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宾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他捏了捏鼻子,摇头,眼睛胡乱扫视,“那个,公子,我不是笑你,我是...”
他心虚的低头,嘴角抽搐了几下。
绑的可真像一块粽子。
“东西没有拿到,宫中必然加紧布防。事后安排,你处理一下。”宋延年看着桌上的邸报,又捡起朝报,粗略扫了一眼,扔到曾宾怀里。
曾宾接过去,忽然诧异,“谁这么大的胆子,明摆着讽刺夫人...”
还能有谁,牙尖嘴利,嚣张跋扈的语气,除了冯兰,不可能有旁人。
冯兰之所以这般嫉恨顾妆妆,无非因着宋延祁。在书院,冯兰便对宋延祁一见钟情,百般纠缠,谁知那人不为所动,一门心思放在顾妆妆身上。
婚前冯兰授意朝报老板诋毁顾妆妆,闹得满城风雨。宋延年趁此档口上门提亲,顾德海欢天喜地的一口应允下来。
彼时他放任不管,无非因着筹谋娶妻。顾妆妆嫁入宋家之后,他便私下处理了此事,如今平白无故再行鬼祟,想是那日赴沈家的宴席,惹恼了冯兰。
宋延年搓着手指,吩咐道,“秘密买断收拢临安城所有朝报,她喜欢诋毁,便遂了她的愿。”
“公子的意思是?”曾宾皱着眉头,侧身看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冯兰可以让花银子让朝报老板诋毁她人,那么他们也可以反其道行之。
“不,根烂掉,花才不会长久。”宋延年蹙眉,摩挲着案上的花枝,轻轻一揉,“冯鹤鸣养的娇贵外室,也该派上用场了。还有李县令女儿的未婚夫,冯兰喜欢,送她。”
细长的花枝弯成直角,褐色外皮绷到极致。
曾宾嗓子跟着拉紧,试探着问道,“如此,冯鹤鸣会不会与我们彻底翻脸?”
毕竟冯鹤鸣之于他们,还有用处,拔了根,意味着要舍弃这条枝丫。
“他知道该怎么做...”
冯兰在外嚣张跋扈,仗的是冯鹤鸣的势力,若要让她偃旗息鼓,一蹶不振,那么必须从冯鹤鸣身上下手。
而冯鹤鸣着眼长久利益,也定然不会因着冯兰任性,不顾全局。
曾宾点头,道,“明白了,公子!”
宋延年低头,捡起帕子擦了擦手,又举到鼻间,轻嗅,余光扫向屋外的海棠树,不禁笑道,“身后箱匣里是我昨晚的夜行衣,运走销毁,再去给夫人买个一模一样的放回去。”
澄碧当空,纤云不染。日头悬在正上方,明晃晃的炙烤着庭院。
宋延年出门,去偏房,没寻到顾妆妆,便去了宋夫人院子,甫一进门,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他在门口顿了顿,挑眉望着半掩的窗子,盈盈笑声徐徐浅浅,相谈之人很是投机,只不过声音不是顾妆妆的。
他冷斥了声,大步跨进门去。
沈红音见他进门,便施施然起身,福了福礼,柔声道,“大公子安好。”
宋夫人惊,唇边的笑意悬着未散,问,“妆妆说你宿在樊楼数日,何时回来的?”
宋延年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又拱手上前,回道,“昨日夜里,母亲已然睡下。方才听闻妆妆过来给母亲请安,怎的不见踪迹?”
他避开沈红音,身形微晃,扶着榻边坐下。
宋夫人蹙着眉心,扇了扇面前的空气,心疼道,“她也不知给你煮碗醒酒汤,瞧瞧,浑身酒气,怎不沐浴清洗?”
