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慕:“那你就不能让我哄哄吗?”
季修睿:“……”
行叭。
马车缓缓朝王府驶去,金色的落日余晖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唐晓慕脸上撒下一片明灭。
唐晓慕仍旧在想太子那番话。
她那时真的大胆到能去揍一个皇子吗?
季修睿比她大三岁,或许对这有印象?
唐晓慕试探性地问:“王爷,太子刚刚说的事,你知道吗?我真的揍过他吗?”
季修睿眸光微动,抬眼望她:“不记得了?”
“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是不是吓唬我呢?”
季修睿顿了片刻,垂眸道:“揍过。”
唐晓慕惊了:“我怎么这么大胆!”
季修睿觉得她这模样怪好玩的,勾了勾唇道:“你还把他推进烂泥塘,毁了他才做的新衣裳。”
唐晓慕倒吸一口凉气:“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季修睿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抿唇不语。
唐晓慕相当佩服年幼的自己,绞尽脑汁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跟他过不去?”
季修睿想起自己刚刚做的梦,眸色微暗。
他以为自己早就走出了这段阴影,可梦里的场景竟比他记忆中的还清晰。
梦里,太液池冰凉的池水再一次拼命灌入他的口鼻,撑得他不能呼吸。四周只有握不住的水,他的身子不断下沉,岸边人欢声笑语,却没一个人来救他。
幸好只是个梦。
真正的他,那年被人救了。
可救他的人,如今已经不记得这些,更不记得当时气势汹汹去为他报仇的事。
他独自守着这些,像个笑话。
苟延残喘地又活了十一年,到头来还是要死。
不如当时就死了。
季修睿垂了眼,哑声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第9章 你家王爷气性真大 王妃的私房钱远超整……
季修睿不愿多说,唐晓慕也不好多问,琢磨回头进宫时再问问太后。
马车直接驶到正院门口才停下,唐晓慕一马当先跳下车,活泼的身影像是花丛见翩跹的蝴蝶。
季修睿走出车厢时,站在边上的她和青竹同时伸出手,打算扶他。
季修睿习惯性让青竹扶,却没想到手刚抬起来,青竹竟突然收回手,还往后退了一步。
青竹很乖地想,他不能抢王妃的风头。
季修睿只能去搭唐晓慕的手。
谁知,唐晓慕察觉到青竹伸出手后,竟然也在同一时间收回手。
现在季修睿身边都有心腹照顾了,有她什么事?
季修睿伸出去的胳膊就那么尴尬地停在了空中。
青竹低着头,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唐晓慕偷觑季修睿,正好撞见他阴沉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去扶他。
季修睿似是赌气,故意没让她扶,特别有骨气地潇洒甩袖,自己下了车,走回正院。
青竹一头雾水,小声问唐晓慕:“王爷怎么了?”
唐晓慕更小声地哼哼:“你家王爷气性真大。”
……
天整个都黑了,屋内陆续亮起灯。
晚膳时,季修睿看着桌上的整套银质餐具,愣了一下,默默看向青竹。
他不记得自己除了这幢大宅,还有这么奢华的财产。
青竹简要解释缘由。
季修睿手里的银筷子莫名沉重,忍不住道:“太后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啊。”
“你爹也给了不少呢。”唐晓慕不以为意,抱着碗喝汤。
季修睿不解。
青竹解释道:“陛下为王爷准备的一百二十抬聘礼,也在王妃的私库中,大婚那日已经一道抬进府了。”
王妃的私房钱远超整个宣王府,青竹羡慕极了。
若是唐元明没有出事,以他的军功和太后对唐晓慕的宠爱,唐晓慕最晚今年就该被封为郡主。
若是正常出嫁,太后不仅会为她挑选一个出色的夫婿,而且还会破格以公主出嫁的排场,为她安排婚事。
可惜就这么匆匆忙忙跟了他这个将死之人……
季修睿瞧着眼前简单的四菜一汤,忽然有些不自在:“明天开始,让厨子多加几个菜。”
唐晓慕跟着唐元明在漠北吃过苦,对吃食要求一贯不高。宣王府的饭菜不算盛宴,但精致可口,倒是蛮对唐晓慕的胃口。
听季修睿言语间的失落,唐晓慕慢慢回过味来。
恐怕是吃了他几口菜,季修睿又给抠门上了。但想想毕竟是他的王妃,不好太过苛待,还得故作大方,忍痛给她加菜。
季修睿都病得快要死了,守着那么多银子有用吗?
