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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
作者:金铃子
文案:
林家有姝女,芳誉满京华。林相爱女林斓年方十五便有勛贵之子跪求圣旨迎娶。十里红妆,羡煞众人。谁曾想,夫婿一家别有居心。成婚一载,林斓便去意已决。再嫁方是天赐良缘,恩爱可期白首同眠。
新婚夜
新郎:(措手手)没想到此生还能与姐姐有缘。
女主:因为我和离了。
新郎:(紧张jpg)姐姐,和离可一不可再!
女主:看你表现。
阅读指南:
1、姐弟恋。
2、女主不委屈自己,喜欢看女主苦心孤诣改造人渣的出门右转。
3、女主不会一直生生生,繁殖癌出门右转。
4、男女主都是人,会有弱点和缺点,喜欢圣人的出门右转。
内容标签:市井生活 姐弟恋
主角:林斓 ┃ 配角:贺芝,刘文杰 ┃ 其它:再嫁
一句话简介:再嫁得个有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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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那些年我遇见的人渣 一家子上上下下,……
显德三年,才将将十月,连日密密的大雪便将不破关以北化作了雪境,放眼望去皆是皑皑苍茫一片,莫说小一些的村落,便是如庆平城这等关北行商往来的必经之地,有专人日日打扫,也不过是勉强围护着官道通畅,略偏僻些的地方,还是免不了雪没人膝。
好在国朝初定,各处衙门皆奉公守法,京中又有免徭役的旨意到,百姓不必再受战乱之苦,也不必再为兵匪滋扰而担惊受怕,众人心中有了盼头,街巷阡陌之间自然就有了兴旺之意,大户聚居的庆平内城更是人来人往、车盖如云。
内城最显眼的一处五进宅邸沉寂了十数年光景,前些日子终于又有婢仆工匠等人进出修葺。外墙上的布蒙了月余,再掀开时又是碧瓦朱墙,斗拱飞檐,引来许多人驻足探看,议论纷纷,几个积年的老人家还认出了屋顶上脊兽,道是新来的这户人家不简单。
果然十月初五这日一早,庆平城内的百姓就开了一次眼界。打头三辆围的密密实实的马车还没进城门,庆平太守就带着长子亲自迎出了城,一班衙役个个精神抖擞,恭恭敬敬护着贵人们进了府,又折回去帮着看护坠在后头的行李箱笼。有那好事的趴在城门口的茶肆数了近两个时辰,直数的头晕眼花,也不过粗粗记下了大车的数目,不禁咂舌。
等主人家入了府,一直遮在正门匾额上的红绸才有两个管事模样的人爬上梯子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露出其下真容,匾上穆安二字铁画银钩,愈发衬得这一座府邸肃穆威严。围观之人尽皆哗然,这才晓得前年显德帝登基时册封的穆安侯一家竟然回乡了,有几个先前嫌恶这府上仆从傲慢无礼的年轻书生互相对视一眼,也不再说话,忙借着人群散了。
一城太守都亲迎了出去,城内各大户豪强自然也少不得忖度着自家的身份先后登门聊表心意。前两日去的几家倒是宾主尽欢,谁知第三日上却出了事,一户李姓人家不仅连主子带奴才都让侯府轰了出来,还被侯府管事到衙门告了一状,道是李家当年横行乡里,强占民田,惊得太守当日就派人锁了李家上下,又去侯府登门告罪。
昔日赫赫扬扬的一方豪强如何土崩瓦解,亲朋如何明哲保身暂且不提,穆安侯府正院东侧的梧桐苑内多日以来总算等着个好消息,两位名医把过脉,确认世子夫人林斓的风寒已然见好了。
梧桐苑内伺候的泰半都是林斓自林家陪嫁的家人,得了讯自然都是喜气洋洋,林斓的乳母林嬷嬷还忍不住含着泪念了声佛。
