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见过大小姐。”阿年还是老老实实的屈膝行礼。
第13章 低头的第十三天
就见周玄宁抬手,闭着眼睛长叹:“怎的跟阿弟一个呆样,今日见母亲也是死活要把礼行个周全,真是……”
阿年见周玄宁心情在今日似是颇烦躁,不时的扶额,看着像是已经没有词语形容自己了。
像世子有什么不好啊?阿年心里头默默的想。
“就是,刚刚看到我转头就走,我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么?”叶繁星一双丹凤眼慵懒的看着阿年,也附和起来,随即眼睛一亮,“是不是周玄清吩咐你的?”
这到底是怎么猜到的?阿年嗫喏半晌,无言以对。
叶繁星一拍红漆圈椅的扶手,满脸恍然:“我就说嘛,那小子,上次说的那莫名其妙的话,搞得我都有些懵圈了,原来如此……”
又坐直了身体,上下左右由前到后的打量阿年一番,末了点点头,煞有介事的‘唔’了一声。
阿年急忙的躲,她不喜欢这样子被打量,浑身不自在的被叶繁星看了半天,就见他‘唔’了声,然后装作恍然大悟的点头:“小丫头,你有福气了。”
什么?什么意思?她怎么有福气了?
周玄宁看了半天,倒是讶异:“你什么时候还会看相了?”
只见叶繁星一脸神秘,抬起食指摆了摆:“天机不可泄露,不可说也,不可说也。”
只有云央满脸高兴:“三公子,您真厉害,这都能看的出来?”
所有人都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云央,可她不自知。
“行了行了,你也坐下吧。”周玄宁吩咐阿年,又把头转向叶繁星,“有事就说,今日没有吃的招待你。”
阿年大大方方的坐下去了,周玄宁与周玄清这方面倒是有些像,对待平辈之人很是随意,可若是主仆或是长辈,那礼节是一丝半点不能错的。
她很高兴,能在周玄宁这也能得到这般待遇。
虽说都是奴才,可奴才做的也有好坏,做的好些,日子也就好过些。
“长姐,这偌大的国公府,难道就多了我这一双筷子?我可听说,这后院,马上又要多个小主子了。”
叶繁星刚说完,面色兀的就变了,一脸精彩纷呈,万般变幻。
阿年偷觑着,还未看完,正打算转头——
‘砰啷’一声,周玄宁手边的形窑瓷碗就掉在了地上,桃花眸子里泛起摄人的光,满脸似笑非笑的盯着叶繁星。
“竟是不知道,三公子消息这般灵通,我才刚知道的事儿,你就已经知道了?”
阿年吓得浑身一抖,周玄宁连叶繁星的名字都未叫了,这说的难道是……
叶繁星强笑了两声:“是我瞎猜的。”
“哦?”周玄宁接过莺歌递来的新茶,缓缓捻着茶盖的圆珠,极轻极缓的说道,“是么?你如今不止会看相,还会预知了?”
阿年羡慕莺歌的淡定,又细致的看着,周玄宁与周玄清真的很像。
此时的周玄宁,像是褪去了女儿家的羞涩,极有那话本子里当家主母的姿仪,比国公夫人更加威严。
不知她以后会不会也像大小姐这样?威风凛凛的,不过也只是想想,若是自己这般样子,不说将来的主母,世子也会容不下她的。
叶繁星见无力回天,咬牙干脆道:“我是知道了,是叔父的对吗?长姐还请说说前因后果,那个人,之后繁星自会相告。”
“是又如何?”周玄宁将茶盖猛地一锨,冷笑连连:“前因后果?我提个建议吧,你回去问问你娘亲,或许能明白的更透彻,毕竟这种事,她是做过的,更能懂得是哪般的前因后果。”
一席话,堪为诛心之语,就差直白的说:勾引男人的事儿,回去问你娘,这事她最清楚。
叶繁星在国公府的地位有多尴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时面色苍白,不住的咽着口水,眼中似有水光一闪而过,局促不安的坐在圈椅上,再没有之前那恣意张狂的样儿了。
阿年呆坐在一边装鸵鸟,脑瓜子不停的转,叶繁星的母亲,不就是国公爷的宠妾。
那小主子,是叶繁星叔父的孩子?阿年记得,叶繁星见国公爷的时候,就是唤‘叔父’。
如今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貌合神离,闹的很僵,就差一纸和离了,因由自是那个宠妾——叶繁星的母亲了。
看来现在这里面又出现了一个人,叫叶繁星的母亲也有了危机感,阿年忽然想到插着腰的锦纹,之前云央说过的话言犹在耳:阿年,锦纹好像有了身子。
不会这么巧吧?