宋延年出门前特意往身上洒了酒水,又用顾妆妆的口脂涂了唇,气色才入得了眼。
“林嬷嬷,吩咐小厨房给公子煮碗醒酒汤,正巧红音也在,晌午你留下来一同用膳吧。”
宋夫人转眸拍了拍沈红音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气氛很是融洽。
“母亲,我稍后有事,不必麻烦,妆妆去了何处?”他又问,人也站了起来。
宋夫人不以为然,嗤道,“她便是个懒散的,今日拖拖拉拉,临近午时才来问安,长此以往,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婆母。
我让她去佛堂抄写女则,以作训诫。”
沈红音抬眸看了眼宋延年,手中捏着锦帕,柔声补道,“其实夫人嘴硬心软,没想真的罚她。可妆妆心气高,主动请愿过去。后宅之事,大公子不甚了解。”
宋夫人朝她笑笑,复又抿了口茶,“红音说的极是。”
宋延年眸底深沉,他看着沈红音,冷冷一笑,“宋家后宅之事,想来与沈姑娘并无关联。”
沈红音的脸腾的窜红,一双杏眼立时染上水汽,她咬着唇,欲哭不哭的别开脸。
宋延年自觉已经留情,却依旧心内不平,衡量半晌,又道,“昨夜醉酒,妆妆为了照顾我,彻夜未眠,母亲若是罚她,便连儿子一同罚了才好。”
说罢,转身甩开珍珠门帘,大步离开。
气的宋夫人五内郁结。
佛堂位于西北角,比较清静的一处宅院,单独辟出,以供祭祀。
宋延年抖了抖身上的酒气,拧眉从游廊折进月门,迎面便是一棵参天银杏,碧绿的叶子繁茂旺盛,淡淡的檀香气萦绕鼻间,他走到佛堂门前,杵在窗外。
第7章 007
顾妆妆坐在堂中,面前摆着两本厚厚的册子,她沾了沾墨汁,歪着脑袋读完一行,抬笔慢慢誊抄。
日光投在她的侧脸,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宋延年跨门而入,走到她身后站定,隽秀的簪花小楷,写的落落大方,行目整齐。他伸出手,替她将鬓边碎发捏到耳后,顾妆妆这才惊觉,回头,眉眼一弯。
“夫君!”
宋延年笑笑,一手勾着她的纤腰,一手捡起纸张,“写了多少?”
顾妆妆皱着眉头,小脸拧作一团,惆怅的从桌上拿起两本,“怕是要抄到后日。”
她重重叹了口气,忽然抽了抽鼻子,凑近宋延年的肩膀,不悦道,“夫君怎么喝酒了。”
“没喝,骗他们呢。”宋延年手移到她肩上,指肚柔软,擦着锁骨轻轻划过,顾妆妆下意识的挪开肩膀,紧张的四下张望。
“我得誊抄女则,夫君不要打扰我。”
宋延年笑笑,腰间隐痛,他不着痕迹的扶着椅背坐下,微微吸了口气,睁眼,顾妆妆正躬身趴在桌案上,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自己。
他一喘,星眸闪着光亮,“好看吗?”
顾妆妆点点头,认真答他,“好看,就像天上的谪仙。”
“不妨再凑近点看。”宋延年眉眼染上笑,连眼睫晕出的弧线都是上挑的。
静谧之中,光线自窗棂间斜照过来。顾妆妆半眯上眼,只觉他这幅模样,像是比光更具有吸引人的力量,让人半点移不开眼。
宋延年喉间微动,撑着椅背,倏然间躬身凑近,“不是要誊写女则?我脸上可没写字。”
“嗯......”顾妆妆醒神,压着腮帮,乌溜溜的眼睛一转,镇定道:“我只是好奇,夫君怎么在这时候过来了?”
宋延年垂眸,上下睫毛交缠成黛,他单臂撑着扶手,侧脸与顾妆妆对望,带着气音:“你说呢?”
顾妆妆瞧着他熟悉的眼神,愣了会,下意识的偏头看前方立着的佛龛,红脸道,“这是佛堂......”