林嬷嬷忙着张罗给佛祖上香还愿,林斓作为正主反倒因体虚不得动弹,只能倚在床头休养,浑身上下除了眼耳鼻唇外都叫被褥毯子等捂了个严严实实,连那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都遮在了薄毯下。她倒是想摘了头上的昭君套,奈何只一提起这话林嬷嬷和一众丫鬟就如临大敌,她也只好从了她们的一片心意。
想起自己病情沉珂时林嬷嬷老泪纵横的模样,林斓心底叹了口气,又将被子拉紧了些。屋内薰笼炭盆摆了七八个,丫头们在里间伺候的都只穿着秋天裁的单衣,她却依旧要抱着手炉才能觉着暖意,方才揽镜自照,镜中人唇色浅得近乎不见血色,想来便是身子亏损太过。
迎着风雪北上不破关,染上风寒病重难支,大半程路途浑浑噩噩也不觉难过,今日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林斓倚坐于这锦绣帐内,不知怎的忽而心头就涌上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远嫁千里的心酸,微微挑起的凤眼不知不觉便含了层薄薄水雾,濡湿了双睫。
不愿让人瞧见这片刻的神伤,林斓匆忙垂眼,大半张面庞藏在了密实的裘毯锋毛之中。婢女阿玉正捧了盏补气的汤水来请她用,见状只当她神乏,忙对林嬷嬷等人比了个手势,除阿玉阿月二人依旧留在里屋守着之外,其余人都悄无声息的鱼贯而出。
几位名医都嘱咐了,林斓这病虽然见好,也少不得再安心静养月余,每日若能睡足六个时辰对身体复原大有裨益,林嬷嬷等人自然是盼着她多歇息一会儿。
可惜林嬷嬷才掀了帘子出来想吩咐小丫头子去厨房跑个腿儿,炖碗温补的汤等林斓醒了用,就跟侯夫人赵夫人身边最得脸的徐嬷嬷打了个照面。
徐嬷嬷说起来还是穆安侯发际之前侯府的老乡邻,同赵夫人很有几分香火情,后来遭逢乱世自卖自身,在侯府也极为有体面,平常在刘侯并赵夫人面前说话都能得个座儿,还能得世子刘文杰一声问好。
如此体面的老人,即便林嬷嬷是世子夫人林斓的乳母,也要上前问一声好。徐嬷嬷客气的回了礼,还没等林嬷嬷再说下一句,她便对着里屋的窗户高声笑道:“听说少夫人大好了,老奴来替夫人瞧瞧少夫人,不知少夫人眼下方不方便。”
这样大的声响,只要不是昏厥哪里有听不见的,林嬷嬷在旁脸都青了。果然徐嬷嬷笑盈盈等了片刻,阿玉就掀了帘子出来,请徐嬷嬷进去说话。
徐嬷嬷见着林斓礼数倒还周全,规规矩矩行过礼后才欠身坐在绣墩上,一句句替赵夫人问了林斓今日的作息饮食,得了一切都好的话后,她便神色夸张的长出了口气,仔细觑了会儿林斓的气色,方换上了副心疼不已的慈爱面色,小心翼翼的试探。
“少夫人果然是瘦了,可见这病磨人,您也该多保重些。”徐嬷嬷真心实意的劝了句,话锋又是一转,“按理这话不该我说,少夫人病了这些日子,夫人一向拿您当亲闺女待,心里只有更疼的,巴不得您立时就好了。可老太爷、二房三房并两位姑太太这一大家子人眼瞅着没几日就要到了,夫人那儿可真是一个人劈了八瓣儿使,也有支应不到的地方。”
俗话说听话听音儿,何况徐嬷嬷的意思还颇为直白。林斓若是连这也听不出来,她便当真是个棒槌。
瞄了一眼一旁已经露出愤愤不平之意的阿月,瞧得她低了头,林斓才转回视线认真瞧了徐嬷嬷片刻,目光清冷平静若深潭,把个徐嬷嬷看得坐立难安。
正当徐嬷嬷讪笑着又想开口说上几句,林斓就带着三分客气的笑意开了口,接过了徐嬷嬷前头的话:“我病了这么久,倒是让夫人受累了。所幸如今已然好的差不多,我虽愚钝,总算能帮衬一二,尽一点孝心。”
林斓话说的极守本分,让人挑不出半点儿错漏,徐嬷嬷心里虽觉着方才结结实实吃了个下马威,老脸上十分挂不住,可她终究不是什么正经长辈,卖身契还在官府里存着,总不好为着几个眼色就跟府里请了圣旨求来的少夫人当面说道,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冷着脸说赵夫人处还有事儿,先一步走了。
