主子突生不适往太医署取药,见到一个血铠甲的人,吐着长长的舌头,提着血淋淋的残剑,在宫巷飘荡徘徊。

  有值夜的老监也看见了,认出正是陆家绍翌公子,贵妃的前夫,这是亡魂从大漠回来了,恨爱妻另嫁,索命来了。

  那宫女不知怎么被缠上了,紧追不舍,惊恐之下不慎撞死在春和殿外的宫墙,眼球突出了眶,流着血泪,死相怖人,入殓前脸上盖着毛巾。

  整个宫只有定柔不知,皇帝早已将一切压下,并下了口谕,妄议此事者割舌头。

  此后却夜夜不停,宫巷时闻宫女的哭泣,有多人听见,凄厉无比,哭说报错了仇,代人受过,要还命来。

  更有传说,陆公子亡魂每夜在春和殿外游走,只因陛下龙体金身,才不敢入内。

  这一日前晌定柔和师姑们在内殿说着话,忽听得嘈杂声,何嬷嬷哭着跑回来:“娘娘!快!不好了!五公主不知怎地突然吐血不止。”

  定柔霎时耳边嗡嗡作响,被搀着急急奔出垂花门,远远看到安可的舆轿迎面被抬回来,抬轿的竟是六皇子宗旻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公卿子弟,后头是两个宗室子弟,跑着衣袍带风,口中喊着:“快!快!三哥去叫太医了!快拿春凳来!”

  落轿掀帘,只见娇柔的大女儿被两个宫女抱着,眼神迷离,手帕已被整个染红,衣裳大片红渍,口中忽然“哇啦”一声,倾出一小滩,又黑又红,顺着下颔儿淌下,淋漓浸透了裙摆。

  定柔身上一软,向后栽去。

第177章 魑魅魍魉 2 魑魅魍魉作……

  翌日巳时, 集贤阁大学士文衡的策论课,进了崇文馆惊见底下坐席空空,太子和皇次子已结业, 大婚分府立了宫邸, 皇三子和皇六子在最前头的座位,于太傅从旁边公廨过来, 解释说:“殿下们带头罢课,其他的都击鞠去了。”

  文学士捧着书册, 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不像话!他们怎么敢罢课?自来还没有过这样的事!老夫要禀告陛下。”

  于太傅迟疑着, 劝他:“大人还是三思而行, 他们都在春和殿守着, 隔壁的汀兰学堂今日也没开课,殿前直封了门, 听闻五公主是被人下了药,烧穿了胃脏,还未脱危, 陛下盛怒,闹不好崇文馆也脱不了干系, 还是别蹚浑水了。”

  文学士望着一排排空座位, 喟叹了一声。

  春和殿垂花门外三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倚墙而立, 时而朝殿内张望, 偶有宫人出来便齐声问一句:“公主如何了?”

  过往的宫女太监纷纷打量他们。

  小洛子从外头回来, 问下监怎么回事。

  下监低声答曰:“都是仰慕公主的公卿子弟, 三殿下和六殿下都在东侧殿赖了大半日了, 添了三大壶茶,瞧这样子,午膳也要传到这里用, 哎呀呀,也不怕陛下回来发落了。”

  小洛子:“五公主还未及笄啊......”

  下监笑道:“总管不知,五公主生的肖似贵妃,素有‘汀兰之花’的美誉,又锦心绣肠,才气不凡,诗中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群小子们早就春心大动了,咱们何不下个彩头,赌将来花落谁家。”

  定柔醒来的时候是午晌时分,昏迷了一天一夜,眼前蒙蒙的白雾,瞧人不真切,声音似隔着一个时空:“......娘娘觉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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