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各势力压迫皇权,推荐不少远戚小儿为先帝的义子,不知多少人等着先帝驾鹤西去,好江山换主。
所以萧扶玉的存在就变得重要了,稳定朝纲,这萧家的江山,必须掌握在萧家子孙的手里。
在萧扶玉的印象里,先帝冷肃且严厉,对她的要求比普通世家公子更高,没有一天不吃板子,所以她从没把先帝当成爹,不过是他用来巩固皇权的工具罢了。
慢慢的,先帝病越来越重,更到了卧床难起的地步,赵衍受群臣举荐,成为摄政王,掌管朝政。
先帝驾崩后,朝中的确呈现乱象,得威望素著的谍阁首尊卫熹出面镇场,萧扶玉得以登基,但不久后卫熹突遭急病而去。
谍阁乃为皇帝直属机构,下有监察、谍网二司,监察司察办百官,查办隐秘案件;谍网司便是耳目之用,金羽令可调动各处谍者,隐士。
这谍阁便是由太.祖皇帝一手建立,任命卫家掌舵,为保证皇权稳定。
早年卫家长子卫衡接掌谍阁时,助先帝萧玄琛登上帝位,声名显赫,而后嘉朝与周国交战期间,谍网司到达全盛时期。
不过十八年前金羽令被毁,卫衡辞去首尊之位,隐退于世,谍网司就此关闭,剩下的便只有残壳监察司。
首尊便由其兄弟卫熹接管,不久后,监察司内乱不断,加上谍网司的关闭,致使谍阁大不如从前强势。
谍阁的内乱正是导致皇权越发弱势的原因所在,萧扶玉登基时,卫熹一死,这监察司便落在了薛太后手中。
自萧扶玉登基,便彻底丢了实权,太后对她万般纵容宠溺,太后不需要一个明君,需要的是听话的庸君。
登基一年后,卫玠便带着先帝遗诏出现,任命丞相之位,从一无所有做到众臣敬畏,谋略过人。
萧扶玉这个皇帝当得就像个傀儡,人人都想掌控权势,不得不依靠摄政王来对抗太后一党。
回到玄华宫里,萧扶玉正身披着玄金色外衣坐在龙榻上,看着这陈设奢华的宫殿,前世发生的种种,使得思绪些许凌乱。
苏长瑞来后,殿里的宫女太监都在外间处跪着,很快太医刘启便赶来给萧扶玉看诊,刘启是太医院为数不多,知晓萧扶玉是女子的太医。
除了头还有些昏沉,萧扶玉其他都感觉还好,刚才也一时口快,前世的记忆还有些恍惚。
方才的两个宫女,一个叫梨雅,一个叫红袖,偌大的一个玄华宫,就这两个宫女和大太监苏长瑞知晓她是女子。
而这些人都是先帝在世时为萧扶玉留下的可信之人,所以幸亏她醒来时说的话,只让梨雅听见了,不然估计这宫里流传起当今皇帝恐是断袖的流言。
花灯宴上落入池水,正月的天,屋檐上的薄雪还没化干净,那池水多有寒凉可想而知。
于是萧扶玉昨夜高烧一宿,急坏了玄华宫的奴才们,宴上不少官臣还想一见皇帝的情况,包括摄政王,只怕萧扶玉身份被人觉察的苏长瑞,将人都挡下了。
刘太医给萧扶玉把完脉后,便吩咐还需多加休息,即使是退了高烧,极容易再发的。
萧扶玉的身份非凡,平日若病着,伤着,都不益声张,好在先帝留下的人还算得力,不至于让她的玄华宫满是眼线。
苏长瑞将刘太医送走,便让人熬制的药送来,萧扶玉靠着床榻休息。
不过一会儿,苏长瑞便回来了,对着萧扶玉道:“陛下呀,今早那些胡话,日后可莫再说了,以免生出事端。”
萧扶玉瞧着苏公公紧张的神情,嘴里有些哽住了,可她说的不假啊。
回想前世,上元节这晚,她喝得酩酊大醉,丝毫不知卫玠是如何爬上她的龙床的,只知有个人身躯精壮,热得要命,力气也大得要命......