他一死,只要唐晓慕能活下来,整个宣王府的家产就都是她的。
唐晓慕不想多事,主动给季修睿省了这笔钱:“不用啦,你平时都睡着,就我一个人吃。这些菜我还吃不完呢,再加菜该浪费了。”
季修睿一怔。
唐晓慕不明白他这是什么眼神:“浪费不好,外面还有好多人连饭都吃不上呢。”说着她觉得有些可笑,季修睿这样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皇子,怎么会知道民间疾苦。
季修睿看她吃得有滋有味,不像是故意迁就他,悬着的心缓缓落地。
他的这位王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与众不同。
季修睿自打病后,一向没有胃口。今晚只吃了半碗肉沫粥,他便神色倦怠地闭眼躺下。
唐晓慕小声问青竹:“王爷就吃这点没问题吗?”
“能吃下点东西就不错了,最严重的时候别说粥,就是药都吃不了,吃什么吐什么。”青竹的声音更小,交给唐晓慕一盆热水,“王爷有个习惯,若是出过门,睡前必得盥洗,有劳王妃。”
唐晓慕抱着盆一脸懵逼,想要拒绝,青竹一溜烟跑了。
她这王妃还得兼丫鬟的活,季修睿难不成能多给她几两月钱?
不知道季修睿这个守财奴会给她多少月钱。
唐晓慕现在虽然不缺钱,但这笔钱是她应得的,回头去给爹爹填军费也好。
想起唐元明,唐晓慕神色暗淡了几分。
她收拾好心情,重新走入内屋。
季修睿阖眼躺在被褥中,蹙着眉,似乎在睡梦中都不踏实。
唐晓慕放轻动作,把水盆放下,绞好毛巾,轻手轻脚地为季修睿擦脸。
季修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眸底闪过惊讶。
唐晓慕心间蓦然闪过一道窘迫,起身与他保持距离,磕绊道:“我……是青竹说你睡前要擦脸的……你没睡着怎么不出声?”
季修睿瞧她这无所适从的模样,弯了弯唇:“被你吵醒了。”
唐晓慕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季修睿抬手,唐晓慕愣了下,才意识到他要毛巾,忙递给他。
季修睿自己擦了脸,唐晓慕把水盆送到他面前,季修睿又洗过手,擦干水渍,才重新躺下。
屋内重回安静,唐晓慕望着跳跃的烛光,又想起太后的话。
今日与太后商议下来,杀手很有可能是陷害唐元明的主使所派。
唐晓慕如果昨天死在外面,一是能灭口,二是能进一步佐证唐元明通敌,否则他女儿不会在新婚之夜出逃。第三,还能将唐晓慕的死栽赃到百姓身上,证明群情激奋,才会有人暗中埋伏杀掉她。
太后那边也被盯着,无法派人去漠北查看情况。宣王府肯定是同样的情况,唐晓慕无法利用宣王妃的身份,派人去漠北。
忽然,她灵光一动。
唐晓慕急忙忙走出屋,喊来青竹:“我大婚那天,你们抓住的刺客在哪里?”
“还在地牢,原本是想等王爷处置,但今天王爷醒来就进宫去了,还没来得及汇报。”青竹在府中的权限很高,他看唐晓慕毫不心疼地就把两根千年人参给了季修睿,心中已经认下这位王妃。
“带我去见他。”唐晓慕今天问过太后,宣王府的下人是否可信。
太后说,季修睿病了三年,府中没有主事人,但王府仍旧秩序井然,也没恶奴欺主,就能看出他御人有术。
只要不涉及季修睿的利益,王府中至少贴身伺候的几人是信得过的,唐晓慕可以先凑合用。
王府地牢只关着刺客一人,倒是给他配了两名守卫。
刺客名为李奇,虎背熊腰,双臂都是健硕的肌肉。他是城东铁匠铺的铁匠,自小打铁,练了一生的力气,轻松就能抡起几十斤的铁锤。
在牢里关了一天一夜,李奇背脊仍旧挺得笔直,满脸不服地坐在墙角。
听到脚步声,他原本只是随意一瞥。但入眼是女裙,他立立马起身,忍着满腔怒意打量唐晓慕:“你是谁?”
唐晓慕报出自己的名字。
李奇大怒,咆哮着冲到栏杆前,面目狰狞地伸出双手,恨不得将唐晓慕掐死:“我要杀了你!狗贼!狗贼的女儿!”
“闭嘴!对我们王妃尊敬点!”青竹怒斥,想要上前将李奇打入牢内,被唐晓慕拦住。
宣王府的地牢是用精钢特制而成,即使是武功高强如青竹,都轻易无法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