她一走,一直低着头咬牙忍着的阿月就忍不住啐了一口,愤愤道:“什么老虔婆,逃荒签了死契的,掂不清自个儿斤两,倒跑到姑娘跟前充上长辈了!姑娘是他们家巴巴求了圣旨娶的,这一回为什么病的,她们心里当真没点子数?这才几日,就巴巴来支使人。”
阿月抢在林嬷嬷开口呵斥她之前把话说完,跺了跺脚说了句“我看看姑娘的汤炖好了没”,便掀了帘子出去了。
她脚底抹油溜得快,林嬷嬷满腔的说教没了人听,也只能偃旗息鼓,压下满腹心事,眼含担忧的服侍林斓起身。
林斓仿佛没察觉林嬷嬷的欲言又止,她慢悠悠换了衣裳,又重新挽了个离家时京中正时兴的发髻,簪了几只珊瑚牡丹钗,才由阿玉伺候着不紧不慢穿上大红狐狸毛镶边的氅衣,捧了手炉,笼上袖筒。
临出门前,林斓忽而止步,回头望向正带着两个小丫头熏床帐的林嬷嬷微微一笑:“这是御赐的亲事,我自然是盼着日子和美的,嬷嬷您且放宽心,也莫要怪罪阿月,她虽鲁直,却也晓得分寸。”
说完林斓便有阿玉扶着出了门,四个二等婆子急忙从院门口的门房里迎了出来,三人跟在林斓身后,模样最周正的则走在前头给林斓撑伞遮着风雪。
如此一折腾,等林斓到正院时回来传话的徐嬷嬷已经坐在穆安侯夫人赵夫人身边吃了一大碗热茶了。听到外头的丫头婆子们给林斓请安的声音,徐嬷嬷连一点儿起身的意思都没有,稳稳坐在绣墩上对赵夫人使了个眼色,酸着脸道:“您瞅瞅,到底是林家的闺秀,尊重体面。”
赵夫人正默默拨弄着手腕上的一串楠木佛珠,闻言也没说话,片刻后林斓进门,她还对儿媳笑着招了招手,和蔼唤林斓到身边来:“你身子弱,我特意让她们多加了个炭盆,你就坐这儿,咱们娘俩也好亲热说话。”
林斓福身行礼,浅笑着应了一声便泰然自若的坐下了,好似没瞧见徐嬷嬷的位子比她的离赵夫人更近些一般。
第2章 嫁妆 少夫人的嫁妆最适合摆在老太爷房……
赵夫人今年初秋刚庆过四十整寿,这□□年来养尊处优,瞧着也就三十如许的模样,五官虽不算标志,打眼一瞧也称得上慈眉善目。此时她弯着眼含笑吩咐丫头给林斓奉茶,更是显得温情脉脉。
婆母有赐不可辞,林斓微微欠身后便接过了茶。她眼尾生来就略有一分上挑,正面妩媚天成,侧面瞧着却反而添了三分娇憨可爱,颇为喜人,赵夫人在上首也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曾注意林斓接过茶后只碰了碰唇的举动。
赵夫人院子里专职烹茶的奴婢还是两家定亲后,林斓之母罗夫人受亲家所托特特帮赵夫人寻来的,乃是旧朝时前丞相府里茶水上伺候的人,旧主阖家四散流离才发卖了出来,手艺自然精湛。可惜林斓方才已然发觉赵夫人自己喝的银针,丫头奉来给她的却是同徐嬷嬷手上一样的白牡丹,也就失了品茗之乐。毕竟茶各得其味,人却有高低之分。
林斓自过门后一向贞静克礼,贤淑少语,半晌默默无言赵夫人也只当寻常,不以为意不说,反倒觉得这是儿媳温柔孝顺,先前心中累积的不快都消了些,开口时语气便愈发温和:“前些日子你病的起不来身,我这心里就熬油一般,当真是夜夜不得安寝,也不知该如何同亲家母交代,好在你这孩子福运深厚,如今已是大好了。”
赵夫人言辞神色都十分恳切,林斓却突然想起昨儿午后阿月守着她做绣活时说的闲话,道是夫人因衣裳不合身,已经唤针线上使唤的媳妇又将腰身放了两寸。阿月学的活灵活现,这会儿想来还令人忍俊不禁。她忍不住拿帕子掩口轻笑一声,抬眸望了眼赵夫人因冬日滋补而更加白皙圆润的面庞,一时有些出神。
好在赵夫人原本也没想她接话,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咱们这样的门第,比起平头百姓来当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使奴唤婢,衣食不愁。可咱们也有咱们的难处,门第高了,管家理事就更琐碎,人情往来也要更周全,当真是无处不费心血。”
这话道理上也说得通,只是林斓这几日于病中已然听了些风声,再听着这么没头没尾的几句话,立时明白了赵夫人今日巴巴儿将她叫来的意思。虽然做人媳妇的总不好忤逆婆婆,林斓却也不想自己给人递话,便温柔含蓄的一笑,权作应答。