莫看他像是体弱的样子,白衣之下实则强壮有力,身怀武艺,活脱脱的扮猪吃老虎。
待到一早醒来,卫玠赤.裸着身躯睡在她身旁,入眼的就是他那张倾世般的五官,那时萧扶玉愣了好一阵,反应过来就把卫玠给踹下床了。
他醒来与她四目相对,眉眼深邃有神,最后慌张地穿上衣物,试着与她解释,却被她赶出了宫殿。
之后在朝堂上见到卫玠,萧扶玉就脸热,但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况且卫玠这张脸,百看不厌。
久而久之,她和卫玠的关系便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她承认她的确有点馋他的身子。
萧扶玉也不知对卫玠是怎样的感情,总之习惯他的存在,她也想利用他为自己夺权。
不久之后她怀孕了,一朝皇帝居然怀了臣子的孩子。
卫玠似乎很高兴,萧扶玉想留下孩子,但并不想给他,她说她需要个太子,所以孩子得姓萧,他答应得很痛快,萧扶玉些许的意外。
随着小腹渐渐隆起,萧扶玉称病离开京都,生下一子,而后交于皇后抚养。
萧扶玉休养好身子,回到朝中时,卫玠已手握金羽令,重启谍网司,从太后手里夺回监察司。
为了避嫌,她没怎么让卫玠见过孩子,他也总搂着她说:“再等等,会团聚的。”
他的话,萧扶玉没有细想,听过之后便忘了。
与周国的战役中,摄政王死于卫玠的设计,由此掌控武官军权,在谍阁的帮助下,屡战屡胜,击退周国军队,他彻底做到了权倾朝野。
正因摄政王赵衍的败落,使得她开始忌惮卫玠,百姓拥戴于他,称他为明月武神,威名远大过她这个皇帝。
越是如此,萧扶玉对卫玠的猜忌越是浓重,她从来就看不懂他要什么,他好像什么都不满足,把权力都抓在手里,可皇帝是她啊。
卫玠是重瞳子,帝王圣贤相,他有能力谋反,只怕有一天会被他反噬,这便是他的罪。
都说自古帝王与情字无缘,萧扶玉信了,在他人的蛊惑下,她试图夺取他手里的金羽令,仅此而已。
所以她利用卫玠的感情,与赵千檀设计骗他赶往梧州,卫玠竟未怀疑过她半分,奔赴千里而来。
念及情义,她从未想过杀他,怎知赵千檀擅作主张将卫玠射杀。
最后卫玠死于梧州。
萧扶玉整个人是怔怔的,好像心里空落落的,很难过,冲着赵千檀大发雷霆,要治他的罪。
赵千檀却笑着她:“明明陛下才是主导者啊,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回到京都,谍阁,财权,军权只直属于她,卫玠调动的,她亦能调动。
在他留下的那本《治世要志》,萧扶玉总算知晓卫玠所要何物,他早就准备好向世人公布,嘉朝的皇帝是女子。
他要的是她以女子的身份称帝,而非一辈子都扮做男装,还要这朝中凡是有才能之人,不论男女皆可为官。
但若想称女帝,唯有权倾朝野,教天下无人敢有半句异议。
见书中字迹,萧扶玉泪流不止,悔恨当初,那并非是谋逆之臣,他乃国士无双。
情深意重,两心相许,定不负深情。
这句话是她骗了他。
第4章 推辞
回到花灯节这晚,如歌楼台阑干断裂,萧扶玉拽着卫玠一同落水,然后她高烧昏迷一晚。
华贵的龙榻上,萧扶玉喝着宫女喂来的汤药,细细想着昨夜之事,阑干怎会平白无辜的断裂。
萧扶玉渐渐蹙起了眉,开口道:“昨夜卫丞相同朕落水之后,还去了哪?”