“哦。”宋延年伸手,食指勾住顾妆妆的下颌,抬高些,声音慢且低:“那不如,换个地方?”
刻意压低的嗓音入耳,顾妆妆脸又红了几分,咬着唇不说话,心中简直羞到极致。她知晓宋延年在那方面简直不是人,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他不做不出来的?!
“妆妆......”他继续。
顾妆妆赶忙开口补救:“不换!我......”
“行吧。”宋延年起身,缓步往她逼近:“不换便不换。”
“夫、夫君......”顾妆妆瞪圆眼睛,他每往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直到腿弯抵上玫瑰椅,退无可退,宋延年才拉着他的手,低眸小声道:“帮我上药。”
“......”顾妆妆怔忪半晌,忽地松了口气,欢喜重新跃到面上,她连连点头,跑去柜中找出纱布,又谨慎的合了门,这才回到宋延年跟前,小声嗫嚅:“原来是说这个。”
宋延年由她拉着坐到椅子上,见她嫩白的手捏上衣襟,挑了挑眉:“夫人以为是什么?”
顾妆妆一噎,抿了下唇,转开脸:“夫君到底是如何被人捅了刀子?”
“买糖人,没给钱。”
宋延年面不改色,顾妆妆解纱布的手一顿,抬眸,咧嘴笑了笑,“莫不是在樊楼看中了哪位姑娘,与人争抢,故而...”
“不是。”
宋延年否认的利落,顾妆妆咬着唇,细想,也是,临安城的姑娘,都是上赶着追捧宋延年,还没有他求而不得的时候,她挑了挑眉,干笑。
“夫君的皮肉,可真是让人垂涎。”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顾妆妆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她低着头,迅速缠了几圈,又贴着他的腰,探身打好结,退后。
“夫君,好了。”
大敞的外衣松松垮垮挂着,腰间还留有她指尖的温热,宋延年喉间紧的厉害,他攥着手,起身拢了拢衣领,欲露不露的皮肤挂着晶莹的汗珠,沿着锁骨没入领口。
他躬身上前,贴着她的耳朵,一手拉住她,哑着嗓子说道,“我竟不知,原来夫人同我一般。”
顾妆妆被扯得半躬下身,下意识的瞥向他敞开衣裳后,露出的大片肌肉。
紧实,细致,汗珠子滚到纱布里,蜿蜒成长长的银线,她觉得血液在沸腾,在翻滚,在强烈挣脱着皮肤,想要与那人融合,亲密。
她神思有些恍然:“什么?”
宋延年看着她,缓缓吐出两个字:“垂涎......”
顾妆妆手一抖,深觉自己被他带坏了,赶忙从怀中退出来,伏到案前:“夫君自便,我要认真写字了。”
宋延年低笑一声,低头将衣袍整理好,摒去杂思,正经道:“累不累。”
顾妆妆指尖捏了捏笔杆,点头:“嗯。”
他起身,绕过桌案,从后圈住她,攥住手掌取了笔,侧头亲在那柔软的耳垂,“需要我帮忙吗?”
顾妆妆回头,鼻梁擦着他的唇,余下温热。
宋延年低笑,舌尖抵在唇中,一滑,顾妆妆的后颈立时浮起一层细密的战栗,她的手啪嗒一下,浓墨在纸上晕染开来。
“夫君,你可真是帮了倒忙。”顾妆妆瘪着嘴,捡起废了的纸,委屈的瞪他一眼。
“余下的夫君替你誊写,权当是赔罪可好?”
顾妆妆连连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我们字迹不同,若是让婆母发现,怕是又要生出事端。”
宋延年没出声,只以掌心包裹着她的手背重新提笔,落在纸上,缓缓勾勒,隽秀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他拢着她的颈项将纸挪近,“如何?”
顾妆妆惊讶的张了张嘴,纸上笔迹与她几乎如出一辙,毫无二致。
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她猛地直起身子,欣喜转头,“夫君,你简直是我的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