赵夫人眼神热切的等了片刻,见林斓始终是一副新嫁娘规矩羞涩的模样,面上的笑意不免就有些僵,下意识吃了口手上的茶,偏生茶汤又太凉,她一皱眉就将茶吐了,沉下脸让丫头换过新茶,才又眉眼含笑的看向林斓。
“咱们都是一家人,家里的事儿从来也不瞒你。”赵夫人轻轻撇了撇浮沫,叹了口气:“眼瞅着老太爷就带着你叔叔姑母们来了,偏侯爷与文杰爷俩一向不谙俗务,家里只得咱们娘俩个操持这些,偏你又病了些时日,我忙活了这些日子,今儿一合,老太爷那处竟缺着几样上好的东西。”
赵夫人话音一顿,见林斓还是一副鼻眼观心的样子,说话时的神色便淡了下去:“我原想将正院这边的铺陈挪去给老太爷,也是我做媳妇的一片孝心,可咱们毕竟是侯府,正院这处便是府里的体面,再三思量总是不妥当。”
话说到这份上,赵夫人的未尽之言简直呼之欲出,站在林斓身后的阿玉已经咬着唇攥紧了手,林斓却依旧只是神色恭敬的默默听着,面上的笑意纹丝不动。
赵夫人尚还存着一分耐心,一旁的徐嬷嬷却有些坐不住了,心中又是瞧不上这装聋作哑的少夫人,又是心疼赵夫人的不易,话说的便冲了些:“夫人的不易,咱们大家伙都瞧在眼里。说起来您同夫人也是亲亲的母女,自然只有比我们更心疼夫人的,哪里能忍心看夫人为难。”
赵夫人白绕了这么多话,等得无非就是林斓主动递过来的□□,林斓迟迟不肯接话,有徐嬷嬷这几句,倒也是个台阶,他便顺顺当当的认了这话,作出个为难的样子迟疑了几息功夫,才吐了口。
“咱们一家荣辱与共,侯爷的性子想来文杰也同你说过,公库里确实是少了几件体面的大件儿,我便想着事急从全,且先从你嫁妆里挪一座秋日登高玉山,一座福寿连延白玉小叶檀五扇屏风过去给老太爷摆着,回头侯爷寻着好的再还你。我知这两样皆是亲家母特特为你攒下的嫁妆,我定为你看好了,绝不能叫人昧了去。”
林斓过门数月,也听人说过不少刘家旧事,自然晓得刘老太爷对幼子一家的偏爱,明白赵夫人口中想昧下她嫁妆的人是谁,只是这一会儿她身困神乏,实在是无心顺着赵夫人的意再唱念做打一番。
且不说国朝已定,再不是战乱中能到处浑水摸鱼的时候,这样价值连城的大件儿如今可谓有价无市,轻易无人出手,若没有恰到好处的机缘,穆安侯便是在这庆平一带说一不二,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一件与屏风抑或玉山价值相仿的物件。
就说穆安侯府也是军功封侯,征战多年家底丰厚,岂能当真布置不出几个院子。不过是看着旁人的东西好,反觉着自己手上的不够瞧罢了。
林斓心中敬服赵夫人当真能开口借儿媳的嫁妆,也明白这东西一旦出借便不知要借到何年何月,她终于如赵夫人所愿浅笑着点了点头,却又从袖中抽了卷帛书出来。
“有夫人作保,儿媳自然放心。”林斓目光盈盈望着赵夫人,看得她眉头一跳,才慢慢打开手中的帛书,纤长白皙的手指在第三列的小字上点了点,含笑说道:“只是我自小便有些忘性,凡事总要记下来才好,恰巧之前让丫头们从库房里取东西的时候带了一卷嫁妆册子在身上还不曾放回匣子里,这会儿一并勾了就是。”说着,林斓还笑着叫了赵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金珠一声“姐姐”,请她帮忙取笔墨来。
林斓面颊被熏笼蒸的微红,说话间还带着几分病中独有的鼻音,似是十分温柔可亲,脆生生说出来的话却是叫赵夫人顷刻间涨得满脸通红,抖着唇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偏她向来倚重的丫头金珠却没察觉,只听到林斓愿意奉出嫁妆帮家里排忧就满脸喜色,殷勤不已的跑去将厢房里算账用的笔墨取了来。
林斓也不客气,含笑接过笔就在册子上记了一笔,记完了还要念与赵夫人听,“显德三年十月十二,借秋日登高玉山一座、福寿连延白玉小叶檀五扇屏一座,供老太爷赏玩,夫人听着可对?”
