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寰这话说的隐晦,裴溪故却是一下就听明白了。
“公公的意思,是要我……爬上长公主的床么?”
他的手指紧紧蜷进掌心,嵌出点点嫣红,丝丝疼痛涌了上来,压下了他心头泛着的屈辱。
青寰微微点了下头,道:“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他不忍去看裴溪故的神情,只能稍稍转过头去,轻声劝慰着:“三殿下,为了活命,也只能忍一忍一时之辱了。”
*
入夜的风敲在刻花的窗棂上,丝丝凉意辗转其上。
宋栖迟手里捧着本前朝史记看的入神,连一旁的烛灯快要燃尽了都未发觉。
灯影与月色交织,映得一室幽光,窗外唯风与青叶共响。
一片静谧之中,忽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
宋栖迟以为是温采进来,连头都未抬,随口吩咐道:“你先替我端盏茶来,一会儿再服侍我洗漱更衣罢。”
可那脚步声非但没停,反而离她愈发近了。
宋栖迟不由得皱了皱眉,温采向来是最知规矩的,怎的如今倒不听她的话了?
于是她一边合上书卷,一边抬头道:“我不是说……”
“殿下,是奴。”
裴溪故轻声打断了她的话,手里端着一盆新打的热水,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
宋栖迟吃了一惊,怔怔望着眼前的少年。
他着一身白衣,腰间连带子都未系,领口大敞着,料子薄的几乎掩盖不住他的身体。
白衣凌乱垂落,宋栖迟的目光落在少年未穿鞋子的双足上,更是心头微颤。
怪不得他走路的声音那样轻,原是因为没有穿鞋的缘故。
只是……现下已经入夜,正是一天中最凉的时候,他这般穿着,也不怕冷着自己么?
想到这儿,宋栖迟不免又开始心疼起他来,柔声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你的伤还未好全,该好好歇着才是。”
裴溪故低头在她脚边跪下,小心地将盛着热水的木盆放好。
“奴来服侍殿下洗脚。”
宋栖迟忙摇头道:“这些事让温采来做就行了。”
“奴是殿下的人,服侍殿下也是应当的。”
裴溪故挽起衣袖,手指探入水中小心地试了试水温,而后才放心地抬起头道:“奴替殿下脱了鞋袜吧。”
他模样这般谦卑,宋栖迟也不忍说什么重话赶他出去,便也默许了他的话,将一双绣花玉鞋从裙裾下轻轻探出。
左右不过洗个脚,待他洗完,再让他下去就是了。
裴溪故得了她的话,忙小心翼翼的捧住她的双足,动作轻柔地替她脱去鞋袜,露出那双小巧玲珑的玉足来。
少女的脚生的白皙又漂亮,仿佛一件精致无瑕的珍品,被他虔诚地供奉在掌心。
他顿了半晌,才捧着宋栖迟的脚放入水盆中,双手轻轻覆在上头,却迟迟没有动作。
宋栖迟见他跪着未动,便问道:“怎么了?”
裴溪故慢慢抬起头来,原本浸在水盆中的手也缓缓往上移了几寸。
“殿下……”
他只唤了这么一声,宋栖迟却已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少年身上的白衣松松垮垮,大半个雪肩都露.在外头,脸颊上更是透着浓重的嫣红,一双本该清透的凤眸此刻透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宋栖迟忽而有些慌了神,忙又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裴溪故的身子又挪近了些,勾人的凤眸直直望进她眼,低声道:“奴服了玉露丸。”
宋栖迟闻言,惊的身子一缩,杏眸中满是慌乱。
玉露丸……他竟然服用了这东西!
大夏皇室自前朝便有规矩,寝奴每夜皆要服食一颗玉露丸,方可入内伺候主子。
而这玉露丸乃秘法所制,只小小一颗便有极强的药性,为的便是在床笫之间观他求而不得、百般讨宠之态。
宋栖迟对这玉露丸虽然只有耳闻,却也知道它的药效相当厉害。
她曾听宫中的教养嬷嬷说起,前朝长康公主为寻欢作乐,令她的奴一夜服食六颗玉露丸,直折腾了整整一夜,那人起初还有力气出声,到后来已是没了动静。
她低头看了一眼跪在脚边的少年,他的脸红艳若霞,凤眸迷离朦胧,显然是玉露丸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
“殿下……”少年低声唤着,模样楚楚动人。
宋栖迟的脸滚烫的厉害,她慌乱地从他掌心抽出脚来,水花随之哗啦啦地扬起,星星点点全淋在了裴溪故的身上。
那本就近乎透明的白衣此刻沾了水,便紧紧贴在少年的身子上,勾勒出极诱人的线条。
宋栖迟看的脸红心跳,几乎想伸手捂住眼睛。
可是不知怎的,她又舍不得不看,便红着脸怔怔地呆坐着,一只手扯着帘帐有意无意地遮挡着,仿佛在偷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灯火微晃,映进少年长睫的缝隙,斑驳光影洒在他侧脸。
下一刻,她看见少年抬起了手,缓缓脱下了那件被水打湿的衣裳。
第11章 掌嘴 “当真极喜欢。”
翌日清晨。
温采早早地备下了热水和帕子,待宋栖迟睡醒,便上前去服侍她洗漱更衣。
宋栖迟闭着眼,一面任温采擦拭着脸,一面心神不宁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回殿下,昨夜奴婢让青寰公公用冷水给他擦身,只是那玉露丸药性极强,用了好些冷水也压不下去,生生折腾了一整夜。奴婢方才去看时,人刚刚睡下。”
宋栖迟听了这话,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少年昨夜伏在她膝上苦苦哀求的模样。
他一定……很难受吧?