其实一切也都有迹可循,譬如锦纹做错了事儿,可近些日子依旧过的很好,譬如她会时不时便去给国公夫人请安,譬如,那傲气的表象下,一颗急于攀爬的心。
良久过去,周玄宁一杯茶都饮尽了,才听到叶繁星丧气的嗓音。
“是夫人身边的春凤。”叶繁星面色颓然,像是受了极重的打击,俊朗的面容都有些呆滞,却还在极力忍耐。
周玄宁冷笑一声,朝莺歌使了个眼色,莺歌会意,走了出去。
阿年看着莺歌的背影,有些恍惚,春凤啊,她还认识呢,也说过几句话,是个爱笑的姑娘。
周玄宁放下茶杯,装作不在意的道:“是阿弟身边伺候的锦纹,前些日子也不知怎的,做错了事儿,被阿弟赶了出去,之后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父亲便将她收房了。
“今早上母亲才跟我说,锦纹是个有福气的,伺候父亲才那么些日子,就怀了身孕呢。”
阿年心头巨震,锦纹做错事儿,分明是大小姐发现的,是她亲手将锦纹送到大小姐面前的。
‘有福气’?刚刚叶繁星也夸她有福气,阿年有些瑟缩,这种福气,她着实承受不了。
叶繁星站起身,整肃仪容,躬身行了个礼:“长姐,繁星告辞。”
周玄宁淡笑,两人之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面色和表情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
“慢走,不送。”
阿年也屈膝行礼:“三公子慢走。”
叶繁星走的有些狼狈,脚步踉跄,阿年有些不明白,这样有什么意思呢?叶繁星若是不搭理这些事,和周玄宁还是能好好相处的,毕竟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呢。
不过个人有个人的命,就像她似的,被卖进了国公府,生死也就不由自己了。
“大小姐,今日是有什么事么?”
“唔,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不是想跟莺歌学煮茶么?”周玄宁又拿起一个小荷包,犹豫间递给阿年,“你看看,你说这个小礼物送给孩子怎么样?”
阿年打开荷包后一看,一个羊脂白玉雕成的小兔子,雕琢痕迹不多,应是一块整玉雕刻而成的,很是精致,尤其是一对惟妙惟肖的兔耳,让阿年一见喜之。
“是表少爷要过来么?”阿年喜笑颜开的问道,“这个兔子好精致,大小姐,您真是个好母亲。”
周玄宁面上露出一些暖色,看着阿年的面色变的和煦:“我也算不得一个好母亲,为了回京,总是离开他……”
摸着小兔子的手有些抖,周玄宁一时难以控制心绪。
等回过神,面色有些尴尬,一抬头却见阿年丝毫无所察觉,只是捏着小兔子喜滋滋的跟周玄宁说话。
“大小姐,表少爷会明白您的心思的,您知道么?我小时候被卖进国公府,那天我娘哭着跟我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得。”
周玄宁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你娘说了什么?”
“我娘说叫我等她。”阿年抬头,满眼的流光溢彩,“大小姐,我相信我娘,她一定回来接我的。”
“那可糟糕了,我没跟他说叫他等我。”周玄宁接过小兔子,满眼缱绻,“那可怎么办?”
