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间即便在私下无人时,亦是母慈子孝一团和气,冯太后又絮叨了些家常事,才进入正题。
“自去年选秀时哀家看皇上意兴阑珊,只随意点了两个,想来是没有可心的人。”冯太后保养得宜的手上拿着佛珠,愈发显得她慈眉善目。“阿妧向来勤谨,人性子也温柔,哀家十分喜欢,觉得让她去服侍皇上,必然妥帖。”
赵峋闻言,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到阿妧身上。
她沉稳安静的侍立在冯太后身旁,姿态恭顺。他蓦地记起她曾跪在榻旁,被自己捉起一缕青丝,她被迫扬起头,露出一段细腻瓷白的脖颈。
旋即,他收回了目光,神色淡淡的。
虽说昨夜她已经求得赵峋点头,可他并未说是何时,若他改了主意要推脱——
阿妧心如鼓擂,手心已是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既是母后关心儿臣,儿臣岂有推脱的道理?”赵峋的态度从容,墨色的眸子中藏了两分漠然,似是可有可无的的道:“儿臣谨遵母后安排。”
冯太后松了口气,眸中倒透出些许真心实意的笑。
“皇上满意阿妧,再好不过。”冯太后招了招手,让阿妧到自己跟前。“往后你要勤谨侍上,早些为皇上诞育皇子——”
阿妧在冯太后面前跪下,少女因害羞而绯红的双颊,愈发显得娇俏。“奴婢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冯太后眸中的笑意愈发深了些,和气的道:“好孩子,起来罢。”
赵峋唇畔也噙着浅浅的笑意,可阿妧留心细看,没什么欢喜的意思,也并无厌恶,自己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
阿妧定了定神,至少他肯收下自己。
“母后,儿臣还有事,先行一步。”赵峋起身道:“稍晚些时候,儿臣会让人来接阿妧。”
冯太后目的已达成,自然不会再挽留。
待赵峋离开后,冯太后让人进来,特意让素心和素英去帮阿妧收拾东西。既是赵峋开口,最迟今晚一定会把人接走。
“你是哀家身边的人,于位份皇上不会亏待你。”冯太后对阿妧道:“你到了皇上身边,只需全心服侍即可。哀家就盼着你早些替皇上添个皇子,也让哀家早些能有含饴弄孙之乐。”
阿妧答应一句就脸红一分,似是羞得抬不起头。
终于阿妧回到房中时,素心和素英已经在等她。
“劳累两位姐姐帮我,我这儿着实没什么可收拾的。”阿妧拉着两人坐下,道:“先前太后赏赐的东西都没动过,我自己的东西不过两个包袱而已。”
素心与素英看着她,既为她能摆脱端王而庆幸,又忧心她在后宫处境艰难。
“阿妧,我听说皇上是从郑贵妃处来的永寿宫。”素英见阿妧要走,低声道:“若今夜你侍寝,可要留心些。”
阿妧虽是害羞,听到这话神色也变得凝重。
郑贵妃和张皇后积怨已久,皇后是六宫之主,贵妃有皇上的宠爱,而阿妧才入后宫,就会被归为皇后一派。
阿妧红着脸点点头,低声道:“多谢姐姐提醒。”
她只是以宫女的身份被赵峋接走,往后服侍的人都要等内务司分配,她身边甚至没个心腹。且她是太后宫中出去的人,怕也难以得到皇上的宠爱……阿妧处境艰难。
但是她并不畏惧,没有更坏的结果了。
***
凝汐阁。
是夜,红烛高燃,帷幔层层垂落。
已经由宫人们服侍着沐浴更衣过的阿妧,正紧张的坐在床边,等着赵峋的到来。
就在晚膳之前,阿妧被赵峋的人接到了此处,崔海青亲自关照过,说是请她今夜候着圣驾。
阿妧顾不得许多,甚至她还没认清这里是那座宫殿,匆匆喝了几口清粥,就被宫人服侍着去沐浴。
房中很是温暖,阿妧扯了扯身上的寝衣。这是太后着人替她做的,除了外罩纱衣,光滑细腻的绸缎包裹着两团丰盈,愈发衬得她肤色白皙如凝脂般。
虽说是寝衣,腰身却像是特意改过,宽松却又能格外显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愈发快。
忽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很快宫人们行礼的声音传了进来。
“皇上万福。”
阿妧紧张到了极点,下意识的攥紧寝衣。精心被熨烫过的绸缎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很快,房门被推开,吹起了层层帐幔。
赵峋缓步走了进来,神色淡淡的,在看见眼前的人时,眼底泛起一丝波澜。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阿妧先是呆立片刻,慌忙蹲身行礼。
只见她如云乌发已经散开,青丝垂落身侧,蓦地让他想起那日酒醉,自己意动的片刻。
她这是记住了,特意又来讨好自己?