宋栖迟心口隐隐作痛,忙轻声吩咐:“让青寰好生照看他。”
“是。”
温采应了声,动作熟练地将样式繁复的淡碧色系腰宫裙替她穿好,又道:“殿下,宝华殿的法师说,今日是吉日,可以将那日从玉灵寺里带回来的香灰送过去了。”
宋栖迟点点头,伸手从桌案上取过那只装着香灰的檀木盒,“我即刻就去。”
更衣梳妆一毕,她便命人备了步辇,由温采陪着,去了位于宫中西南角的宝华殿。
宋栖迟自十岁起,便月月都来宝华殿中供奉玉灵寺的香灰,因而与几位法师也算是相熟已久了。
她按着静元法师的指引,将香灰放到备好的玉碟中,跪地祝祷,待三炷香毕,才由温采搀扶起身。
静元法师双手合十,朝她微微颔首道:“殿下心系天下万民,如此虔诚祝祷之心,上苍定能感知。”
宋栖迟笑道:“法师过誉了。能为大夏百姓祈福,是我之幸。”
几番寒暄过后,静元法师便留她到偏殿喝茶,闲话了好些时候,回到清宁宫时已是正午。
正是春暮夏初的时候,正午的日头明晃晃地悬着,红檐青瓦镀上一层金黄。
宋栖迟转过回廊,刚进了正院,就看见侧殿石阶底下围了好些宫女太监,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她秀眉微皱,加快了步子往人堆聚集的方向走去,出声问道:“都看什么呢?”
听到她的声音,那些宫女太监立刻低着头各自散开,规规矩矩地站成两列。
“回殿下,是……是善明公公在责罚那个寝奴呢。”
晌午的日光将地上铺着的石板晒的滚烫,就连缝隙里长着的青草香花都被晒蔫了一头。
而裴溪故就跪在石阶下阳光最盛之处,面前站着个躬着身子的小太监,正铆足了力气掌他的嘴。
那声音清脆刺耳,少年白嫩的脸颊上已浮现出了清晰的红指印。
“善明公公!”
纵然宋栖迟一向温和知礼,此刻也难忍心头火气,她怒气冲冲地盯着善明公公,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这是怎么回事?”
上一次是宋夕韵,这一次是父皇身边的善明公公。
她离开清宁宫不过一个上午,怎的就出了这样的事?
善明公公闻声转过头,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一礼:“回殿下,这寝奴昨夜未能好好伺候您,反而惹了您不快被赶出了寝殿,如此不尽心尽力,自然是要重罚的。陛下知道您向来心软,怕是下不去手,所以特意命了奴才来,好好教训这贱种一番,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宋栖迟冷笑一声,“这消息传的倒快,不过是昨晚发生在我宫里的事,今儿一早父皇便知道了。”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那排站着的宫女,一眼便瞥见了正惶惶低着头的阿碧。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阿碧告的密。
昨夜她命人把裴溪故从寝殿里拖出去,闹出的动静不小,阿碧就在后院里当值,定然是瞧见了。
“殿下哪儿的话,陛下这是关心殿下,所以才命了奴才过来。”
善明公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恭谨道:“陛下吩咐,掌嘴五十,若有下次,便要双倍惩罚。”
说完这话,他便恭恭敬敬地垂着手立在一旁,等着宋栖迟发话。
善明公公在宋鸣身边当差多年,自然明白宋鸣安排他这番差事的用意。
陛下是要借此事来试探长公主对这寝奴的态度呢。
长公主若当真极喜欢这寝奴,自然会极力阻拦他。
可若她并不十分在意,自会由着他下手,他便可回去禀了陛下,待过几日随意寻个罪名将这寝奴处置了就是。
碍着是父皇的命令,宋栖迟也不好朝善明公公发火,只得强忍着怒气道:“公公且回吧,我宫里的事,我自己会处置。”
她担忧地望着跪在石阶下的少年,那一掌掌打在他脸上,生生将原本白皙的肌肤打出了一片刺眼的红。
裴溪故闭着眼,紧紧抿着双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这掌嘴的责罚,大多是用在那些犯了错的宫女身上的,可善明公公偏要当着众人的面掌他的嘴,无非是要羞辱他罢了。
他心底凄然一笑,只能怪自己无用,都已经做到了这份上,竟还是被宋栖迟赶了出去。
他甚至不敢去回想,昨夜他是如何穿着那样露.骨的衣裳进了宋栖迟的寝殿,如何卑.贱地求她的怜爱。