阿年亲昵的拍拍周玄宁的手,眉眼弯弯:“不怕,大小姐,小少爷还小,咱们可以哄好他的,小孩子可好哄了。”
“是么?”周玄宁看着阿年喜上眉梢的娇憨模样,心头的忐忑不安像是潮水般缓缓退去,渐渐宁静。
阿年还兀自沉浸在小少爷回来的喜悦中,扳着手指说道:“大小姐,阿年没什么好送的,不过阿年可以做一些东西,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不知道小少爷会不会喜欢。”
莺歌在一边插着花儿,闻言便抬头笑:“阿年,放心送,我家夫人今天已经揪着我问了几百遍了,送的东西是换了又换。”
“死丫头胡说些什么?”周玄宁有些尴尬,她为了陪着丈夫上任,只能将孩子留给了婆婆,本是无奈之举,却觉得对孩子亏欠良多。
“我可没胡说,夫人,要我说,那些东西再珍贵,还能比得上您这一颗真心?”莺歌将那大肚花瓶寻了地方摆好,“小少爷如今还小,您还有许多时间来修复,阿年,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不过这兔子也很可爱,小少爷肯定会喜欢的。”阿年也不停应和,见周玄宁终于露出些许笑意,心头也略松。
周玄宁有些哭笑不得:“往日我只觉得他像是那混世魔王,现在要见面了,满脑子又是他那可爱活泼的样子,哎,当初阿弟可比他好带多了。”
阿年和莺歌相视而笑。
学东西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云央提醒阿年该回去伺候世子用饭了。
第14章 低头的第十四天
阿年连忙放下茶具告辞,莺歌还调笑她:“到底是有主的人了,比不得我没人管。”
如今也略熟悉了,云央也笑着回嘴:“你若是想要人管,那人可多了去了。”
路上云央有些沉默,反倒是阿年有些忍不住:“云央,你也看到了,锦纹她现在是国公爷房里的人,还有了身孕,咱们现在更要小心些,千万莫要惹到她。”
“嗯。”云央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阿年,你说锦纹不会是故意的吧?她一向是想爬世子的床,怎么会突然爬了国公爷的床,难道就想压你一头?而且她有了身孕,夫人居然没反应?”
“行了,那些事儿不是我们操心的。”
回去后,周玄清依旧呆在小书房里没出来,阿年踟躇了几下,便也进去了。
“世子,怎的一直呆在书房?不出去走走么?”
周玄清放下书,转了转脖子:“唔,阿姐与你说了什么?”
阿年笑盈盈:“大小姐说表少爷会来国公府,她又高兴又紧张的。”
扶着周玄清起身,仰着脸高兴的和他分享喜悦,“世子,您说我要不要也送点东西给表少爷?”
周玄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红唇张合,嫩脸如桃,不禁心口微动:“怎的?你喜欢孩子?”
看着阿年不住点头:“小孩子好,活泼有生气,很可爱的。”
用完饭,阿年便开始着手准备做些小玩意送给表少爷,她也有些钱,不过表少爷哪里会缺这个。
周玄清没有再去看书,只是呆呆的看着阿年做东西,他鲜少有这般放空的时候,忽然就觉得无所事事起来。
“世子,您笑什么呀?”阿年看了周玄清好多眼,两人坐在石榴树下的石凳上,阳光稀疏落下,斑斑驳驳,世子发呆的模样看起来竟有些憨憨的。
“唔,”周玄清回过神,“上次你说罚的不够重,我试了下,效果确实不错。”
“嗯?”阿年满脸好奇,世子为人持重,极少会与人有龌隅,难得听他说昭文馆里的事儿,“世子是怎么罚那些人的。”
周玄清淡淡笑了起来,一向稳重的面上露出一丝得意:“你说的对,他们不愿意学,那就逼得他们学,学的不够就再加,若是谁漏了或是错了,那就把所有的事儿堆在一个人身上,那些公子哥好面子,谁都不愿做那最差的一个,也就都认真了。”
看着世子眉目舒展,又难得与自己说这么一长串的话,阿年心里高兴,咯咯笑了起来。
“世子真厉害,那大学士现在是不是也很高兴?”
“嗯。”周玄清也拿起一些散碎零件,帮着阿年拼凑起来。
两人靠的很紧近,世子身上一贯没有熏香,只有淡淡的皂角香气,阿年闻习惯了,只觉十分心安,想着若是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夜里阿年帮世子擦头发,只觉顺滑如绸,正打着呵欠想睡觉,就看到世子在床头摸了几下,阿年心头咯噔一声,那都是世子不来她这的时候,随便翻的话本子。
看着时辰还早,周玄清随意拿了册话本子,递给阿年:“念一念,看看近些日子是否偷懒了,若是错了一个字,可就要受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