赵夫人正噎得心口发疼,一时也想不出得体的言辞教训林斓为媳之道,不禁憋的面色发青,自然也说不出对错来。徐嬷嬷先还得意于林斓的顺从,觉得这嫁了人的妇人不管出身如何都少不得在婆婆跟前伏低做小,后来看赵夫人神色不对才醒过味来,耷拉着眼皮眉毛一竖:“少夫人这也太外道了,一家子何至于这样外道,传出去像什么话。让人知道了,倒觉得您都嫁了人还有外心,也让夫人心寒。”
徐嬷嬷养了四个儿子,早年夭亡了三个,剩下一颗独苗托赖穆安侯夫妻赏识早早娶妻生子,如今已是子孙满堂,唯一的儿媳在她面前那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她端着架子教导起人来也很有几分气势,可惜却没能得上林斓一个眼角。
林斓将笔墨还了金珠,细心的等墨迹干了才将帛书卷了起来,将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才抬眸盈盈望着赵夫人,仪态端方的起身一福:“儿媳算了下,老太爷至多还有三日就要到家,松鹤院里的帐幔铺陈还要费些功夫,耽搁不得,今儿日子正好,儿媳这就让人将东西搬去松鹤院,夫人觉得可好?”
听到林斓这就要让人搬东西,赵夫人心上压了多日的大事一下子去了大半,她面色一缓,情不自禁就应了一声,再想撂下脸色不免就晚了,只能肃着面容看林斓施施然带着丫头告退走了。
林斓走的从容,正院里却半晌没人说话,金珠一想明白赵夫人的心思就躲到厢房不敢出声,还是徐嬷嬷凑到赵夫人跟前宽慰一二:“少夫人年轻不知好歹,夫人也别生闷气,谁家的媳妇不是婆婆慢慢教导的呢。便是什么世家闺秀,总要守夫人的规矩,您看她再如何牙尖齿利,还不是要听您的话?您要是不高兴教导她,只管让大公子去。”
赵夫人缓缓点了下头。方才林斓那等神色做派,若非后头拿了东西出来,赵夫人早就厉声发作她了。只是这口气发不出去她心里也委实难受,再好的茶也败不下去这样的心火。她思量片刻,终是定了心意。
“她身边那两个妖妖娆娆的丫头,是叫阿玉阿月?我瞧着该是她给文杰备着的,原本我不爱管这些,只随他们高兴,可是她不把自己当刘家人,我却不能让文杰身边都是她那头的人,免得白日黑夜的枕边风吹坏了我的儿。”
穆安侯多年来一心牵挂着妻儿,相熟的人家无不知他的发妻陪他吃苦受罪生儿育女,穆安侯府上也一直干干净净,并无小妾通房之流。当初刘文杰与林相爱女订亲,府里头好些女儿有几分颜色的老仆都生了几分心思,不过是怕侯爷夫人不喜才没敢露头,没想到赵夫人才几月就漏了这样的口风。
徐嬷嬷心下一惊,随即便是大喜,口中却十分为难:“夫人您也知道,那两个丫头十分不一般,府里的规矩,一等丫头都是穿宝蓝袄裙,可明明是一样的衣裳,也都是一样鲜嫩的年纪,那两个丫头就能撞进人眼里。谁不说一屋子蓝汪汪的,就属那两个最俏最能让人瞧得见,不说模样齐整、会打扮,连叉手行礼的模样都比旁人好看些。大公子瞧惯了她们,府里这些烧火丫头哪里还能入眼?”