赵峋勾了勾唇角,像是被她取悦了。
没等到赵峋的回答,阿妧不敢擅自起身,忽然她眼前探出一只手。
玄色的广袖帝王常服上,绣着繁复的织金暗纹,赵峋虽贵为天子,也能带过兵征战过沙场,近些年虽是养得尊贵,到底没荒废功夫,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略带薄茧的指腹握住阿妧被精心养护过、莹润如玉的手,轻轻摩挲。
他稍一用力,便将她带了起来,手掌握住她纤细的腰肢。
阿妧呼吸蓦地一窒,身子也僵了僵。
旋即赵峋松开了手,眉眼间似有淡淡的不虞。
自己是求来的,断不能在此时惹赵峋不快,仿佛他强迫一般。
她抬起头,大着胆子将手攀在他的胸前,纤长白皙的手指,映着玄色格外诱人。
“皇上,让奴婢服侍您……”
第13章 “封为熙美人,赐住凝汐……
阿妧不是第一次在赵峋面前说这句话。
在寿春阁时,在御书房中,还有福宁殿……都是她卑微的请求皇上施舍一分恩宠,让她保命。
虽说阿妧的身高在女子中算高挑的,可仍比赵峋要矮一头。赵峋略略低头看她,她的指尖有些颤抖,却没有退缩。
天子常服她还是头一次碰,故而动作有些缓慢。
房中并没有燃着熏香,可赵峋分明闻到一丝清雅的花香,自她身上而来。
她看似从容不迫,姿态优雅撩人,细看时才察觉秀挺的鼻尖儿上已经渗出汗珠。因从未在御前服侍过,她忙乱些,也在情理之中。
“罢了。”赵峋捉住了她的手,在阿妧睁圆杏眸的注视下,他挑开了阿妧外罩的纱衣。
在暖色烛火映衬之下,那张眉目如画的脸无一处不精致,她的美貌此刻又多添几分妩媚。眸光流转间,璀璨生波。
没有一层薄纱的遮掩,如白皙细腻如凝脂般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阿妧含羞带怯的抬眸望他,赵峋那双清冷的眸色眸子,终于染上一丝暗色。
知赵峋没有要走的意思,阿妧稍稍松了口气。
她正想着是不是要继续服侍赵峋更衣,蓦地感觉身子一轻,赵峋将她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皇上——”低低的惊呼被阿妧压在喉咙,她咬了咬牙,伸出手环上了赵峋的肩。
赵峋挑了挑眉,她倒是想大胆做些什么,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虽说她的来处令他不喜,可这张貌美妩媚的小脸儿,的确格外动人。
已经送到面前,自己没有不享用的道理。
赵峋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骤然靠近,阿妧呼吸也急促起来,他轻笑一声:“不是说要服侍朕?”
阿妧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她定了定神,先去解了赵峋腰间的玉带。正当她想下床将玉带收好时,赵峋随手扔到一旁,外袍也随之弃之于地。
姜黄色的帐幔被放了下来,烛影随之轻晃。
在福宁殿留宿那夜,她听着风雨声入眠。
这一夜,她自己就身在风雨之中。
***
当阿妧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
她恍惚了片刻,腰上和双腿的酸痛提醒着她,昨夜她已侍寝,即将成为后宫中众多宫妃之一,还是最不起眼的那种。
昨夜她以宫女身份侍寝,既是并没人来唤她起身,想来是在她无位份也就没资格去坤仪宫给皇后请安。
阿妧没有急着起来,贪图这一刻的安宁。
经过昨晚,她才知道沉稳冷峻的天子,原来在染上欲望的片刻,攻城略地时同样杀伐果决。
天子富有天下,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儿,故此他不需要怜香惜玉,也不会留情。
尤其,她是太后的人。
能侍寝已经是她的万幸,阿妧不敢抱怨,哪怕难受极了,也只得忍着。
更可况她也要承认,在这痛苦之中,也感受到一丝欢愉。
她还记得,昨夜自己全都任由赵峋摆布,仿佛她还哭了出来——
阿妧思及昨夜种种,小脸儿脸已经红透,几乎要烧起来。
她翻了个身,忍不住低低的痛呼一声。
“姑娘醒了?”帐外响起宫人询问的声音。
阿妧忙撑着身子坐起来,想要应答,却发现自己喉咙有些哑,几乎发不出声音。
听到里面的动静,宫人近前来问道:“姑娘可要起身?”
她清了清嗓子,才道:“好。”
昨夜有人替她清理过,她身上还算爽利。只是在更衣的时候,阿妧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暧昧痕迹,感觉面皮发烫。
幸而服侍她更衣的宫人面不改色,像是没看到似的,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还没有位份,只穿了比宫女略好些的衣裳,发鬓也梳成最简单的样式。
“皇上是一早离开的,让姑娘在凝汐阁随意就好。”宫人告知阿妧,“姑娘先好生休息,奴婢去给姑娘端早饭。”
阿妧含笑点点头,轻声道谢。
如今她还没有位份,只是侍寝了,仍算是宫女。
后宫中位份最低的是八品采女,通常宫女侍寝后会先封采女品级。不过她是太后送来的,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起码不会低于从七品的御女,或是七品选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