听她又问起卫玠,苏长瑞站在一旁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最厌于卫丞相吗,昨儿夜里愣是呓语他一晚上。”
“额......”萧扶玉微噎,身边的宫女把药碗给端走。
“奴才有命人去请他,不过人没来。”苏长瑞躬着身又道:“后头,太后有派人请卫丞相去慈心宫。”
“他去了慈心宫?!”萧扶玉瞳仁微张,连咳好几声。
前世上元节,卫玠就是在慈心宫中的春风渡。
所谓春风渡,乃为合欢秘药,单在酒里参一味,能使酒更为醇甜,可相安无事,但喝过酒之人闻到用作安神的鸢尾香时,便会浑身燥热,情.欲难灭。
在场之人都喝过九酝春酒,但唯有卫玠在慈心宫染了鸢尾香。
当时朝内两势鼎立,太后薛家,摄政王两者不分上下,而初露头角的卫玠处于中立,皆不靠拢。
太后有意拉拢卫玠,他却不为所动,才有意设局,让他与薛婓然在慈心宫行周公之礼,薛婓然正是太后的侄孙女。
到时一夜过后,即便是卫玠再想保持中立,碍于名利、道义不得不娶薛婓然,从而倾向太后一党。
不过太后没想到的是卫玠身怀武艺,趁不中药未深时,便从慈心宫逃出来,却误打误撞来到了玄华宫,那晚他满身的鸢尾檀香,把醉得迷糊的萧扶玉迷了心智。
这一次卫玠没来玄华宫,只怕是与别的女子一夜春风,万朵花开了。
萧扶玉想到此,心都哽塞了,咳得话都说不上来,姝容泛起苍白来,“快去慈心宫…把卫玠给朕带回来。”
“陛下莫急。”苏长瑞轻拍她的背顺气,宫女梨雅看眼色连忙去倒水。
苏长瑞解释道:“昨夜儿卫丞相落水后寒得厉害,身体抱恙,哪还去得了慈心宫,听闻是回了相府。”
萧扶玉一顿,喝水缓了缓后,悬着的心安了下来,又对着苏长瑞恼道:“下次说话,说干净点。”
苏长瑞连连点头,“是是是,奴才遵命。”
萧扶玉靠回龙榻,看来因为落水,太后在慈心宫设的局没有得逞,这楼台的阑干断得还算好的,虽说她受了点寒,但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萧扶玉看向苏长瑞,缓缓道:“朕想见卫玠,你带些赏赐,替朕去相府瞧瞧。”
苏长瑞听言,躬身行礼,“是。”
苏长瑞走后,宫女便伺候着萧扶玉又歇下来,着了寒身子还是有些虚的,一早上头都有些昏沉。
宫里宫外都在忙着把昨日爆竹残骸给清理干净,殿里烧着炭火,暖洋洋的。
因带着病,萧扶玉在榻上很容易困乏,莫约过了一个时辰,苏长瑞总算是从城南的相府回来了。
萧扶玉抱着软枕,撑着困意没睡着,只听苏长瑞来到跟前道:“回陛下,卫丞相似乎病得比您还严重些,卧床难起,相府的管家说得可悬乎了,奴才都没能见到人。”
萧扶玉当即消了不少困意,不应该啊,印象里这家伙没那么体弱啊,她探身道:“要不朕亲自看看他,还好歹也是连累他落水的。”
苏长瑞将她按住,“陛下您这身子还弱着呢,外头风大,还需多休息,况且您不能随意出宫。”
萧扶玉不满地啧了一声,谁说当皇帝好的,连出宫都要被限制,而且还是她这样的皇帝。
接着苏长瑞又继续说:“您要是又高烧起来,奴才可就是大罪过了,陛下龙体要紧,待过些天,奴才再去请卫丞相。”
见他唠叨,萧扶玉摆手打断他,“行了行了。”
言罢,她就转身趴在榻上,叹息一声,不再理睬苏长瑞。
......
病下后,萧扶玉一连几天没有上朝,但这朝中许多事由不得她作主,摄政王主持朝政,她上不上朝都没多大用处。
回想此前,卫玠总压着她去宣室殿批改奏折,过目大小事务,或者读习政书,一副铁面无情的模样。
萧扶玉便会对此不满,躲他跟躲贼似的,不过这一次,卫玠也好几天没有上朝,也没来逼她批奏折。
风寒好了不少后,萧扶玉又让苏长瑞去相府召卫玠,谁知又被相府以病推辞,她思来想去算是明白了,他这是故意的吧。
萧扶玉便对苏长瑞吩咐道:“带句话过去,那日在池水里朕与他可是四目相对。”
“额...”苏长瑞有些迟疑,“陛下……”
萧扶玉扬唇道:“他会明白朕的意思的。”
他的重瞳,到如今还无人知晓呢,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