赵夫人又何尝不知,不然也不会一见林斓的陪嫁丫头就熄了给儿子院子里分几个丫头的念头。她疲惫的按了按额角,觉着两侧的隐痛轻了一些,才吐了口气:“我再想想,过些日子再说吧。大公子人呢?派人去前头瞧瞧,让他过来一趟。”
第3章 贴心人 小姐养病,全靠方厨娘才能在病……
徐嬷嬷一向将侯府大公子刘文杰当作自己的孙儿一般疼爱,闻言忙连声应了,笑呵呵转过身就要亲自去一趟前头,走到门口却又猛地停住了脚,和善的拍了拍正垂首打帘子的大丫头春柳,慈爱吩咐道:“我还要服侍夫人,春柳姑娘替我这老婆子走一趟吧。”
一面说,徐嬷嬷还不忘拿眼觑着赵夫人的神色,见赵夫人只身姿端庄的垂眼吃茶,没有一丝开口的意思,她面上笑意更浓,又别有深意的攥了下春柳的手,看着春柳涨红着脸小跑出去了。
等春柳去的远了,赵夫人才抬了头,笑骂徐嬷嬷一句:“你这老货心思倒多。不过春柳的模样确实在我这院子里也是个尖儿了,一家子还是咱们乡里人,知根知底且又老实,不是那等祸家的孽障。”
徐嬷嬷扭着步子三两下赶回赵夫人身边,手上还不忘抽出张满是兰花香气的帕子,笑着抹了把脸:“还不是为了大公子好。少夫人每每总支使丫头婆子服侍大公子吃穿,可那些人哪里能比得上一个被窝里头的人贴心。大公子身边可真是缺个知冷知热的体贴人儿。”
赵夫人叹了口气,没接这个话,只无奈的摆了摆手:“快别这样说,陛下的圣旨岂是你我能说的。我只求个家和万事兴罢了。”
说到圣旨,徐嬷嬷瞬间就缩了脖子,一张老脸上青青白白颇为狼狈,半晌没敢再开口,好在赵夫人蹙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也不曾再开口,一主一仆便相安无事的静待春柳将刘文杰请来。
冬日日头短,稍微闲坐一会儿,便到了摆晚饭的时辰。穆安侯府才新修葺完,阖府上下只得一个大灶,到了饭点总是格外忙碌些。
一群仆妇才从大厨房领了食盒出来,正你一言我一语小声说些家里府里的闲话,恰与四个从外头来的丫头对上脸,便忙都止了话头,停下步子互相问了声好。
等那四个丫头离得远了,打头的仆妇才翻了个白眼,不屑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偏又忌讳什么似的,鼻孔里头的气还没出完,又咳嗽了一声掩了过去,只对身边人努了努嘴:“少夫人身边的,就是跟人不一样。”
她身边跟着的是她才过门一个月的弟妹,正是青春爱美的年纪,一双眼睛黏在那四个丫头身上好半天收不回来,听到嫂子说话也只幽幽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一样的丫头,一样针线上做的蓝袄蓝裙子,只她们迈腿都比旁人俊些,这么比着,旁人都成了腌坏了的干菜了。”
这新媳妇歆羡的真心实意,旁边人听了却都嗤笑不已,还有那等泼辣的故意激她:“那你赶紧去叫声好姐姐,说不得人家也教教你怎么迈腿儿呢?就怕你进不去人家的门儿!”
这话一出,不止新媳妇气红了脸,她嫂子也觉出几分没意思,要带着人快些走,可那哄笑声却是再压不住。
四个丫头里,只阿月年纪大些,三个小丫头听了这些话着实有些耐不住,跺了跺脚就想回去同人理论,还是一向毛躁的阿月把人拦住了:“你们与人说嘴倒是痛快,误了少夫人用药的时辰怎么办?怎的连个轻重缓急都不分。”
那些仆妇的规矩松散的很,说话咋咋呼呼,四人耳朵都灵醒,即便口音上还有些不熟悉,却也听了个一清二楚。连那几个不怎么知事小丫头都听出了仆妇们话里话外对自家主子的不恭敬,阿月这样从小在房里伺候、被林嬷嬷拎着耳朵教大的又岂会不知,只是这会儿且不是与人费口舌处置这些的时候。
可惜阿月有心避让,只晚了她们几息功夫进来的春柳却好似个点着的炮仗,瞪着阿月等人的眼睛都是红的,惊得阿月身边的小丫头忍不住退了小半步,阿月的面色却比春柳更难看了三分,大厨房里一时静的只听得见灶上烧火烧菜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